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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旭彬:我们去红卫兵墓园该凭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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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22 21:45: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导语

位于重庆沙坪公园内的红卫兵墓园,是目前中国唯一保存完好、具有规模的
文革墓群。28日早间有新闻称该墓园将在今年清明节将对市民开放,晚间又有
新闻称该报道不实。

墓园清明节究竟是否开放,目前尚是未知之数。但值得思考的是,倘若真的开
放,我们去红卫兵墓园,又究竟该凭吊些什么呢?

01、墓园或将开放,武斗的历史却还相当混沌

红卫兵墓园这个并不确切的名称,恰如那段历史的叙述一般,有一种不谋
而合的似是而非。重庆文革武斗的前因后果,迄今缺乏深入的专业研究,本节所提
到的内容,只是真相中的极少一部分。更详尽的还原,只能留待来日。

 墓园内埋葬的大多数是工人,红卫兵墓园的名称并不恰当

1960年代中期,血腥武斗遍及中国大地,恰如王年一在《大动乱的年代:
文化大革命十年史》一书中沉痛总结的那样:事实上,全国各城市都发生了
武斗事件,可以说无一例外。毛泽东1970年12月18日,也曾对美国人斯
诺说过:1967年7月July和8月August两个月不行了,天下大乱
了。重庆武斗,只是这天下大乱里的一隅,但从这一隅,多少也能窥见这
天下大乱的部分本质之所在。

1967年夏至1968年夏,一年左右的时间里,重庆见于官方记载的武斗
,有31次,动用枪、炮、坦克、炮船等军械兵器计24次,死亡645人。这个
数据自然是不完整的,因为官方并没有对武斗做过完整的调查统计。具体到沙坪公
园内的红卫兵墓园,专门研究该墓地的陈晓文据碑文落款辨识统计,造墓立
碑时间最早的从1967年6月开始,最晚的到1969年1月结束。造墓立碑的
高潮在1968年。1968年,恰恰正是文革武斗发展到巅峰且即将迅速落潮
之际。依据碑文,陈晓文还推算了墓园内具体埋葬的武斗死难者数目,认为这座
墓园大约掩埋了404名武斗死难者。

尤其需要强调的是,根据陈晓文的统计,死亡者中工人所占百分比最高,竟
达58。9%,26岁以上的也达46。5%,这意味着,墓园内虽埋葬有红卫
兵,但他们并非主体,将该墓园称作红卫兵墓园并不准确——“红卫兵通常
特指学生中的群众组织,既包括文革初期以高于子女为主体、集中出现在北京
老红卫兵,也包括各地方党政干部仿效北京组织起来的官办红卫兵,还
包括一度受官办红卫兵打压,后又受到毛泽东支持而逆转的造反派红卫兵
。该墓园比较准确的称呼,应该是文革武斗死难者墓园

红卫兵墓园这个名称,源自2009年底重庆市政府批准将该墓园列入市
级文物保护单位时的命名。据参与命名的重庆市文物保护处副总工程师吴涛回忆:
我们就红卫兵墓园评文物的申请,召集了20名文史、党史、建筑史、规划专家
等,开了两次讨论会,两次论证会,没有一专家有异议。大家只是讨论改用哪个名
字。斟酌过武斗墓、文革墓等,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定名为红卫兵墓园。为什么不
使用更准确的武斗墓、文革墓呢?不得而知。但这个不准确的命名,却恰恰从
某种程度上折射出今人对当年那段历史的一知半解与欲语还羞。

 大规模武斗与造反派内部分裂、争权有极大的关系

沙坪坝武斗死难者墓园里埋葬的,主要是当年的八一五派,其敌对势
力是反到底派。两派的由来,按当年八一五派政委周家瑜的说法,重庆
武斗中激战的双方反到底·15两派,原来属于·15战斗队
。在冲击政府机关夺权后,因为内部权力分配出现分歧,再加之对罗广斌等关键人
物的支持出现分歧,1967年2月,黄廉、邓长春等人从·15出走,成
立了反到底派。

据《重庆市沙坪坝区志》记载,8月15日,周家瑜等率重庆大学、重庆师专
附中等校学生4000余人,前往重庆师专,与当时的重庆市政府支持的文革组织
对峙到深夜。8月26日,为纪念这次对峙,周家瑜等将重庆大学的造反组织命名
八一五战斗团。按周家瑜、郑志胜等八一五战斗团骨干的说法,他们之
所以起来造反,与重庆大学校长郑思群在8月2日被市委支持的文革组织迫害致死
有莫大的关系——“1966年7月19日中午,他(周家瑜)看到重庆大学的老
校长郑思群被重庆市委派来的四清工作组绑走,那么大年纪的老人光着脚在烈
日下走在水泥地上。周家瑜便决定造反动市委的反——此前郑校长每年都给
周家瑜发奖学金,周视之如父。郑志胜则说自己是因为一双鞋子参加武斗的
,缘于郑思群曾送给光脚上学的郑志胜一双鞋子。

周、郑等人的说法,或许是确切的,郑思群在主持重庆大学期间确有令名。但
必须看到,即便没有郑思群的死,类似八一五战斗团这样旨在向市政府夺权的
造反派组织,也必然会在1966年8月的重庆出现。8月5日,毛泽东在那篇著
名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中已发出了明确的信号:在五十多天里
,从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领导同志,却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
实行资产阶级专政,将无产阶级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打下去,颠倒是非,混
淆黑白……何其毒也;8月8日,文革的纲领性文件16条颁布全国,明言
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8月22日,中央
又出台了《严禁出动警察镇压革命学生运动令的规定》。至此,在毛泽东的支持下
,造反派在全国范围内向各地方党政干部及其支持下的官办文革组织(包括官办红
卫兵组织)夺权,已是大势所趋。周家瑜们在8月26宣布成立八一五战斗团
,显然与上述中央文件的号召有莫大的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文革伊始,绝大多数地方省委、市委并不了解毛泽东的真实意
图何在。吴德就回忆说:当时,大家都很紧张,我更是摸不着头脑。我从195
5年调任中共吉林省委第一书记后,在东北工作了11年,文化大革命前夕,
文化大革命的起因不了解,对中央存在的党内斗争更是毫无所知。其基本
应对措施,一是效仿北京的老红卫兵,也发起由自己的干部子弟主导的地方红
卫兵组织,二是由党组织在每个省、市、区乃至学校组织起各种官办造反派
其造反对象,则继续沿袭反右的逻辑——高级知识分子郑思群就是在这种反右逻辑
下被官办造反派迫害致死的。这些组织从经费、办公地点到人员的安排,全都
受到党委支持,实际上起到了巩固各级党委政府的作用。毛泽东对此相当不满,其
应对之策,是动员另一批造反派起来,把这些官办造反派(当时被称作保守
保皇派)打下去。

但重庆的大规模武斗,并没有发生在造反派与保守派之间。大约在1966年
底1967年初,造反派已经在全国范围内打垮了保守派(保皇派)。重庆也不例
外,如《重庆市沙坪坝区志》里就说得很明白,1967年1月6日,晚,沙坪
坝区12个造反组织夺取区委、区人委权力,成立沙坪坝区革命造反联合委员会
筹备组’……”红卫兵墓园造墓立碑时间最早的从1967年6月开始
。血腥的武斗更多地发生在造反派八一五战斗团分裂为八一五派
到底派之后,其分裂的原因,周家瑜的解释是在冲击政府机关夺权后,因为内
部权力分配出现分歧”——在奉命支持左派的当地驻军的支持下,1967年
1月24-26日,以八一五战斗团为首的造反派完成了对重庆市委和市人委
的夺权,2月8日,46个造反组织联合发表宣言成立了重庆市临时最高权力机构
——重庆市革命造反联合委员会(简称革联会)。但对这次夺权的合法性持有
不同意见的一批造反组织宣布退出夺权,并攻击这次夺权是黑市委的阴谋,围
绕着对革联会的态度,重庆的造反派分裂为两大派,各以八一五派反到底
为首,前者支持革联会,后者反对革联会。两派都宣称自己是在保卫毛主席
革命路线,且都认定对方是被走资派操纵控制的,是复辟资本主义的工
具。

动枪动炮动坦克的背后,有高层的鼓动和支持武斗从文革一开始就存在。但大
规模的武斗,一直到1967年7月才开始出现,重庆也是如此。即便八一五战
斗团分裂成了八一五派反到底派,彼此势不两立冲突不断,但在很长
一段时间里,两派也并没有发生大的武装冲突。

转折点出现在1967年的夏天。据《重庆市沙坪坝区志》记载,武斗之风在
区内蔓延,是从该年5月开始的,5月23日,两派群众组织在大坪石油学校发
生武斗。武斗升级到双方动用钢钎、铁棒、匕首。是月,……石油学校、重庆医学
院、嘉陵机器厂等单位均发生武斗。到6月份,武斗规模已经较大,据《四川省
志》,6月5-8日,西南师范学院两派群众组织发生武斗,全市两派先后派出
数千武斗人员前往支援。但升级到使用枪、炮、手榴弹等武器,则始自7月8日
的红岩机器厂武斗;7月25日,重庆工业学校武斗中再次使用了枪支。其后,全
市范围内持续出现抢夺国防工厂和驻军武器弹药的事件。到8月,重庆的武斗
达到高潮,坦克、高射机枪、改装炮船等除飞机之外的一切军事装备,全部出现在
武斗当中,参战及支援人员动辄上万。

重庆武斗之所以在1967年夏急骤升级,与高层此一时期的政策有莫大的关
系。该年7月,毛泽东亲赴武汉处理当地激进派与保守派之间的矛盾,激进派否定
湖北省委、武汉市委,保守派则反之,且得到了以陈再道为首的武汉军区的支持。
双方矛盾不可调和,武斗不断。保守派人多势众,有军队支持,在武斗中常占上风
;激进派人数虽少,但有无产阶级司令部支持,也拒不退让。据王年一《大动
乱的年代:文化大革命十年史》一书披露,毛泽东的立场是明确支持激进派,
但毛泽东亲临武汉,并未能够扭转局势,相反,在7月20日发生保守派大举出动
质问和批判中央文革成员王力的事件(通称七二0事件)后,毛泽东当晚
然乘专机到上海,王年一评价说:被迫离开一地,这是毛泽东成为党的领袖以
后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七二0事件的第二天晚上,江青在与河南造反派谈话
时说道:我记得好像就是河南一个革命组织提出这样的口号,叫做文攻武卫
,这个口号是对的,此前的5月份,江青接见安徽红卫兵,还说过小青年,爱
玩枪,玩一下也没什么关系,这些话,无疑都是对武斗的鼓励。8月9日,林彪
又说:我们要遵照毛主席的指示,武装左派,要发枪给左派群众。

具体到武斗中枪炮弹药的来源,据曾亲历成都武斗的学者徐友渔回忆:到了
1968年初,成都市的武斗急剧升级,变成了真枪实弹的战争。文化大革命变成
了内战,许多学校、工厂,甚至市区,变成了枪林弹雨的战场。武斗的升级有一个
过程。开始,人们用拳头、棍棒、长矛相斗,后来出现了零星的火器,因为每个大
学、每个工厂都有武装部,还有民兵组织,因而有少量的枪支弹药。一些大学和工
厂利用自己的实验室和设备,制造一些简单的武器,如地雷、手榴弹等等。下一步
就是兵工厂的工人将产品用于武斗,但现在发展到高潮时,用的是部队的武器。部
队的武器怎么会落到群众组织手里?它们是来的,但实际上,这是一个明抢
暗送的双簧戏。到了这时,军队已深深地卷入文革之中,他们要在未来掌握当
地的权力,往往支持某一派而反对另一派。在武斗中,他们不能公开出面作战,因
此就让群众组织把自己的武器抢走。每次发生抢枪事件之前,部队和群众组织
之间都有周密的计划、安排。部队会把枪支弹药的数量、类型、存放地点作详细交
待。他们要装得煞有介事的样子,保护自己的武器,有时还要假意和抢劫者打斗一
番,向天鸣枪告警,事后报告警备区,但事情也不过仅此而已。经常出现这种情况
,抢枪者在慌乱中走错了地方,没有取到武器,或者只带走一部分武器,这时部队
会通知群众组织头头,叫他们马上再去抢第二次,等武器全带走后,再去报警。我
怀疑这种事情不仅是部队和群众组织之间的自发行动,因为它们在全国发生得很普
遍,而且发生在相同的时间。(徐友渔,《我亲历过的武斗》,载《自由的言说
:徐友渔文选》,长春出版社)重庆八一五派受到军队的支持,其武器来源大
概与徐友渔所说大同小异;反到底的武器来源,据其领袖人物李木森回忆:
重庆的军工厂里有的是武器弹药,特别是在我们军工井冈山控制的厂里,成品库房
里的枪是现成的。

当时重庆地区从部队流散出去的武器究竟有多少?迄今未见统计数字,但可参
考《重庆市沙坪坝区志》的一段记载:1967年9月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驻
沙坪坝区支左部队开始收缴各造反组织非法夺取的武器和车辆。至10月底,共收
缴各种枪支2778支,子弹11万多发,炮109门,手榴弹9831枚,各种
机动车辆67架。仅沙坪坝区即有如此规模,整个重庆市的状况,可想而知。

02、文革虽已否定,对它的历史认知却还常常误入歧途

在今天的主流语境里,文革已是一个绝对的贬义词,是一场必须被彻底否
定的历史浩劫。但遗憾的是,因为对历史真相认知的不完整,今人对文革的认知常
常误入歧途。本节所举,不过其中较典型的几例而已。

 错把什么都归罪于造反派

文革之后,造反派成了一个臭名昭著的词汇。而文革中复杂的派系斗争并
不为普通民众所了解。于是乎,文革中的一切打砸抢的罪恶都笼而统之地全部归罪
于造反派了。举个例子,《沙坪坝区志资料汇编第3辑》收录有一篇《原重庆大学
校长郑思群传略》。据该文介绍:文化大革命前期,在林彪、江青怀疑一切、
打倒一切的反革命路线下,郑思群遭到一系列政治迫害,被诬为黑帮,被扣
顽固地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同情和庇护一些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资产阶级代
表人物,进行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活动的罪名,在报上公开点名批判,并被勒令停
职检查。在他点名批判的四十天中,他始终抵制,反抗林彪、江青等所掀起的反动
迫害。七月三十日竟被隔离关押三天时间,遭到无情的折磨摧残,1966年8月
2日被迫害致死。

按这段描述,重庆大学校长郑思群死于林彪、江青等所掀起的反动迫害
众所周知,林彪、江青当时支持的是造反派。但郑思群是造反派害死的吗?并不是
,恰恰相反,周家瑜等人组织造反派的一个重要动机,就是愤恨于郑思群被迫害致
死。害死郑思群的其实是重庆市委主持的文革工作组,工作组实际上是林彪、江青
要打倒的对象。历史是极其复杂的,文革中的每一起罪案,都应该做具体的分析,
而不能随意套个造反派的帽子就草草了事。

 错把文革大民主当作民主

文革视作大民主,可谓时下的文革怀念者们的共同认知。这一
认知有一个特殊的出发点,即文革前夕官民关系相当紧张,这种紧张,经济层
面,与大跃进、三年困难时期等有很大关系;政治层面,与历次运动给民众造成的
心理压力有很大关系。文革来了之后,许多民众得以通过随意的贴大字报、开
批斗大会等手段,将其对基层干部的怨气发泄出来。这种自由,确非文革之前
所能奢望。

但这种大民主绝非什么真正的民主。理由有二。其一,这种自由
是单向度的——所有人都可以在运动中自由地张贴刘少奇的大字报,批判刘少
奇的错误思想,但若有人希望自由地表达对刘少奇的支持,其结局可想而
知,是有切实的案例可查的。这样一种单向度的自由,其实恰恰是一种极大的
禁锢,与民主完全是背道而驰。其二,大民主虽然确实给了民众某些
自由和权利,但这些自由和权利是由一个高度集权的权威赋予的,同时也必须围绕
着有利于这个高度集权的权威运行——1966年,造反派们被赋予大民主
资格,1968年造反派被镇压,该资格又被收回;可见大民主的有无,全赖
高度集权的权威的个人好恶。而在真正的民主之下,这些自由和权利本应由民选的
权力机构和民主制定的法律来赋予,也应在这个民选权力和国家法律的保障下运行


何况,即便是文革期间大民主的提倡者毛泽东,也从未将大民主视作
自己固定的价值观。1957年1月18日,毛泽东就曾在省、市、自治区党委书
记会议上狠批过大民主党内党外那些捧波、匈事件的人捧得好呀!开口波
兹南,闭口匈牙利。一下就露出头来了,蚂蚁出洞了,乌龟王八都出来了。他们随
着哥穆尔卡的棍子转,哥穆尔卡说大民主,他们也说大民主。,毛泽东还说,
在匈牙利,大民主一来,把党政军都搞垮了。在中国,这一条是不会发生的

 错把文革当作多数人的暴政

文革的怀念者们不同,时下文革的批评者尤其喜欢用多数人的暴
来形容文革,且将其视作文革的实质。多数人的暴政这个概念,
是托克维尔针对法国大革命的教训所提出来的,意指以多数人名义行使的无限权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雅各宾派专政。

但文革却绝不是什么多数人的暴政。原因其实也相当简单:文革实际上更
近似于一场提线木偶戏。所有取得胜利的群众运动背后,都有至高无上的中央文革
小组及数百万强大的军队在背后支持。离开了这种支持,文革期间所谓的多数人
,根本无力对任何其他群体实施暴政。在转型时代,多数人的暴政确实
是一种值得警惕的可能发生的现象,但将文革视作多数人的暴政,却显然误判
了这场运动的本质:它从发动伊始,就承载着高层明确的政治目的,一直到运动结
束,它也从未真正获得独立自主发展的机会。它自己尚且是提线木偶,又如何能行
多数人的暴政

从一位当年的武斗参与者对自己第一次打死人时的心境的回忆中,不难体会这
施暴者提线木偶性质:两派武斗,双方都有枪,我们这边是县武装
部发枪,枪更多,还有炮。打起来以后,对方一下子倒下不少人,败退了,丢下了
几十具尸体。我们打了胜仗,却没有一点欢乐的情绪,倒是吓坏了。毕竟开枪的多
是中学生,不知怎么办。面对倒下去的人和鲜血,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不知所措
。这怎么交待?既有政治上的责任,又有良心上的东西。像是在恶梦里。这时,有
一个干部,成年人,出来讲话,他引用了毛主席的语录:这次文化大革命是国民党
和共产党斗争的继续。他说,我们打败了国民党!大家的情绪这才转过来,既然是
共产党打国民党,那么怎么打都可以,而且死人越多越好,良心上的问题解决了。
人的心理有一种自我保护,自我辩护的要求。只要这一条界限越过了,那么以后什
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开庆功大会,大造舆论。后来,我理解了,为
什么战争中每次大的战斗之后,都要开大会,庆功授奖,军事统帅有意识地用这种
方法解决士兵打死人以后的心理负担。(印红标,《文革时期武斗现象
研究》)一群中学生,实体武器是县武装部发的,思想武器是成年干部灌输的毛主
席语录,他们不是傀儡又是什么呢?

 错把文革与西方同时期的青年造反运动相提并论

1967年、1968年,文革风起云涌时,西方青年的左翼运动也搞得风生
水起。这种同期性,使许多人产生了一种错觉,误以为文革的造反运动与西方左翼
青年的造反运动本质上相同或者相似——其实,这种认知在文革时期就已存在,当
时的《人民日报》、《人民画报》等报刊曾刊登了很多西方青年左翼运动的消息和
照片,并将其视作中国输出革命的成果。

这种认知可谓彻底的南辕北辙。第一,西方的造反运动,是社会内在自发酝酿
的,完全不同于文革是上面煽动起来的。第二,即便这些西方造反运动在形式上乃
至经济上对中国有所依赖,但在具体的诉求上,却与文革造反派有天壤之别。以法
国学生1968年造反的五月风暴为例,其基本诉求是警察退出校园,大学应
该精神和思想独立。后来学生与警察爆发武力冲突,工人加入进来,其诉求也很理
性:1、支持学生,警察退出校园;2、结束失业,增加工资。而中国的造反派,
当时呼喊的口号却是誓死保卫毛主席,并无现代公民意识在其中。

 错把知识分子和老干部当作文革受害者的主体

不论是文革的怀念者,还是文革的批判者,这两个群体中都有不少人认为,文
革的受害者主要就是那些政治精英和知识精英,普通老百姓没受什么太多伤害。确
实,文革结束后,在各种场合发声控诉文革被迫害史的,主要是老干部和知识分子
。这些人长期成为媒体上以亲身经历控诉文革罪恶的主体,确实很容易给大众造成
一种错觉,仿佛文革的主要受害者就是他们。

但事实是,普通百姓才是文革受害者的主体,他们的数量要远远多于老干部和
知识分子。只不过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发声,而文革后的老干部和知识分子为自己发
声都忙不及,自然也顾不上为这些普通百姓代言。久而久之,这些受害的普通百姓
,愈发沉默,恍若不存在一般。但只要稍稍翻查如道县大屠杀等事件相关的历史资
料,即不难发现,在绝大多数文革期间发生的大屠杀中,受害的普通百姓数目远远
多于老干部和知识分子。武斗也是如此,一开始造反派确实主要针对保皇派,保皇
派里确有不少老干部及其子弟,但保皇派被镇压下去之后,武斗在在造反派内部发
展到高潮,死伤最多的,其实还是普通百姓,一如重庆红卫兵墓园内所埋葬的主要
都是工人一般。

结语

一切历史包袱的和解,都必须建基于真相的披露。只有真相,才能把反思落到
实处;也只有真相,才能让反思达成共识。

 原载《腾讯历史频道》2013。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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