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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甲一书生:“第一夫人”江青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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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31 03:50: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选这个题目有两个原因,一是1949年进城以后,江、毛之间很快出现"吃不到一起,睡不到一起,娱乐不到一起"的问题,生活轨迹渐行渐远。"文革"开始后,毛泽东搬入游泳池,江青搬到钓鱼台,生活上的交集很少。1973年以后,毛嫌江去自己的住处对工作、休息都是个打搅,下令未得到允许,不准擅自进门。丈夫的住所--中南海游泳池从此成为"第一夫人"江青难回的"家"。搬到钓鱼台之后,江青的日常生活发生很大变化,颇值得一写。二是近年来颇有人要替江青翻案。比如"文革"期间担任国务院副总理的"农民宰相"陈永贵说:"江青这个人,她由于长期在毛主席身边,同样有着许多在今天看来都应该是很难得的好传统和好的作风。"(见《陈永贵谈江青、华国锋》,原系师东兵1985年采访陈永贵后发表的文章)。一个署名为"毛泽东时代的工人宋立"的网民,在网文《伟大的江青》中说:"那些辱骂江青的无耻的婊子们,没有一个能像江青那么高尚,没有一个人向江青那样对劳动人民有那么深的感情,并为劳动人民的根本利益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精力,直至生命。"就连新华社记者、编辑周方在某人家中看到江青遗物,也有"说老实话,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的感觉(见《新华社记者"参观"江青遗物有感》)。网上叫喊要在江青出生多少周年时隆重纪念这位"第一夫人"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在政治上如何评价江青,并非本文论述范围。笔者只是想从日常生活的角度考察一下她是不是具有"很难得的好传统和好的作风",是不是"对劳动人民有那么深的感情",是不是值得周方记者"差点掉下来"眼泪?办法依然照旧--让事实来说话。

  一、1949-1966年,江青与毛泽东"过不到一起"去的日子

  笔者在《战争年代,江青与毛泽东的日常生活》一文中说过,延安时期,江青靠着中共固定成形的干部生活待遇等级制度,享受着体制内所允许的诸多特权,却并未满足,还希望搞"特中之特",只因为战争年代经济条件有限,特殊化仅仅表现在医疗、交通工具等有限领域。同时江青毕竟还以毛泽东的生活为中心,尽到了一个妻子的责任,对其生活照料颇为上心。当然在战争年代后期也显露出官太太那样养尊处优,好支使别人等坏毛病。

  江青进北京城后不久,就出现了与毛"吃不到一起,睡不到一起,工作不到一起,也娱乐不到一起"的问题。据卫士李银桥描述:

  进城后,江青的讲究就越来越有些苛刻了。每天早晨起来,我们卫士一定要向她问候:"江青同志,晚上休息得好吗?"没有这一声问候,她会沉下脸一天不爱答理你。她的早饭是在床上吃,床尾有个摇把,可以把床摇起一半,带动着她坐起身。然后照顾她擦脸、漱口、将一个小桌在床上一嵌,早饭摆在她面前。看电影有些外国人也是在床上吃早饭,江青要是身体没病,胃口还比较好。早饭一般吃面包。黄油,有时是小馒头。有素小菜。多数是雪里红和咸水煮蚕豆。有时用点酱豆腐。喝稀粥,不太喝牛奶。中午饭有些正规菜。她爱吃鲫鱼,中午饭如果没有鱼。晚饭一定要有鱼。鲢鱼、胖头鱼也爱吃,喜欢刺多肉细的鱼。对鲤鱼只是偶尔吃吃。她也爱吃鲥鱼,因为贵,吃的不多。马哈鱼她也很爱吃,当咸菜吃。江青还喜欢吃小嫩鸡,放在碗里,比鸽子大不了多少。她还喜欢喝排骨汤,一般是弄成砂锅,每顿饭不是排骨汤就是鱼汤。蔬菜她喜欢吃盖菜、空心菜、苋菜和芹菜,纤维要切成很短。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将菜捣成菜泥。用勺子舀来吃。她不吃荤油,炒菜只用素油,讲究清淡。菜里有时放点肉沫,有时放点香菇。木耳。以江青的身份。她的饮食算不得过分,有时甚至够简单。她的讲究主要苛刻在口味上。除了廖炳福师傅适合做她的菜,其他厨师,包括毛泽东的炊事员,都做不出江青所需要的口味。这与毛的饮食习惯完全不一样。毛是喜欢辣、喜欢咸,喜欢红烧肉,而且要肥。这就产生了矛盾(《走下神坛的毛泽东》,第139-140页)。

  李银桥上述所说主要谈食,至于休息,他说:

  初进城时,江青也注意调节毛泽东的工作与休息,看毛泽东连续写作十几个小时,便设法叫孩子拉毛泽东出屋,一起散散步。偶尔也打一圈麻将。毛泽东不爱看电影,江青就说:"看一看吧,你不看小鬼们也看不上。"于是毛泽东便跟着江青来到含和堂看电影。坐下来。他还指指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我是来陪你们的,我不来你们也看不上。"(《走下神坛的毛泽东》,第143页)

  由于两人作息时间不一样,夫妻即使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见面时间仍十分有限,以致1949年以后在毛身边先后担任卫士、副卫士长、卫士长的李银桥,有毛"平时工作、吃饭、睡觉都是一个人,常有孤独感"的印象。毛泽东在娱乐方面除了游泳、散步外,还喜欢跳舞,跳舞时一定要与一群青年男女热闹说笑。江青见不得这些。许多亲历者对二人的格格不入感受颇深。李银桥说:

  1957年毛、江住在杭州刘庄时,浙江省委组织了几次舞会。因为毛泽东、卫士、保健医生、秘书们同文工团里挑来的演员舞伴都熟了,大家互相吆喊着打招呼,似乎要起来一个高潮。"可是,高潮陡起陡落,拥上来的人们退潮一般退向两边,舞厅里出现一种尴尬的严肃和冷静,那些想围住毛泽东说笑的文工团的青年男女们都肃然分列两旁,变成规规矩矩地鼓掌。毛泽东的身后走着庄重严肃的江青,她的目光庄严得拒人千里,不由人不紧张,不由人不敬而远之。毛泽东还想用幽默的话激起大家的热情和随便,但是无效。大家说也规矩,笑也规矩,动作更规矩。毛泽东所希望的那种没大没小的随便气氛再也不曾出现。毛泽东皱起眉头,心里的不悦显而易见。在沙发里坐下时,他朝我嘀咕一声:'她一来就大煞风景……'"(《走下神坛的毛泽东》,第144页)。

  丁宏章所编的《中南海纪实》一书引述当年参加舞会者的回忆:

  在中南海春耦斋舞场,江青和毛泽东,几乎没有像朱德和康克清、刘少奇和王光美那样,相偕而来过。多数情况下,她来得要早一些,但有时也会到得晚一点。

  如果她和毛泽东同时出现在舞场上,毛泽东会和她共舞一曲。江青在当年的女性中,应该说是属于高个子了,所以和毛泽东跳舞是满般配的,她跳得也好。但她和毛泽东跳得很少。有人说这是因为江青喜欢跳那种舞蹈性强的,像伦巴、探戈一类的舞。跟毛泽东,就难以施展她的舞技。

  喜欢跳舞的江青,有时为了尽兴或营造气氛,还会亲自参与舞会的张罗,由她出面邀请总政文工团的乐队来为舞会伴奏。当这些专业的乐队一来,气氛确实不太一样。

  最初,江青在舞会上是比较活跃的,特别是对在一个单位工作的人。但是到了后来,她就不像初进中南海时那么活跃了,几位后来在舞场见到江青的长辈,追忆的情形就有了变异:

  "走进一个身材瘦长,板着黄面孔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她身穿暗黄色的连衣长裙,外披灰色大衣,头发梳得高高的,脚下穿着高跟鞋,更显得身材的比例失调。她气度不凡地站在门口,等随从人员帮她脱下大衣,便傲然走向少奇同志,互相致意后,就坐在刚才朱老总坐过的沙发上。这时,我身边的同志……说那个高傲的女人,就是毛主席的夫人江青,是毛主席的秘书……

  江青的舞跳得自然不错,还能跳各种花样,乐队还专为她演奏'华尔兹'、'伦巴'、'探戈'之类的舞曲,只有她身边的少数人陪他跳,她舞姿流畅,乐感强,不愧为电影演员出身。但因她个太高,神态太冷峻,别人很少有人敢请她跳舞,常陪她跳舞的几个人,又都比她矮,跳起舞来伸展不开,我看她自己也不会觉得舒服。"

  "江青的舞姿高贵,风范高雅。她每次在舞会上亮相,都经过精心打扮,穿着讲究的裙服,在一片蓝色的列宁装的夫人们中间,宛如骄傲的孔雀,向人们显示她苗条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和主席夫人的地位。"

  "这时,我们看到,江青出现在东头的小门外,她身披大衣,站在门外的过道里。只见她双手一抬,身后的工作人员接过她的大衣,现出她一身很合体的黑色的苏式连衣裙。另一位工作人员搬过来一把椅子。这把椅子与舞场上的不一样,是为她准备的。她坐下,就在她坐下的时候,一位护士在她背后垫进一个充气枕头。她笔挺地坐在那里,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有时用手指托一下眼镜架。少奇同志和王光美跳舞跳到她面前时,王光美很有礼貌地向她点头示意,她只是把脖颈挺了挺,咧了咧嘴,似乎表示并不恭维他俩的舞姿。江青出现后,音乐也改变了,大多是慢三步和探戈,节奏舒展、流畅。她从不主动找人跳舞,只等着人家找她。我们看到,很长时间没人去找她。她身边的工作人员向我们走来,细声说:'你们可以去找江青跳舞。'可是我们仍坐在那里。过了不久,又有一位工作人员来对我们说:'你们是来跳舞的还是来看的,如果是来看的就出去。'说话生硬,态度也不好。后来我们才知道,曾经有过通知,各单位派去参加中南海舞会的,都必须跳舞,不跳的不要派……

  找江青跳舞的大多是机关中和她比较熟悉的人和她身边的工作人员。她的舞姿是很优美的,跳起探戈风度翩翩,节奏准确,步伐自信,很是潇洒。但是表情过于严肃、冷峻,有点令人望而生畏,难于靠近,也不敢靠近。"

  1950至1960年代中期在广州负责接待的欧初也谈到:

  20世纪50年代后期至"文化大革命"开始这段时间,中国大陆各地流行跳交谊舞。广东省委机关也经常举行周末舞会,以活跃文化生活。毛泽东有次视察广州,到省委大楼参加过一次舞会。毛泽东每次到场时,大家按照事先的约定,继续跳舞,无人鼓掌。他离场也不张扬其事,往往悄悄离去。参加舞会的人都把与毛泽东共舞视为无上光荣。毛泽东通常只跳五六支曲子,前后约一小时就离开。办公厅事先打好招呼,陪毛泽东跳舞的人转到另一位舞伴前面时就自动离开,由下一位舞伴接手。这样一来,每奏一支曲子都有几个人得到陪毛泽东跳舞的机会,皆大欢喜。在广东省委跳舞时,毛泽东一般很少说话,只顾随曲起舞。他的舞姿如走路一般,很有个性。有次,粤剧演员陈小茶一见毛泽东到场,马上邀请他跳舞。事后广州市文化局领导专门提醒陈小茶,只要江青在场,奏第一首舞曲时应当让江青陪毛主席跳完,否则不礼貌。江青到场,通常穿黑色连衣裙,在一群衣着朴素的机关干部中显得特别抢眼。她喜欢慢三、慢四节奏的舞曲,对《渔光曲》等30年代电影音乐特别感兴趣。江青跳舞技巧纯熟,姿态优雅,然而颇有架子,极少与舞伴交谈。她选舞伴有些挑剔。当时广州军区一位中将副司令喜欢跳舞,但江青与他跳过一次后就有意避开他,据说江青嫌这位中将舞姿不雅。陪江青跳得最多的,还是她自己的警卫(《江青在广州:跳舞有意避开某中将乔装逛花街》)。

  李银桥是1962年离开毛泽东去天津工作的,其他人的见闻也大致集中在1950年代-1960年代中期这段一时间。此时,江青除了在舞场上把她高傲,挑剔,架子大,令人难以接近的性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外,生活其他方面也体现出她不再以照料毛泽东生活为中心,而显示出突出个人需求和享受的倾向。

  一是追求所谓"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情调"。

  毛泽东的弟媳朱旦华说,1959年在庐山,江青曾亲口对我说:"我现在成了废人,怕风,一吹就病。一动满身虚汗,上个山差点休克了。医生嘱咐我要稍微活动,不能着凉,不能被风吹着,不能穿湿衣服。我活动一下,跳一次舞就要换衣服。谁也想不到我有病,还以为我是资产阶级生活作风了"(《毛泽民夫人评价毛泽东的婚姻生活》)。江为自己生活中的一些表现辩解,却只举出跳舞换衣服频繁这件事,并以患病为理由。其实她的"资产阶级生活作风"远不止这些。李银桥说"每天早晨起来,我们卫士一定要向她问候:'江青同志,晚上休息得好吗?'没有这一声问候,她会沉下脸一天不爱答理你。"这个坏毛病是从哪里学来的?李提到"看电影有些外国人也是在床上吃早饭",这个联想有道理。江青虽然曾在"十里洋场"的旧上海混过一段时间,目睹了上海滩的浮华生活,大多数时间仍处于困顿不堪的境地,有时甚至饭都吃不上;1949年以后多次去苏联,见过一些欧式风格的豪宅和日常用具,但终究是在已把俄罗斯旧贵族驱逐一空的社会主义国家里,体会不深。所以起床时要卫士趋前问候,早饭要在床上吃这些把戏,大抵摆脱不了外国电影中贵族夫人生活的样版。这个山东木匠的女儿对欧洲贵族文化一无所知,却错把"杭州当汴州",以为所谓尊贵生活就是电影中的那副模样,把本应当"打成一片"的革命同志(按照毛泽东的理论)--卫士当成可随意呼来喝去的仆人,从中实在难以看出她对劳动人民有"那么深的感情"。

  江青对所谓"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情调"的追求还表现在玉泉山一号楼小游泳池的修建上。卫士马武义说:"1953年9月的一天……汪东兴同志从后门来到主席身边,满面笑容地说:'主席,给你盖了栋新房子,今天天很好,去看看吧!''哦!那好哇,去看看去。'"(《毛泽东与他的卫士们》下卷,第582页)。这座新房子是高而大的平房。包括摆放着4棵芳香佛手的正厅,正厅左侧的警卫值班室,放着钢琴和乒乓球桌的100多平方米的娱乐室,东西向的长走廊,5套内有卫生间、设备齐全的标准间,两则全为玻璃窗、宽4米、长20余米的花廊,两间高大宽阔、所有家具都是苹果绿色的毛泽东卧室和办公室,屋内所有窗帘都是3层,整个室内都铺着厚实的驼毛泽东地毯。该住所还包括电影厅、会客厅、餐厅以及江青张罗建的一个室内游泳池。"整个游泳室不过百平米,水池只有五六十平方米、齐腰深的水,但有山有流水,有花有草,还有一块双人床大的沙滩(《毛泽东与他的卫士们》下卷,第584页)。江青张罗的这间室内游泳池,山石花草,流水潺潺,还有双人床大小的微型沙滩,这不是在追求典型的"资产阶级腐朽生活的情调"吗?只是毛泽东不喜欢它,一次也没用,并用自己的稿费5亿元(指币制改革前的旧币,相当于新币5万元)支付了修建费用。

  与此呈鲜明对照的是,1949年以后全国发动了一次又一次大规模思想改造运动,要求每个人都要过"革命化生活"。被称作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专家教授,出身资本家或地主、富农的人及其子女与普通工农大众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和做派,均被指责为生活习惯丑恶、剥削阶级思想作风没有改造好而遭到严厉批判。有过那个时代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当时戴手饰、耳环,擦香水,穿奇装异服,甚至戴手表都被认为是思想改造不彻底,好显摆,被身边的积极分子们偷偷报告给党组织,作为下次政治运动的预选斗争对象。奇怪的是,江青对这些贵妇人生活的追求却没有人提出批评。

  二是江青在饮食口味上不再将就丈夫,自己吃自己的,因此违规设置了专用厨师。

  毛泽东喜好湖南菜,特别是湖南乡间"小地主"人家常吃的菜。李银桥说,有一次保健医生徐涛在座,"他用讥嘲的眼光斜看徐涛:'就你懂得饮食科学?你到我这个年纪未必有我这个身体,我看小地主就比大资本家活得长'。"(《走下神坛的毛泽东》,第108页)徐涛于1957年5月离开毛泽东保健医生的岗位,由李志绥接任。此话当是在此之前说的。但这种饮食观与一直嫌毛泽东在餐饮上"土"气的江青并不一致。为毛家小灶当值的厨师说,江青不吃葱、姜、蒜一类有刺激性的食物,毛泽东特别喜欢吃,如果桌上没有辣酱和蒜泥一类的东西,就说菜没有味道。毛泽东特别喜欢吃肉,红烧肉、扣肉、米粉肉、肘子都喜欢吃。江青呢,看见肥肉就摇头,只吃一点里脊肉……(《我给毛泽东当了23年厨师》)。如果说战争年代江青照顾毛泽东的生活习惯,对这些辛辣、油腻类的食材并未公然反对,进城以后则明显表示出排斥态度。两人发生激烈冲突的标志就是"红烧肉事件"。李银桥回忆说,有一次毛要求搞一碗红烧肉来吃,遭到江青阻拦,说"红烧肉不要弄。什么好东西?土包子呢,改不了的农民习气。"毛吃饭时,见只有鱼,没有红烧肉,发了脾气。事后毛听说江青说他是"土包子",沉下脸来说:"不错。说对了,我就是土包子!我是农民的儿子,农民的生活习性!她是洋包子,吃不到一起就分开。今后她吃她的,我吃我的。我的事不要她管,就这样定了。"以后,毛泽东和江青分开吃了。即使在一个饭桌上。也各是各的饭,各是各的菜。毛泽东从未动一筷子江青的菜,江青仍时时尝几片毛泽东的菜(参见《走下神坛的毛泽东》,第108-111页)。

  毛泽东与江青吃不到一起去,分餐,没什么,但分餐并不意味着要为江青专设厨师。同一位厨师可以为做油腻的红烧肉,可以全用猪油为毛炒青菜,也可以为江青做用素油炒的清淡菜。1954年就到毛家做饭的韩阿福师傅就说,"刚开始,毛主席和江青在一个灶上吃饭,我们就觉得不好搞。有的东西,江青爱吃,主席却不爱吃;有的东西,主席喜欢吃,江青却不要";"做菜时我们要充分考虑到毛主席的口味,有时要单给主席搞一些菜吃"(《毛泽东健康饮食生活》,第19-20页)。可见这种工作模式是可以用的。毛家单独为江青配备了专用厨师廖炳福(后来是程汝明)。这一做法明显违反了中央领导人生活特别保障体制的规定,其他中央领导人刘少奇、朱德、周恩来的家中都只有一位厨师,没有单独为某位家人配备厨师的情形。

  三是在上海等地为她个人修建专用别墅或对住所进行特别装修。1960年9月,上海市委书记柯庆施下令建造西郊宾馆,毛泽东从1962年起入住。"文革"初期的风云人物王力说,"柯庆施给毛泽东主席搞了个单独的、适合毛泽东主席居住的房子,同时也给江青搞了个相当于毛泽东主席标准的别墅"。1966年4月6日,在上海成立由江青主持的《五.一六通知》起草小组,笔杆子王力、吴冷西、陈亚丁、尹达等人都住在锦江饭店,江青则另住在专用别墅里,每天都从别墅到锦江饭店来看他们,谈谈话,看看电影(《王力反思录》下册,第20页)。叶永烈著《江青传》中还提供了一些有趣的细节。据该书描述,1962年春,陈云和夫人于若木来到上海,被安排住进太原路上海交际处管理的一幢房子。刚进门,就觉得屋里特别豪华和奇特:绿色的地毯、绿色的沙发、绿色的窗帘,就连桌子、马桶、马桶盖上,也铺着绿色的丝绒!陈云觉得奇怪,这房子他曾住过,室内并没有这等特殊装饰。一问,才知此处后来江青住过。她说她喜欢绿色,绿色使人心境愉悦。她要求上海交际处照她的意见,对屋内装饰进行一番"改造"。于若木对警卫处长说:请你向交际处负责同志转达一下,这幢房子的装饰很别扭。我的意见是把这些窗帘都取下来,换上原来旧的。换下来的窗帘可以拿到市场上去供应群众。"交际处负责同志颇为为难,说道:那还去请示江青同志。"因为江青同志说不定哪一天会再来住些日子,看到装饰变了,会发脾气的。据云,仅上海一地,按照江青吩咐作如此特殊装饰的房子,还有三处(第231-232页)。叶的这些说法有多少真实性,无从考证。但江青在外地住宿时的特殊要求于此可见一斑。

  四是医疗保健待遇远远超过其他中央领导的夫人,多次专程赴苏联治病疗养。

  江青在1950年代体弱多病,从1949年到1956年前后4次到苏联去治病。第一次是1949年5月。江青得的扁桃体炎,高烧不退,在莫斯科做了扁桃体切除手术。在那里她静养了7个月,于11月回到北京。第二次是1952年的初秋。江青得的肝炎,肝区疼痛,发高烧,用青霉素消炎治疗,大约治疗和休养了11个月才回国。第三次是1955年7月。江青得了子宫颈癌,在莫斯科进行治疗,不久回国。第四次是1956年夏天,江青的子宫颈癌恶化了,又回到莫斯科的医院里。她这次的病很重,身体衰弱,情绪很不好;白血球降到3000,稍有感冒就有生命危险。在给她做放射治疗时,一边输血一边吸氧。1957年春天,江青才脱离了危险。她吃不惯苏联的饭菜,让工作人员打电话给北京,要可口的菜。北京用飞机运去了活鱼、香蕉、苹果、茄子、西红柿和其他新鲜蔬菜。在她情绪比较好的时候,苏联最高领导人的夫人发出邀请,江青愉快地接受了邀请。赫鲁晓夫、马林科夫、莫洛托夫、卡冈诺维奇等苏联领导人的夫人坐在江青左右,宴请她并谈她的健康问题,江青面带微笑。回到别墅,江青觉得在克里姆林宫没有吃饱,坐下来又吃中国可口的饭菜(参见《秘书披露:文革时期江青生活作风有没有问题?》)。曾经在江青赴苏期间担任其翻译的苏联资深外交官、汉学家顾达寿,回忆他第一次在莫斯科见到江青时的情景:一个渐近寒冷的傍晚,我随卫生部四局的同志,驱车前往莫斯科郊区军用机场迎接江青。从专机上走出来的中国第一夫人,一身灰绿色薄呢大衣非常醒目,配上异常精美的黑色皮靴,显得美丽动人。她身材适中,姣好的面容和白皙的皮肤,配上一副深色眼镜,举止真不失雍容高雅。后来我才知道,江青曾是上海演艺界的一位绝色演员。我第一眼见到她,觉得她才30岁左右(《有多少人了解江青?》)。顾达寿对具体时间可能记错了。江青到莫斯科治疗子宫颈癌是在1955年,不是1950年。

  在按等级分配各种资源的毛泽东时代,江青的医疗待遇远远超过她的干部级别,也超过了政治地位与毛相差不多刘少奇、朱德、周恩来等领导人的夫人。据说毛泽东的保健医生李志绥曾提醒周恩来要隄防江青时,周叹了一口气说:"我对江青仁至义尽。1945年我在重庆,江青要看牙齿,我特地飞回延安将她接来。她一九四九年和一九五六年到苏联治病,还不是我给安排的。"(参见夏继波《周恩来与林彪在文革中同江青关系之对比与辨析》)

  五是一年四季动用国家交通工具和疗养资源,到各地休养。

  进城之后,为了照顾江青的政治地位,当时主持中宣部工作的胡乔木副部长因人设事,专设一个电影处,让她担任处长(据于光远的说法)。但她并不去上班,只是布置处里的人看电影,也不提任何要求。1955年中央领导人商议,给了她一个毛泽东秘书的名义(相当于副部级),也是为了便于照顾毛的生活。江青因此自己对治病和照顾也更挑剔。她去看望多年养病的林彪,请林彪介绍经验。林彪说了三不:不见阳光,不听噪音,不吹凉风。帘子要黑的,空气要温的,地毯要铺满。此后,江青住在哪里都要求将地毯铺满,以保证室内安静。江青每年的行止怎样?据其身边工作十几年的同志讲,江青每年都在外地住半年,甚至七八个月。每年过了国庆节(有时国庆节前)就到广州去了,住一段,再到杭州、上海,5月、6月才回北京,住不久,又去北戴河,从北戴河回来,过了国庆节,又去南方,像候鸟一样,几乎年年如此。唯独1967年,江青死死地呆在北京,哪里也没去(参见阎长贵《江青一九六七年的行止》)。

  江青到外地时,对接待的要求相当苛刻。例如60年代初江青住在广州时,由于怕声响,要求负责打扫的园工不能用扫帚扫落叶,只能用手一片片地捡拾起来。她对周围的工作人员动辄斥骂,对老专家大夫颐指气使。这段时间里,江青声称自己不能听到飞机的声音,为此竟要广东省委下令住地附近不得有飞机掠过。结果她住广州的最后一个多月,城北的白云机场关闭,民航客机不得不在军用机场起落。

  二、极力维护夫妻名份

  江青最后一次到苏联治病时,苏联医生曾解答了她关于医疗上的各种问题,并提出一年之内不能同房。江青马上干脆地回答:"我们早就不在一块,我同毛泽东同志是政治夫妻!"(叶永烈《江青传》,第230页)

  当然,自认为"政治夫妻"的江青从未放弃维护自己的"生活夫妻"地位,对毛泽东有关前妻杨开慧、贺子珍的言行极为敏感。

  有一篇标题为《康生改换门庭的本事》的文章,曾刊登在《国家人文历史》2013年第21期(11月上)(《人民网》2013年12月06日转载,题目改为《康生帮江青度难关:建国前不让贺子珍进京》)。文中说:"建国前夕,当听说毛泽东的前妻贺子珍即将从苏联回国时,江青方寸大乱。在康生的一手导演下,贺子珍回国后连北京都没让进。"该文不知是什么人写的。只要稍稍具备一点中共党史常识,都清楚贺子珍进京受阻与康生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康生一辈子干了很多坏事,最终在政治受到清算,但冤有头,债有主,实在没有必要在毛泽东逝世快40年后的今天,仍沿袭"文革"遗风,干这种把所有屎盆子都扣在倒霉蛋头上的勾当。

  贺子珍从苏联回国后,一直在东北生活。1948年底她在沈阳对毛过去的警卫员吴吉清说:"毛主席有信来,我们准备去北京,住在羊肉胡同。"不久,妹妹贺怡征得毛泽东的同意,由石家庄去沈阳陪伴贺子珍。临行前,毛泽东说:"你让贺子珍到这里来,这是历史造成的事实了,我们还是按照中国的老传统办吧。"(《毛泽东和他的百位亲属》第69页,资料来源于《贺子珍的路》一书)贺怡去沈阳陪伴贺子珍是什么时候?《毛泽东和他的百位亲属》说是1949年5月之前。毛本人1949年3月25日入驻北京,此后贺子珍把李敏送到北京香山毛的住处,又给毛写信诉说自己的寂寞,还接到过李敏从北京的来信。可见毛说"让贺子珍到这里来",是指到北京来,这与贺子珍说"住在羊肉胡同"相契合。但说1948年底贺子珍就知道要去北京,住在羊肉胡同,可能不太靠谱。当时北京尚在国民党将领傅作义手里,直到1949年2月,才与解放军达成协议,宣布和平解放,交接城防。贺子珍怎么会在几个月前就知道可以入住北京城,并点名说要住在羊肉胡同?令人不解。

  贺子珍5月进京,途中受到两位自称是组织部的干部拦阻,困顿天津。说这事是康生干的,没有一点事实依据。康生时任中共山东分局书记,只是一隅大员,势力不可能延伸到京、津一带,派人拦阻贺进京,根本不具备可能性。况且康、毛当时的关系并不好。据《康生评传》所附大事记记载,1949年6月,中共华东局机关迁至上海,康生一再暗示中央,他可离鲁去沪(意思是想当华东局第一书记)。中央没有表态。康生甚为不满,怀疑中央不信任自己,先于是在1949年6月至1950年5月在青岛荣成路四号别墅养病1年,1950年5月初至7月中旬又去杭州养了两个多月,从1950年7月23日到1955年在北京医院养病5年。自感到"中央不信任"的康生,在这时候贸然插手毛泽东的家庭事务,派人去阻拦贺子珍进京,除非吃了豹子胆!此事是否与江青有关系呢?查《毛泽东年谱,1893--1949》,1949年5月5日,毛泽东曾派人把民主人士柳亚子从颐和园接到香山叙谈,做陪的有朱德、江青及李讷,可见那时江青还没有离开北京。5月21日,毛在给柳的复信中说"各信及大作均收敬悉,谢甚!赠我琼瑶,岂有讨厌之理?江青携小女去东北治病去了"。毛说江青及李讷去东北治病,是因为不便明说二人赴苏,却可以证明江青离开北京当在5日之后,21日之前(叶永烈《江青传》说她4月赴苏,笔者一度采信,看来是错的)。如果江青临走之前听到一点贺要进京的风声,按她的脾气秉性,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对随时可能威胁自己"第一夫人"地位的"危险"置之不顾,跑到苏联去治病?她到莫斯科后,苏联医生没有发现有什么器官性的疾病,很快便转到疗养院去,优哉游哉地疗养了几个月。即使此间听到什么风声,她也会立即赶回北京维护自己在毛家的地位。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只能说明一点,即贺进京一直是在知情人极为有限的情形下秘密进行的,除了毛和贺家姐妹外,他人并不知情。

  问题的根子还在毛本人。毛处理与贺的关系,背景是江青已于5月赴苏联,开国大典举行后才回国。毛泽东对贺的妹妹贺怡说"让贺子珍到这里来",可能是一时感情冲动,表明他对贺还是有感情的,却没有考虑两任夫人齐聚京城可能带来的麻烦。后来想明白了,必然要阻止贺入京。所以那两位自称组织部门的干部,无论是毛亲自派去的也好,还是由其他领导人派去的,得到毛的默认也好,都反映了毛本人的意愿。毛泽东自食前言,作为弥补,1949年8月,他派卫士阎长贵送李敏到天津与贺同渡暑假,以后贺到上海,李敏在寒暑假时抽时间前去陪伴,都是毛主动提出或者同意的。

  1959年在庐山,江青察觉到毛泽东会见了前妻贺子珍,也曾对毛出言不恭。

  黄峥《王光美访谈录》一书曾披露王光美的一段回忆:

  1959年庐山会议期间,有一天的下午,大概是7月20几号,毛主席的卫士给我们办公室的刘振德秘书打来电话,说毛主席邀请我到芦林水库游泳。我感到意外:毛主席怎么突然约我游泳?又一想,主席可能有别的事,我就赶紧找出游泳衣。临出门前我觉得有点冷,又找了双丝袜穿上。少奇看了我一眼,说:"噢,还穿丝袜!"

  芦林水库离毛主席住的"美庐"很近。庐山会议期间毛主席经常来这里游泳,有时就邀请一些别的同志和他一起游,随便聊一聊。听说上一天王任重同志就应邀来这里同主席一起游泳。

  我到芦林水库的时候,毛主席和一些同志正在游泳。我和主席打了个招呼,就下去游了。我问主席:"看我游得怎么样?"主席说:"你游得及格。"后来休息的时候,主席又关切地问我:"少奇同志身体怎么样?"我告诉他:"少奇同志犯了肩周炎,还没有好。最近因为工作繁忙,他感到很疲劳,所以到了这里也没有参加什么活动。"毛主席听完后,认真地说:"请你转告少奇同志,不要搞得那么紧张嘛!开完会后让他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

  这期间毛主席又几次约我去游泳。有一天毛主席的秘书徐业夫同志来电话通知我去游泳,正好我去看含鄱口了,不在住地,徐业夫同志还坐了汽车来找我。

  后来江青也上了庐山。她是从广州过来的,还带了几个帮助她摄影的摄影师。她上山后,整天忙着选景拍照。有一天,毛主席通知我和孩子们去芦林水库游泳。我们到了那里,见到江青,还有江西省委书记杨尚奎同志的夫人水静,安徽省委书记曾希圣同志的夫人余叔也来了。大家说说笑笑,江青还为我们照了张合影。不一会儿,不知什么人打来电话,告诉江青说天上的云彩过来了,请她快去摄影。原来她已经在庐山仙人洞选好了景,派人在那里等着,云彩一来就去照。江青立即撂下我们走了。于是我们就下水库游泳。毛主席也游了。

  游完泳上来已经是晌午,主席留我们吃饭。饭摆好了,江青还没有回来,催了两次,仍不见踪影。大家说:"请毛主席先用餐,好早点休息,我们等江青同志来了再吃。"毛主席说:"咱们一起吃吧!"大家刚坐好,江青回来了。她一见这场面很不高兴,立即沉下脸来,生气地说:"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主席哈哈一笑,不好说什么。我没想到,江青当着这么多人还有孩子们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很是意外,只好装没听见,忙给她让座,问她摄影的情形,才使她平静下来。后来,毛主席为江青那天拍的庐山仙人洞照片题了"暮色苍茫看劲松"的诗。

  江青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说出这么不得体的话,确有前因--就是毛泽东不久前在庐山约见贺子珍。在中共历史上,高级领导人出现生活变故,离婚再娶之事颇多。但许多新夫人对其前妻及子女并未表现出极力排斥的态度。江青个性强,喜怒哀乐多在公开场合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就家庭关系而言,这种处世方式在"文革"前主要体现在两件事上。一是1957年1月,《诗刊》创刊,发表了毛泽东诗词18首。烈士柳直荀的夫人李淑一曾是毛泽东第二任妻子杨开慧的"闺密",记起当年毛曾写过一首《虞美人》词,杨开慧给她看过。于是给毛泽东去信,请求毛把旧作《虞美人》抄寄赠她。5月,毛写回信给李,说:"开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写了罢。有《游仙》一首为赠":"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蝶恋花o答李淑一》)据说江青对此词极为不悦,当着毛泽东大声说"你怀念杨开慧,我想念唐纳",并给在上海的导演郑君里写信,打听唐纳在国外的地址(参见叶永烈《江青传》,第234页)。二是毛泽东1959年召开庐山会议时秘密会见了前妻贺子珍。贺子珍当是住在南昌,7月8日由江西省委书记杨尚奎的夫人水静和副省长方志纯的夫人朱旦华(原毛泽民妻子)陪着上山,与毛泽东见面谈话。本来第二天还准备见面,却有工作人员告诉贺"毛主席有事已经下山,请你也马上下山"。这是因为当天晚上,在杭州的江青已获悉贺子珍上庐山的消息,连夜给毛泽东打电话,立即从杭州赶往庐山(同上书,第239--242页)。

  江青与毛泽东难以做"生活夫妻",只能各过各的。但她在政治上的敏感却颇受毛泽东赏识。江青知道自己应当扮演这样的角色,也乐于扮演这样的角色,两人的日常生活逐渐脱离了一般家庭的固有轨道。

  "文革"风起,江青以"文艺革命旗手"的身份从重重帷幕之后一跃而进入政治舞台的聚光灯下。其实,江青从1963年起搞京剧"改编","文革"前夕组织批判《海瑞罢官》的文章,搞所谓林彪委托的"军队文艺工作座谈纪要",已然把"政治夫妻"的生涯演绎得有声有色。"文革"中,她在公开场合经常挂在嘴边儿的一句话,就是"我代表毛主席来看望大家啦",尽管此时与毛并不住在一个屋檐下,甚至很长时间见不上一面。

  三、"文革"中江青的普通一日

  毛泽东发动"文革"以后,"新中国第一家庭"的日常生活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夫妻从分食发展到分居,江青真正过起了独自一人的生活。一开始,住在钓鱼台国宾馆的江青,下午只要不开会,几乎每天都要去看毛泽东,也就是"回家"。但从1973年起,毛在生活上讨厌起江青了。有一天毛问汪东兴,谁能挡住江青不让她到我这里来?汪回答:"只要你下命令,我就敢。"此后,江青去看毛确实受到警卫战士的阻拦。江青的司机李子元说,有一次,江青要到中南海游泳池去,当车行至游泳池附近的一个路口时,被值勤的警卫战士挡住,江青说:"你看我是谁?我回家你怎么挡?"警卫战士理直气壮地说:"这是上面的命令!"气得江青要打警卫战士,警卫战士仍然坚持不让车过,江青无奈,不得不让汽车改道,取消了这次"回家"之行(阎长贵《毛泽东在文革初期就厌恶见到江青吗》,《炎黄春秋》,2008年第8期)。直到1975年12月26日毛的生日,不仅毛的女儿李敏、李讷和身边工作人员吴旭君、俞雅菊等来到游泳池住地参加生日宴会,很长时间见不到毛的夫人江青也赶来了。半年前,毛曾特意吩咐:"没有我的同意,不许打开铁门"(即毛住所的最后一道大门)。这是特意针对江青的。这次江青进了门,还带来了在钓鱼台做好的毛喜欢吃的胖头鱼汤和肉丝炒辣椒(参见《毛泽东健康饮食生活》,第108-109页)。这是毛泽东与江青最后一次共同进餐。

  那么,搬入钓鱼台后,江青的日常生活是个什么样子?"文革"之前,江青虽然已官至副部级,因没有具体工作,也没有配秘书。中央文革领导小组成立后,江青以第一副组长的身份处理党政事务,确有配备秘书的需要。她的第一任机要秘书阎长贵从1967年1月9日起干这项工作,整整1年之后由杨银禄接任,杨干了5年半。下面就看一看他们眼里的江青是怎么渡过普通一日的。

  阎长贵说:

  我一般一天取两次江青批示过的文件,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有时候江青要立即发走和处理的文件,她就按铃叫我马上去取。在江青的办公室、卧室和餐厅,都安装着叫秘书、护士、服务员和警卫员的电铃,按规定,电铃响一下是叫秘书,响两下是叫护士或服务员,响三下是叫警卫员。……我每天的工作大体就是这样,除非江青午休或晚上睡觉了,我一时一刻都不能离开,也没有休息日。如果她按铃叫你,你不在,就等着挨批吧。……她每天除工作和开会外,就是看样板戏、看电影。每天午饭时,警卫员和护士要挑几个电影片名送给江青,由她选定一部(阎长贵《从江青秘书到秦城囚徒》,《文史参考》2012年第5期)。

  阎长贵在1968年初因处理一封群众来信的小事,被江青下令押送到秦城监狱里蹲了7年多的号子。

  接替阎长贵担任秘书的是杨银禄。他对江青日常生活场景的描写已稍有不同。

  杨银禄说:

  江青由于植物神经衰弱和多年养成的习惯,晚上难以正常入睡,她喜欢熬夜,用各种方法打发时光。她和常人的生活习惯正好翻了个个儿。

  就从60年代末70年代初她的起床开始说起吧。

  在正常情况下,江青每天下午1时左右醒来,先是打几个慵懒的哈欠,再象征性地张开双臂,做两个扩胸运动,然后准备起床,这就是早晨起床。起床前,她习惯地伸手打两声电铃通知护士。护士听到铃声,便把事先准备好的漱口水、麦片粥用托盘快捷轻盈地端到江青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慢慢地将厚绒布窗帘拉开半边,透进一点光亮。江青穿着睡袍半躺在床上,护士帮助她漱口、吃麦片粥;而后又帮她换上另一件睡袍,搀扶她到卫生间解大小便、洗手、洗脸;再往后,护士给她脱去睡袍,穿上衣服鞋袜,这才到办公室办公。

  江青到办公室后,阅读、阅批文件、看资料是每天的必修课。这似乎成了她人生的象征。她在宽敞高大的办公室里体味着权力、地位、高贵和柔和的灯光。办公时,她习惯吃些新鲜可口的水果,仿佛为了消解一种生命的紧张。她办公的时间多则一个小时,少则几分钟。兴奋中常常夹带着一些烦恼和不安,每天的内心活动和表情都深不可测。然后,她打铃3下通知警卫员准备到室外散步。散步时有时步行,有时骑马,有时学开汽车。江青骑马的技术高超,马背上的江青神气活现。散完步,即到17号楼,或是打扑克,或是打兵乓球,或是看电影。在17号楼一般要消耗两个小时。警卫员估计她玩儿累了,便悄悄地把安眠药送到她手里,吃完药回到她的住楼吃午饭。

  江青的午饭一般是下午4时左右开始。饭后,她再吃一次镇静药,由护士搀扶到卧室上床睡觉。下午6时左右起床后,中央有会就去参加会议;没有会,看半个小时的文件,就再到户外散步、骑马、开车,到17号楼打扑克、打兵乓球等。晚上8时左右,回住楼吃晚饭。晚饭后,约上住在钓鱼台的陈伯达、康生、张春桥、姚文元,后来还有王洪文,到17号楼礼堂看电影。有时还约上电影界的导演、摄影师、灯光、美术及著名演员陪看,说是教他们学习文化艺术。有时看外国原声电影,就请去外语翻译。一个偌大的礼堂,或是他们五六个人看,或是只有江青一个人看,在微弱的灯光下总是显得空洞而幽深。

  江青对电影尤为着迷,有时一连看两三部电影,仍不疲倦。有的影片反复看。我们说:"江青看《红菱艳》,百看不厌。"如果她出去参加会议,无论回到住地多么晚,也到17号楼看上一部电影,彷佛只有坐在那宽大的银幕前才能使过去的时光重现。她看完电影,感到疲倦了,就回到住楼睡觉。

  回住楼之前,江青吃上一次安眠药;回住楼之后,洗澡、漱口、冲牙、解大小便、按摩,然后,吃第二次安眠药,上床之后,再吃第三次安眠药。护士还要在她的床头柜上放一份备用安眠药。凌晨4时左右,江青带着无限的幸福或痛苦,慢慢进入梦乡。

  江青就是这样结束了一天的生活(《秘书杨银禄回忆:江青的日常生活方式》,《文史精华》2009年第11期)。

  从二人的回忆看,江青的作息时间较之战争年代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李银桥曾说即使在解放战争三大战役期间,她的生活起居仍极为规律,清早即起,入夜即睡,所以跟习惯于晚上办公,清晨入睡的毛泽东"过不到一起去"。到了1967年,给江青当秘书的阎长贵每天上、下午各给她送一次文件,可见她上午还是办公的,只是什么时间开始办公尚不清楚,但笔者估计不会太早。最明显的例证是1967年7月20日凌晨,武汉部分军人和"百万雄师"成员冲击东湖宾馆,直接威胁到住在那里的毛泽东人身安全,甚至让北京方面怀疑发生了"兵变"。令人不解的是,虽然武汉方面早在20日早上就把此事报告了北京,在京的主要领导人林彪、周恩来与毛的夫人江青等人却一直拖到下午才在人民大会堂开会讨论应对之策。丈夫遇险,妻子急于营救乃人之常情。江青在下午讨论局势的会议上又极力主张林、周亲赴武汉险境,可见并非对毛的安危漠不关心。为什么整整一个上午在京最高领导人都没有紧急会商?唯一的合理解释是,毛夫人江青在20日上午依然拥枕高睡,身边工作人员直到她醒后才告知"720"事件的发生。因江青获知时间太晚,会议只能推迟到下午举行。到了1968年以后,杨银禄担任秘书期间,江青的作息时间基本成型--每天13时起床,吃过早饭后办公及娱乐;16时吃午饭,然后午睡;18时起床,办公或娱乐;20时吃晚饭,然后看电影,次日凌晨4时入睡。从作息时间上讲,此时的江青与毛泽东十分接近,可惜他们再也没有共同渡过一天的时光。

  四、"文革"中江青之衣

  在秘书杨银禄的眼里,江青衣服很多,样式各异,有中式的、西式的。大衣有长的、短的、中的、单的、夹的、棉的、便衣和军用的。但新衣服很少,布料也没有高级的。她的内衣更多,因为她好出虚汗,只要身上觉得稍有汗渍就要求立即更换,每天要换几次,春夏秋冬,天天如此。换内衣时,也是够难的,护士帮她脱掉衣服以后,用毛巾擦干她的身子,擦时用力轻重有致。供她使用的毛巾足有上百条,都要旧的、很松软的。江青无论走到哪里,护士总是背着一个大挎包,里面装的全是准备更换的衣服和毛巾。

  江青特别注意世界名人的穿戴,在电视上,她看到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夫人的衣服很特别,就非常羡慕。有一次,马科斯夫人来华访问,江青特意叫服装研究部门仿照"唐三彩"为她赶制了一件黑色绣花连衣裙和一双云头鞋;还叫有关单位给她特制了3种样式的假发,但她没有戴过(《秘书杨银禄回忆:江青的日常生活方式》,《文史精华》2009年第11期)。

  杨又说,江青"说不上多么奢侈,我没见她戴过什么首饰,也没有化妆品"。她穿的衣服也比较简单,基本是军装。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得体。她有一次回钓鱼台,对工作人员说,"街上人们穿衣服太单调,女同志不是灰的就是蓝的,要不就是黑的,老三样。我提倡女同志穿花衣,穿裙子,我带头穿。"她叫吴连登(主席的管理员)到布店选几样素一点的布料,做了10件花衬衣(引者注:杨在接受凤凰周刊记者采访时,说是6件;2014年正式出版的《庭院深深钓鱼台:我给江青当秘书》改为10件,当为作者最后确认的数字。以下凡涉及这件事,均采用10件的说法,以求一律),她穿了多次,在钓鱼台、京西宾馆、大会堂、中南海等地方露面,也鼓励那里的服务人员穿花衣。那时,她已年近60,觉得花衣服效果出不来,后来就都分给工作人员了(《凤凰周刊记者采访,力图还原一个真实的江青》)。

  说江青很会穿衣服,什么衣服上身都很得体,确为事实。笔者也是那个时代的过来人,每每在新闻纪录片里看到她出场时的穿着,总是让人眼前一亮。她也是当时中国女性中最敢在这方面标新立异的人,甚至身体力行地设计新式服装,注入中华文化的要素符号,有意引领当时中国大陆的女性"时尚"风潮。

  问题在于,江青所反感的女同志不穿花衣服、花裙子,街上只见灰、蓝、黑"老三样"颜色的现象是怎么出现的?根子还在毛泽东、江青这些"文革"发动者和主要推动者自己的身上。

  "文革"初期,红卫兵小将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破四旧"。什么是"四旧"?按照1966年8月19日北京市第二中学红卫兵贴出的大字报《向旧世界宣战》,它是指"我们是旧世界的批判者,我们要批判、要砸烂一切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同时宣布所有为资产阶级服务的理发馆、裁缝铺、照相馆、旧书摊等全是"旧世界",倡议"港式的发型不理!港式的衣裤不穿!……"。其实,有关方面对衣饰穿戴的"无产阶级化"的宣传早在1950年代就开始了。女孩子爱美,喜欢穿花衣裳,戴发卡,但在中小学校里这些表现都被同学视为异端向老师汇报,视为资产阶级思想没有改造好的标志。"文革"期间,干脆男女服装同质化,一片"国防绿"、"工人蓝",着装上再也没什么个性而言。在笔者的印象里,当时在穿戴上敢于"突破"的也只有江青一人,连副统帅的夫人叶群都不行。江青曾试图改变布料颜色单调、一律穿着长裤的女性着装风尚,却没有成功,个中原因值得深思。民国年间,时尚女性爱穿旗袍,1950年代学苏联,又到处流行苏联"布拉吉"式的花裙子,这本来老百姓自己的事儿。偏偏把它们与思想改造联系到一起,统统管了起来,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搞批判,谁受得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使江青穿出来了,谁又敢把自己放在与第一夫人同等的地位上?还是长腿裤、"老三样"最保险。其实老百姓中对服装审美需求十分强烈,一旦政治生态发生变化,比如在"文革"后期至"文革"结束后不久,它便以或明或暗的方式体现出来,比如女性穿花短裙,男性穿尖腿裤、喇叭裤。这类新的服装风潮频频遭到革命老干部们的严厉批判,却如同流行的邓丽君歌曲一样势不可当。

  杨银禄关于江青的生活"说不上多么奢侈,我没见她戴过什么首饰,也没有化妆品"的结论,笔者认为并非实事求是,而是一种"时空错位"的误解,即并没有把她放在"文革"的具体社会环境去评价。

  戴耳环、戒指、项链,涂抹香气四溢的香水(或雪花膏),都是当年饱受批判的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王光美因为陪同丈夫刘少奇访问缅甸时,戴了一串项链,就被清华大学的红卫兵们戴上用乒乓球串成的"大项链"批斗,侮辱人格。在一个极力宣扬身上冒着油汗的工人、脚上踩着牛屎的农民最高贵的社会里,在一个成年累月地批判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的社会里,以江青没"戴过什么首饰,也没有化妆品"来说明其生活并不"奢侈",是典型的文不对题。其实江青并非不喜欢首饰和化妆品,只是她作为无产阶级文艺革命的"旗手",只能舍弃这些。笔者前几年开会,遇到当时在北京文博系统工作的一位老同志。她说确实亲眼见到江青在"破四旧"时参观文物展览,将一枚戒指要走,说是要送给李讷。她后来给没给李讷,不得其详。但此事反映出这位"伟大的文艺革命的旗手"在内心深处并未与资产阶级、封建阶级的审美观念彻底决裂,依然把戒指看成是女子婚装佩饰不可或缺之物。

  同样犯"时空错位"毛病的还有新华社记者、编辑周方先生。他说一次到某收藏者宋先生家里,看到玻璃柜"供"着江青的遗物,"眼泪差点掉下来"。其中,江青亲自设计的青色的连衣裙,曾由中国女运动员们穿着参加了德黑兰亚运会,京剧女明星也穿着它出国访问。"文革"中江式裙是否广为流行,笔者不太清楚。即使真有此事,也是江青在"大破四旧"的作孽之后自觉不妥,主动进行微调的结果。笔者纳闷的是,为什么像江青这些人总是喜欢把他们的意志强加于人。老百姓不能穿他们喜欢的服装,又不能不穿他们不喜欢的服装。老百姓不是猪狗,在穿衣戴帽这类生活小事上都受到社会高压控制,没有半点选择余地,没有半点做人的尊严。周先生的一掬泪水,所为何来,是为想把中国大陆几亿老百姓的"一思一想,一茶一饭,一言一行、一穿一戴"统统管起来的江青呢,还是为当时仍然没有解决基本温饱问题的广大民众呢?

  杨银禄说江青"叫吴连登(主席的管理员)到布店选几样素一点的布料,做了10件花衬衣"(《凤凰周刊记者采访,力图还原一个真实的江青》)。这句话很耐琢磨。毛家生活管理员吴连登经常说毛家是靠普通居民发放的布票标准买布做衣服的。江青入住钓鱼台之前,李敏已于1963年搬出了中南海,独立生活。此刻李讷也去了江西干校劳动。若按吴先生的说法,发给江青的布票也只有她一人份的。一下了敢做10件花衬衣,就算不差钱,也未必有那么多布票。按一件花衬衣用6尺布票计算,也需要60尺布票。当时北京普通市民一年能发多少布票,吴先生去布店扯布时交没交布票?吴先生从来没有回答过。

  关于江青的衣着,还有两则奇闻。一是1971年2月,她在广州休养,要穿一件小大衣,就叫跟随她一同到广州的吴法宪用空军的一架专机从北京运到广州。这与学者资中筠说有的中央领导人生活很朴素,"坐飞机到上海去缝补丁"是一个道理。江青拥有任意支配飞机的权力,为了把一件不值几个钱的小大衣从千里之外运来,从不在意公家耗费多少航油以及机务维修和人力资源的费用。二是1974年,江青突然心血来潮,要为全国妇女设计"国服"。当年菲律宾第一夫人伊梅尔达后,她又请来国内最高水准的服装师到钓鱼台,要求以唐朝服装为基准,设计"国服"。江青叫人给时任外交部部长助理王海容送去一套。江当时已很难见到毛泽东,王却有机会见到,打算借助她把"国服"亮相于毛泽东眼前。王不买账,说:"我才不穿呢,主席说我们穿自己的衣服好,她非要强加给我们她设计的裙子……。"

  五、"文革"中江青之食

  "文革"开始后,江青搬到钓鱼台国宾馆去住,专用厨师程汝明也随之到那里为江青做饭。为中央领导人的夫人单独设立厨房,全国仅此一例。

  杨银禄说:

  江青在1960年代末到1970年代初,喜欢吃既清淡又有营养的饭菜。炒菜、烧汤不喜欢用骨肉汤,也不喜欢放味精。她说,骨头汤里胆固醇高,味精是化学制品,有有害物质。但是,她喜欢菜里汤里有骨头汤和味精的美味。她吃鸡蛋只吃蛋清,不能有一点儿蛋黄,她说蛋黄里有胆固醇。吃雏鸡要半斤的,鱼要掐头去尾,只吃中间的。螃蟹只吃公的不要母的,她说母螃蟹胆固醇高。菠菜要做成菜泥,芹菜要抽掉筋,豌豆要剥去皮,绿豆芽要掐掉头和尾。饭菜的温度要求适度,既不能烫嘴,又不能不热。她不但喜欢吃中餐,还喜欢吃西餐,喜欢吃法国、德国和俄罗斯式的点心。

  江青喝的水既不能凉,也不能烫。有一次,她要水要得急了一些,水温稍微高一点,就说护士故意烫她,用力把水杯摔个粉碎。

  江青吃水果也要求有一定的温度,把苹果切成长条,泡在温水里,浸泡得温度适度时,她再吃(《秘书杨银禄回忆:江青的日常生活方式》,《文史精华》2009年第11期)。

  杨银禄在"文革"期间担任江青秘书长达5年多的时间,上述说法来自对江青餐饮情形的近距离观察。其他一些与江青接触时间短或只是偶尔接触的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杨的说法。

  据江青专机飞行员回忆,他听"空中服务员说,一次飞行中,她看到江青的随身护士在飞机服务舱为江青准备咖啡时,把手指伸入咖啡杯里测试温度。当护士看到空中小姐那惊异的目光时,毫不掩饰地解释说,江青对饮用咖啡的温度要求太严,热点凉点都不行,又不能用嘴试,只好用手指了,反正她也看不见"(广辛《江青坐专机》,《名人传记》2000年第9期)。这与杨说江青喝水不能太烫的说法是一致的。

  1972年8月,美国妇女代表团的洛克珊·维特克副教授要求在中国会见江青。江青很感兴趣,先是在北京,后来又到广州,与维特克多次长谈。外交部官员张颖作为翻译,先后目睹了江青在钓鱼台国宾馆吃晚饭、在人民大会堂江苏厅请维特克吃饭以及广州宴请维特克的情景:

  在钓鱼台国宾馆,江青一个人吃晚饭--托盘里除了碗、筷和碟子外,放着六七个青花带盖的细瓷罐。江青把盖子打开,原来是一个较深的碟子盛放着各种菜:蒸鱼、肉丸子、青菜、豆腐、还有鸡汤,等等,瓷罐里装着滚热的水,这样菜拿上来就可以保持温度,不会凉(参见《外交风云亲历记》,第304页)。

  在人民大会堂江苏厅。江青请美国副教授维特克吃饭--这晚请客的菜肴与往常请客不大一样,按常规请这样级别的客人,规定是六样冷盘,四菜一汤。领导人请客,可以加一样稍为名贵些的菜。可是江苏厅今晚却摆出大筵席,冷盘不算,有七八样热菜,外加北京烤鸭。江青不愧是交际能手、美食专家,餐桌上虽是她唱独角,却也显得十分热闹。江青得意洋洋,来了段开场白:"今天的菜谱是我亲自点的。我知道,你们美国人不讲究吃,尽吃牛排,是不是?我尊重别国人的习惯。但是中国菜是中国悠久文化传统的一部分,很有科学性的,营养价值更甭提了。我们还讲究食物的治疗。喏,这个炸子鸡,绝对不能用冷冻的,完全新鲜。它的重量不超过一斤,否则太老。喏,这个鱼,我最爱吃活鲫鱼了,全是刚从河里抓起来的,每条只有半斤多。还有这个烤鸭呀,不油腻,不能用太肥的鸭子,并且把油去掉了,哈哈嘻嘻。你还年轻,胆固醇对你还没有太大的威胁。"(《外交风云亲历记》,第203页)

  江青在广州再次宴请维特克--江青说:"今天请你吃广东饭,中国有句老话:吃在广州,穿在杭州,死在柳州,因为柳州的木头特别好,而广州人特别会吃。这是盐焗鸡,味道不错,还有清蒸鱼,这种芥兰菜只有南方生产……(《外交风云亲历记》,第222页)。

  上述回忆反映了江青的基本饮食观念。应当说,从饮食保健的角度看,其中许多看法是有道理的,同时也说明她在食材、做法方面颇为讲究,与崇尚湖南小地主家餐饮口味的毛泽东不是一路人。其实,江青的吃,最麻烦的不是她要吃什么,而是厨师的手艺对不对她的口味。李银桥说,毛、江分食后,"除了廖炳福师傅适合做她的菜,其他厨师,包括毛泽东的炊事员,都做不出江青所需要的口味"(《走下神坛的毛泽东》,第140页)。后来,江青又欣赏起毛家小灶程汝明师傅的手艺了,不止一次对毛泽东说,"程师傅做的饭好吃",前后说过3次"想吃程师傅做的饼",这话连警卫局长都知道了,程汝明才做了个黄油酥饼给她(参见《毛泽东健康饮食生活》,第10-11页)江青在"文革"中的第一任秘书阎长贵说,从1961年到1976年10月6日江青被抓,程汝明一直是江青的专职厨师。程师傅做的饭,很合江青口味。江青爱吃鸡,但吃法和别人不同:一斤左右的雏鸡肉她很爱吃,而老母鸡肉她不吃,只喝老母鸡炖的汤。每到这时,程师傅就把鸡肉放点盐和佐料,让工作人员吃,我就多次吃到这种鸡肉。在生活水平不高的60年代,这对我们来说是很不错的享受。江青不论到中南海开会还是到人民大会堂开会,经常带着程师傅,如果程师傅没去,中南海或人民大会堂的师傅们总要打电话问程师傅江青的口味--程师傅因而得了一个当时他还不了解其含义雅号:'遥控'"(阎长贵口述,周冉整理《从江青秘书到秦城囚徒》,《文史参考》2012年第5期)。

  江青去外地时也往往要带着自己的专任厨师。据王辉《文革期间江青八次到天津》(《炎黄春秋》,2013年第1期)一文披露,"文革"期间她8次到天津,其中两次是自带厨师的。江青在外地,由跟随的专任厨师或当地厨师做饭,她是怎么支付餐饮费用的?秘书杨银禄说,江青到人民大会堂、中南海、京西宾馆等处开会,她自己吃的东西都算伙食费,自己掏钱,茶叶也自己带。她在外地休息,每次走以前都要问秘书:"伙食费算了没有?"有时还要看发票,工作人员不敢糊弄她(李明三《江青不是孤立的一个人》,《凤凰周刊》2011年第6期)。

  以江青到人民大会堂、中南海、京西宾馆及外地吃饭都交伙食费来证明其生活清廉,恐怕没有多大说服力。有过毛泽东时代生活经历的人心里都清楚,当时别说像江青这样的国家级"贵宾",就是对普通干部的接待,接待方付出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消耗,也远超支付的那点伙食费。笔者"文革"期间当过公社干部,有过最基层的亲身体验。那时下生产队工作时,每天到社员家吃"派饭",交3毛钱。哪个社员家里愿意得罪一个公社干部,都是尽可能做些好的招待,远比那3毛钱值钱得多。还有一个例子更能说明问题,1980年7月12日,北京丰泽园厨师陈爱武向中纪委举报时任商业部长王磊,说他16次来此就餐中经常少付餐费。其中有两次应付餐费124.92元,只付了19.52元。2005年,由原商务部一些领导人高修、刘毅、宋克仁、张世尧、万典武撰写的题为《缅怀原商业部部长王磊同志》的文章透露说,王磊当年少付饭费属于"客饭制度","是带有公务活动性质的个人接待"。可见这种象征性支付伙食费的办法与清廉与否没有多大关系。

  江青的随员们也说:在外出的日子里,江青和我们工作人员各吃各的饭,标准不同。按规定所交的伙食费也不同,江青是每天5元钱,我们工作人员是每天5角。在上海,宾馆对我们这些随行的工作人员招待得很周到,伙食也挺好,每顿都弄两个好菜。不知江青听到了什么风声,吃饭的时候她老跑来检查我们吃什么。第一次检查后,她认为吃得太好了,批评了我们一通。这以后我们再吃饭时就格外留意,江青一过来,我们就把两个稍好一点的菜藏起来。她满意地说:"你们表现还可以嘛,吃得不算奢侈嘛。"(邬吉成、杨宇宁《随卫江青的回忆》)江青跑来察看随员们吃的怎么样,也非作风廉洁,而是出于"见不得别人比她好"的一惯心理(从毛泽东到身边工作人员对她的一致评价)。上海的宾馆能够破格招待每天5角饮食标准的邬吉成等随员,独独对江青严格执行每天5元的饮食标准,在情理上是说不过去的。1972年外交部工作人员张颖曾目睹江青一个人在钓鱼台国宾馆吃晚饭的情景:桌上放着六七个用于保温的青花带盖细瓷罐,打开盖子里面的碟子盛放着蒸鱼、肉丸子、青菜、豆腐还有鸡汤等菜,显然超出了所谓"四菜一汤"标准。这也可以为江青并不"简单"的饮食做个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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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31 03:51:31 | 显示全部楼层
卸甲一书生:“第一夫人”江青的日常生活(下)


六、“文革”中江青之住


钓鱼台国宾馆是北京著名园林,始建于金代,明、清相承修建新建筑,维护园林。1958年,有关部门在此建成国宾馆,园内甬路弯弯,湖面粼粼,树木葱葱,荷叶田田。沿湖16座别墅林木环抱,鸟语花香。“文革”开始后,江青等中央文革领导小组成员以此作为办公和居住场所。当时文革小组的办事机构设在16号楼,组长陈伯达住在15号楼,顾问康生住在8号楼。江青先住在6号楼,后又住11号,再往后住10号楼。张春桥、姚文元合住9号楼(参见杨银禄《我给江青当秘书》)。阎长贵只给江青当了一年秘书,却也看出她在住房上的特权,“江青在钓鱼台都是独自住一栋楼,十一号楼大小有几十个房间,除了她的工作人员外,没有别的人(她女儿李讷和侄子毛远新有时来住几天);这点,江青是和住在钓鱼台的其他领导人不同的。”(阎长贵《从江青秘书到秦城囚徒》,《文史参考》2012年第5期)

杨银禄说:

江青居住在钓鱼台国宾馆,房子坚固、宽敞、严密;窗子原本安装双层玻璃。按照江青的特殊要求,她的住楼安装了两层玻璃;通往她的卧室、办公室有两道密封门。她在卧室、办公室或餐厅、会客厅时,把门窗都关严,3层窗帘全拉上,可有时她还说有“贼风”。她每次喊有“贼风”的时候,就坐卧不宁,脸上露出焦灼和沮丧的神情,她命令我们立即找风源,堵“贼孔”。如果找不到风源“贼孔”,她说我们对她不忠,故意捉弄她。有时她别出心裁地叫我们点着一支香烟,睁大眼睛,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烟往哪个方向飘动,如果往北飘动,她就说风源在南边;如果往东飘动,她就说风源在西边,叫我们立即采取措施。如果冒出的烟笔直地往上飘动,可以证明没有风,这个时候如果还感觉有风,她便睁开眼睛紧张地四处张望,突然冒出一句:“这里有鬼了。”于是大家面面相觑,彷佛真有什么鬼魅藏在什么角落。

……

杨银禄还说:

江青曾住过钓鱼台国宾馆的10号楼和11号楼,这两座楼坐落在国宾馆的中心区,东北距离大马路甚远,况且有15号楼和16号楼遮挡,几乎听不到汽车的声音。西边是玉渊潭公园。自从江青住进钓鱼台以后,这个公园就封园了,四周用铁丝网围了起来,并有警卫部队把守。南边既没有居民居住,又没有马路。北边的9号楼由张春桥、姚文元办公和居住,他们都知道江青怕声音,从没有从楼内发出过声响。这样一个安静优雅的环境,在北京城内是很难找到的。

我在本文前边已经提到,江青房子的窗子和门都很严密,门缝、窗缝都用密封条贴得严严实实。即使是这样好的环境和住所,她还总是觉得楼房内外有声音。我总觉得她的耳朵对于声音就像她的情感一样敏感,对隐隐约约、淅淅沥沥的细雨声,风吹草动声,树枝竹叶的摇动声,鸟鸣声,她都听得见,并且觉得“声音太大啦,让人恐惧!”有时她捂着两只耳朵,闭着双眼,紧皱眉头,摇晃着脑袋,让工作人员专门为她轰鸟、赶蝉、打树叶、砍竹子。

有一次一只蟋蟀钻到屋里鸣叫,江青不干。因为室内到处是家具和地毯,房间又大,要找到一只小小的蟋蟀谈何容易!我们只好硬着头皮请求江青暂时挪个房间。江青依从了,工作人员便在有蟋蟀的房间喷洒极浓的敌敌畏。蟋蟀是不叫了,房间里留下了比蟋蟀更让人恐惧的异味。通风通了很长时间异味才消散。

江青怕声音怕得最厉害的时候,对工作人员走路时鞋子在地毯上落地声,衣服的摩擦声,都极敏感。声音让她感到头脑发涨,耳根发麻。于是我们就非常小心,不穿硬底的鞋,走路时两条腿叉开,两只胳膊抬起来,以免发出摩擦声。我们在她旁边,很少大声呼吸,嗓子痒了,也强力地控制着不咳嗽,拿放东西时更是轻手轻脚。

……

江青一年四季所要求的室内温度:冬天控制在21.5摄氏度;夏天控制在26摄氏度。

可是有时温度也是随着她的感觉走的,同样的温度,烦躁时感到闷热,孤单时感觉寒冷。尽管工作人员按照她的要求调节好了室内温度,但未必就一定让她适应。我不止一次听江青说:“温度表不能说明问题,我的感觉才能说明问题。”

江青的感觉就是来自她的心情。她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心情瞬息万变;我们不知道、也无法掌握什么时候她有什么样的心情,掌握的温度总是无法跟着她的感觉走。

当她感觉温度不合适的时候,她会亲自去看看温度表。

她是怎样看温度表的呢?她感觉热时,就弯下腰去,从温度表的下面往上看;她感觉冷时,就踮着脚跟,从温度表的上面往下看。从下面往上看,或从上面往下看,视觉相差两三度,以此来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温度表是“假的”。在室温的控制上,常常弄得我们和江青本人都很尴尬。

有好几次,她看完温度表以后,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们说:“这表是假的!”我记得有一次,她把温度表摔个粉碎,拂袖而去。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就重新换一只温度表,慢慢地,江青气也就消了。

……

江青怕光怕得出格。她大白天在室内看文件,有时叫工作人员把3层窗帘全部拉得严严实实的,一丝光也不准进去。打开光线柔和的落地灯,灯罩上不是盖着一块黑布,就是盖一块厚厚的深绿色的布。

江青在全国各地居住的房间室内的光线都很暗。特别是在上海的房间,室内的各种色调更加适合江青的要求。诸如灯光、屋顶、墙壁、门窗、地毯、窗帘以及各种家具都是绿色的。打开灯以后,好像进了威虎山的威虎厅。如果我们一个人在她的室内工作,还真有点儿害怕。可这非常适合江青,她觉得非常舒服(《江青有四怕》)。

江青偶尔也回中南海菊香书屋住上一两天,说是“回家”,但更多去的是外地。她可以根据季节气候的变化,像候鸟一样自由地飞来飞去,享尽快乐生活。春天到上海,夏天到青岛、北戴河,秋天在北京,冬天去广州、海南岛、杭州。她在北京、上海、天津、武汉、郑州、广州、海南岛、杭州、青岛、北戴河、长沙等地都有住房。江青所到之处,总是给接待方带来不尽的麻烦。她住在广州市的珠岛宾馆时,听到珠江航道上机械运输船航行时的马达声,就立即把吴法宪叫到她的住地,叫吴通知广东省委,凡是机械船舶全部停航。她听到远处一家造船厂的敲打声,又唤吴法宪到她的住处,令其通知广东省委,造船厂立即停止生产。

七、“文革”中江青之行

江青出行,战争年代主要是骑马。她骑术颇佳,后来有了汽车、专列等交通工具后,仍把骑马当成一项娱乐活动,用专列运载马匹外出,甚至到天津驻军视察时,也是骑马去的。“文革”期间,除了阎长贵担任秘书的1967年她没有外出,其他时间都频频奔赴外地,主要交通工具是飞机。专机飞行员曾描述她坐飞机的3个“毛病”:

一是一旦江青登上飞机,除了起飞前的滑跑之外,不准在地面滑行。面对这种执行专机任务时唯一碰到的特殊要求,有关方面就提前将飞机用汽车拖到起飞跑道的一端,对正起飞方向摆放在那里。登机梯也由候机室前的停机坪移动到跑道头的飞机旁边。准备飞行的地勤人员也临时把跑道头当做停机坪在飞机周围忙碌着。由于江青的专机长时间摆放在跑道的一端,这样就完全打乱了机场的航空调度计划,一架飞机占着跑道,其他所有计划起飞和外来着陆的飞机都要停止活动。

二是江青登上飞机后,要经过很长时间才允许起飞,同样,落地后她在飞机上又要经过很长时间才下飞机。据说,她在飞机上要完成各种动作,甚至躺在床上,进入睡眠状态,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命令机组起飞。江青讨厌滑行,可是,飞机在起飞离地之前又必须在跑道上增速滑行,这是无法回避的起飞程序,所以,她就用起飞前的时间,尽量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以应付这既让她讨厌但又无法避免的滑跑。飞机落地后,她也长时间不下飞机。有一年的冬天,江青从外地回北京,飞机停稳关车之后,登机梯准确平稳地对准机门,前来迎接的张春桥、姚文元等人等在飞机的左侧。他们都穿着大衣忍受刮过空旷机场的北风,跺着脚搓着手以抵寒冷。这时的江青则在温暖的飞机客舱里进行下机前的梳洗整理。

三是江青在北京坐的小轿车也要跟她一起飞到要去的地方。通常,她的专车由一架苏制安-12型飞机先期运达目的地。有一次在青岛,当地当时最高级的轿车就是苏联的伏尔加了,而江青从北京运去的是奔驰200。街面一走,马上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围观的人多到使她无法离开的程度,后来动用了武警部队才解了围(参见广辛《江青坐专机》,《名人传记》2000年第9期)。

担任江青第二任秘书的杨银禄说,他眼里的江青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她可以根据季节气候的变化,像候鸟一样自由地飞来飞去,享尽快乐生活。春天到上海,夏天到青岛、北戴河,秋天在北京,冬天去广州、海南岛、杭州。她在北京、上海、天津、武汉、郑州、广州、海南岛、杭州、青岛、北戴河、长沙等地都有住房。

1970年冬天,北京下了一场大雪,天气比较寒冷。11月11日晚上,江青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在海南岛,天气暖融融,到处鲜花盛开,遍地是成熟了的又甜又脆的无籽大西瓜,她吃了一块又一块。她一觉醒来,向护士讲述所做的梦,又叫我立即打电话请示毛主席,并报告周总理给她安排专机,要求当天下午就到海南岛。因为她外出时带的东西太多,我们工作人员准备不及,飞机也要检查,劝她多给一点儿准备的时间,明天再出发。可她执意下午必须到达海南岛。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打扰周总理,请总理说服她明天再去。

总理对她说:“我中午通知空军准备飞机,你下午就要走,连检查飞机的时间都没有,在飞机安全上没有把握。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还是明天动身的好。”

江青听了总理的话以后,怕飞机出事故,有生命危险,也只好焦急地等待第二天。

第二天下午,专机终于降临在和风徐徐、郁郁葱葱、鸟语花香的海南岛。

江青一走下飞机,就直挺挺躺在停机坪旁的草地上,面朝天空,闭着双眼,四肢张开,高兴地说:“北京的天气太冷,最近又下了一场大雪,在户外活不方便,这里多好啊,我又复活了。”

江青也乘专列。杨银禄说:

1971年7月29日,她想去青岛玩儿,叫我和中央警卫处的副处长邬吉成去打前站。我们已经买好了火车票准备出发,她非叫我们把火车票退掉,派了一列专列火车,先叫我们给她蹚蹚路,看坐火车有什么危险。专列从北京出发,一路畅行无阻。中途经过山东济南时,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得志亲自到车站迎接,并向我们交代注意事项和对江青接待服务的计划,可谓兴师动众。铁路沿线的保卫部门和沿途部队不知道专列上坐的是什么大人物,各个车站和路口都有部队和便衣公安人员把守。她去青岛心切,把空专列放回北京,又叫空军派了一架专机把我们二人从青岛接回北京。1969年6月,她在上海玩儿了20多天,感到腻烦了,想到杭州、南京去玩儿,下令从北京调去专列。专列开到上海以后,她又改变了注意,不去杭州、南京了,又将空车放回(《江青有四怕》)。

天津的接待人员回忆说:江青每次来津,都是乘专列,下车后乘自己的防弹汽车,并带有武装警卫,在她下榻的住所设警卫(岗哨),不经她的准许,任何人包括解学恭(当时天津市最高领导)均不得入内。有两次,她还自带厨师。据负责接待工作的人说,她是最难接待的“中央首长”,对她的活动和生活实在无法安排。周恩来、刘少奇等任何领导人都没有这样的保卫规格。因为她是毛主席的夫人,据说这是中央办公厅的安排(王辉《文革期间江青八次到天津》,《炎黄春秋》2013年第1期)。

八、“文革”中江青之娱乐

江青喜欢的娱乐项目主要有看电影、打朴克、照相、骑马、游泳、游览等。

(一)看电影

1930年代当电影演员的日子,给江青留下了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情结。1950年代初,她主导了对电影《清宫秘史》(没有成功,拖到了“文革”时期,成为打击刘少奇的一根棍子)、《武训传》的批判。但除了政治斗争的需要,她在艺术上也对电影有深深的依恋。搬到钓鱼台以后,电影成为她每天必不可少的娱乐项目,每天都要看好几部,外出时也要带着七八部影片。但据中南海工作人员介绍,“文革”前在中南海放电影,每部都要交放映磨损费。放映公司的影片,每场折旧费10元(含新闻、科教短片),借用影片厂留用拷贝,每场折旧费15元(参见张宝昌口述,张事贤整理《中南海内部电影》,《百年潮》2010年1期)。照此计算,就算江青“文革”期间每天只看两部电影(她到外地时也带着影片),1个月就是60部电影,应交纳折旧费600元。江青从1968年3月起工资破格提升为342﹒7元,这点工资支付电影折旧费都还差200多元哩,更别说她每月还要吃饭、穿衣服。“文革”后期,新华社香港分社通过特殊渠道搞来一些“过路片”,其中除了邵逸夫电影公司答应免费外,其他都需要付费。江青曾向杨银禄表示自己的工资主要用来吃饭和穿衣服,却没有提到租影片的费用。那么自称“绝不多占国家一分钱的光”的江青是怎么支付这笔费用的,至今不清楚。

江青对影片内容要求很严格。阎长贵说,她看什么电影是由身边工作人员,主要是警卫员和护士选的。江青有交待,第一不看恐怖片;第二不看黄片,有下流动作、床上动作的,她不看;第三不看软体动物,如蛇、蛤蟆等,她看了恶心,不舒服。有部电影《广岛之恋》,一开头就是男女裸体拥抱的镜头,江青一看就急了,起身就走。

杨银禄说,有一次毛泽东的保健医生李志绥去了,工作人员正在选电影,李选了一部《格林的故事》,里面有些镜头很恶心。江青看了晚上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滚,打铃叫我们上去,问是谁挑选的电影?我们说是李志绥。她生气了,说:“李志绥把我害了,他故意害我,我看他就是美国特务。”

阎长贵说:江青离不开电影,每天都要看,这是事实。她看电影,既有个人消遣的成分,也是工作需要。汪东兴说过,江青看电影,是她的一项工作。我做秘书时,戚本禹也特意交代,江青看电影有什么评论,你都要记下来,作为指导电影工作的指示。我记得她看国内一个讲飞行员的电影时说,我们的电影有一个缺点,太注意技术细节,内行人不愿意看,外行人看不懂,缺少一般的可共同欣赏的东西。

杨银禄说:江青看电影,外国的比较多,中国的也不少,老电影她都看过。外国电影主要是从香港找过路片,由新华社香港分社临时借调,三五天就送回去了。她喜欢美国电影《红菱艳》,看了好几次,后来又看了《冷酷的心》,还有一部《女人比男人更凶残》。为什么看这些电影,她主要是看色彩,看镜头、灯光、演技。如《红菱艳》里一个情节,男主角发火打碎玻璃的一瞬间。她说演得好,光这镜头就看了很多遍。她看电影,有时就看一小点。时间长了,钓鱼台电影放映员的技术都很高,成百上千部电影,江青要看哪一点,很快就能找出来(李明三《江青不是孤立的一个人》,《凤凰周刊》2011年第6期)

(二)打扑克

江青爱打扑克。李银桥就有关于1950年代初与她一起在北京新六所打扑克的回忆。据秘书说,她这方面的瘾很大。1970年7月底8月初的一段时间,江青在室内打扑克时间久了,嫌空气不新鲜,就让工作人员在室外给她搭了一个净空七八平米的大型蚊帐,她晚上钻进去打扑克,白天也钻进去打,一打就是两三个小时,也不说里边热(《江青有四怕》)。1976年,她在大寨得知毛泽东病危的消息,仍强为镇定地招呼大家在专列上打扑克,可见这种娱乐项目在她心中的份量。

(三)照相

江青学摄影始于1962年。当时她身体不好,毛泽东亲自请新华社副社长、摄影部主任石少华当她的老师。江青虽然痴迷于摄影,并有《庐山仙人洞》、《月夜哨兵》等作品留下,但关于她的摄影技术说法不一。有人说:江青根本就不懂摄影,照片都是摄影师选好景,摆好相机,她只是按快门,“喀嚓”一声拍成的。也有人说:江青会摄影,但是摄影作品都是摆出来的,不是捕捉瞬间。还有人说:江青摄影技术还不错,拍过一些好片子。甚至有人说:江青不仅有较好的艺术感觉,而且学习摄影也很刻苦……(《中南海摄影师亲历:江青的红都女皇梦》)。不管有何种说法,江青喜欢摄影确为事实。据她的秘书说,江青平时怕风、怕光、怕声音、怕冷怕热。但她1970年11月13日到海南岛休养时乘坐鱼雷快艇去西瑁岛,途中海风飕飕。江青为了拍摄快艇后面的浪花,竟站在快艇的最高处。当时,快艇时速几十海里,她还嫌太慢,一直在喊:“加速!加速!再跑快点儿!再跑快点儿!”(参见《江青有四怕》)原先那些娇气都不见了。摄影在当时的中国是一项奢侈的爱好,江青也把它视为自己工资的两大开销之一。有目击者说她刚学摄影时,用的相机比较普通,“那时的照相机大部分都是德国老牌产品,镜头的清晰度极高,可是全部靠手动操纵”。“江青的照相机也是那个时代的产品,外表比较陈旧,镜头质量还是很不错的。江青那时的摄影技术远远没有达到准确掌握百分之一秒瞬间的水平,对选景也欠整体审美构思,拍摄时需要主席身边的摄影记者帮她选景,对焦距,然后由她按动快门。”(《中南海摄影师亲历:江青的红都女皇梦》)但到后来,她使用上了高档次相机和进口的高感光胶卷(如拍《月夜哨兵》时)。

国务院原副总理陈永贵说,江青使用的相机和胶卷都是她自己掏钱买的,她对我说:我每月的工资除付了伙食费和外出花销外,几乎全买了书和胶卷了,我的钱实在是不够花呀!但是我绝不多占国家一分钱的光,我要以身作则,做一个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陈永贵谈江青、华国锋》)

陈是根据什么来判断江青做到这一点的?不得而知。”文革“期间,中国新闻界的顶级摄影记者大都使用国外进口的名牌相机,江青能够与这些摄影大家们讨论照像技术,前提是要拥有档次相同的相机,否则话就说不到一起去。而据原上海照相机总厂(海鸥前身)总工程师孙晶璋说,作为国家单位的新华社”可以申请购买国外照相机。国内照相机不行,就用国外好的。外国记者看到中国记者用这么好的相机,都很惊奇:‘你们中国人很穷,但是用的相机都比我们好,我们都用不起。’因为他们是自己掏钱买,我们是国家买的。“中国的照相机从1958年开始研制,”三年困难时期“照相机厂几乎垮掉了。1964年才生产出来双镜头4型照相机(仿制德国”俫卡“),定名为”海鸥“,向中东地区出口。4B型生产出来以后,在国内售价为80块钱。1966年设计成功的”DF“单反相机,是模仿美能达SR-7的结构和造型,但7型的自动测光系统因国内没有需要的元器件,只能放弃,功能只相当于美能达SR-2。”DF“单反相机到1970年代才开始成规模生产。1969年研制”东风“是仿瑞典单反相机哈苏造的,但国内生产的快门速度慢,江青要求快门速度最高要达到一千分之一秒,费了挺大的劲儿终于做到了,以后大概生产了100多架,每部售价8000元左右,”江青也要走了,陈阿大(上海造反派的头目--引者注)也要走了“(网易财经《专访原上海照相机总厂总工程师孙晶璋》)。江青要走”东风“相机时,是不是支付了8000元人民币?这笔钱相当于江青23个月的工资,本人根本支付不起,唯一办法是向毛要稿费。那么1969年她是否向毛索要了需要支付”东风“相机售价的8000元钱?不清楚。1973年,她到是以归还欠新华社的摄影用品及器材费用为理由向毛泽东要了3万元巨款。毛说她是来分遗产的,气得不行。可直到1975年她仍然并没有归还新华社欠款的实际行动。江青直到被关进秦城监狱之前,到底还没还欠新华社的摄影用品及器材费用那笔烂账,始终是个未解之迷。

(四)游泳

江青游泳技术并不好。在北戴河浴场看过江游泳的卫士长李银桥说她只会”狗刨“。但”浴场里的女人会游的不会游的都很多,她并不在意自己游的难看“(《走下神坛的毛泽东》,第138页)。游泳是中南海时兴的两大娱乐活动之一,又是毛泽东最喜欢的运动,她必须也要喜欢。但江青个人游泳完全是一时兴起,与有计划地锻炼身体无关。据秘书杨银禄说,中南海游泳池只要她说去游泳,每天都用煤气锅炉加温。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间去,不去也不能停止加温。有时连续加温很久了,她也不去一次。有一次,游泳池的水温连续加温一个多月了,她也不说去玩儿,我就壮了胆子问她:“你不是说要到中南海游泳吗?你什么时间去?他们已经准备一个多月了,你如果不去了,就通知他们停止加温。”她听了以后很不高兴地说:“我去不去,由我自己决定,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小芝麻粒的干部,竟敢干涉我的生活,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江青有四怕》)

5.旅游

从1950年代中期到1960年代前期,江青身体不好,又无具体工作,因此每年都要到外地休养,其实就是旅游。“文革”期间,她除了在1966年下半年到1967年很少出京外,尽管在“九大”上升为政治局委员,却没有安排具体工作,因而赴外地较多。

江青外出旅游,动静大,要求多,常常做些出格的事儿。秘书杨银禄曾介绍其中几次她外出的情况:



江青每次外出,除了带很多工作人员供她使唤外,还带上大量物品供她享用。其中有专用马桶一座、大小毛巾100多条,电影片十来部,书籍八九箱,汽车若干辆,等等。就是到北京的远郊十三陵、八达岭,也要坐专列,带上马匹、轿车等。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叫巡抚出朝,地动山摇。

1969年6月,她在上海玩儿了20多天,感到腻烦了,想到杭州、南京去玩儿,下令从北京调去专列。专列开到上海以后,她又改变了注意,不去杭州、南京了,又将空车放回。

1971年2月,江青到海南岛,她嫌从元帅府到鹿回头的路途远,能不能另修一条较近的路?当地驻军便为她修了一条过山公路。因为江青住在附近,施工时不准有任何响声,开山时不能用炸药。干部、战士就采用火烧、用水激的办法将石头激裂,费尽心机。

1971年春,江青叫杨银禄打电话给北京市负责人吴德,问他有什么花卉可以拍照。”吴回话说,景山公园的牡丹有特色,并请万里相陪。江青精心地拍照了很多张牡丹花彩照。接着在爬山时看到了明朝皇帝崇祯上吊自杀时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旁边还立着一块介绍崇祯上吊的牌子。立刻大怒,要求马上刨掉。“去香山公园游览时,又叫人把孙中山的水晶棺和孙中山用过的东西以及展览物品统统搬走。

1971年7月29日,她想去青岛玩儿,叫杨银禄和中央警卫处的副处长邬吉成去打前站。他们已经买好了火车票准备出发,她又非叫把火车票退掉,派了一列专列火车,先给她蹚蹚路,看坐火车有什么危险。专列途经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得志亲自到车站对江青接待服务的计划。铁路沿线的保卫部门和沿途部队不知道专列上坐的是什么大人物,各个车站和路口都有部队和便衣公安人员把守。江青去青岛心切,叫把空专列放回北京,又叫空军派了一架专机把杨、邬二人从青岛接回北京。

至于江青多次运用军用舰艇出海,要求女民兵打炮等,都违反了当时部队动用武器装备的规定。但她执意要求满足自己的要求,便于拍摄照片(以上参见《江青有四怕》)。

九、江青与身边工作人员的关系

江青对待身边工作人员的态度,恐怕是最遭人垢病之处。

在江青身边工作人员的眼中,江青很”难侍候“。平时,她有”四怕“:怕风、怕声、怕冷怕热、怕光。而这些骄奢淫逸的毛病都是受情绪支配的,或喜或怒,没个准头。她1970年11月18日乘坐鱼雷快艇到西瑁岛去玩儿,时速几十海里,还嫌太慢,迎风屹立在艇顶,一点儿事儿也没有;上岛后还参观女民兵的火炮阵地,应其要求,还打了一阵火炮,也不怕声了;她一年四季所要求的室内温度,冬天控制在21.5摄氏度;夏天控制在26摄氏度。但在北京寒气袭人的严冬,却能到户外拍摄雪景、深夜拍摄夜景。1971年6月9日,江青在钓鱼台17号楼给林彪照相时,七八个大聚光灯一齐打开,室内温度很快上升到30多摄氏度。在场的人都热得大汗淋漓了,她却全神贯注,兴致盎然,自始至终也没听她说热。江青怕光怕得出格。她大白天在室内看文件,有时叫工作人员把3层窗帘全部拉得严严实实的,一丝光也不准进去。打开光线柔和的落地灯,灯罩上不是盖着一块黑布,就是盖一块厚厚的深绿色的布。但她在公共场所会见外宾、接见红卫兵时,摄影记者给她拍摄,聚光灯骤亮、强光照射、闪光灯不停地闪烁时,一点儿也不怕,还兴高采烈地鼓掌、讲话。

“难侍候”并不太可怕。最可怕的是她对身边工作人员随时作威作福,任意遭贱,无端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江青身边工作人员有一个说法,在她身边工作人员中能够善始善终的,大概只有厨师程汝明一人。阎长贵说,程师傅在毛主席身边工作20多年,直接给江青做饭10多年,甚至从1973年起由周恩来总理亲自提名担任了江青身边工作人员的支部书记。在中央负责人的工作人员中,厨师担任支部书记的,也是绝无仅有的。江青从来不敢为难和欺负程师傅,这也反映了她的实用主义。因为只有程师傅做的饭,合她的口味,爱吃。秘书、护士,可以换,好找,但合意的厨师难觅,这大概是江青的想法,因此她对不合她意的秘书、护士,总往死里整。比较一下当时第二号人物林彪的夫人。据林彪的秘书们说,叶群对工作人员一般说来还可以,虽然也作威作福,但从没有把工作人员关进监狱,这一点和江青有所不同(参见《江青从来不敢欺负厨师但往死里整秘书》)。

江青的几任秘书都被打成反革命,撵出钓鱼台,甚至被关进监牢。

阎长贵是江青第一任专职机要秘书。1967年1月9日,经时任中央文革小组成员戚本禹推荐,从中央文革小组办信组调来。1967年8月,王力和关锋倒台,江青对曾经跟着关锋学习哲学研究的阎长贵也怀疑起来。1968年1月,阎长贵收到一位文艺工作者写给江青的长信,1万多字,大意是说解放前她也叫过江青这个名字,解放后就改了,“文革”中受到冲击,希望江青出面说点好话。江青与写信人并不认识,但阎长贵误解了,以为她们有什么关系,于是就给江青写了张条子,把信送给江青。江青看完信,第二日,把姚文元、戚本禹叫来,在会议室把这封信往桌上一摔,厉声责问阎长贵:对阎说:“你为什么把这封信送给我?目的是什么?你无知,无知就要犯错误,就要犯罪。你不知道我到延安后就没动过窝儿!”恰好,比阎稍晚些时候也调来给江青当秘书的杨银录父亲病危,收到电报时江青已经睡觉,阎不敢打搅江青,就请示了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汪同意杨回家看望父亲。杨一星期后回来,阎领他去见江青,江青对阎大发雷霆:“他来了,你还来干什么?”就在这天晚上,陈伯达、汪东兴找阎谈话,陈伯达说:你还是回去搞文字工作吧!汪东兴说:要例行手续审查一下,阎从钓鱼台11号楼被带到钓鱼台北门警卫连的一间房子里,暂时关起来。其后的一天晚上,陈伯达、谢富治、杨成武、姚文元一起找阎谈话,第二天,阎就被关进秦城监狱,坐了7年零5个月牢房,又下放农场5年,1979年才平反(参见安晓意《阎长贵给江青当秘书》)。

杨银禄是江青第二任机要秘书。1967年10月4日从中央办公厅调到江青身边。他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江青要把他刚刚去世的父亲从坟里扒出来。据他本人描述,事情的原委是这样:

(杨银禄被派到江青处当秘书后,先由阎长贵带了3个月,并没有与江青下面相见。1968年1月4日,其父在父亲在河北正定老家病故)。杨说:

我向汪东兴请了假,回家料理丧事,不料在老家生病发烧、上吐下泻,在家里住了两天。第三天,汪东兴派人带着他的亲笔信,接我回京,汪东兴的秘书高生堂请医生给我看病,打针,吃药,发了一身汗,第二天轻松些了。“江青同志马上叫你回去。”汪东兴说,“那边有急事等你回去,虽然你有病,还是回去吧。”

……

1月9日,我回到11号楼。阎长贵领我上二楼见江青,说:“杨银禄同志回来了。”江青向阎长贵骂了一句,“他回来了你还上来干什么?赶快交文件吧!”

阎长贵出事了!但是,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

当天,阎长贵被送到钓鱼台20号楼警卫连连部。汪东兴送他去时对他说:“你是搞文字工作的,离开首长要履行手续,查一下。”实际上给看管起来了,十几天后,他就被稀里糊涂送进秦城监狱。

晚上江青回来,什么话也没说,上楼吃完饭,打铃叫秘书。凡是她活动的地方,包括卧室、办公室、客厅、厕所,都装有电铃,摁一下叫秘书,摁两下叫护士,摁三下叫警卫。我听铃声是叫秘书的,就上去了。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江青同志。

“你是杨同志吧?”“是。”

“来了好几个月了吧?”“是。”

“工作熟悉了吗?”“基本熟悉了。”

我长期在部队,说话声音比较大,也比较干脆。她当时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规矩一点!以后说话不能这么大声音。打雷似的,我受不了。你讲话也太快,跟机关枪似的,我听不清楚。你给我注意点!”“是。”我挺直身子,大声回答。“看!怎么还这么大声音。”她瞟了我一眼,交给我一件事:“等我休息时,你到中南海丰泽园,那儿铁皮柜里有我一档文件,你拿回来,我要用。”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我主动上去请示江青,“饭后您休息时,我就去取文件?”她突然站起,筷子往桌上一摔。“取什么文件!我问你,前一段你不在这,干什么去了?”“我父亲去世了,我回去处理丧事。”“处理什么丧事!你父亲根本就没死。是有人把你支走了,干坏事!”我一下就懵了,心情也很激动,辩解说:“我确实回家办丧事了。是警卫团干事毛尚远把我接回来的,你不信,可以派人问问他。”“我谁也不问!你父亲根本没死!不信把坟扒开来,看看是不是你父亲!”

江青嫌我顶撞她了,竟然要开棺验尸!我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又捡起桌上的筷子,狠狠地摔到地上,冲我喊道:“滚!你给我滚!”我就从楼上下来,拨通了汪东兴的电话:“汪主任,你赶快来吧!这工作我干不了,也不干了。你把我送来的,还把我接走吧!”

汪东兴很快就来了。我把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批评是动力嘛。”他劝我,“你刚来,还不了解她。时间一长就了解了。”“没这么批评人的。”我不服气。“她叫你滚,是让你从楼上下来,没叫你出钓鱼台。”汪东兴一个劲地劝我。“她还问是谁支使我走的?我回家,可是你批准同意的。”“那天晚上江青同志已经睡了,没跟她说,我就做主了。”汪东兴说,“这好办,我上去解释。”半小时后,汪东兴走下来,冲我挥挥手,“没事了,好好工作吧。”

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也没再提。我后来才知道,江青疑心大,对谁都来这一手。“谁刚来她都要给个下马威。”厨师长程汝明当时劝我:“唬住就唬住了,唬不住也就没事了。你好好干!”(杨银禄《江青怒斥我犯了“欺君之罪”》)



杨后来居然干得不错,与江青近距离共事达5年零8个月,在历任秘书中任职时间最长。连江青的厨师程汝明都称赞他:“老杨,你可真不简单!给江青同志当秘书,别人顶多干一年,你干了五六年,不简单啊!”

但是到了1973年6月11日,还是被打成了反革命,撵出了钓鱼台。

杨银禄说:

我们“五一”节前从广州回到北京。在广州时,江青因为有一次嫌室内空调开得冷而说我是故意害她,5月份平安过去了,到了6月11日,晚上8点半的样子,江青在钓鱼台10号楼吃晚饭,打铃叫我。“小杨,有一部电影,叫《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我看过了,你给春桥、文元、洪文三人打个电话,问他们愿不愿意看。如有时间,晚上和我一起看。如没时间,也不要勉强。”她说得很客气。

回到值班室,我挨个给姚文元的秘书郭文、张春桥的秘书严忠富、王洪文的秘书廖祖康打电话,回复都差不多,“这部电影首长看过了,今晚有事,就不去了,谢谢江青同志。”

我给江青一一做了汇报。“那算了吧,我自己去。”9点钟,她吃完饭,穿好了衣服,说:“我看电影去了啊。”临出门,又回过头来说:“给他们三人再打个电话。还有一场电影,叫《桥》,问他们看不看。”

我又按顺序打了一遍,还是那些话。这时江青已经到了17号楼的放映厅,我跑去跟她说,“《桥》这个电影,九号楼两位领导(张春桥、姚文元)说已经看过,晚上有事不来了。16号楼首长(王洪文)今晚有事,也不来了。”她说:“知道了。小杨你回去吧。”

回去处理完手头工作,我在门厅等她回来。这也是不成文的规定,秘书在门厅候着,目的是让首长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10点,11点,12点……一直等到凌晨5点,天蒙蒙亮了,还没见江青回来。这时外边有车过来,我赶忙跑过去,下来的是汪东兴。“汪主任,这么晚你干什么来了?”

“跟我走吧。”“干嘛?”“跟我学习去吧。”

大家都知道,文革中,工作出了问题才办学习班。我一愣,连忙问:“出什么事了?汪主任。”“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看电影的事。”

到中南海南楼,江青的警卫周金铭也在。“大周,你在这干嘛?”他站起来说,“咱们俩同样下场。”汪东兴招呼我们坐下,“坐下来,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大周说,江青看电影没多长时间,越看越生气,就到9号楼去了。一进门就喊:“春桥,文元,给我下来。”他们俩住二楼,一会儿就下来了。

“春桥同志,《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你看过?”听江青声音不对,生气了,张春桥没加思索:“没有啊!我没看过。”江青又问姚文元。姚文元说:“看没看过,我不记得了。”

江青怀疑我没打电话,欺骗她,挑拨他们四人的关系。又让大周去放映室查记录,确认他们到底看过没?大周跑到放映室一查,这俩人都看过了,白纸黑字,某年某月,记录很清楚,张春桥看了还不止一次。

大周回来如实报告,江青脸一下就变了。“周金铭,你的调查也是假的,和杨银禄同样犯了欺君之罪。”她坐车直接找总理去了。“总理,把杨银禄和周金铭给我关起来。”江青进门就嚷:“他们挑拨我们的关系,犯了欺君之罪。”还是总理沉得住气,说:“你们三位略坐一下。我内急,出去处理一下。”

总理一出西华厅,就直奔汪东兴办公室,把他从睡梦中叫起来。“到底什么问题?这两位同志我知道,都是好同志,怎么成反革命了?”总理给汪东兴交代,“你把他们带到中南海,保护起来,哪儿都不许去。”把我们交给汪东兴处理,这是总理的精明之处。如果交给公安部,我们就完了,下场可能比阎长贵还惨(杨银禄《江青怒斥我犯了“欺君之罪”》)。

最惨的要数护士们。

一年四季,每天早、中、晚,工作人员都要向江青问候、“请安”。起床时江青不肯用力坐起,怕伤了心脏,要护士轻轻地把她托起。从里到外的所有衣服,包括贴身短裤,都要由护士给她按次序穿好拉平。穿好衣服以后,给她报风向、风力、天气温度,我们能从每天的天气预报中读到江青脸上的阴晴圆缺。

给江青穿鞋袜时,她连脚也懒得抬动一下,护士只好跪在地上给她穿。穿快了,她说护士动作粗野,搞得她紧张出汗,说对她没有温柔的感情;穿得慢了,她说护士故意磨磨蹭蹭,有意使她着急出汗,说是用软刀子杀人,弄得伺者哭笑不得。

上床睡觉之前,护士帮她把所有的衣服、鞋袜脱掉,给她穿上睡袍和拖鞋,小心翼翼地扶她去卫生间,驾着她坐在浴盆中特制的木墩上,给她洗澡。护士拿着洗澡用的喷水蛇管,在其全身均匀喷洒。水温不凉不热,水速不急不慢,江青闭着眼睛尽情沉浸在温水滋润肌肤所带来的快乐中,彷佛这轻轻的流水能冲刷她一天的烦扰与忧愁。

洗完澡,她不在卫生间解大小便,而是坐在床边特制的马桶椅子上。她怕马桶椅子东倒西歪,叫人把4条腿固定在地板上;还怕马桶椅子的座垫、靠背、扶手硬,坐着不舒服,就叫叶群和邱会作带上裁缝师傅用塑料泡膜包起来(《秘书杨银禄回忆:江青的日常生活方式》,《文史精华》2009年第11期)。

即使这样侍候,她仍不满意。护士周淑英、赵柳恩都成了被迫害的对象。

有一次,她叫护士周淑英查风源,周淑英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找到风源,只好对她说:“你交给我们查风源的办法都用了,也没有找到风源。你今天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本来没有风,你感觉有风?”

江青听了以后,勃然大怒,先是对小周一阵痛骂,接着又随手抄起一把锐利的大剪刀,狠狠地朝小周扔过去,幸亏小周躲闪得快,没有被剪刀戳伤。还有一次,她叫护士赵柳恩找风源,没有找到,她就狠狠地打了小赵一拳(《江青有四怕》)。

更大的厄运还在后面。

秘书杨银禄说:

周淑英爱说爱笑,留着一头标准的军人短发,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出身于贫民家庭,用当时的话说就是根红苗正,对党、对毛主席有着深厚的感情,她为能调到中央机关工作而感到光荣,凭着一种光荣感和责任感,尽心尽力地工作。

江青醒着的时候,小周伺候她吃饭、吃药、喝水、吃水果、按摩、打针、洗澡、刷牙、换衣服,跟着她出去开会或活动;江青睡觉以后,小周还要为她洗衣服、熨衣服、测气温、看风向……繁重的工作和严重的睡眠不足,使得小周疲惫不堪,没过多久就变得面黄肌瘦了,活泼的神情不见了。她即使是到了那个样子,还是强打精神,硬撑着坚持工作。

1968年秋冬之交,江青患感冒发高烧,小周废寝忘食地精心护理她。晚上江青睡在床上,小周就坐在地板上守候,在漆黑的屋里既不敢打瞌睡,又不敢弄出任何声音,苦苦熬了一夜又一夜,白天还照常工作。江青平时就好出汗,发烧时出汗更多,稍出一点汗,就叫小周换内衣、换被子,把换下来的被子立刻抱到外边晾晒。有时来不及晾晒就用电熨斗熨干,准备了6条被子都倒不过来。就这样,小周5天5夜没有怎么合眼。有一次她给江青送饭时两眼睁不开,两腿迈不动,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地向前挪动。有好几次摔倒在地,昏睡过去。我们看在眼里,心疼得直掉眼泪。

1971年,小周已经过了结婚的年龄。有一天,她对我说:“老杨,我找了一个对象,我们打算最近准备结婚,现在江青同志身体比较好,我想这几天抓紧时间办事,最多请五六天时间的假。我不敢跟江青同志说,拜托你跟她说说,她同意,我们就办;如果不同意,再拖一拖,没有关系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婚女嫁是人生的大事,小周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我想任何当领导的都会支持并表示祝贺。但是,江青这个人与常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她最嫉妒别人结婚。我想,对这位护士的结婚请求,江青同意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一天下午1时许,江青起床后,吃了麦片,到办公室办公(她睡了一大觉,起床后是一天中情绪最稳定的时候),我去向她请示小周要求结婚的事。

没想到,江青的回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她说:“那好哇,这是一件好事,我同意,成人之美嘛,向她表示祝贺!”

江青放下手中的文件,又问道:“什么时候结婚?请几天假?”

我说:“您同意了,她想最近几天就结婚,准备请五六天的假,办完了事马上回来上班,她不想过多耽误工作。”


江青说:“结婚是终身大事,多休息几天没有关系,我现在身体还可以,结婚很累人,多休息几天。”

我高兴地说:“我代她谢谢江青同志。”

江青说:“你叫她到我这来一下。”

小周来到江青的办公室,江青当面向她表示祝贺,并送给她两块布料,作为结婚礼品,小周很受感动。

当小周离开钓鱼台的时候,江青突然改变了态度,开始大发脾气了。

她的下颚往前伸着,嘴唇打着哆嗦,厉声厉色地说:“这个小护士,她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在我精神、身体都不好,正需要她的时候,居然离开了我,结什么婚?在她的心目中,一个男人的地位和分量,比我这样一个政治局委员还重要。为了革命工作就不应该结婚,不应该生孩子!你们告诉她,她既然走了,不管我了,伺候她的男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守着她的男人去吧,我不想再见到她!”

那时,由于通信联络不方便,对江青后来的态度我无法告诉小周。小周后来还是没有逃得了厄运。

我记得1971年11月份,江青突然提出叫小周到中央办公厅江西进贤县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小周到了五七干校不久,江青又指使一位也是政治局委员的大人物把小周押送回京。

当时汪东兴劝那位大人物不要按照江青的意见办,否则将来会被动的。那位大人物说:“这是首长交代的事,一定得照办。”

汪东兴说:“你一定要坚持按照江青的意见办,你就给我写一个收条,说明你已按照江青的意见从中办把小周带走了。”(杨银禄《江青对身边工作人员心狠手辣》,《文史精华》2009年第8期)

江青因为疑心生暗鬼,动不动诬陷身边工作人员要谋害她,并为这些莫名其妙的臆想惊动中央的主要领导人。据笔者所知,这种事儿之前仅有林彪证明“叶群是处女”一件。1966年5月11日下午,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第一次全体会议。与会者李雪峰说,会议“由刘少奇主持。少奇,小平,总理等副主席都坐在主席台上。毛主席仍在外地没有回来参加。”“我走进去,坐下看见桌子上放一张文件,字有核桃大,我拿起来看是林彪的手书,未看得很清楚,大致是说他证明:(一)叶群和我结婚时是纯洁的处女,婚后一贯正派。(二)叶群与王实味、XXX根本没有恋爱过。(三)老虎,豆豆是我与叶群亲生的子女。(四)严慰冰的反革命信所谈的一切全系造谣。”严系时任中宣部长的陆定一之妻,因写匿名信诬陷林彪之妻叶群性生活不堪,被公安部查获。林彪把这事搬上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确有不当。但此事毕竟关乎妇女名节,且遭到聂帅反对,文件也很快就收回了(参见李雪峰《鲜为人知的“文革”发动内情》,《华夏文摘增刊》,第194期)。很多人都嫌林彪此举孟浪,却对江青因怀疑秘书有问题,护士谋害她,动辄把政治局委员、常委们找来的“胡闹行为”至今不置一词。

请看以下事实:

1968年初,江青因怀疑秘书阎长贵送来的一封群众来信是有意“陷害”,将阎停职禁闭,后来派政治局常委陈伯达,政治局委员、公安部长谢富治,政治局委员、代总参谋长杨成武,以及政治局委员姚文元与阎谈话。

1971年,服侍江青的护士小周因处了对象,准备请五、六天假回去结婚。江青认为在小周的心目中,“一个男人的地位和分量,比我这样一个政治局委员还重要”,故于11月份把小周发配到江西进贤的“五七”干校劳动改造,不久指使一位政治局委员把小周押送回京。

1972年3月5日凌晨5时,江青因怀疑护士赵柳恩没有她放备份安眠药,其后连服5次安眠药,不但没入睡,反而兴奋起来,遂怀疑是小赵受被她关押的护士周淑英的指使,给她吃了毒药。于是命令她秘书打电话通知所有在京的政治局委员马上到17号楼开会。包括周恩来和叶剑英在内,一共来了8位政治局委员。江青当着这些中央领导的面指责小赵:“你给我吃这样大剂量的安眠药,是不是小周指使你干的?”小赵说:“确实不是小周指使的,吃多少药是医生根据你的身体情况和你商量定的。”周恩来很气愤地对江青说:“你不能对工作人员态度好一点吗?你用这样的态度问话怎么让人家讲话?我都紧张了,他们都是孩子能不紧张?听说你把小赵的领章帽徽撕掉了,我都替你难过。”叶剑英把江青经常服用的安眠药单子拿过去看了看说:“你今后不吃不行吗?”江青说:“不吃睡不着觉。”叶剑英又问:“那少吃点行不行?”江青说:“少吃也不行。”叶剑英走到一旁,往沙发上一靠,呼呼睡觉去了。张春桥、姚文元见周总理批评了江青,又见叶剑英将了江青的军,也不敢给江青帮腔了。江青感到很尴尬,说:“你们都知道我有病呀,我现在该吃药了。”她对小赵说:“快给我药吃。”(杨银禄《为几片安眠药叫来八位政治局委员》,《快乐老人报》2014年2月17日)

1973年6月11日晚上,江青因看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一事,怀疑秘书杨银禄挑拨她与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的关系,直接坐车去找周恩来,要求把杨银禄以及奉命前去查询放映室纪录的卫士周金铭关起来。

对于总是跟身边工作人员搞不好关系的江青,毛泽东是什么态度?《走下神坛的毛泽东》一书,曾专门为此立题“毛泽东是如何解决你们(指李银桥等卫士们)同江青的矛盾?”检索相关的各种回忆,毛显然并未做到一碗水端平。

李银桥曾两次与江青发生冲突。一次是因说过江青在“三反”、“五反”时总往外跑,是“躲风”的话,江借打牌时发火,与李吵架。毛劝李写检查,又提着水果去医院看生病住院的江青,缓解了二人的矛盾。另一次是因为李要陪毛去开会,江则要求李陪她打牌,二人吵了起来。毛要求双方都闭嘴。

1959年,江青在广州,嫌卫士李连成走路重了,又在打牌时没让她赢,遂对李“罚站”。省公安厅长苏汉华劝李向江青道歉,李认为自己没错,不肯道歉。毛于是叫李连城回到北京来,说“江青对你发脾气,你受委屈了。你就看我的面子,不要跟她计较了。她有病,你就给我个面子吧”(第147页)。

1971年,江青把护士小周关押在北京西山的一间小房子里,失去了人身自由。汪东兴在钓鱼台工作人员的集体要求下,向毛做了汇报。毛很生气,说“江青不应该无根据地对待一个孩子,从哪里抓起来的,还放回哪里去!”(杨银禄《江青对身边工作人员心狠手辣》,《文史精华》2009年第8期)

1973年,江青对秘书杨银禄和警卫周金铭产生怀疑,要求把他们抓起来,连周恩来都难以“营救”,让汪东兴找机会报告给毛,“只有主席出来说话,才能救他们。”汪东兴当天就给主席说了。毛听了汪的汇报之后说:“杨银禄?这人我认识啊,农民出身。怎么一夜之间成反革命了?我不相信。”“你要保啊!他们都是孩子,这么大的帽子,戴得动吗?”在主席眼里,我们都是孩子。“我保不了!连总理也保不了!”汪东兴说,还有春桥和文元两人,他们一块告的。“这叫逼宫,要是我,我早用扁担打出去了。”主席生气了,“我看这人是蠢货。用人时不关心不爱护不帮助,不用时扣顶大帽子,一脚把人踢走。她那儿的人,从来没有好好离开,高高兴兴出来的。”后来还是毛发了话,:“这两个孩子都是北方人,不知道稻米是怎么出来的,你叫他们去干校,锻炼锻炼,搞一个过程,回来给安排工作。”(杨银禄《江青怒斥我犯了“欺君之罪”》)

《走下神坛的毛泽东》一书说:“特别是1957年以后,江青的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坏。医生说是更年期,怕风,怕声音,爱急躁,爱发作。”(第144页)一个女人的更年期能长达20年之久,又不进行任何治疗,恐怕与其极度自我放纵容有很大关系。有趣的是,1976年江青被关入秦城监狱以后,再没听说有怕风、怕光、怕声音的毛病,原来连扣子都要由护士逐个来系的江青,开始每天自己穿衣服,也穿的挺好。可见毛病都惯出来的。江青把身边工作人员都视为“伺候她,为她服务的”(第157页),态度如同奴隶主对待奴仆一样,丈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毛泽东通常以江“有病”为名,让过错较小甚至根本没有任何过错的工作人员向蛮横的江青屈服,写检讨,道歉,而对江青甚至连当面批评也做不到。相关领导人也都抱着不要打搅毛家生活,身边工作人员就要忍气吞声的无原则态度。1950年代,广东公安厅长苏汉华劝毫无过错的李连城向江青道歉;李银桥因为在新六所与江青打牌吵架,公安部长罗瑞卿、中办主任杨尚昆事后给卫士们开了会,批评卫士们说:“主席操心天下大事,日理万机,你们不要又给他老人家添乱,要给他创造一个和平安静的家庭环境。”(第158页)在这个冠冕堂皇理由下,江青对身边的工作人员作威作福,人格羞辱达到令人难以容忍的地步,她在公开场合里自我标榜的“以身作则”,道德高尚,对革命队伍中干部战士的阶级之情、同志之谊全都荡然无存。

十、江青的“涨工资”与“分遗产”

新华社记者、编辑周方说,我们当年看过中央文件的人都知道,江青在经济上似乎并无任何特权。摄影爱好几乎耗尽了她那点可怜的工资--据说林彪私自把江青的工资提高了10级至“行政6级”,那也不过200多元。情急之下,江青只得厚着脸皮向早已跟他分居的毛泽东借钱。据文件记载,毛泽东一贯认为他的稿费属于党,他自己无权借人。所以,当他被迫拿出党费借给江青时,毛泽东竟然落了泪。事后不久,毛泽东就硬逼着江青连本带利还了那笔“巨款”(周方《新华社记者“参观”江青遗物有感》)。

上述不到200个汉字的叙述,全都是毫无根据的道听途说。

其一,关于江青“提工资”。周先生说“据说林彪私自把江青的工资提高了10级至‘行政6级’,那也不过200多元。”这个说法是前些年为了配合把林彪、“四人帮”两个反革命集团捆绑在一起审判的需要而编造出来的。有学者说,文革期间,全国城市职工,包括干部,都没有调整工资,只有江青例外,从9级调到6级,月工资342.70元(高华《从〈七律·有所思〉看毛泽东发动文革的运思》,《炎黄春秋》2004年第1期)。有机会看到毛家账目的韶山纪念馆工作人员则说,江青工资(原)为243元,“从1968年3月起调整为342﹒7元”(《新中国“第一家庭”的生活账》)。那么,在全国广大干部、职工十几年都没有调整工资的情况下,单独为江青调整工资,且连升数级,原因是什么,具体又是怎样操作的?一个不难认定的事实是,江青不属于军队干部,只负责军队事务的林彪想为她破格提级,在本系统内做不到,除非让她特招入伍。江青在1950年代初曾挂名中宣部电影处处长(此处按于光远先生的说法),1956年被任命为副部级的毛泽东秘书。为她提级,只能通过周恩来掌管的中央党政事务系统。此事的原委,邱会作的儿子程光根据与父亲的谈话所著的《心灵的对话》一书提供了答案:有一段时间,江青还说不应当把她视为抗战初期的干部,她1931年就参加了地下革命活动,是文化界的“革命元老”,她的行政级别不应该是九级,应当与中央大局书记、大军区司令同级。为此,周恩来向林彪汇报,两人研究之后,决定不干扰毛主席,把江青提升为行政五级(引者注:5级还是6级,各种材料说法不同)。林彪还特别让叶群透露给江青“这是总理的意思”,让江青领周恩来的“情”。江青得了这个便宜,着实“老实”了一段时间。邱会作说:“这件事从拿主意到操办都是周恩来,林彪只是最后点头同意。我觉得周恩来没有什么错,为了不干扰毛主席,这件事毛主席到死恐怕也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把江青骂个狗血喷头。那样虽然气出了,但是江青耍起无赖,周恩来至少几个月不得安宁。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那么办了,满足了江青的虚荣心,每个月再多发她一百多元工资,算是花钱买平安吧!”把为江青调整工资说成是林彪私下干的,说江青调整工资后“那也不过200多元”,与事实不符。

其二,周先生说“据文件记载,毛泽东一贯认为他的稿费属于党,他自己无权借人。”毛泽东对在他去世时高达124万元之巨的稿费(按毛家生活管理员吴连登的说法)的态度,笔者所知仅有吴的回忆,“毛泽东的一贯的思想是‘稿费是党的钱,是老百姓的钱’。主席一生非常清廉,从自己抓起,给工作人员树立了很好的形象”(刘畅《毛泽东家庭财产真相:没拿过国内一分钱稿费》)。“稿费是党的钱,是老百姓的钱”这话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当着谁说的?吴先生至今没明确说明。而除了吴的说法外,没有任何文献记载毛本人对自己稿费的意见。其实重要的不在于怎么说,而在于怎么做。在当时的中央主要领导人中,朱德也曾得过一笔稿酬,是抗战时期美国记者史沫特莱采访朱德后撰写的《伟大的道路--朱德的生平和时代》的稿酬。1950年,史沫特莱逝世前表示要把它赠予朱德,计95008.30马克。朱德表示要用这笔钱“买自然冶金科学新书、化学新书寄回”,后来在中国驻德国使馆的帮助下购买了大量国外最新科技书籍,分送给国内各大图书馆和有关科研单位(许国申《朱德的稿费》)。表示“稿费是党的钱,是老百姓的钱”的毛泽东,却未把它捐赠给国内任何单位或上缴党组织,而是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作为随时可以支出的专项费用,资助遇到困难的原身边工作人员、乡贤故旧和社会名达、亲属子女,就连上书反映儿子下乡屡遭苦难的状况的福建省莆田县小学教师李庆霖,他也“寄上300元,聊补无米之炊”。还有一项大宗稿费支出是购买图书。如果认定稿费是“党费”,就应当上缴党的组织部门处理,任何人(包括上缴者)均再无权利对他人“私下相授”。

又,毛泽东的稿费从来都是“给”别人,目前没有任何资料证明曾经“借”别人。周先生说江青向毛借钱,“当他被迫拿出党费借给江青时,毛泽东竟然落了泪。事后不久,毛泽东就硬逼着江青连本带利还了那笔‘巨款’”。这个荒唐故事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借钱的事儿,有借有还,又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为什么要落泪?说毛不久就逼着江青连本带利还了那笔“巨款”,本和利各是多少,是什么时间的事儿?故事中没有说。据笔者所知,江青因“摄影爱好”向毛要(不是借)钱最多一次是3万元。这是个什么概念?且以“文革”时江青最高月工资342﹒7元计算,等于她87个月的工资总和,需要不吃不喝连续工作七又四分之一年才还得上,加上利息可能更多。况且1973年江青因“摄影爱好”向毛讨要3万元时,毛的年龄和身体状况也很难熬到十几、二十年之后,等着江青陆续把这笔“借款”还完(毛、江在生活AA制,江青每天伙食费5元,每天她总要吃饭吧?)

事实上,从1972年起,毛泽东这笔“钱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巨额稿酬(刘畅《毛泽东家庭财产真相:没拿过国内一分钱稿费》)已经开始分给妻子女儿了。郑长秋说:“1972年,经毛主席批示,分别给贺子珍、江青、李敏、李讷各8000元,作为生活补贴之用。当时,贺子珍在301医院住院,我把8000元送给她时,她特别感动。她说:‘这钱就放在你那里,我需要开支的时候再取。’后来我几乎每周都去一次301医院,总不见她要买什么,我就给她买了半导体收音机、录音机、录音带和一些生活必需品。贺子珍在住院期间花了4000元,我就将剩下的送给她,她再三推辞,坚决不要。最后又放回毛主席的稿费中。”(《毛主席一生清廉:毛泽东家庭财产真相》)这次分稿费的范围包括前妻及女儿、现妻及女儿共4位最亲近的家属,数额也十分巨大。8000元相当于李敏、李讷142个月的工资,江青23个月的工资。在人人均贫的毛泽东时代,普通百姓想都不敢去想!

江青是如何看待毛泽东这笔巨额稿费遗产的?1972年8月,美国妇女代表团的洛克珊·维特克副教授要求在中国会见江青。江青先后在北京、广州与其长谈。江青在广州时还她包括《二十四史》在内的一批古书,顺便谈到:“我有的是钱,主席那么多稿费,用都用不完……”(张颖《外交风云亲历记》,第289页)。显然认为自己有继承、花用毛泽东稿费的资格。毛身边的工作人员说,1973年10月的一天,江青要来见主席,打电话给张玉凤。张玉凤将此事报告了毛主席。主席说:“她要来就让她来吧。”不多会儿,江青来了。谁知她一走,主席气喘喘地对张玉凤说:“她看我身体不行了,为自己准备后路,要分我的遗产稿费了。”过了两天,主席叫张玉凤到特会室取了三万元。张玉凤吃了一惊,是三万元,在那个年代,三万元钱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张玉凤把钱送到钓鱼台,亲自交到江青的手上,江青看到只有三万元,嫌少,对小张说:“小张,三万元对你们来说,不算少了,对我来说是不够开销的。”江青拿了这笔钱叫张玉风替她保管。1975年7月,江青给张玉凤写了一张条子:“玉凤同志,那笔钱能否取出八千元?如从1968年算起,我应归还新华社八千元,从1969年算起我应归还七千元。不过还了心安理得。这七八千元主要用于照相,购置灯光装置,灯光用具我送给新华社了,没有算钱,是党和国家的财产,不应算钱,不能慷国家之慨。请在主席暇时,报主席,再请主席给八千元。”她还要毛泽东再给她8000元(张耀祠、崔永琳《张耀祠回忆毛泽东》)。

这段回忆传递出来的信息是:

1.在1973年,江青单独向毛索要3万元稿费。但当时的缘由--归还因摄影爱好欠新华社的七八千元直到1975年7月仍未兑现,那笔钱仍由张玉凤保管着。也就是说,她从毛那里要来钱,并不急于归还新华社,而是趁机在手里掌握一大笔钱,缓解自己的不安全感。所以毛说:“她看我身体不行了,为自己准备后路,要分我的遗产稿费了。”可谓一针见血。

2.1975年,江青再次向毛泽东请求分给她8000元。

3.毛从1972年起把稿费分给自己的4位近亲属,贺子贞、李敏、李讷是不是每年都可以分到,数量是多少,不得而知。但江青1972年分得稿费8000元后,1973年又单独要走3万元,1975年再次请张玉凤向毛报告说要8000元。唯其中1974年是否仍然在向毛要钱,一直缺少资料佐证。

近读《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在第13册第373页看到了1974年4月17日《毛泽东给江青的信》。

江青:

两信收。前后不一。党的大势不错,悲观不好。不要动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要团结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不要主观片面。千万注意。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不要请假。钱可略增。无限风光在险峰。
毛泽东74,4,17

该信令人不解之处在于,本来通篇都在谈政治,却突然“半道杀出个程咬金”,冒出来与主题完全无关的“钱可略增”4个字。笔者认为,毛在信中谈的钱肯定不是公款。他本人从来不摸钱,也不愿意管财务这类琐事。若事涉公家经费支出,应当找周恩来这些管具体事务的人,江青用不着就其具体金额找毛商量。可见毛谈的钱只能是自己的稿费。信中提及“钱可略增”一事,估计是因为江青在1974年4月17日之前给毛的两封信中提出了钱的问题。似乎觉得数量不够,要求增加,毛也同意了。那么,“可略增”的钱数是多少,只有等待毛家财务档案公布后才会真相大白。但说自1972年那次分钱以后,江青惦记上了这笔巨额稿酬,每年都伸手向毛要钱,怕是真的。

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是,自称“要做一个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的江青,实际生活中并未像自己标榜的那样“以身作则”,“绝不多占国家一分钱的光”,而是任意动用国家的巨大财力、物力和人力资源满足个人欲望,不计代价。比如违反中央领导人特别保障制度的规定,享受远远超出一名政治局委员(中共“九大”之前只是副部级干部)应享受的生活待遇:专配厨师,专设厨房,任意调动专机、专列,在钓鱼台国宾馆单独住一幢楼,在上海、广州等地拥有专用别墅,对平时的生活服务和外地接待方不断提出过分要求……。

那么笔者就想不通了,陈副总理说江青“有着许多在今天看来都应该是很难得的好传统和好的作风”,网民宋立说她“对劳动人民有那么深的感情”,这些结论都是根据哪一条、哪一款得出来的?

来源: 共识网-作者赐稿 | 来源日期:2014-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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