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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强:习仲勋的西安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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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3 01: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编者按:2013年第1期的《和习仲勋在一起的72天》一文自刊发后,受到了读者的广泛好评。本期,我刊特别邀请该文作者继续讲述“文革”时期习仲勋在西安鲜为人知的若干逸事,以飨读者。

“胡耀邦是个好同志!”

习仲勋被扣西大一个月左右,一天上午,从北京来的两名红卫兵通过学校“文革筹委会”找到我和习仲勋的住处,要他写一份“揭发”胡耀邦的材料。习仲勋一听勃然大怒:“你们这两个娃娃,真是没事找事!胡耀邦能有什么问题?我啥也不能给你们写!”对红卫兵发了脾气。我怕他们动粗,赶紧上去调停:“你们俩先出去一下,等他平静下来再说。”两人互看一眼,然后愤然离去。我关上房门,对盛气未消的习仲勋说:“他们远道而来,你不写点什么,估计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习仲勋略一沉思,点头表示同意。我递给他几张纸,看着他开始动笔。不到几分钟,材料已经写好。我凑上去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大字,大体意思是:我和胡耀邦是在延安认识的。那时候我们经常见面。建国以后,我和他先后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部门工作,来往就不多了。但是,对胡耀邦我还是了解的。胡耀邦是个好同志,他绝对不会反对毛主席。我给他的几张纸,一张都没有写满。
我打开房门,两名红卫兵立刻冲了进来,一见习仲勋写给他们的“揭发材料”,气得捏紧了拳头。这时习仲勋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不慌不忙掏出那根从不离身的紫黑色斯大林式烟斗,装上一撮我代他买回的丰收牌烟丝,点燃后悠然自得地抽了起来。
来人未达目的,气得暴跳如雷。我怕他们再生事端,马上好言相劝。两名红卫兵无计可施,最终只好拿上材料,悻悻离开。
此后不久,农垦部一个造反组织派来的两名干部找到我们,要习仲勋“揭发”王震。习仲勋写给他们的材料,文字几乎和“揭发”胡耀邦的材料完全一样,只是把“胡耀邦”三个字换成了“王震”。

由“毁门”事件说团结

一天下午,我陪着习仲勋走出三号楼,漫步到学校北门口。习仲勋在门口停下脚步,望着门外的大路,似乎有万千心事。这时,忽然有一辆卡车从外面开来。车到门口,转弯、掉头,我看到车头上印有“西安交通大学”几个字。车一停,便跳下几个红卫兵,他们迅速取下两根一头儿固定在卡车上的粗钢丝绳,把事先已打好结的另一头儿套在了学校的一扇铁栅栏门上,然后快速爬上卡车。正当我们对眼前的一幕惊诧不已时,只见卡车猛然开动,加速前进,紧接着一声巨响,那扇原本同定在水泥粗桩上的铁栅栏门轰然倒地,被拖出二三十米远。而后,卡车紧急刹车,几名红卫兵迅速取下套在铁栅栏门上的钢丝绳,扔上车厢,然后跃上卡车,卡车猛一加速,来犯者扬长而去。
事情发生得实在突然,前后不过一两分钟。等到我们回过神来,来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我们才得知,这次突然袭击,原来是“西安交大造反派”对“西北大学造反派”的一次“报复”。
我告诉习仲勋,西大和交大原本是同一战壕里风雨同舟的一对战友,同属于“西安地区大专院校文化革命统一指挥部”旗下,但1967年年初,交大被组织内部认定犯了“右倾机会主义”错误,从此“兄弟反目”。
西大造反派的一个战斗队为了降低交大在西安的影响,想出了一个怪招:拿上几根排笔,提上一桶墨汁,对交大贴在街上的大标语进行“移花接木”,方法十分简单:把大标语后面的署名“交大××战斗队”中的“交”字涂掉,前面加一个“西”字。情急之下,交大在钟楼上一幅被改过的大标语下贴出了一张这样的大字报:西北大学真阔气,新添一个改字系,学生个个有出息,会把“交”字改成“西”。这次“毁门”事件,就是交大对西大的“报复”。
我讲完事情的原委,习仲勋脸色凝重,没有多说什么。
当天晚上,我们睡得很晚。习仲勋对两校之间不团结的现象深感忧虑。后来,他给我讲了20世纪30年代初发生在陕甘宁边区的一段往事。他告诉我,红军长征到达陕北之前,陕甘宁边区革命队伍内部进行了一场“肃清反革命运动”。由于忽视了团结,革命队伍内部出现了矛盾,结果不少革命战士被错误地定为“反党分子”,给革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接着,他又对我讲了许多加强团结、化解矛盾的道理。我认真听着他的讲述,直到很晚才渐渐入睡。

巧遇杜鹏程

习仲勋落难西大前后,西北大学的红卫兵还先后扣留过西北局、陕西省委和陕西作协的诸多“牛鬼蛇神”。这些“改造对象”一般没有设专人管理,只是被限制在三号学生楼的中文系男生宿舍里写“交代材料”,有些人偶尔还可以走出三号楼,在校园里走动。
3月初的一天,正值午饭时间,我和习仲勋各自拿上餐具,一起到食堂打饭。走出宿舍楼不远,只见不远处一位50岁左右的高个男子正向我们走来。此人肩扛一根长约两米的甘蔗,像一位扛着步枪的老兵。我和习仲勋不觉放慢了脚步。来人走到跟前,我俩定睛一看,原来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习仲勋一起在西北体育场挨批斗的陕西省著名作家杜鹏程。杜鹏程显然也认出了习仲勋,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对视一阵后,习仲勋只对杜鹏程说了两个字:“挺住!”杜鹏程面露宽慰之色,也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原来,杜鹏程当时也被扣在了西大,就住在我们楼上。
当晚的夜谈,话题自然涉及杜鹏程,并由此谈到他的小说《保卫延安》以及延安保卫战。最后,话题转向1947年春天胡宗南进犯陕北、中央军委和中央机关撤离延安的情形。习仲勋说,毛主席当时住在延安王家坪一个窑洞里,撤离时间是1947年3月18日下午。要撤离住了十年之久的延安,毛主席虽然依依不舍,但处变不惊,从容镇定。毛主席是在得知中央和延安机关、学校以及群众安全转移和疏散完毕后才走出窑洞的,刚离开窑洞没几步,突然有国民党飞机从天空呼啸而过,一颗炸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毛主席刚刚离开的窑洞门前,把地面炸出了一个大坑。面对如此惊险的场面,毛主席不慌不忙,安之若素,并非常风趣地说:“好啊,这是胡宗南为我放爆竹送行。”习仲勋说,他和彭德怀一直把毛主席送到延河边,看着他上了汽车,他们才离开。此时,天色已近黄昏。
撤离延安的前一日,毛主席以中央军委主席的名义发布命令。命令指出,自3月17日起,边区各兵团统归彭德怀、习仲勋指挥。自此,习仲勋和彭德怀一起肩负起了保卫延安的重任,在边区军民的共同努力下,最终取得了战争的彻底胜利。

自奉节俭与慷慨助人

2月底的一天早上,习仲勋先我而起,洗漱完毕后回到住处,手里多了一块六七寸见方的蓝色布头。他告诉我,布头是在楼梯口捡到的,洗一洗,可以当作我们的擦桌布。
我一眼就认出了这块布头,它原先是钉在我们班宿舍楼道墙上的一块补丁布。我们班其他男生和我俩都在三号学生楼住,他们住在三楼,我俩住在二楼,我常常往来于两层楼之间。
1967年的二三月间,西北大学的“革命”一片混乱,同学们不知道“革命”怎样进行,于是同班同学之间也展开了“斗争”。我们班党支部书记霍银狮入西大之前已是西安矿业学院团委书记,此君年长我们五六岁,为人忠厚善良、热情豪爽,在同学中极有威信。但是,当时却被当作“保皇派”、“校党委的黑干将”,受到同班几名同学的批判。此前,一位王姓同学的裤子后裆磨破了一个大洞,霍送他一块布头,让他在学校缝纫社补好了裤子。霍受批判时,这位同学在楼道里给他贴出了一张大字报,并拆下补在裤子上的补丁,用图钉钉在了大字报旁边的墙上,说这块布头是霍“拉拢腐蚀”他的证据。布头在墙上展示了几天,后来图钉脱落,布头落地,几经风吹人踏,最后不知怎么就从三楼的楼道里掉到了二楼楼梯口。
不等我动手,习仲勋已经洗净了这块布头,从此,它便成了我们的擦桌布,一直用到他离开西大。
习仲勋有抽烟的习惯,但抽得并不多。习仲勋初到西大的当日,即指名要我代他买两包“大前门”牌香烟。这两包香烟,他抽了整整十天。一抽完,他就告诉我,为节省开支,今后他要改抽烟丝。一包“大前门”香烟,当时售价3角4分钱,以五天抽一包计,一天抽烟的花销是7分钱;而一包兰州产的“丰收”牌烟丝,重量为3两,售价仅5角2分钱,却可以抽上二十多天,如此算来,一天抽烟的开支,仅有两分多钱。他说,节约是一种美德,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
一个紫黑色的斯大林式烟斗,是习仲勋从洛阳带来的心爱之物。这只烟斗,他几乎从不离身,有时不装烟丝,他也会含在嘴里作出抽烟的样子,吧嗒吧嗒,十分有趣。
西大的学生食堂办得不错,一日三餐,总共只需5角钱。无论什么饭菜,习仲勋都吃得津津有味,72天里从未浪费一个米粒、一口菜汤。西大西门外的国营边家村食堂出售一种8毛钱一斤的腊汁肉,每隔十天半月,我会买回半斤,夹在四个热馒头里,每人两个。这曾是当年我们最喜欢的美食。
3月初的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越南的信件,寄信者是我的越南朋友黎章疆。黎曾在西大留学一年,留学期间,我们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朋友。1966年9月,他离开中国,回到越南,成了一名战士,投入到越南人民抗美救国的战场上。黎章疆的这次来信,向我报告了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战争取得的伟大胜利,并谈到美国侵越战争所造成的经济损失和生活困难。他告诉我,越南市面上诸如手电筒、针线、肥皂、洗衣粉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完全买不到,他要给我写信,连信封、信纸都没有。最后,他希望我能寄给他点信封、信纸,以便能随时给我写信。我把信给习仲勋看过,准备马上下楼去买信封、信纸,这时习仲勋突然对我说:“从我的生活费里拿上10块钱,给这个越南娃娃买个手电筒,再买上些肥皂、牙膏,和你要寄的东西一起寄去。”我告诉他,他的零用钱已经所剩不多,再说他也不认识我的这位异国朋友,不能让他花钱。习仲勋听完笑着对我说:“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看那个越南娃多艰难!”盛情难却,我便在代为保管的他的零用钱里拿出了10元。不料,我跑遍西安几条大街的所有商店,除了信封和信纸,其他东西都没有买到。那时,这些日常用品在西安也已经不见了踪影。回到宿舍,我把情况告诉了习仲勋,他感到非常遗感,连声说:“真想给这个越南娃娃帮个忙,可就是帮不上!”虽然他的一片好意最终落了空,可是他主动帮忙、助人为乐的精神却令我非常感动。
岁月已久,斯人已逝,然而,46年前的一幕幕,如今仍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http://www.globalview.cn/ReadNews.asp?NewsID=36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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