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加书：简析毛泽东“亿元稿费”谣言的传播

bluesky

*本文是广东省教科规划项目《新媒体条件下高校思想政治教育传播研究》(2011TJK268)和华南理工大学教学研究项目“《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课程研究性教学探索”(Y1130010)的阶段性成果.

　　毛泽东是中国共产党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的核心，是领导中国人民彻底改变自己命运和国家面貌的一代伟人。有关毛泽东的信息历来是民众关心的热点，虽然毛泽东的生平事迹、家庭等已为群众所熟知，但仍有许多信息并不为一般人所知。部分人利用群众高度关注毛泽东相关信息的心理，制造和传播了多起谣言，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毛泽东“亿元稿费”谣言就是其中的典型案例。
　　毛泽东“亿元稿费”谣言经历了产生、发酵、扩散、真相大白的过程，其传播过程主要分为以下阶段：
　　第一阶段，毛泽东“亿元稿费”谣言主要在中国香港地区传播
　　毛泽东“亿元稿费”信息初始公开传播源来自香港媒体。2002年第8期，香港杂志《争鸣》载文指出毛泽东稿费1.4亿元，同年8月香港的《大参考》先后刊发三篇文章，其中署名为程再思的《毛泽东死时存款75820000多元!农民劳动一日只有八分钱!》(以下简称程文)影响很大。程文貌似掌握了详细的权威信息，多处提及国务院批示，还加上了所谓的“佐证资料”，真真假假的数据很能迷惑人，因而该文在内地传播的负面影响也最大。中国内地的网络、报刊所转毛泽东“亿元稿费”基本是从程文改头换面而来。
　　第二阶段，毛泽东“亿元稿费”谣言在内地传播
　　该谣言首先在内地网络中经过较长时间发酵、再扩散，然后经过报纸杂志的转发、再创作而推波助澜，部分人在此基础上又进一步在网络中推动谣言传播，从而形成网络和报纸杂志相互助推谣言传播广度和深度的局面。
　　首先，毛泽东“亿元稿费”通过各种渠道逐渐在网络中传播，并引发了二次创作，部分人支持毛泽东“亿元稿费”谣言并进而质疑毛泽东、毛泽东思想等，通过各种方式推动谣言传播。同时也引起了有识之士的关注和警惕，一些读者纷纷通过网络发言澄清真相、批评谣言抹黑行为。
　　其次，报纸杂志的转载扩大了谣言传播广度。《党史文苑》2004年第5期以《毛泽东亿万稿酬的争议》为题转发了程文(转载者陈昌喜称来自《精品书摘》，笔者在网页、学术期刊网等都没查到《精品书摘》，以下简称陈文)，陈文称毛泽东稿费“截至2001年5月底达1.3121亿元人民币”[1]。由于《党史文苑》杂志系党史刊物，因此该文被一些党报党刊、国家级网络媒体等转发，产生了巨大的负面影响。从内容来看，陈文与程文只有个别差异，陈文修正了程文中明显错误的地方，如将李纳改为李讷，将江青“提出要提取五百万元给两个女儿和亲属”，改成江青“提出要提取五千万元给两个女儿和亲属”等。
　　该谣言利用人们关注毛泽东的心理，抓住群众对毛泽东著作的中外稿酬总量、计算方法、毛泽东生前动用情况、毛泽东对稿酬的安排、中共中央对毛泽东稿酬政策等问题的好奇，虚构和传播了毛泽东“亿元稿费”谣言。分析该谣言的内容可以看出，该谣言并不是百分之百的虚构，其中有少量的真实成分，对于众所周知的事实作者尽量保持原样，而对于大家关注却又信息不详的就大胆臆造，如虚构了稿费的“精确数据”1.3121亿元，并“精确统计”了两个时段的发行量(“1953～1965年毛泽东著作的发行量”、“1966～1976年的发行量”)，分阶段计算毛泽东的稿酬数额，并煞有介事地提出国务院制定了毛泽东作品的稿酬标准等;虚构事实：“2003年7月中旬，由于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直机关工委就毛泽东选集新版的稿酬、外文版权费是否要纳税的问题，向国务院请示，内情才得以公开”。虚构权威批示：“国务院对该请示作出了三点意见的答复：第一，作为特殊性质、特殊状况处理毛泽东的稿酬、版权费，以不纳税为准;第二，还是作为党的资产的特殊性处理;第三，如毛泽东的亲属要领取，原则上按照以前的政策办理”。虚构赠款数额：毛泽东赠送给民主人士、身边工作人员、亲属等大笔稿费。[1]事实是毛泽东的确曾用稿费赠送上述人等，但数目甚少。[2]
　　陈文刊发后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多家大众传播媒介进行了转载，影响较大的有香港《大公报》、《广州日报》、人民网等。由于《大公报》是香港出版的严肃报纸，具有独特的地位和影响，该报2004年12月28日转载陈文等于佐证了前述《争鸣》、《大参考》等关于毛泽东巨额稿费文章的真实性，扩大了谣言的影响;2005年12月23日，人民网以《毛泽东巨额稿酬的来龙去脉》[3]为题转发了陈文;2007年12月10日，《广州日报》也转载了陈文，并在文章前加了“近日”两字，以示该消息的时效性，上述媒体的转载进一步扩大了谣言的传播范围。
　　第三阶段，大众传播媒介对“亿元稿费”谣言的再创作、再传播，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南方都市报》的系列评论。《南方都市报》发行量巨大，其评论影响广泛
　　2007年12月10日起，《南方都市报》陆续发表了“毛泽东巨额稿费”系列评论。该系列评论以“毛泽东巨额稿费”真实存在为前提，提出毛泽东稿费存在的合法性、归属于谁等问题。第一篇评论是《“毛泽东的稿酬”应该归谁》，该文指出“毛泽东著作确实是全党集体智慧的结晶”，模糊了毛泽东思想和毛泽东著作的差别，极大地误导了群众对毛泽东著作的认识，为此后“《毛泽东选集》真相”谣言的传播埋下了伏笔。由于作者认定“毛泽东著作确实是全党集体智慧的结晶”，在实质上也否定了毛泽东稿费的合法性，所以该文结论是“毛泽东稿酬之所以如此之巨，虽然有政治因素，但如果毛泽东的财产合法合理，那么，毛泽东妻儿的这种权利，是不能因为毛泽东的特殊历史地位而被否决的”。[4]这个结论的前提是“但如果毛泽东的财产合法合理”，由于作者否定了毛泽东作为《毛泽东选集》等著作的独立著作权人身份，因此也就否定了毛泽东稿费的合法合理性，从而否定了毛泽东稿费家属继承的合法合理性。
　　2007年12月12、13日，《南方都市报》又刊发了两篇评论，两文也以“毛泽东巨额稿费”真实存在为前提，其中《“毛泽东的稿酬”要区别对待》一文指出：“从60年代以来开始的版权税已经完全取消了”，“但对毛泽东的书或许是全国唯一的例外，依然实行版权税制。”另一文章《毛泽东稿费再思考》指出：“如果‘文革’中稿费制度被完全废除，毛泽东收领稿费是全国唯一的例外，那么这个合法性是有问题的。”[5]两文无一例外地指出，在20世纪60年代版税取消的情况下，毛泽东收领稿费，稿费合法性有问题。《南方都市报》的“毛泽东巨额稿费”系列评论不仅在报纸上广泛传播，也在网络中广泛传播，并被一些主流网站等转载。该系列评论基于错误的事实出发，认为毛泽东搞特权积累了巨额稿费，极大地破坏了毛泽东在国内外群众心目中的伟大形象。网络上广泛传播“‘文革’中稿费被废除情况下毛泽东领取了亿万稿费，毛泽东是中国最大特权腐败分子”的谣言。此后还有一些报刊传播了“毛泽东巨额稿费”的谣言，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在“毛泽东巨额稿费”谣言逐渐传播的过程中，部分群众起来反驳，如网友“云淡水暖”曾经撰文反驳过该文。[6]这些批驳的文章指出程文及其国内修改版本错误连篇，群众自发批驳的依据主要基于两个基本常识：一是毛泽东个人历来廉洁清正、高风亮节、为国为民做出牺牲的历史事实。二是毛泽东有限的稿费历来是由中央掌握、严格开支的事实。此外，部分群众找出《现代夸父》、《毛泽东逸事》等书中的证据批驳谣言。但这些反驳缺乏完备的、最权威的第一手佐证材料，说服力不够。
　　在此背景下，人称“毛主席管家”的吴连登于2008年7月23日亲自出面澄清事情真相，发表了《揭开毛泽东“亿元稿费”谣传的真相——访毛主席“管家”吴连登》的文字、视频等，“他用无可辩驳的事实澄清了三个问题：一是毛泽东稿费到他老人家逝世时为止的准确数是124万元人民币;二是‘文革’中在国内出版的所有‘毛著’与举国上下的著作人一样，没有分文稿费;三是毛泽东对待稿费的态度是明确的和一贯的，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2]。吴连登还致信新华网、人民网等刊载此文，新浪、网易、腾讯、凤凰网等多家网络媒体和一些重要杂志也相继转载了吴文。至此，有关毛泽东“亿元稿费”谣言在事实面前真相大白了。
　　[1]《毛泽东亿万稿酬的争议》，《党史文苑》2004年第5期。
　　[2]《揭开毛泽东“亿元稿费”谣传的真相——访毛主席“管家”吴连登》，人民网，http://cpc.people.com.cn/GB/85037/85039/7561118.html ，2014年1月20日。
　　[3]《毛泽东巨额稿酬的来龙去脉》，人民网，http://art.people.com.cn/GB/14759/21866/3968668.html ，2014年1月20日。
　　[4]彭兴庭：《“毛泽东的稿酬”应该归谁》，《南方都市报》2007年12月11日。
　　[5]葛剑雄：《“毛泽东的稿酬”要区别对待》，《南方都市报》2007年12月13日;徐友渔：《毛泽东稿费再思考》，《南方都市报》2007年12月12日。
　　[6]云淡水暖：《考证“毛泽东的亿元遗产”来源的“重大发现”》，网易论坛，

　　[作者简介]谢加书，法学博士，副教授，华南理工大学思想政治学院新岭南文化中心研究基地，510641。

　　来源：当代中国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