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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康侯:我在1966年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前后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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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18 15:06: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说明]
    龙康侯,有机化学家、教育家。长期从事有机化学教育和科学研究工作,培育了大批化学人才。他对中国南海珊瑚类生物的化学成分进行了系统的研究,至1991年已发现50多个新化合物,测定了它们的结构并进行了药理试验,发现有些结构独特,具有强烈的生理活性,颇有应用前景。他是中国南海海洋天然物化学研究的开拓者。2009年,中山大学在校园内竖立其铜像以为纪念。
    几年前,我在广州旧书报市场发现龙康侯在文革期间的一批“交代材料”,内容相当广泛,涉及他出生到文革的每一个阶段,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当时有一句话,广东文革看广州,广州文革看中大。龙康侯的材料,对研究中大文革极具参考价值。现趁春节放假在家,整理出其中一篇。
                                                                                                                                                                                                                ————叶曙明



                                                                                          我在1966年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前后的情况

    1965年4月上旬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参观团,参观当时教育部在北京举办的科研展览会,同去的有罗雄才、潘鉴元、高兆兰、戴辛皆、张宏达和俞德明,后来也参观了一些化学工厂,5月中旬,离开北京时,报刊已大量登载批判当时北京市委吴晗、邓拓等黑帮的文章,全市都展开了批判,开会声讨黑帮的罪行。
    回到学校后,全校也正在学习文件和阅读一些批判材料。传说重点在文科,停课一个时期搞学术批判,理科不停课,抽出一部分时间进行学习讨论。那时我还和同学一起在广州市化工研究所进行毕业论文的工作,直到6月初还接待过一次加拿大外宾,与外宾同来有一位在北京宣传部工作的女同志低声地对我说:“陆定一、周扬、蒋南翔等都有了问题。”并要我莫传出去。
    不久,聂元梓等七人炮轰北大党委书记陆平的大字报出来了,并且听说毛主席亲自看过批准这张大字报,并给以很高的评价。这个消息传到中大,康乐园也就不平静了,运动形势发展之快,有如急风骤雨,当时课也停了。在此之前,化学系党总支按照了省委的指示(陶铸、区梦觉)和中大党委的指示,在党内进行了排队,属于一二类的,开了积极分子会议(我知道我是属于第三类的),并组织了系的文革领导小组,包括张顺南、李卓美、姚仲年等人。
    6月初的一天,张顺南通知我参加党总支的紧急会议,我去了,张批评我说:“系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来看一看。”我听了以后发呆,不知怎么一回事。后来晓得是学生闹起来了,在膳堂,在党委会门口贴了炮轰党委的大字报,和政治辅导员也冲(突)起来了,有的还提出要上街游行。我当时觉得同学有些过火,觉得一般来说,政治辅导员都是被挑选出来的,政治觉悟水平比较高,出身好的一些党团干部,被同学斗争,有的甚至被打伤,我对此是不以为然的,当时李嘉人挺身而出,将陈彬和一批政治辅导员停职反省,想以此缓和局势,并未奏效。
    接着就发生了6月24日的事件:以几个人名义贴出的三张大字报,对同学斗争辅导员多所指责,并要赞同者在后面签名。忽然有一群同学围上来了,劝阻签名,而且激动地说:“不要上他们的当,他们想压制群众运动,那是不行的。”人群越聚越大,就是这样闹起来了,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我在旁边站了一下,回到有机教研组,问谢谦信那个带头写大字报的某某是什么人,谢说:“你要问他做什么,你对这件事应该独立思考吗!”后来阅读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后,心里才开始有些明白,根本问题就是对待革命群众运动的态度问题。群众运动中有些“过火”行为,也是难免的,决不能因此而加以压制,应该充分发动群众,相信群众,发挥群众的首创精神,但是当时我还想到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加强党在群众运动中的领导问题。
    系里的文革领导小组似乎难以起作用了。6月底、7月初,广东省委派了以杨行为首的工作队到校,贴满了红标语:欢迎毛主席派来的工作队。当时是说,这个工作队是向李嘉人负责的,我的想法是:李嘉人在中大不久,问题不会像北大陆平那样。马肖云的问题会要更大些,要是黄焕秋在中大,也是跑不了的。
    在工作组的领导下,教工方面,各教研组对其所选定的重点对象进行揭发和批判,校内串连都要得到工作组同意后才行,校外串连更受到限制。当时系里贴了关于我的一张大型的大字报,将历次运动揭发的问题,整理一番,更为系统化。这对我又一次敲响了警钟,系里的同学和教研组配合行动,将重点批判过的人物提出来斗争,戴高帽游行,设“牛栏”。系里两个红卫兵组织将我从旧化学楼押送到家里破四旧,排队入室,读了毛主席语录给我听,有秩序地进行检查。对我来说,我感到有些群众运动的气氛,那是(时)系里党支部还是过组织生活。此时,自己觉得在思想上还是可以跟得上运动形势。
    8月以后,情况又变了,同学们对工作组的意见开始多起来了,八届十一中全会发表了毛主席《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人心大为振奋,同学们又开始大动起来了,于是“工作队从中大撤走”、“杨行滚蛋”的标语贴出来了,认为工作组执行了“打击一大片,保护一小撮”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我当时在想,这又是北京清华园的风吹到康乐园来了。
    代替工作队的是成立了以卓凤仪为首的临时筹委。临时筹委确实是临时性的,短命的,益发暴露了矛盾。8、9两个月中,红卫兵总部与红卫兵兵团的对立愈益显著。10月初(?)我下到博罗县的乡下,支援抗旱,约有十天之久。首先对自己的体力是一次考验,真是肩不能挑,手虽然不是无“缚鸡之力”,但拿起一把锄头,已感到吃力,脱了鞋的脚、肤色和农民的一比,真是感到羞惭。踏在泥土上,如履薄冰。不过后来锻炼行路,到(倒)是收到一定的效果。有一日走五十里,晚上还参加开会,第二天还是可以起得来。
    在三同户家里只吃过几天的饭,是我和刘芝兰,还有林××同学一起去的一家,我向那一户最老的男同志叫了一声“伯爷公”,后来谈起,他刚满五十岁,而我比他大六岁,他弯了背,脸上都是皱摺,从这些可以想见,他从旧社会里走的过程中,不知受过多少苦难和地主们的折磨。但是他现在精神还是那样焕发,眼睛那样有神,一清早出去上工,在他家里吃了几餐饭,他总是先让我们吃新鲜的、热的饭,在菜里还为我们洒上一些油和酱油。我回到家里,讲了这些情况,小孩子也不再吵着吃零食,一天只吃三餐饭,食油也省了一斤多(每月)。我向家里人说要学习贫下中农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
    回到学校,正是大量揭发和批判工作队所执行的资反路线了,要工作队回来作检查,那时临时筹委也在风雨飘摇之中,自从8月底开始大串连以来,北方南下来校串连的络绎不绝,我当时看到一些表面现象,很不习惯,感到行路难,供应失调,校园秩序大乱,建筑物内外受到损伤,桌椅板凳,暴露在外,甚为零乱。通宵灯光如昼,北京南下串连的学生来校点火,贴大字报说中大有如“一潭死水”。当时我不同意,我也把他们看作是“下车伊始的钦差大臣”。
    从此以后,在中大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几桩重大的事件。10月29日发生封闭筹委会和罢免卓凤仪的事件,全校抢抄“黑材料”之风盛行。后来终于抢到党委的机要室去了。第一次是在11月9日,我在凌晨2时许,听到有人广播,号召党员起来到党委,保卫国家机密。我也起身走去了,(看见)人群围住党委大楼,水泄不通,从外面看去,门窗挤破,外面高音喇叭,两面齐开。我站在一旁,觉得无能为力,也就走了。
    当时回家后想,军委会的紧急通令发出后,也是如此,真是无法无天。但我相信,省委和军区总会有人出面调解的,在红卫兵总部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红旗公社于11月24日宣告成立了。化学系有些教工参加了“红教联”的组织,后来打听了,也是属于红旗公社方面的,声势更为壮大起来。于是又发生了11月30日第二次冲入党委会机要室的事件。对“11.9”、“11.30”两方面都贴了大字报,一方面则为“抢黑材(料)”是革命行动,另一面则为“冲机要室是破坏国家保密条例的行为”。我在两方面都没有签过名,也没有人找我签过名。当时认为自己注定了是“靠边站”的革命对象,那时红旗公社广播的“北京来电”、“北京来讯”最多,我也开始注意,有时要大儿子从广州买一些小报来看。12月下旬,红旗公社开始揪陶,中央首长接见了公社赴京的代表,此时的红旗公社,可谓盛极一时,因而以后把揪陶作为自己的一大功劳。
                                                  龙康侯
                                                  1968-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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