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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陀:广州两派红卫兵第二次座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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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4 01:40: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关于广州文革武斗

——两派红卫兵第二次座谈会(注一)

阿陀整理



时间: 二零一零年十月二日

地点: 广州东山 “绿岛”

出席:

黎服兵—— 华师附中“毛泽东主义红卫兵”

王穗生—— 广雅中学“毛泽东主义红卫兵”

谭加洛—— 八中“红色造反团”

罗振平—— 中山大学哲学系 “中大红旗”

罗振东—— 中山大学外语系 “中大红旗”

罗振明—— 小学生



一、六七年“七。二三中山纪念堂事件”

1、关于红卫兵的暴力倾向

2、东风派的枪从哪里来?

3、第一场大武斗是怎样打起来的?

4、红旗工人之死

5、纪念堂里有许多被割下的“耳朵”?

6、旗派有没有攻进纪念堂?

7、为什么两派大会地点相撞?

8、双方都无准备 —— 小学生的见证



二、六七年八月“打劳改犯事件”

1、丹桂里枉打社会青年

2、吉祥路吊死“傻仔”

3、确有犯人跑出来

4、黄意坚的“黑手论”

5、文革悬案新突破——发现三个真名实姓的死者

6、为什么要追索这段历史?

7、主义兵也可能被乱棍打死

8、人人成了惊弓之鸟  

9、对“吊劳改犯照片”的质疑



三、六八年中大“六三事件”



四、其它武斗事件

1、“8.11德宣路伏击事件”  

2、“5-20供电公司武斗”

3、荔湾车队抢车

4、广雅邱成琨之死

5、枪毙俘虏悬疑



五、“8-20事件”对一个干部家庭的冲击





一、六七年“七。二三中山纪念堂事件”

1、关于红卫兵的暴力倾向

罗振明:主义兵里面的女仔才厉害,打人致死的就有这些人,我亲眼看着几个女主义兵在中山纪念堂把一个工人活活打死。当时这工人冲入了主义兵的包围里面,已经打到他不能动,用脚踢,有扣的皮鞭抽。(罗振平:是本地还是外地红卫兵?)是女中主义兵,不是男仔动手的,这样才显示自己的革命性。毛泽东讲“要武嘛”,就是那句话煽动起来的。

王穗生:我讲我经历的一件事:有一班东风派占了省府,在上面架起了机关枪,截了一架过路车,捉了车上一个“孬妹”(北方女孩),问那派,答旗派,是军干子女,恶到不得了,粗口逐个骂。那班主义兵手中有枪,但个个都呆了,因为她是某某(主义兵)的妹妹。这时有个16中初一的“大巴”,14岁,喊“打她”!个个不敢动。“你们不敢?我来!”乓一下把她打翻在地,手脚翘起来反绑,还骂?打嘴巴,打打打,打肿讲不出话。因为她哥,最后放走。部队的女仔,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罗振平:北师大女附中打死校长就是这样。

王穗生:也是女中。

黎服兵:校长也是女的。

王穗生:(破四旧时)我们从北京串联回来,听说刚刚抄过西关光扬街,已经抄完了。我见到捉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晚上在教务处打,叫声很大。我去看,高二一个军干子弟用凳子打,用割草的镰刀。。。。。。看得我好惊,都不敢看了,赶快走。后来听说她是地主婆,忍受不住,被拉去游街时逃跑,跳入广雅护城河——水还不到一人高,不知怎么死了!(注二)

那军干子弟打人好狠,北方人,用椅子的靠背就这么掷下去!

罗振东:军干子弟比地方干部子弟又高一等,一等公民。

王穗生:北方人就这性格。省府有个保卫科科长,北方人,南下干部,用烧红的铁烙自己的儿子,吊起来。。。。。。

谭加洛:破四旧开打人之风,军干子弟带头,各校一样。

王穗生:我们班男生很好,不分派的,但女生分,女生斗女生很犀利。

谭加洛:我总结文革暴力,基本上是中学生比大学生狠,低年级比高年级狠,女生比男生狠,军干子女比所有人狠。

罗振平:我那时是中大红旗的。中大红旗有一次开什么庆祝会文艺演出,很多旗派的中学生也涌来了,突然场面乱起来,有人可能是想在女生中浑水摸鱼,中学生围起来用铜头皮打一个青年,就像人民公园打劳改犯一样,那铜头可以打死人的。这人可能混进来是想在女生中浑水摸鱼,这种是最乞人憎,照头照脸就这样打,就像人民公园打那光头仔一样。

谭加洛:文革中有红卫兵“打流氓”运动,66、67、68年都有,见到穿得花花绿绿的,拍拖的。。。。。。

王穗生:我们那时成群人夜晚走到流花湖(公园),一见到树丛里有男女拍拖就打,打流氓。那些全是隔壁广医的学生,我们是十几岁打二十几岁。

黎服兵:我还有一个两派联手打第三者的例子。我是我们班主义兵这一边,还有王XX ,将军的仔。政治部主任的仔是旗派的,我们两个顶得很厉害。有天我经过东湖公园,被班烂仔抢去皮带。回去一讲,结果无论是主义兵还是旗派,十几个男仔,省委、军区都有,不分派,一齐去东湖,叫我先去认人,认完一起出手,大打一场,没打死,但我们真是不分派性。

罗振明:那些真是人渣!

黎服兵:讲人渣,不过是成天在东湖窜来窜去的青年而已。

罗振明:学生哥,理你那么多?

谭加洛:很冤枉的,我们自认为道德纯正,追求理想什么的,你那些社会青年,全部是烂仔,贱民。打你是练手,打你没商量。

黎服兵:讲到最后,他们无非只是抢了我一条腰带,都要打得半死。

王穗生:主要是觉得受了侮辱嘛。

黎服兵:是啊,岂有此理,敢搞到我头上!

罗振东:都梁《血色浪漫》讲的北京干部子弟就是这样。

黎服兵:是的,他们还动刺刀。



2、东风派的枪从哪里来?

谭加洛: 王生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旗派抢枪抢得很被动,到处乱枪,还一再被打伤打死,怎么没听说东风派抢枪?你们有抢枪吗?你们主义兵的枪是怎么来的?

王穗生:抢派出所。

谭加洛:是抢还是他们送给你们?

王穗生:抢的。

黎服兵:不是送的,绝对是抢的。

王穗生:绝对是抢的!我讲一次抢派出所的经历。

罗振平:讲你的经历。

罗振东:被弹片打中屁股。哈哈。

王穗生:不是那次。不是我的亲身经历。我们班的人去了,我没去,回来把枪收在床底下,给我讲了过程。记得好像是冲广雅附近的西村派出所,抢光里面,包括民警身上的武器。后来我还试枪,后座力很大。。。。。。

另一次广雅很多人,包括纺织学校、30中,那次抓了很多人。我也没去。不记得是什么地方。回来的路上,被解放军开摩托车追,对着人头一排枪扫过去,吓得全部趴下,打中一个三十中的,但没死。

谭加洛:那是什么时间?解放军不能够开枪的啊。

黎服兵:有过禁令的。

王穗生:大约68年7、8月份吧。

谭加洛:是啦,七三、七二四报告下来就可以开枪了。

黎服兵:那已是收枪的时候了。



3、第一场大武斗是怎样打起来的?(注三)

谭加洛:还是回头继续讲67年的7-23吧。王生,你那次在场吗?

王穗生:听说中午纪念堂开主义兵成立大会,我们省府子弟约了一起走过去,未到纪念堂,在莲新路,见到因为小摩擦,双方打起来,我们全部进入省府——我们都是省府小孩,从围墙上往外看。双方隔着莲新路马路两边对打,旗派攻入,主义兵顶住,旗派靠省府围墙,我们正趴在上面墙头看打架,抓起转头往下扔。。。。。。他们反转过来攻入省府,我们退,省府小孩手上拿了人家好多支丁字镐镐柄,从侧门出去,见红旗工人越来越多,退入纪念堂。但还有栏杆可以挡一下。见有工人手拿“三节鞭”,后来工人支援的人越来越多,又退,草坪被占领,退上石阶。。。。。。这时最精彩,印象最深:打着中大八三一的旗,开一部吉普,哐当哐当冲过来。。。。。。这时的打架,真是深刻体验“三国演义”。

黎服兵:兵对兵将对将?

王穗生:大家手执冷武器。

黎服兵:第一场武斗,没抢,火药都没有。

王穗生:旗派从那边。。。。。。

罗振明:从南边过来,东风派从运动场过来,那边在开会

黎服兵:运动场是北面。

罗振明:东风派由北往南,旗派由南往北,就集中在纪念堂位置冲突了。

罗振东:不是的,旗派去越秀山运动场开会,主义兵在纪念堂开会,这样就截了他们的路。

罗振明:是、是。

王穗生:本来不是截,是摩擦。那班细路崽见旗派过来了,贪得意,一块砖头扔过去,就打起来啰。(旗派)“哇,那边有主义兵打我们!”就围上去打啰。就是这样打起来的啦。

罗振平:星星之火

罗振明:就是这样撞出火花。



4、红旗工人之死

王穗生:上到草坪那一段就精彩啦。拿着八三一旗,吉普车,个个抓棍的,冲进来。主义兵一路退,不知那校的(主义兵)就反攻,吉普车退不了啊,车上的人不懂倒车还是怎的,吓得扔了车就跑,主义兵就抢到吉普车

黎服兵:打到纪念堂屋的内房的平台了吗?

罗振明:未到。

王穗生:就在那里,就在平台发生了。

罗振明:始终都没进去?

王穗生:入不了。缴了吉普车,转过头开了。主义兵拿了许多灭火筒,跟着冲。那时候的胜利和失败,不是大家肉搏胜利失败,不是叫“杀”,是“嗷、嗷。。。。。。”吼叫。

      (哈哈哈)

        那一边吼叫的声音大,哪一边就赢。红旗工人当时为什么败?因为后面的人有铁栏杆,来不及进来。主义兵一枪到吉普车。。。。。。

黎服兵:就反冲锋啦。

王穗生:一反冲锋,军干仔会开车的嘛,将吉普一转过来,当做坦克车,一路开过去,主义兵跟在后面冲,声音又大了。。。。。。

      (哈哈哈)

        旗派就退了——我看着退,一直退落石阶,那里有一棵树,红旗工人转头一望,哇,(自己人)像蚂蚁一样涌过来,从栅栏爬过来。

罗振明:我们跟着爬 ,有我!有我!

罗振平:你是什么角色?你不是什么旗派嘛。

罗振明:小学鸡啰。我是和振华(哥)一起爬的。

       (哈哈哈)

王穗生:哗,看到(对方)后面这么多人,主义兵攻到石阶边上,哇,不掂喔,就站着不动了。红旗双方对恃,工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恐怖,真的很恐怖。

        (哈哈哈)

       真是很恐怖。就退了。主义兵几个大个子的在后面护着小的。没格斗,就砖头打。相隔大约十多二十米,砖头扔过去,就站着。但人越多就越敢冲,主义兵顶不住了,往后退,走最后的一个,被一个好矮好壮的工人一把揪住衫领——这是我亲眼看见的。但是,在他旁边还有几个抓住镐柄的主义兵,见到自己同伴被抓,一下子反包回去,围住那红旗工人。这边的主义兵马上又压过来,砖头像雨点扔过去,红旗工人就退了。一退,就把抓到的工人摖过来这边,倒捉俘虏了。这个可能被打死了。

罗振平:那工人啊?

罗振明:死啦!死啦!我亲眼见到的是那些女生踢这工人,他背上还勾着一个钩,钩在肉上,甩来甩去。

王穗生:这时吉普车已被他们抢回去了,灭火筒扔得到处都是。

罗振明:那工人为什么出不回来?因中间围住一层解放军。

王穗生:未有。

罗振明:有啦,绝对有!拦住,就是不让工人进去救他们的同伴。那同伴在哪里任主义兵打。

罗振平:为什么解放军不去救着工人呢?

罗振明:没有!

罗振东:争主义兵啰。解放军明显偏向主义兵,保护主义兵。

罗振明:是啊。主义兵爬到上面,揭瓦往下扔。

王穗生:我见4、5、6个主义兵,用镐柄,好像还用匕首插了一下。是扔,飞下去,插在他身上的。打到这工人差不多了,不能动了,红旗工人又围上来,那时主义兵看不妙啦,就涌进纪念堂。

罗振明:我看着,(其它)工人就离十几米,救不到他。当时可能还未死。后来小报有登死者照片。

王穗生:太多人围住了,很多女的看热闹,进去时门那么窄,我看着,我快点走人啦。现在就说啦,我记得我扔的砖头,刚刚掷中那个冲在前头的那个工人的,打中他。也可能他被打晕了、打伤了,不然这么大只(大个子),几个细路崽那够他打。但受了伤以后,力气可能就没那么大了。红旗工人再围上来时,(主义兵)就放下了不知是打伤打死的这个。。。。。。  几个大只的高中生,好像是八一中学的,拿着棍,在外面巡来巡去。那个红旗工人敢过来就真是打那个。红旗工人不敢冲进来。有几个穿军装的军干仔很能打,记得有几个是八一中学的,文化局长仔的孙江东。

黎服兵:就是说旗派始终没进去?

罗振明:没进去。

谭加洛:这就和我听的相反了。前几天我听六中讲是进去了。

王穗生:最后都没进去。我们进纪念堂是涌进去的,我的脚都被挟离地面了。砖头飞过来,听到女的哎育叫,脚都不用掂地就进去了

罗振明:振华也被煨(砸)了一个砖头。

罗振东:振华被煨(砸)了一个砖头?

罗振明:煨(砸)了一个。声都唔得声

罗振平:很容易就会被旗派当主义兵的喔。

罗振明:是会被主义兵当旗派打我们,因为我们是跟着从外围进去的。

罗振平:你们细路崽,和主义兵打的是工人,肯定不会把你们当旗派啦。

罗振明:我们连中学生都不是,明显看是细路崽。

王穗生:和工人的年龄差距明显看得出来。工人个个很大只(大个子)。

黎服兵:怎么证明旗派没有进去?

罗振明:我可以证明。

王穗生:我记得孙XX,那八一中学干部仔,其它人都进去了,他还在外面,红旗工人始终不能靠近。

罗振明:其实是解放军拦住了。

王穗生:不是呀。

罗振明:解放军自己都被上面的砖头打到。

王穗生:孙XX在外面巡,工人隔十几米不敢过去。后来他就进去了。我们关了门在里面玩。



5、纪念堂里有许多被割下的“耳朵”?

黎服兵:旗派不敢进来?

王穗生:旗派没有进。进去后有渴又饿,冲进地下室找水,见到被捉住的一个红旗工人,穿着一条底裤。躺在地下,受伤,女的为他包扎。

谭加洛:有没有看见,满地都是耳仔?据说旗派被割了耳仔。  

王穗生:无无无。

(哈哈哈)

谭加洛:小报是这么讲的。浸在福尔马林里。

王穗生:报纸看得我好笑。还说吊在纪念堂中央。谁能爬上去吊啊?

罗振平:宣传。好事者唯恐天下不乱。

(哈哈哈)

王穗生:我看着,男的主义兵见到(俘虏),就踢他,一踢,女主义兵就护着:“优待俘虏!优待俘虏!”

(哈哈哈)

        那工人黑呱呱的,好大只,为什么只穿一条底裤?奇怪。

罗振东:总共死了多少人?

王穗生:没多少人。

罗振明:第二天报纸,就看到背后挂个钩的那红旗工人照片。登了这人的尸体。这个肯定死了。

王穗生:地下室找不到水饮,就爬上天棚。为什么?我怕死。这么多人如果攻进来。。。。。。

罗振平:死都死最后。

王穗生:不是天棚,是纪念堂的顶部。里面最高那层,灯光棚还要上。有同学砸了小卖部,拿了些话梅和糖果来填肚。越吃越饿,都吃啦。天黑啦,惊,聊天,睡觉。

黎服兵:后台应该好多人。

王穗生:是好多人。我讲的是我认识的几个小孩,来来往往好多人,看戏的椅子被拆下来,堵着门口。

黎服兵:这么说旗派没有疯狂攻进来。解放军。。。。。。

罗振明:解放军介入了嘛。

罗振平:如果不是(解放军),旗派真要打,打得进去  。肯定大厮杀。主义兵那是工人的对手?

黎服兵:人数不多,加起观众也就三千人。

王穗生:爬到顶不止我们省委细路崽,还有很多其它的人。后来通知走咯走咯,就从科委那边的门出去。西边。地总两边拿棍护送,走。。。。。。

黎服兵:你们应该是到市一宫。

王穗生:是市一宫。

黎服兵:因为“万岁”那帮人也是以市一宫为基地的。

王穗生:每人领两个面包吃了,天亮回家。

罗振东:“血色浪漫”。



6、旗派有没有攻进纪念堂?

谭加洛:前几天我听六中的人讲又不同。他们是打着“六中东方红”大旗从铁栏杆大门冲进去的,冲的时候把对方顶铁门的人夹住,俘虏了。那大旗一直攻进纪念堂里面,但那是孤军深入,主义兵哗哗地退,结果他们只是攻了进去兜一圈就退出来了。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焗在里面啦。

黎服兵:估计是没有进到屋里面。

谭加洛:进了,他们说得很清楚,是在纪念堂里面。

罗振东:中心会场外围有条廊。

谭加洛:他们说进到会场里面。

黎服兵:应该没什么可能。

谭加洛:很快,也可能冷不防,一入,就退出来。

王穗生:这不奇怪,有可能,有可能,因为当时好多主义兵不是去打架的,而且不是打仔。各校主义兵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总部。那天是成立总部大会。



7、为什么两派大会地点相撞?

谭加洛:所以按黄意坚讲:7-23是主义兵总部成立大会,旗派同一天是因7-19华侨糖厂武斗死了人开追悼大会。申请场地时,说东校场不知什么原因不行,安排到越秀山,这不,整定要打架嘛?所以他觉得奇怪,如果你不安排在越秀山就没事啦。必经之道啊。

罗振平:7-23以后迅速升级。

黎服兵:武斗从那天开始。

罗振东:揭开武斗序幕。

罗振平:星星之火点燃。

王穗生:事后我都想怎么会碰撞起来?你说那帮细路崽,他不扔两块砖头他手痒。特别初中生,捣蛋仔嘛。

黎服兵:不接触就没事。

王穗生:省府都被我们搅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军代表的单车放在楼下,上楼觉得不妥,下来已经没有了。其实我们偷车的人还躲在旁,吓得要命,看军代表上楼,赶快骑车跑了。

罗振东:无政府主义。

黎服兵:如果讲阴谋论。。。。。。

王穗生:有可能

罗振平:有点像

黎服兵:如果东较场是空的,你都不安排过去,那就。。。。。。 不过当时如果这地点确有其它安排,这也是可能的。

罗振平:不能这样安排。

谭加洛:作为领导人应该预计到这么安排可能会发生冲突。

罗振平:当时主政是谁?

谭加洛:阎仲川,广州警备区司令员,和黄永胜。这里有个问题,六七年三月,借“二八冲军区”事件及“中央军委八条命令”,广州军区把旗派往死里整,旗派称之为“三月黑风”。周恩来四月到广州,表态支持旗派。旗派一夕翻身,当时有个社论“黑云压成城不催”。军区一直转不过弯来。。。。。。

罗振东:这篇社论是我华附同班同学写的,他也是中大数学系。中大红旗的“黑笔杆”,“省革联”占了南方日报,许多社论出自他手。后来“一打三反”斗到他仆。现在是广州大学数学系主任,已退休。

谭加洛:广州军区全面介入地方文革,就是从67年3月15日省军管会成立以后开始的。三月整肃,把造反派“清场”,扶持保守派,一边倒,全面掌控大局。周恩来这么一表态,等于否定军管以后的成绩,重新洗牌,对军区来说,丢面子不说,还等于大局“失控”。如果站在军区的立场上假设,如何才能重新掌控大局?——不怕“出事”,越出事越好。换句话说就是越乱越好,因为只有这样,军区才能以仲裁者和地方最高行政当局的身份行使权力,控制局面。也可以要挟上面。我这是从黄意坚“黑手论”的角度所作的一个假设,对“7-23纪念堂事件”和后来的“吊劳改犯事件”也许可以有这么一种解释,但也仅仅就是假设而已,没有证据。

黎服兵:周恩来支持旗派是很明确的。当时东风派主义兵还因为这事去冲珠江宾馆。如果你这样推理,也可以成立。

谭加洛:周恩来表态这件事非常微妙,根据原军管会办公室副主任迟泽厚的回忆,18号接见时,周恩来给地总红总的定性是“偏于保守的群众组织”,19号就让秘书打电话到军管会,改为“革命组织”。广州文革后来因此形成相对平衡的局面。军管会顿时像吃了定心丸。因为无须由原来倒向保守派违心地180°转向造反派,只要维持表面的“一碗水端平”就可以了,但实际怎么运作?很复杂。文革历史不是靠假设能讲清楚的。

罗振东:红旗杂志有个后来被打为“小爬虫”的林杰,我们中大红旗王彬林就是专门负责和林杰联系的。后来被整得很惨。

谭加洛:我可以问问王彬林,我和他一直有联系。

罗振平:中央文革就是通过这种渠道,控制各地文革。



8、双方都无准备 —— 小学生的见证

王穗生:振明继续讲你的经历

罗振明:我们住在正南路对面,那天和振华无所事事,就跟人去了。那时小学六年级,13岁。人流涌,跟着看不过瘾,前面的人已经翻过纪念堂栏杆了,有点安全感,也跟着翻过去。看到旗派一路向前攻,达到一定程度,这时解放军介入,手挽手。不记得解放军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我们从省人委那边——东边越过栏杆。那边是通向越秀山的必经之道。

罗振平:冲突就发生在那条路上。

罗振明:主义兵从里面扔石头出来。那边马路相安无事,就是省人委这边。

黎服兵:省人委的西面,吉祥路这一段。那边连新路靠近科委,这边吉祥路靠省人委,靠近市一宫。你们是翻墙入还是门口入?

罗振明:没门口的呀,我们随人流翻入,里面打得很厉害。

黎服兵:有铁门。

王穗生:很难翻,有刺啊。

罗振明:翻得,那时我们很厉害的呀,像犸骝,哪能拦得住我们。

谭加洛:这么大胆不怕死?

罗振明:怎么会怕,都未想到过个“死”字。

罗振东:睇热闹!

谭加洛:继承广州人好奇心。。。。。。

罗振明:倒泻屎都去。

黎服兵:这也反证当时不是很激烈

罗振明:真的不是很激烈,没想到要死人。

罗振平:很好奇,平时哪有机会看到这么大规模打架?

黎服兵:“嗷、嗷”声一定是第一线。

罗振明:我们就没有那种紧张。远,听不见。

王穗生:声音从喉咙出来,我们听到很恐怖。

罗振平:纪念堂有堵墙,那声音打落墙反弹,声音两面冲击,回响,像钱塘潮,特别恐怖。

罗振明:跟着就解放军来了。解放军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清楚。主义兵回到有石阶的地方,工人在草地,中间解放军手拉手紧紧护着那些主义兵,脸向着工人。。。。。。

黎服兵:当时应该都是这样(情形),主义兵劣势嘛。

罗振明:主义兵揭起瓦片掷下来,掷到解放军也头破血流。

黎服兵:不够力气,飞(掷)不过去。

罗振明:我在外围看得很清楚,那工人入了解放军的圈子里面,即是主义兵控制的范围里面。

王穗生:那工人是打进来的喔。

罗振明:是打进来的。

王穗生:那里没解放军,所以我没注意到解放军。

罗振明:解放军在这边拦着。工人在这边。

王穗生:工人抢回吉普车,成片压过来。我对中大八三一的印象就是那支旗,主义兵拿了旗冲回头。。。。。。

罗振明:对吉普车我没有印象,不记得了。近距离看打那工人,活活打成那样!看那些女性,哇,这都踢得下?!

罗振平:八一中学那帮女仔!普通中学没有那么犀利。

王穗生:广雅都很厉害的呀。

罗振平:干部子弟又多,继承父辈的革命精神。这和一般市民的精神状态不一样的。军干子弟比地方干部子弟更厉害。

罗振明:然后里面突然组织反攻,“嗨——”,解放军就阻拦。主义兵往外冲,力量很集中。工人很散,逃跑。这时我惊啦,爬栏杆出来。工人向马路散,散往吉祥路、东风路。砖头从里面往外扔。振华就是这时挨砖头的,在马路上,不是里面。

黎服兵:说明双方都没有准备。

罗振明:我们看热闹的也觉得是这样。

黎服兵:锄头柄都不知从哪里来的。

王穗生:省人委办公室后面有个车队,不知在干什么。

罗振明:那里有个工地,在挖防空洞,有枕木。。。。。。

黎服兵:临时,没准备的。

罗振平:双方没准备。主要问题是后面有没有人控制? 为什么把旗派和东风派粘得这么近同时开两个会?这是很奇怪的现象。

王穗生:如果在纪念堂开会的是工人,或者打不起来。碰到班衰崽,捣蛋鬼。。。。。。

黎服兵:你们省人委那班都算衰崽啦 。

王穗生:我成天跑到省人委玩。扔完那块砖头,我走到后面。我都不敢看了。

罗振东:7-23揭开广州武斗序幕。

罗振明:第二天市区气氛恐怖,见“火柴盒”(公交车)过,不知是什么派,车上有人横咬着匕首,撑着门,杀气腾腾。。。。。

黎服兵:那时两派都在申冤,互相指责。





二、六七年八月“打劳改犯事件”

1、丹桂里枉打社会青年

王穗生:小北路,丹桂里出口那位置,马路边,看到打一个人,打得头破血流,瘫倒在地,才有机会讲话求不要打了,自己就住在那条街那条巷。。。。。。有人真的去找。他妈来了:“呀,怎么打他啊?!”呼天抢地大哭。原来这是个社会青年,小学毕业 ,没工作。我在旁边,看见他穿的是花弗一点。

谭加洛:会不会就是因为穿得花?

王穗生:太“串”。反正真正劳改犯见不到,见到的都不是劳改犯。

谭加洛:时间?白天黑夜?是见到最多死尸那天吗?

王穗生:应该就是最厉害那几天。7-23以后家里不让我出去,哪天走到丹桂里巷口就看见了,开头还叫,渐渐出不了声,挨着电线杆:“不要打我啦”。他家好像住三眼井。听说法政路还吊了一个,我没去看。



2、吉祥路吊死“傻仔”

谭加洛:那天是六七年八月十二日,早上约九点多钟,我从市一医院出来,步行经过荔湾、黄沙、人民路、长堤、一德路、海珠广场、河南。。。。。。几乎半个广州,一路亲眼看见的死尸有几十件。黄意坚讲后来点出总数约一百八十多,我估计不止。

罗振平:当时我从家里出来,沿连新路走到吉祥路,对面中山四路,教育路。。。。。。都见到挂死尸。我当时走到吉祥路和公元前交叉的大榕树——这棵树现在还在。我看到一个人被打得在地下打滚。(谭:我前年已给这棵树照了相。吉祥路那个是个傻仔,我已经从不同的人口中听过这件事)。拳打脚踢,皮鞋踢在他身上梆梆响。他口鼻流血,依依呀呀。(王:是不是穿劳改衫?)不知道什么劳改衫,光膀,光头,不看了,太肉酸。继续走到中山四路,就是吉祥路左转,还未到新华戏院这一段,几棵两个人高的小树,有青年,没所谓劳改服,五花大绑捆在树干上,身上被戳过几刀,胸口流血,脸色腊黄,头垂下,已死。走到教育路,又见到两个尸,其中一个是女的。不敢再看了。回头,经过公园前吉祥路,刚才那人已被吊在树上。

谭加洛:根据我的调查:这人可能有精神病,大约八月十一日傍晚,手拿一支发动汽车用的曲铁棍在街上走,被群众扭送到吉祥路居委会。居委问出他的地址,打电话去叫他的亲人来领人,不知什么原因,那边否认和此人有关系,居委只好留他在里面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放他出去就出事了。



3、确有犯人跑出来

罗振东:看来没有劳改犯一说?

谭加洛:当时有说西村监狱没人看管,公检法垮了,犯人跑出来,还有槎头看守所犯人也跑光了。。。。。。

这里既有流言,也有真实。第一是根据军管会的档案记录,当时确实有一些拘留所,劳改场一时没人管,有人跑出来了。像槎头这个原来主要用于临时拘押偷渡者的拘留所,当时就真的一哄跑散八十多人。这些人都不是重犯,但一传起来就加油添醋了。另外一些劳改农场期满释放的留场就业人员,也可能趁机回城;第二是我亲眼目睹。这段时间我在陈列馆就旁听过一个公安红旗的人审讯一个被群众送来的“劳改犯”,记得他自述就是这样的就业人员。但这样的人数目肯定不多,其中有没有真正脱狱出逃的“劳改犯”?不得而知。至少直到目前为止还未有证实被打死的人里面有任何一个是“劳改犯”(编者:当时劳改属轻罪,非刑事罪。劳改制度下更有无数无辜的人因为政治原因被剥夺自由,例如右派。因此逾越宪法而设立的,不经正常司法程序就囚禁公民的劳改制度本身就是非法、错误的。在这个制度下被囚者既不是真正的“犯人”,更不能把这些人和作奸犯科的刑事犯混为一谈。当年被判劳改者被“妖魔化”,群众普遍存在敌视和恐惧心理)



4、黄意坚的“黑手论”

那么死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在我06、07年开始调查期间,听过许多目击证人讲述具体的案例,但没有一个目击时间是在八月十一号夜间至十二号天亮以前这时间段的,也没有一个死者有明确身份。因此当我07年第一次采访黄意坚,把这疑问提出来时,他立刻认同这两点事实,告我他早在六七年底两派一起办学习班时,就询问查实对立派和此事无涉,于是和主义兵联名写信给阎仲川(市革委会主任,广州警备区司令员),结果被阎训斥“搞事”。因为他在事发后曾分两路点数调查过死尸,一路是他安排中学生去做的,一路是让公安刑警何可通过派出所系统去了解的,结果两方面的报告非常吻合——死亡人数都是180多,都是外地人,身份不明。黄意坚一直怀疑有黑手幕后操纵,尸体有可能是从外地运来,乘夜深人静沿广州主要干道散布。。。。。。后来我接触东风派的头头莫超海和邱成琨,他们都不否认黄的观点,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正天当时在陈列馆,是红联宣传部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排除那种可能性。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就觉得匪夷所思,因为要神不知鬼不觉半夜在广州城到处撒尸、吊尸,操作难度太大。不过如果有人希望乱中图利,弄来几件无名尸,放出谣言,煽风点火,制造混乱,也非不可能。有回忆录说《红岩》的作者罗广斌,就是用这一手搞垮对立派的。但关键是要有证据。



5、文革悬案新突破——发现三个真名实姓的死者

近几年我每年都陪父亲回国一次,顺便利用一切机会进行调查,终于有所突破。

二零零七年五月二十六日,我通过一名死者的弟弟,证实不同的目击者都曾提到过的东山口一路车总站,被吊死在电线杆上的青年名叫汤永耀,是广州七中62年高中毕业生。本来他初中高中的各科成绩一直很好,还特别喜欢唐诗宋词。由于家庭出身的原因,不能上大学又没有工作,精神就渐渐不正常。8月11日吃完晚饭后,像往常一样出去散步……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同年五月二十九日,我访查出一九六七年八月白鹤洞(永红)公社的两位死者是郭灿亨和李瑞安:

郭灿亨,男,白鹤洞(永红)公社东滘村二队人。被定为“历史反革命”,监督劳动,为生产队割草。那天晚上天刚黑,郭在家磨刀(准备第二天割草使用),民兵经过窗外,听见磨刀声,说他要搞阶级报复,反攻倒算,把他拉进小学校审讯,毒打,半夜两三点已经奄奄一息,哀求饶命……

李瑞安,男,同一公社增滘村人。被定“坏分子”,也是被民兵毒打,未断气,再用刀砍……

还有,同年六月七日,根据我的老师余柏茂提供,惠福路甜水巷可能是打劳改犯的最早发案地点,我专程前去访查,万万想不到在街头偶遇的一个当地居民,失口透露他本人就直接参与了打死“劳改犯”围殴行动……

还有,我的一个朋友亲眼目睹这期间在郊区白鹤洞永红公社门口,十几个大约6——10岁的儿童,把一个已经绑起来的青年,“四类分子”,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活生生吊死在树上……

我已写了文章,这里就不多说了(传阅)



6、为什么要追索这段历史?

罗振东:你花这么大力气去调查,最终目的是什么?

谭加洛:我也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就是觉得如果没有人去做,这段历史很快就会永远埋没了。我第一次开始做街头访问是06年夏天,地点就是北京路步行街,这条街上还有不久前政府用玻璃罩保护起来的的宋元明清历代街道遗迹,目的也是显示这个城市有多么辉煌悠久的文明历史。我当时就很有感触,广州文革中最骇人听闻的“吊劳改犯事件”也在同一地点发生过,这段历史就不是这个城市历史的一个部分吗?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呢!

如果说做这件事还有什么目的的话,那就是当时的一个想法——将来有一天,也在这同一地点,树立一个纪念碑,把这些大动乱中枉死者姓名查出来,一个个刻在上面,让世世代代吸取教训。这是一段真实的历史!而且还可能会再次发生。现在贫富两极分化,社会矛盾越来越尖锐,如果一旦发生动乱,历史会不会重演?谁也不敢保证。

我始终想不大明白,民风一向并不野蛮凶悍的广州人,文革中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全国都绝无仅有的令人呕心的事?



7、主义兵也可能被乱棍打死

罗振平:那时候街巷都闸头闸尾,谁进都要问是哪里来的,万一答不对,人一围上来,你就死啦。

黎服兵:派性斗争也可能引发类似的事件。大约是7-23以后,打劳改犯事件之前这段时间,有一天,我和三个同学到广船宿舍找同学,那里是东风派的基地,偏偏那同学是旗派——那宿舍区只有一、两家是旗派。一到门口,有人问“找谁”?答“余总”(同学的父亲是广船总工程师)。马上哨子就响了:“大家快来,有旗派来啦!”许多人跑过来要打我们,赶紧跑,后面追,石头飞过来。。。。。。

跑到广钢门口的公共汽车总站,跳上车,但司机被追来的人喝住了,结果我们被抓住。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弄点钢管做枪的,突然想起这里是东风派的地盘,赶紧表明主义兵的身份,刚好身上还带了主义兵证,一拿出来,即时放人。如果没有这证,恐怕会当成旗派全部打死为止。



8、人人成了惊弓之鸟  

罗振明:当时我们那条街都互相打好招呼,如果是自己人,电筒就闪多少下,符合暗号就不打你。我家后窗铁栏杆都锯断。。。。。。

爸爸去省府上班时,把床头扶手的木棍放进手提包做防身

罗振平:振明讲锯窗,还备有一条绳,为的是劳改犯一攻上来,可以从后窗上瓦背逃生…… 爸爸还备了一条铁通,歹徒闯进来时至少可以抵挡几下。

黎服兵:人人都恐惧心态。

罗振东:居民就是怕劳改犯,搞不清就打。

罗振平:两派互相也怕,心理上容易过敏,一触即发。主要还是群众,不是派性斗争。

黎服兵:我不同意阴谋论

谭加洛:不过在事实未清楚以前,什么都是可能的。罗广斌就在武斗冲突后,从殡仪馆搞来四具无关的尸体游行抗议……

罗振平:罗广斌是四件尸,好搞,广州是几百,而且遍布两岸,还要动用运输工具……

罗振东:没有可能,应该是群众自发的。

罗振明:当时很乱。

黎服兵:有没有人用心煽动?也可能,借机一讲,人人就行动起来了。

罗振东:最主要先加了一个罪名(扣一顶帽子)“劳改犯”

谭加洛:但许多情况下明知不是劳改犯,还打。

王穗生:只要是“阶级敌人”。

罗振平:不管你是不是,总之你危害到我的安全。

谭加洛:整个宣传教育就是反人性,反人道主义。香港打死一只猫都有罪。那时任何人只要被划入阶级敌人这个圈,很少会有人同情。



9、对“吊劳改犯照片”的质疑

谭加洛:有一个67年就偷渡到香港的人,当时在香港出了一本关于广东文革的书(注四),书里面有这样一张照片,旁边的说明称是67年7月广州文革武斗进入高潮时悬挂于市区电线杆的红卫兵尸体。这肯定是错的。因为7月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8月中倒是到处吊尸,但没有一具和派性、和武斗有直接关系,如有的话,当时一定很轰动。因此我怀疑他是目前发现的唯一一张广州67年“吊劳改犯事件”的照片。(传阅复印件)

罗振平:香港的人搞这些不行,又是夸张得要死,不实事求是。况且这是不是广州,你都不知道。

王穗生:(读照片上手写文字)“这是广州电灯杆上的死尸”。

罗振平:这很难说。

谭加洛:因为后面还有标语。

王穗生:(看书中说明:“这是一九六七年七月,广州红卫兵武斗高潮、惨杀,进入高潮。图为红卫兵尸体悬于市区电线杆上被解下时的情形。”)这就胡说八道,那有红卫兵!

罗振平:重庆有一个红卫兵的坟,那是真正红卫兵的尸体。

谭加洛:广州也有一个红卫兵坟,在花都,这几天我一直想去看,但他弟弟说不要去惊动他。为什么这个坟能保留到今天?据说是当地农民认为给当地带来好运。保护了他。

罗振平:这个照片是假的,没有人穿这种鞋,像皮靴。

谭加洛:爬电线杆的靴,有铁箍,踩着上。

罗振明:不像劳改犯的。假的。

王穗生:这就不是劳改犯啦。

谭加洛:但当时被打的人也都不是劳改犯呀。

罗振平:当时没人穿这种靴。

谭加洛:北方人?

罗振平:你有没有注意,字体全是繁体字。

谭加洛:这是书的说明。

罗振平:我说背景“喜报”。如果是香港人写的,信不过。

罗振明:“喜报” 是自己写上去的吗?

谭加洛:是贴在一面墙上的。背景。

罗振平:不应是繁体字。

谭加洛:可以作为分析的一种意见。

罗振平:要看它的年份月份。

罗振平:我看不出是什么鞋。

罗振明:没裤脚的,军装才有裤脚。像牛仔裤,不是阔裤脚。裤型,不是文革的。

罗振东:放大,可以看时间

罗振平:“喜报”符合文革背景,但字体不符。怎么写都不会把“报”字写成繁体。

王穗生:破四旧时剪牛仔裤。

罗振平:这个人像是活的。

谭加洛:这场面是两个人在解一个吊在电线杆上的尸体。

罗振平:不能够说明是一具尸体嘛。这样的图景能说明他是尸体吗?

谭加洛:看清楚一点,他是倒下来的,衣服反起露出白色衣服。吊这一串钥匙,还有绑腿,可能是北方人。不是农民。

罗振平:最好能看见后面的字,年月日,喜报,什么时间写的。还可以有一种解释,有一个工人,是电厂,电气公司的,搞电时发生了工伤事故。最上面的那个也是电线工人,如果发生工伤事故,他就在电线杆上死。这可能性不是没有。然后另外两个也是工人,采取措施将他救下来。因为三人的绑腿是一样的。

谭加洛:三轮车夫也是这样绑的。

罗振明:裤型也是一样。

罗振平:那时裤脚是宽的,不是牛仔裤,没牛仔裤穿。要么是施工时扎绑腿,三个绑腿是一样的。三人服饰为什么接近一样?只能是同做一件工作。

谭加洛:很有道理!很多文革照片,就要靠在世的人分析,什么时间?地点?说明什么?。。。。。。如果留给后面搞历史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入手。





三、六八年中大“六三事件”

罗振东:大规模抢枪好像是8-20三元里石井那次,中大什么人在那次死了?

罗振平:白鹅潭抢枪,中大死一个人。

谭加洛:白鹅潭又不同,白鹅潭是六七年八月十三日,一共死十八人。

罗振东:8-20事件?

谭加洛:8-20中大没死人, 中大去白鹅潭可能是参加珠江红司抢枪。

罗振平:外贸公司的货轮,远洋轮有枪,中大参加去抢,结果被打死了。

罗振东: 冯志坚

罗振平: 是冯志坚。中大前后一共死了四个。

罗振东: 不止,随手点都不止:冯志坚、杨飞立、阮向阳,还有生物系

罗振平: 哦,在天台被红总流弹打死的。在生物楼楼顶站着,隔着马路,对面红总可能看见,一枪打过来。不是流弹,故意打的。

罗振东: 生物系五年级的,根本是毕业的了,不记得姓名。共五个。

谭加洛:还有一个呢?

罗振平: 还有一个化学系四年级旗派学生,研制炸药炸死自己。

谭加洛:阮向阳在六三事件中可能是被22中和8中等校中学生一起涌上去打死的。

罗振平: 我很熟。

罗振东:杨飞立我很熟。

罗振平: 阮向阳原来是中间派“长江公社”,我们一起,他是一头,我是二头。后来观点分歧,解散后我成了旗派,他入了“革造会”,成了头头。六三事件前,全中大基本都是旗派势力范围,只有图书馆和隔壁的校务办公室的办公楼是他们的。

罗振东:还有女生宿舍,叫“保皇宫”。

罗振平:那只是宿舍。本来相安无事。大家都不来往。但要吃饭啊,大家下楼,在食堂不打招呼就是了。你不惹我,我不惹你。后来发生六三,据说是革造会认为他们没有一条通道出凤凰村,两栋楼成孤岛,没法和外界联系,结果就起了这个主意,六月二号深夜,阮向阳带队,突围措施就是突然占据物理楼,企图从哪里找一个出口,那时叫“战略眼光”。一攻就将正在睡觉的旗派全部轰下楼,没打死人。这下旗派火滚啦,于是便打。

罗振东:杨飞立带队。

罗振平:杨飞立带着八三一那帮人去打。

罗振东:杨飞立本人也是红司东山纵队的头,我去省委调查张云就是他派的。算比较高级的头啦。

罗振平:中文系,和我住同一栋楼。于是带队去攻,要抢回那栋楼。革造会将大箱大箱贵重的仪器顶楼梯口。杨飞立一层一层攻,不知攻到第几层,可能革造会退无可退了,一个手榴弹扔下来,一炸就死。哇,这下大嚄啦,旗派失控了,连广州中学生都成批成批涌进中大,要参加战斗。

罗振东:阮向阳知道死路一条啦,半夜跳楼。

罗振平:旗派放火烧楼。他不知从几楼跳下来,跳落最下一层的瓦檐,碰的一声从瓦檐滚落地下,

王穗生:跌死的?

罗振平:没跌死。可能扯着绳下来,没扯住或站不稳。

黎服兵:不是自杀的。

罗振平:不是,是想逃跑,去找救兵,要出凤凰村。跌落地爬起来,还飞跑,往凤凰村突围。结果被截住了。中大的旗派工人。。。。。

罗振东:后来一打三反清算,谁杀了阮向阳?八三一蒋的被揪出来。。。。。。讲不清

罗振平:中大的旗派工人很恶(凶)的(王:工人都恶),就在围墙那截住,活生生打死。但楼里还有人的,不肯下来。

罗振东:举白旗。

罗振平:火烧物理楼啊!旗派攻不上去就放火烧楼啊!我看着。

罗振东:我也在场。

罗振明:挥舞白床单

罗振平:最后举白旗我都看到。然后那班中大红旗的“指战员”们,就在楼前面排队。。。。。。

王穗生:接收?

罗振平:照相啦。(哈、哈)

谭加洛:这些照片不知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文革后没收,在军管会的档案里?

罗振东:后来这些俘虏一大堆,包括杜XX ,不是积极分子,也在里面。革造会女生很多,全部绑了眼。什么非礼啊,那天晚上传闻就多啦,加油添醋,是不是真的?这永远也讲不清啰。

罗振平:东风派当然有这衰讲这衰啦。六三武斗以后,整个中大被旗派占了。

罗振东:哦,(保皇宫)大楼的女生就是这样被抓的了。

罗振平:全部清场。图书馆,办公室,包括对面的大楼。这样就很紧张了。对面省柴红总想控制这条路,广州的旗派就源源不断地涌入中大支援中大红旗。未清场之前,东风派想派卡车来增援物理楼,结果旗派闸住路口。整个广州一下子都紧张了。

罗振东:中大西面有堵围墙,红总派个突击队突然用大铁锤打开。

黎服兵:那时没用枪吧?

罗振东:大刀长矛。我住西区,看着他们打开一个大洞。。。。。。

罗振明:我觉得工人比学生狼(凶),狼很多。

谭加洛:因为六七年“九五命令”后收枪比较彻底,两派到六八年,上半年也比较平静,手上的枪都不多,中大“六三事件”打起来就不像六七年那程度。

罗振东:我华农的附中同学第一个死的,是考入华农的陈嘉文,就死于收缴武器时。不心甘,炸几条鱼都好,自制手榴弹,一拉就炸。我班死几个男同学。

罗振平:你小小一个班死这么多人?

罗振东:是,许显堂,北京工学院,小头目,手下死于武斗,自己良心自责,傻啦,死于精神病院。间接死。

罗振平:哎,民族大悲剧!



四、其它武斗事件

1、“8.11德宣路伏击事件”  (注五)

罗振平:我看的一幕很精彩,不知是不是七月二十四号,七-三,七二四事件嘛(编者:没有“七-三,七-二四事件”,只有六八年“七-三,七-二四布告”)东风路,有一派——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是哪派的,截住那条马路。我看着车一部部开过来,那些人拿着枪,机枪、步枪、冲锋枪都有,站在马路两边(王:7-24未有枪。罗振东:肯定8-20以后)。不知道(日期)。车开走以后,武装人员已站在马路两边。我刚刚在住的那栋楼后面,一眼望下去,很清楚。乒乒乓乓一路从西面响过来,那时是德宣东路,现在叫东风路。由西向东一路响过来。枪声越来越接近,看到一部客车,就是现在的公共大巴,赫,高速冲过来,那些枪就是对着它打,两面的枪打。那司机怎么样?我在楼上看得很清楚,他整个人睡倒在驾驶座下(谭:好多次事件都有这情形)。我亲眼看的(王:刚才提到的16中“大巴”也是这样开车)。他不是直接用眼看,是对着镜看的。对着上面的反光镜(倒后镜?),不知他怎么看,很高的车速(王:他说是看两边的屋子)。中学生!那契弟(家伙)是中学生!车厢里面还有男仔女仔,趴在车上,两面枪一路打。。。。。。

罗振东:张XX 8-20就是这样九死一生。

罗振平:王XX 的小儿子就是这样被打死的。



2、“5-20供电公司武斗”

王穗生: 68年5月20号打供电公司那次,看着一卡车,6、7个东风派的。。。。。。那次我也去了,我们车装了20多个主义兵,去支援。经过供电公司楼下,砖头噼噼啪啪掷下来,我连头盔都没戴,很惊,挨着挡板,旁边那个被砸中手,这车开走后,到了自己那边,(后面)又有一部车,上面有工人和主义兵,6、7个,一个手雷扔进车,个个趴下,在一个工人背脊爆炸。车开到市一宫——我的同学在市一宫看到,一扯,皮带断了,整条裤子抽出来,跟着背脊就断了,还没死。扶进去敷药。。。。。

罗振东:脊椎骨断了,绝对死!

谭加洛旗派扔手雷?68年死亡事件有限,你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讲。

王穗生:这是我亲眼见的了。送进去的死了,至于其它中弹片的。。。。。。

罗振东:他不就是翻墙快一点,不然的话。。。。。。



3、荔湾车队抢车

王穗生:那次是我们去车队抢车,被旗派围住了。荔湾西路有个车队,大家看见有车,就进去开了。都还未打着火,哇,门口被围住了。死啦!对打了一下,对方也是学生。我们有同学(原先已)把一个教练手榴弹挖开里面的芯放了些炸药进去——炮仗炸药。这就救了我们!他们冲得很近时,它吱吱响,吓到人啦,轰的一下,头飞一边,柄飞一边。。。。。。

(哈哈哈)

旗派退后以后,我转头望后面——是死路围墙!大家逃跑。我那时不知怎么这么大胆。那墙上有玻璃的喔!有一点站脚的地方,我一撑就上去,一跳过那边,就听见轰的一声,我的大腿好像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不看了。旁边十七中的跌倒,也不理了。那边旗派已经把巷口截住,爬墙时我已把棍扔了,没武器,我一下捡起两块砖头,一举举起来,准备冲。对方见到我这恶,三、四个人一下散开了,就冲了出去。对面的人来救了。初二甲班的那个叫“YELLOW,你的腿啊!”我一看,哇,整条裤都湿了,咚的一声就跌倒在地。

(哈哈哈)

YELLOW是我的外号,本来是三划王,封XX  一叫,全校都叫开了。

包扎完送去总医院,在那里挖出来,花生米这么大粒,这么深。。。。。。没中血管也没中骨头,没中筋,神经也没中。我怎么知道这么深?——见护士上药时整个手指塞了进去。

我是跳下去时手榴弹扔过来的,事后听说,刚好扔在17中同学的屁股上,他听到声音,蹲下,结果在他屁股上爆炸。他已经挡了很多弹片。(罗:他死了?)没死,他爬到老百姓那里,叫“救我!救我!”,后来送去医院。残废了。

谭加洛:是什么时候的事?

王穗生:六八年四、五月份。

黎服兵:应该是“七三、七二四”布告以前。

王穗生:以后。

黎服兵:以后没抢。“七三、七二四”布告以后全面收缴。

王穗生:不记得了,反正是第二次(武斗)



4、广雅邱成琨之死 (注六)

王穗生:我刚才讲那“大巴”,很会开车,在我们广雅,打死了我们一个(同学)。当时两派人刚好在广雅门口撞到,大家拔枪——都有枪!像铁道游击队一样。大家对住不动。后来那叫邱成琨的想逃跑了,就这么宽的地方,想一步跨过去,十六中那个“大巴”,真的像李向阳一样,拔出手枪“呯”的一下打过去,就打死了。新五的邱成琨。其它人当时不认得十六中的“大巴”,就认得他旁边的李XX,全广雅的“4-10”都要抓住李XX将他打死。李不敢回学校。

      后来捉了“大巴”,关了十多年,八十年代末放出来了。大家约出去玩,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很老实。大家惊奇:“嗨,大巴变成这样?以前那么。。。。。。”十几年关成这样!和我们班抢枪的那一批都被关到潼湖,被解放军打,回来个个一身伤疤。



5、枪毙俘虏悬疑 (注七)

谭加洛:不久前我听到一个传闻:文革期间七中有个主义兵小头目,强奸了一个旗派女生。后来旗派查出这个人了,把他抓到七中操场,审过后让他跑,他苦苦哀求无效,跑没几步,所有在场的人都举起枪集体向他射击。。。。。。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罗振东:我们红司“东山纵队”当时就和“七中红旗”在一起,他们很多女仔,一个盯一个,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王穗生:可能没有。同学之间会传。假如打死一个主义兵,同学会讲。

谭加洛:讲得是有鼻子有眼,会不会是其它学校?广州文革杀俘的事发生过好几件,其中8-20事件,据说有个叫张金贵的东风派,杀了被俘的铁中两个旗派,事后他被旗派抓住,在21中后山枪毙。



五、“8-20事件”对一个干部家庭的冲击

(编者注:本文罗家三兄妹和王家是姨表关系)

罗振东:急剧升级是8-20抢枪后开始的。我们一个亲戚,也是中大,物理系张世明——父亲是老干部张英,他就是那次中了伏击,趴在方向盘下面开车冲了出来,九死一生。

        8-20导致我父亲大祸临头。当时省委61个厅局级干部签名支持旗派,指责地总红总大屠杀,大字报贴在北京路。那里面就由我父亲,是局级干部最高的。从哪开始站队就错了。

王穗生:我听你爸讲,想了好久,到底支持那边好?两派都是群众组织。不过周恩来讲造反派好,周恩来没错。

罗振东:我爸犹豫很久,我和大佬做他工作,你要支持造反派。。。。。。

王穗生:你哥来说服我改邪归正,退出主义兵。将小报讲的什么镪水浸人,把人吊上纪念堂。。。。。。向我讲。我暗笑,那是吹牛的。

罗振东:差不多我们都不来往了——老表都不来往了

罗振明:有那么深仇大恨?我不觉啊。

罗振东:后来他妈说,大家老表,有必要搞成这样?后期才来往,才扯在一起。

谭加洛:你们是什么关系?

王穗生:我妈跟他妈(姐姐)从东莞来广州读书,最后参加革命。

黎服兵:姨表。(谭加洛)你当时都几搅事的,7-23怎么你不在场?

谭加洛:我们当时在财厅顶楼,红司呐喊总部,虽然很近,但一点不知道。直到差不多完了,事后有几个干部过来,一面喘气一面讲他们没有武器,打起来急了,有人去掰中央公园的铁栅栏,他们就直接把自行车砸了,用前叉做武器。

王穗生:红司呐喊?中间派?

黎服兵:不是,最狼,叫的最响,和中大八三一一样。。。。。。

王穗生:记得7-23以后,大表哥你来动员我退出。

谭加洛:那时你在中大?

罗振平:7-23以后我就没参加派别活动了。我是受你妈——三姨委托。

罗振东:记不记得老豆(父亲)是我们动员的?

罗振平:记得。全家都是旗派,周恩来都表态了,老豆你作为领导,应该支持旗派!我们几个都倾向旗派,肯定动员老豆啦。这是我们的大过失。

罗振东:大过失!

罗振平:害了老豆老母,还害了自己。

黎服兵:始终都衰的,干部都会受冲击,不管旗派东风派。

王穗生:他爸爸原来是准备三结合的。

罗振平:对待干部是以派性为出发点的,不是看干部本身有没有问题。没事都搞到你有事。

罗振东:东风派已经警告:你不要表态,表就衰梗啦!今天出大字报支持旗派,第二天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就出来啦!

罗振平:老豆经不起我们劝,哎呀,让老婆和仔看不起?说我怕死?

王穗生:我看到正南路大字报,大个字:“挖出埋藏在共产党三十年的大特务。。。。。。”

罗振东:三姨整天找我们。

罗振平:怕你(王)出事,叫你不要参加这些啦,你妈不好意思对你讲,我们是同辈人,讲话方便些。

罗振东:我老豆去北京参加三结合干部学习班,东风派、旗派都去了。一回来形势大变。。。。。。

王穗生:我们都去接他爸的车,找不到人,为什么?

罗振东:一下火车就被抓。那是六八年春节,年三十晚,全家人准备好菜等老豆回来吃团年饭,回不来,最凄凉。

罗振平:大祸临头,今次惹上身了。本来不用挨这么多年。

罗振东:六七年底去北京,六八年春节失去自由直到七三年。

黎服兵:警司是关了一批。

罗振平:首先是计委,东风派先关进自己私设的牢房。

黎服兵:牛栏

罗振平:是。关进去后,这情况很多单位都发生过——统计局拉上台批斗,跪下,脚踢腹部。军区支持,东风派长气势啦。清算,从哪里入手?从干部最好。看你的倾向,以斗走资派,抓叛徒埋手。搞群众会打架,先斗支持旗派的局长、处长。我老豆可能是局长里位置最高的,所以首先要打他斗他。计委何XX   牵头,斗的时候用脚踢,什么“伪军官”“中统特务”“反革命黑手”“走资派”。。。。。。几顶大帽子。老豆被踢时用手夹住,保护自己

罗振东:好在我老豆识保护自己,护住肝。踢到手。避开手就到肉,差不多打晕。

罗振平:其中有一个处长被踢伤肝,后来肝癌死了。

王穗生:听你爸讲有干部(专)用拳头打肝部,很大力,打得你眼冒金星。

罗振东:东风派最毒一手是(准备)把这批干部送到十九路军坟场,交给“郊贫联”,说这就是挑起广州大乱的,挑动农民打死。。。。。。

罗振平:好在这时发生了广州支持旗派的干部全部拉去游街的事。我刚好在楼上。我们住东风路。看见市委系统,文教书记李征,脸涂黑了,挂了个什么名堂的牌子,很多人,还有部分省的干部,十几部大卡车,两边工人、学生,押着游街。

谭加洛:李征,武斗前曾被我们捉到学校宿舍软禁写交代材料。

罗振平:他是我们亲戚。

罗振平:王   ,市委秘书长,也是这样拉去斗。

罗振东:原来准备升为后补书记的。

罗振平:可能警备区怕这样搞会出事,将所有省市干部全部收回来,关在花县。

黎服兵:保护措施

罗振东:王匡把发霉的烟给老豆抽。。。。。。

罗振明:秦牧无聊到蹲在地下看蚂蚁。。。。。。

罗振平:这班人都互相认识,解放前搞地下工作,有的去过延安。。。。。。

王穗生:有人说:老罗啊,不要想不开,坐国民党的牢也好,做共产党的牢也好,不死就行。你跟我学打太极拳吧。

谭加洛:很文学化。我们以前的卓校长,文革前海南电台台长,和我一起下乡时跟我说,你猜我关在小房间(牢)里最想的是什么?我以为一定是想亲人啦。不是,她最想的是有一颗糖吃。她参加革命前是上海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有吃零食的习惯。。。。。。

罗振明:让他们拔草,被骂连拔草都不会。

王穗生:还要抬棺材。有个干部急病死了,计委四个局长、主任抬棺材。叫“高级棺材佬”。

罗振平:最后悔是动员老豆支持旗派,其它都无所谓。

王穗生:他不倒你们什么事都没有。

黎服兵:不过当年不倒的是极少数。

罗振平:但不会拖这么久。

罗振东:不表态支持旗派,也不会往死里整

黎服兵:你爸籍贯是哪里?北方人、外省人?

罗振东:广东人。“东纵”的

黎服兵:凡是广东干部,再革命也多余了。(罗:没错) 入了另册。我老豆也是东纵,好在是陈毅北撤淮海战役后跟林彪四野南下,很早转业。我妈还在部队。算有保护。

谭加洛:我父母也是东纵,没想到今晚这里成了东纵后人的聚会。

黎服兵:东纵的人,最大的都是副职,不能担正职。

王穗生:曾生做过。

黎服兵:是市长,不是市委书记。

      。。。。。。。

      后来,我母亲在北京关军事监狱,父亲在广东关牛棚。。。。。。

罗振东:你讲得对,广东地方干部,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参考资料

注一 :二零零九年第一次座谈会“ 文革为什么分两大派? ——广州两派红卫兵历史性对谈”见“培英老三届网”http://www.py1966.com



注二 :(以下两篇,第一篇的投水者非上文同一人,但都发生在广雅。后一篇是大背景介绍,供参考。  

“全校的教师都被通知到广雅中学集中,住在那里,与其它西片的中学教师一起搞这次清理阶级队伍。已是“牛鬼蛇神”的也不例外。我想这次又不知要挨多少批斗了。到那里后我才发现,我们这些老“牛鬼蛇神”没有新问题的只是作陪衬,这次要搞的是抓“新坏人”。揪坏人的办法与以前历次运动的一样,就是先要人自己交代,“坦白从宽”:否则,让别人揭发出来,就会“抗拒从严”了。我没甚么好说的,且几年来一直给“监管”着,没有新问题,倒觉得压力不大。不过,清队才刚开始不久,就有人自杀。我认识的有十二中英语科的吴开晓老师,到广雅没几天,就从广雅到一座楼上跳下来毙命。至今我也不知道他是甚么原因自杀的。还有一位以前曾一起在进修学院学习的姓欧阳的女士,她不是十二中的,听说她过去曾是空中小姐,被怀疑是特务,这次也在广雅投水自杀了。”

吴莞筠:一位广州女教师的文革经历 2001年11月

录自《广州侨中老三届网》

“广州的“破四旧”和“红色恐怖运动”也于八月下旬展开。若以北京作参照物
,广州‘红色恐怖运动’的严酷性轻得多,但若以正常社会生态对照,‘血统论红
卫兵’的暴行也是惨绝人寰的。他们在学校里殴打老师和出身黑五类的同学。在社
会上到街道居民组里按派出所提供的资料,抄‘黑五类’的家,并肆意殴打,再把
他们押送原籍,打人最凶的学校也就是高干、军干子弟比较集中的学校。如六中、
铁中、七中、八一中学,二十一中。二十一中地处市区北部边缘。学校操场后面便
是山丘、乡村。该校‘血统论红卫兵’从附近村庄里抓了地富分子回校关起来轮番
殴打,并不给食物和饮水。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地主很快被打死,另一名中年体壮的
富农熬了几天也终于带着遍体伤痕赴往黄泉之路。‘血统论红卫兵’把打死人根本
不当一回事。当被打死的地富的子女象幽灵一样一声不响满脸惊惶地来搬走尸体时
,‘血统论红卫兵’们还在附近骂骂咧咧:‘他妈的!’‘把这些黑五类都打死才
好!’”
                   摘自《刘GK文集》www.boxun.com/hero/liugk



注三:关于事件起因,可参见阿陀“7•23中山纪念堂事件起因——关于第一场大型武斗的不同认知”一文。另外,中国文史出版社2007年北京版薛声钦《十年人生梦——文革亲历记》有如下记载:

“当时负责‘主义兵’保卫工作的白晓刚则讲了一件更为令人吃惊的事。他说,他们起初并不知道‘红旗派’要到越秀山开会,到十二时左右,他们见到广钢‘红旗工人’的队伍先到达,因天气很热,广钢的工人队伍解散下来,坐在纪念堂的栏杆外的树荫底下休息。‘主义兵’见是‘红旗派’的人,开始很紧张,但后见是工人队伍且在树荫底下乘凉,便没有派人去赶走他们,不过还是用望远镜监视他们。白晓刚还说,到一时左右,突然从莲新路方向走来十几个‘主义兵’打扮的人,他们以为是自己人来开会的,但这些人行径很怪,先到科学馆那边,后又往东走到纪念堂西门,白派人去和他们打招呼,他们见了‘主义兵’似乎很害怕,,即向‘红旗工人’休息的人那边去了。刹时,就听见树荫吓得人慌张乱了,说是主义兵杀了乘凉的工人,要抓主义兵。白晓刚还以为自己人被‘红旗工人’打了,刚想派人去支援,虽之(谁知)那是十几个向西边走了。当时,他问了在场的‘主义兵’,都说不认识这些人。肯定不是他们‘主义兵’的人,白晓刚认为是有人冒充他们‘主义兵’,派人跟踪他们,这批人到解放路乘一部大卡车走了。”



关于宣传车及中大八-三一大旗被夺,同书中作者根据黄意坚本人的回忆有以下描述:

“麦XX 和王挺报告:‘主义兵’已用匕首打死了广州钢铁厂‘红旗工人’一人,广钢工人很生气,其它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也很生气,他们要求‘中大八三一’带头指挥现场。黄义不容辞即在吉祥路把八个群众组织头头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短会,决定把几部宣传车调来前面开路冲过纪念堂的路段,直去越秀山。。。。。。之后,‘中大八三一’黄意坚扛着团部大旗上第一部大卡车出发,其余的人跟着宣传车队往越秀山方向前进。谁知走了没多远,便遇到‘主义兵’石头袭击,许多人受伤,退了下来。大卡车无法退,司机只好开大油门往前冲,大概冲了一半路,黄意坚被‘主义兵’击中,当场晕倒,司机和车上的人把黄意坚紧紧拉住,但手中的‘中大八三一’团部大旗摔下马路。‘主义兵’把‘八三一’旗帜作为胜利品,悬挂在中山纪念堂一个角落。”



注四:海枫《广州地区文革历程述略》香港友联研究所一九七一年版。



注五:编者判断此段目击可能有关“8.11德宣路事件”,下面两篇文章作者分别是旗派和主义兵:

“八月十一日,这对井岗山公社来说是黑色的一天。中午,我乘车去司令部开会,到中大听说中央文革代表下飞机后便遭到了绑架,很可能会发生广州的‘七二0事件’。头头巳到广州兵团组织兵力去了。我马上赶到七中,见到一车一车全副武装架着机枪的广州兵团战士已在开出去。‘八三一’的陈子均说被绑架的是金敬迈,头头已走了,暂没有十七中的任务,要我赶回学校待命。我心急似火,催司机快开,谁知‘文革牌’的司机李穗昆在下东山铁道急转弯时竟翻了车,好在我伤不重,吩咐将伤重的人送去中山医学院,自己便拦了部车继续往回赶。同学们一听这消息,义愤万分,纷纷请战。虽然这时我们已有了几支枪,但仍觉执行任务不够。欧志武提议马上行动抢一次枪,说空军后勤可能有。事情紧急,我同意了。
   曹敏松、郭耀昆从6路汽车总站强借了一部“火柴盒”车,争着做司机,我决定曹敏松开。(后来回想,才庆幸我这个决定救了一车人。)大家挤了上去,有数十人,车顶也坐了人。空军后勤就在我校的对面,空军与造反派的关系历来较好,因此我们从来也没有吃过“窝边草”,这次事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车绕到环市路电视塔前停下。那时的环市路还是郊区,荒无人迹。我们攀过铁丝网,趟过齐腰的矛草,转过山包便见到了一排排营房。大队人马乱嘈嘈冲了进去。营房却不见有枪(原来抢枪风潮开始后,部队已奉命将枪坚壁起来了)一些人只好顺手捞了些军装和钢盔。
   出得营房,部队已经列队,敲锣打鼓呼喊口号:‘向革命小将学习!向革命小将致敬!’‘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我羞愧万分,不敢让他们看见是‘邻居’所为,命令大家赶紧从原路撤回。
   没有抢到枪,欧志武仍坚持要去白云机场。我不同意,认为情况不明,司令部并没有给我们这个任务,还是回学校待命。
   绕大北路经德宣路,车过中山纪念堂,进入省人委地段,突然遭到猛烈伏击。枪声噼噼叭叭地响。我只觉臀部象猛挨了一棍,麻得很。向外一望,只见一个家伙正倚着省人委大门柱举步枪向我瞄准。坐我前面的梁江平钢盔已经穿透,白色的脑浆直冒。我马上大叫:‘趴下,冲出去!’十六岁的小个子曹敏松一听枪响,机警地蹲在方向盘下,以两侧楼顶定方向,刹时间冲了出去,驾驶室的玻璃全是弹洞。他个子这样小,又蹲下,头皮仍被子弹划破。若是大个子郭耀昆,那就完了,他必死无疑。司机一死,满满一车人的伤亡就更是无法数计了。
   曹敏松冲出火网就大喊:‘细佬(我的绰号),车往哪里开?’我回道:‘直开中山医!’
   车到中山医,竟停不下来,顺坡直冲了下去,原来刹车系统已被打坏。曹又急问,怎么办?我命令道:‘撞墙!’曹敏松猛一打舵,车跳上了人行道撞穿了执信路口邮电局的一堵墙,才停了下来,街对面东山消防队立即过来抢救,将伤亡人员抬进医院急救室。我支持着自己走过去。医生为我取出弹头。我听说罗干英伤势最重,一排子弹扫过肚子,肠子出来了,极为痛苦。
   晚上,同学们送消息给我,死亡五人,轻重伤十几人。指挥部人员负伤的便有我、罗晋江、欧志武。欧志武重伤,子弹击中脑部,幸好车分秒未停,送院抢救及时,不然便没救了。
   我悲痛极了,陈一阳也悲痛极了,握着我的手疯狂似地喊:‘报仇!报仇!’
   ‘811事件’,是广州市区发生的第一起伏击事件。紧随我校之后,又有几辆过路车被打翻,死伤多人。主要凶手,人民汽车‘615’的沈志华、黎子昂后遭逮捕,下落不明。

摘自 王XZ《走向黑暗》
                  

五)学生程敬理等五人之死

2001年,我回母校参加校庆筹备会,学校书记指着教学大楼左侧的一块空地说:“这里真奇怪,种什么都不长,只能铺上水泥。”

我对书记说:“书记啊,这里怎么会长呢东西,这下面是个砖基础啊!”
书记说:“什么砖基础?”

我说:“烈士纪念碑啊!”

1967年8月11日,学校有五个红卫兵被打死,死难者一方在此处谋划修筑一个“烈士纪念碑”以事纪念,砖基础砌筑好之后,事情黄了。

1967年7月,广州武斗全面爆发。

1967年8月11日,学校的“红旗派”听说“中央文革”的代表刚下飞机就被绑架,急欲营救。他们出发前谋划到空军后勤部抢夺武器,结果空手而回。

在回校路上,汽车经过东风路省人委招待所大楼(如今广东大厦)前,遭到伏击,当场死五人,多人受伤。幸得十六岁的司机机警,蹲在方向盘下把车开了出去。

这五个死去的学生是:

程敬理 梁江平 李志林 冯伟军 罗干英

除了程敬理与我同届,是20岁的高三学生,其余全是初中学生,年纪最大的十七岁。

2005年,我参加小学同学聚会,见到了梁江平姐姐。我问:“‘文革’中你的一个弟弟没了,是吧?”她说:“是啊!他是我最好的弟弟啊,只参加一次活动,就没了……”

说者沉痛,听者泫然。

(七)结束语
    岁月流逝,记忆也会淡忘。
    今天,我写下此文,是想让后人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这样的生命。即使是我们,也快把他们忘却啦。这个学生死难者的名单,我是打了很多个电话,才搜集齐全的。
    在刻意制造的遗忘面前,我们要留住自己的记忆。    因为,人血不是水!!!

摘自 老周《广州十七中“文革”死难者追记》

《黄X岗》总二十三期



注六:关于此案,在李大力《让人民审判「政治杀人犯」》一文有如下记载:

由此,我想起了很多亲身经历的文革往事。文革期间,我中学的母校著名的广州广雅中学也发生了血案,我们同级有一个考上华中工学院的学生,名叫丘成煜,出身自高级知识份子家庭,大学毕业后我还在火车上遇见过他。1967年夏天,他在广雅中学读书的弟弟丘成昆,参加了学校造反派组织「四一O」,在广雅河边被另 一派主要由高干军干子弟组成的「毛泽东主义红卫兵」从背后开枪射杀,尸体跌落广雅河,年仅十七岁。近年看到广东著名的散文作家秦牧先生回忆文化大革命的文章,其中有一段说:「人们咬着匕首,抬尸游行,在一些中学门口,看到因武斗而死的学生的讣告,上面大书:“享年十七岁,永垂不朽”等等字眼。」不知道秦牧 先生在这里所写的是否就是指广雅中学的丘成昆,我高中同学的弟弟。

(博讯2006年11月28日)


   
注七:关于杀俘,王XZ在《对文革中张金贵被杀案问题的几点归纳回答》有如下记载____

张金贵是红警司公安系统(由吴之伟、刘沛良负责)将案件侦破,在其家中缉捕的。经审讯和证人指证,他是8.11省人委血案和8.20三元里血案的主要凶手之一。如果说“杀俘”,此人才真正杀俘。8.20保党派三元里伏击包围了造反派,将其俘虏,张金贵把铁中钱守廉、曾某(资料不在手边,记忆也许有误)拉出,绑上眼睛亲手杀害。这才引起了他们铁中、21中同学朋友的愤恨,复仇心切,不待命令,带人将其强行劫出枪决。(海纳百川 www.hjclub.com)

(二零一一年一月根据录音整理。题目为编者所加,内容先后略有调整,未经本人审阅)

原载《培英老三届校友网》(http//www.py1966.com)2011年总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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