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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8 04: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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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第二杀驴厂养活驴车间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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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8 f0 i! c4 Z) g, w6 ` 遇到这样问路的,就是“老郑州”也发蒙。其实这人要找的,是郑州第二砂轮厂氧化铝车间。这是一个曾经在郑州西郊广为流传的“段子”,可见人们对磨料磨具行业的陌生。别说一般人,就是1954年前后分配到二砂筹备处工作的人,也很茫然:“砂轮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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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r0 j; q! y/ q6 i 当时,中国只有一个砂轮厂,即沈阳苏家屯砂轮厂(后来改称第一砂轮厂)。但磨料磨具号称机械工业的“牙齿”,没有它,飞机大炮造不出来,汽车拖拉机也做不出来,就是小小的钢笔笔尖,也要用比纸还薄的砂轮劈开。中国要进行大规模的工业建设,没有砂轮根本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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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之初,国家就决定上马大型砂轮厂,1953年5月在武汉成立筹备处,数月后,巩县(现巩义市)大储量的铝矾土矿,将筹备处吸引到了郑州市敦睦路56号。铝矾土名字叫“土”,其实是种石头,是生产磨料最主要的原料之一,把工厂建在靠近矿源的地方,无疑可以大大降低运输成本。* L8 [/ A. a3 p2 W o
+ a6 m, W8 x, } 中国磨料磨具行业技术基础薄弱,不具备建设大型砂轮厂的条件。二砂当时不属于著名的“156项苏联援助项目”,由民主德国(简称东德)援建。由于这个厂投资规模巨大,被戏称为“第157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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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郑州第二砂轮厂(现白鸽集团)占据了郑州乃至河南多项第一。它是国家在郑州投资最多的项目,投资额1.5亿元,几乎相当于5个国棉厂的总投资;厂区面积最大,1平方公里见方;有最高的烟囱,达64米。其实不光在郑州,在全国二砂也“很牛”,当时它是全国最大的砂轮厂,也是全世界第二大砂轮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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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生产磨料磨具的大型企业,建厂的过程可说是“好事多磨”:从筹备到正式投产用了近12年,从开工建设到投产也有9年之久。之所以用了这么长的时间,一是由于这个厂太大,超出了东德人的设计能力,试生产时没能如期生产出合格产品;二是当时中苏闹崩,影响了中国与东德之间的合作,双方在谈判桌上坐得太久,影响了后来的改建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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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3 A* {% Y3 K6 O* ?8 i5 s% P0 P 时光隔不断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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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W3 r# Z7 T: y& T3 n 1985年,为了得到新设备新技术,二砂一行人前往东德考察。当他们在著名的皮斯特里茨厂参观时,突然听到有人用中文高喊:“陈!陈福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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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任二砂技术管理部副主任的陈福恒吃惊地抬起头,他有几十位情深谊厚的东德朋友,但彼此隔绝了20多年,虽然这次出国前心里就期待着与他们的重逢,但茫茫人海谈何容易!猝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陈福恒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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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a% c/ {7 p5 n2 \, {3 G! r, U6 j 一个金发碧眼的老人疾步走过来,陈福恒依稀认出是当年的刚玉专家柯卜克。没等陈福恒做出反应,对方已将他紧紧拥抱。他心里一阵暖流涌动,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对方也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放开手的时候,彼此眼中都有泪光闪动。/ ]& e* Z4 d% [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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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卜克说,二砂人出国前,来访者的名单和行程就已传到东德各有关部门,他已经等待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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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砂人此次行程非常顺利。每到一个城市,陈福恒的房间都是电话铃声不断,有问候的,有介绍所到城市特色和风景的。73岁的安装专家军特驱车前来,专程看望老朋友;专家组长克鲁克纳的女儿凯蒂几次三番地打电话,邀二砂人去她家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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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砂和陈福恒与东德人的这种特殊的感情,还要从50年代郑州那次大规模的工业建设说起。4 G! S+ x" f, k# A7 o" L
5 d2 v I+ O9 h/ A$ R9 P 1954年,陈福恒“转业”到了二砂。当时说的“转业”,不是指从部队转到地方,而是指地方转到工业。陈福恒原在漯河市委工作,那一年和上千名干部一起被安排“转业”,他被分配到二砂筹备处工作。1955年年初,筹备处领导找他谈话,安排他到北京学德语。“当时外语人才极其缺乏。厂里曾派出一批人去学俄语,后来才知道弄错了:二砂是东德援建的。于是又派我们18个人去北京学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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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Q$ L; V( m( ` H+ _6 ` 也许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使陈福恒有机会成为一名德语翻译。陈当时20岁,只认识几个英语字母,对德语一无所知。在北京的一年时间,陈和另一同学学习最好,每次都考5分的好成绩。1956年年初,他被调回二砂,厂里办了个德语学习班,由他担任教师。陈福恒自编教材教了半年多,到1956年9月,东德专家来了,虽然总共只学了一年半,当时的情况是,他不干也得干,因为全国也找不来更多的德语人才,他只有硬着头皮上!那一批来了30多个专家,陈福恒跟了专家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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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翻译的不是一般的生活会话,而是复杂的专业术语,翻译的时候陈福恒经常憋出一身的汗,这边专家、那边领导都盯着他,那个急啊!他常常不得不说的德语是:“对不起,我没听清,请您讲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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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 j/ i0 E7 Z6 U: Z 所谓“时势造英雄”,就这样一来二去,翻译得多交流得多了,一年多前只认识几个英语字母的陈福恒,很快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德语翻译。先是跟土建专家,然后是安装专家,然后是工艺专家,从1956年到1965年,陈福恒几乎跟东德人朝夕相处。他似乎很容易接近那些“老外”,到现在他觉得中国人、德国人没多大区别,只不过他们鼻子高点,头发黄点,眼睛蓝点,可都是人,都重感情。0 O' d% P$ G8 a2 z$ T. L: J1 f8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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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印象最深的是专家组长克鲁克纳。1960年,克鲁克纳知道当时中国人生活困难,两人一起去北京出差,住在友谊宾馆,那里的饭极贵,陈福恒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够在那儿吃顿饭,他的工作又使他不能离开单独去吃饭,克鲁克纳总是丝毫不让他难堪地请他吃饭。老外一般不跟别人住一个屋,但克鲁克纳不同,他主动跟陈福恒说:“你别再花钱开房间了,跟我住一起吧。”9 ] x4 {1 A( ?7 y. |( ~3 U3 h
' S+ E l* l2 E+ |! M9 ~6 c* p( ^9 K- v9 O 当时二砂试生产出现问题,不能顺利投产。而国际政治形势发生巨大变化,1960年8月,中苏关系紧张,苏联将专家全部撤走。那一天陈福恒正好在北京友谊宾馆,看到很多苏联专家前一天晚上刚到,行李都没打开,第二天就匆匆走了。曾经很真诚地帮助中国的苏联专家,随着赫鲁晓夫一声令下,拿了图纸,扔下干了一半的工作匆匆而去,当时很多专家很无奈,是掉着眼泪走的。这种情况下,中国与东德之间关于二砂的谈判也很艰难,气氛非常紧张,但克鲁克纳认真听取中国方面的意见,“从来没有一句失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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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9 r3 F+ G4 [. }% y# A8 W+ V 磨料磨具磨炼中德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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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砂工作的东德人,曾经是郑州西郊一道别样的风景。3 i Y) k# ~. A" g. F N) y
- h+ v y: n' M0 i; t2 g 先后有67位专家和他们的48位家属长期在郑州生活,二砂为他们盖了专家楼,修了游泳池和网球场。这时西郊已经建起了几所大中专学校,到了周末,学生们不爱去“市里”了,他们喜欢去看东德人打网球,去看舞会上东德女孩红色的布拉吉飘扬。: O' R+ u7 p! L' L, H$ M0 y
, _, Q9 ?; T7 f5 C) b c! ]* g* R; s 过惯了苦日子、并且还在过苦日子的中国人,马上发现东德人的不同了:他们设计的厂房和办公用房都是“超豪华”的!二砂原企管办主任余志坚说,当时中国正提倡“勤俭节约”,厂里认为东德人设计的建筑标准太高,一层建筑,没负荷也没震动,不需要把柱子下去几米深!9 R, E- \- m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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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东德人坚持。他们认为砂轮厂在战争中会成为破坏的首要目标,希特勒进攻苏联,第一批轰炸目标就有砂轮厂:砂轮是机械工业的“牙齿”,破坏了砂轮厂是对军工企业的重大打击。争论的结果是东德人占了上风。二砂的厂房、生产工艺、产品质量最终都是按照东德标准来的,后来这个企业能成为中国砂轮行业的“龙头老大”,或许跟这样的建厂标准不无关系。中方在争论中也不是一无所获,原本设计得“特别气派”的办公楼,被建得简易了。但就这样,二砂的办公楼在当时的郑州也是“超豪华”的,有屋顶花园,还有餐厅、电影院,后来“大屋顶”受批判,二砂办公楼上的屋顶花园等被去掉。' K) C8 ~# Q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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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志坚说,尽管双方有分歧,但那时大家对东德专家还是很佩服的,对他们也发自内心地尊敬。他们待人热情,工作认真负责,什么东西都手把手地教,还时常办培训班讲课。那些专家跟中国技术人员和工人一起干活,进行指导和监督,质量方面要求很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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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恒告诉记者,东德人的责任心很强,工作认真,五六十年代的工人够勤快了,还经常被他们批评:“太懒了!交代三天了怎么还没干?!”' U% w/ h" P# `* {: P) {3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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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砂的《厂志》记载,当时东德专家提出的书面建议就达2978条,对保证工程质量、节约建厂投资都起了很大作用。土建专家西蒙与中国技术人员一起,试制成功30跨度的钢筋混凝土屋架,节约了大量的钢材;原设计要把厂区表层土挖去30厘米,但有专家现场查看后,认为这里的土地从未施过化肥,无酸性,不必挖除,节省了土建费用、加快了工程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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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就因为当初对二砂的这份真诚和这种责任感,多年以后,那些年已老迈的德国专家,仍对二砂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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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 @) \( o8 D3 u* | 当时东德专家在郑州也生活得很愉快,他们感受到了郑州人的热情和友好。他们每年有一个月的假期,可以去旅游。克鲁克纳迷恋上了壮阔的长江,陈福恒陪着他从武汉坐船去上海,他一路兴奋不已,回来时坚持坐船逆水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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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u2 w. O; [8 l4 z) m5 T 美好的友谊,在1960年6月出现了意外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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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 n& L& Q' G 这一年,二砂土建工程和设备安装工程基本完成,经过试生产,却发现刚玉磨料系统、磨具精加工系统和碳化硅冶炼系统等存在问题,需要改建,不能按期投产。$ {; C+ D' t- g* j* \
6 W% M3 Q$ z5 { 与东德协商建设二砂时,中方考虑到中国工业发展迅速,对磨料磨具需求量大,所以要求建设一个特大型砂轮厂。当时这样规模的砂轮厂只苏联有一家,东德的砂轮厂规模都比较小。他们没有这样的经验,设计有点纸上谈兵,因此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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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国际关系发生重大变化,出点问题倒也容易解决。但恰在此时,中苏关系恶化,民主德国没有像苏联那样马上撤走专家,但与中方的合作也无法顺利进行。从1960年9月到1963年2月,中国和东德就二砂问题先后进行了6次大的会谈,分清了责任,东德承担了技术和经济上的责任,同意对有问题的厂房和工艺设备进行改建和更换。; E; u1 l' w8 d' I%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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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二砂这个项目是‘通天’的!”当时担任翻译的陈福恒说:“到总理那儿了,什么可以让步,什么不可以让步,得让总理批。”东德人最终很不错,承担了责任,做了大幅度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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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4月,改建工作开始,到第二年年底工程完工,通过了验收。二砂正式投产,东德专家撤离郑州。他们走的时候很留恋、很伤感,也很无奈,“私下的感情是很好的,但国家之间出现矛盾,大家都很无奈。”陈福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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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国家之间恩怨的冰释,陈福恒于1985年与东德的老朋友取得了联系,此后他们长期保持书信来往。在陈家,记者看到厚厚一沓德语信件,多是工整的手写书信。陈福恒说,他患脑血栓、左眼做白内障手术,许多德国朋友知道后,都来信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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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90年代,曾在二砂工作的专家西蒙、亨弗林等人带着妻子儿女回到了郑州,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沧桑巨变的郑州西郊找到了第二砂轮厂。在老朋友的陪伴下,他们度过了一段温馨的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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