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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蒙:忆“三十五中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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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5 13:43: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无语问苍天
——痛忆三十五中事件

1967
年9月,广州正处在两派大武斗的恐怖气氛当中。西村水厂的武斗枪声刚停,一到黄昏,广州便一片死寂……

我们学校的旗派跟随其它同派组织从白鹤洞撤退,暂住在广州黄沙铁路南站工革联(工人革命联合委员会“)总部红司”(大中学生“红色造反司令部”)工革联的旗帜在这个旗派大本营的门口高高飘扬。晚上有一辆架着机关枪,随时准备开火的军用装甲车固定在大门外的十字路口中间停驻。警卫严查的口令声和汽车喇叭的暗号声(当时每天都有不同的口令、汽车灯光暗号和汽车喇叭暗号,防止误伤自己人。) ……紧张的临战气氛弥漫南站。

晚饭后,我们几个同学和刚认识的九中及三十五中同学在一块聊天,一位三十五中同学愤愤不平的讲述自己学校有十来个三司”(广州红卫兵第三司令部”,总部在华工,属于中间派组织。)的同学,只有两个男生,其余十多个全部是女生。他(她)拥有三支手枪,二支是五四式手枪,一支是左轮手枪,但总共只有二发左轮手枪的子弹!一伙人天天开着两辆北京吉普车到处去耀武扬威,招摇过市……

看得出,三十五中的几个男同学是一群有志气的红卫兵,他们看不惯那两个“三司”骑墙派男同学和那群女同学之间的风流韵事,在说得咬牙切齿!气愤的说:自己组织的同学早就在想办法,看怎样去解除这群人的武器装备,拨掉这个眼中钉,大家的闲谈慢慢变成了商议。

我们几个同学正愁手中没有武器,只有手榴弹,何况手枪比步枪,冲锋枪更有吸引力,当然想一块去缴这二个“三司”男生的械。

九中的同学手上武器不少,对那二辆北京吉普车最感兴趣,正愁没有抢到车子使用。

三十五中的几个同学决定马上开车回学校,跟自己组织的头头何细根和其他同学一块好好商量,看怎样讨论出跟我们一块共同去收拾那两个“三司”男生的细节……

没多久,我们盼望着的几位三十五中同学开车回来了,还带同七八位同学一起来。他们组织的头头何细根与我们认识后,详细讲述他们已经商量好的计划,把画好的三十五中平面地图摆着跟我们一起讨论(当时参加讨论整个行动计划有:我校是我和郑明,九中二个男同学和一个女同学,三十五中何细根,另外一个女同学和一个男同学,共八人。):

由地下操场上三楼是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十来个三司的男女同学就住在教学大楼三楼东面最边缘的课堂中……

他们“红司”的人住在四楼,三楼上四楼的楼梯通道有防御工事。“红司”的人有十来支手枪,多数是驳壳式手枪和五四式手枪,弹药十分充足,也有手榴弹。留守学校的同学已知道当晚的缴械计划,他()们不会作出武力干涉行动。

这次对三十五中“三司”的缴枪行动总人数约三十六人,三十五中与九中人数差不多,近半数是女同学,共分成三个行动小组,每组十至十二人:

三十五中一块来的人有半数是女同学,带了七八支手枪及一些手榴弹,一辆大货车。他们计划不出面缴械,只负责学校门外上下九路一带的武装戒备。

九中“红司”的同学他()们有六七支手枪,也有手榴弹,弹药十分充足。由他们负责去缴械。因为“三司”的人不认识他()们,抢了也没有怨仇可报。另外,为预防“三司”的女生可能发难,九中“红司”部分女同学也计划参加上三楼对“三司”的缴械行动。

我校的同学(有“红司”和“新一司”成员,约五、六个同学。)由于都没有枪械,所以安排与部分九中的女同学负责推两辆北京吉普车离开三十五中,到门外的上下九马路上,用绳连结在二辆大货车的尾部,所有同学完成任务后一起拖回来黄沙南站。

到三十五中后,三十五中的汽车司机郑国辉、和我们学校的司机邓枚霖留守在汽车里,随时准备接应从三十五中完成任务出来的同学。

行动总指挥是何细根,缴械指挥是九中头头(忘记名字了),推车指挥是我校郑明同学。

行动的原则是不抓人,不伤人,只缴械及抢车。

我们也议好两辆北京吉普车分给九中“红司”;二支五四手枪分给我们学校的同学 (另外三十五中答应事后送给我们一百发五四子弹。);那支左轮手枪归三十五中“红司”。

所有参加这次缴械中没武器的男同学和女同学都背上一支没有枪栓的七九步枪 (没枪栓就不能使用,在工革联总部随便拿取。),以壮军武(其实也是壮壮胆)

我们几位二十二中的同学除了为将到手的武器兴奋外,也为可报早前一晚曾做了三司半小时俘虏的小仇而高兴(因前晚我们参加西村水厂的战斗,从西村木材厂工革联前线指挥部回黄沙南站,也是由邓枚霖开的车,我们后车厢内上五、六个同学都拿着没有枪栓的七九步枪,在南岸公路向珠江大桥方向行驶回黄沙南站工革联总部。突闻邓枚霖连续发出独特的喇叭暗号声,我们一看正面公路上,路中间停着一辆正用机关枪对着我们的军用装甲车,对我们发出的喇叭和灯光暗号无动于衷,这下子令所有车上的人大为紧张。车一停,荷枪实弹的十几个人从马路二傍包抄围上来,用枪指着我们,并上车搜查。原来这些人是三司的,虽然后来放了我们,但我们心中也总是有点窝囊气……)。

大约晚上十时左右吧,叫醒部分正在睡觉的同学和两位司机,何细根临时向司机和所有将准备出发参加这次行动的所有同学作了简单交待,大家便上了这两部货车出发去三十五中。

两辆货车到达三十五中门外,除司机外所有人分成了三个小组,我们的同学和九中的几个女同学马上集中在一起,三十五中的同学在学校门外和上下九马路附近一带武装戒备,九中的一组同学负责打头阵。

三十五中的同学把学校的大门打开,九中的十来个同学一马当先,冲进了面向教学大楼前的操场。不知九中那位男同学大喊一声缴枪不杀”! 跟着向天空开了两枪,枪声划破了黑暗中的宁静,气氛马上显得紧张起来。跟着九中其它有枪的同学都跟随着大喊“缴枪不杀”并举枪向天空胡乱开枪,意图显示实力,威吓对方……

我们负责推车的同学也按计划进入三十五中后,马上冲向大门右边的音乐室,我也立刻印证了脑海中三十五中的地图,两辆北京吉普车就放在那里。

真滑稽,我们推车的十多个同学竟然没有人懂得汽车操作的基本常识,不懂得放下煞车的手闸,不懂得将波箱棍放在空挡的位置上。十多个同学在凭死劲地推一辆靠近音乐室门口的北京吉普车,却只能移动少许……

此时,楼上突然响起了两声枪声。好啦! 他们没有子弹啦,冲呀!不知九中谁在操场上这么大喊着。九中在操场上的同学开始边响枪,边往教学大楼的楼梯位置方向冲……

我们一听也高兴起来,因为大家不必再顾虑三司手上那两发左轮子弹的危险了,放心地把两辆北京吉普车推出去马路便行了……

突然,楼上枪声大作,操场上九中同学一片狼籍的急速退到三十五中大门口外……

这一下我都给吓呆了,所有推车的同学给这教学大楼上突如其来密集的枪声惊吓得不知所适!大家都停止了推车,往操场和大门口望过去。此时,音乐室屋顶给子弹打得当当作响。我还未来得及害怕,突然间在黑暗中我看到一个发出小量火花的铁球从操场边滚进了音乐室,边滚边闪烁着小许火花,竟滚停在我的脚边!我从没有看过这样的小铁球,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心里一惊,没有顾得上什么,马上就松开推车的双手,往身旁边的砖柱上一躲,也不知是跑开还是想躲开了……轰隆!一下巨大的爆炸声,我顿时感觉眼冒金星、两耳嗡嗡作响的发痛 (这手榴弹爆炸延迟,是因为使用者扣着环扔下来,手榴弹有了三、四秒时间才爆炸。事后看到爆炸坑距离柱子仅三十厘米,我往砖柱旁边站着的躲避,虽然是很愚蠢的动作,却刚好避开了手榴弹爆炸的角度。)……

爆炸之后我们推车的一些同学惊慌失措地疯狂往学校大门口外逃跑,我也跟随着慌乱地弯着腰向学校大门外跑。刚跑到学校大门口的柱子边,一位忘记姓名的三十五中男同学头也不敢露出来,从柱子后面伸出手枪就向着教学大楼方向开枪,子弹刚好在我的头顶发际擦过!我一气,一伸手就把手枪抢了过来,跟着打了他一拳。正开始骂人,好几位女同学跑过来把我和他拉到学校大门口左边的骑楼底下(骑楼____广州的旧马路两旁房屋特有的建筑特点,楼宇第二层伸出、并伞遮着行人道。),我背着墙,面向马路,她们及那位开枪的男同学听我解释为什么抢他的手枪以及揍他那一拳的原因。我跟着把手枪还给一位三十五中的女同学,她骂了他两句,把手枪还给了他。他低头不语,像是在认错……周围仍然枪声大作!他听那个女同学的训斥后,便开口向我道歉,随后回到学校大门口掩护那些还没有逃出来的推车同学……

忽然,马路上我们学校邓枚霖驾驶的汽车发出不寻常的急速后退声,大家给这特如其来的猛烈倒车声所惊吓,都不约而同慌张地望过去,驾驶座上竟然空无一人!看得我们目瞪口呆,为什么汽车会没有人驾驶?令得我们所有看到的同学都莫名其妙!汽车就这样急速的倒退着离开了我们……

三十五中大门口外九中和三十五中的同学仍旧不停的用手枪向教学大楼还击,突然门外的一群同学慌作一团,可能又有同学受伤,大家惊慌失措地抬着一个同学离开学校大门口……

就在我们这群人看着汽车急速的倒退,以及看到大门外乱哄哄这一会儿,斜对面骑楼二楼处(正对着三十五中大门口)又突然有人向我们站立的位置处“嘣”,“嘣”,“嘣”,一连三枪!子弹穿过眼前一群女同学的头顶,打在我头部耳际边距离约20厘米 40厘米、和 60厘米之间的墙上!我们原以为这里是最安全的位置,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连发子弹吓破了胆,所有人顿时都惊弓之鸟的一轰而散,各自夺路而逃……

我惊恐万状的向西狂奔100多米,才发现308班的梁有翠女同学紧跟着我跑。我俩定了定神,回头望望着枪声大作的三十五中大门,门口前竟然已经空无一人!我俩站在骑楼阁下注视了良久,除了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不见任何人影……

原本期待着有同学一同跑来陪伴,看来机会渺茫。因为手上没有武器,只有背着的一枝没有枪栓的七九步枪(梁有翠是空着手跟着我后面逃的)。不敢再往枪林弹雨的三十五中学校大门口走去,我用询问的语气征求梁有翠同学,这里是危险之地,她同意一起走回黄沙南站工革联总部再作打算……

那时的广州,所有商店下午二、三时就关门停止营业了。傍晚四、五时过后,马路上就没有了人影,更别说车子了。若有的话,必定是荷枪实弹的两派人员。广州靠近马路的所有大街小巷都有联防铁栏杆,白天也有联防队员持棍棒、一头磨尖了的水喉铁桶、大刀、长矛等武斗工具守卫,防范陌生面貌的人进入。下午四五点钟以后就关栏上锁,大群联防队员持械守卫,非居住其间者,休想混入,通宵都有值班的联防队员站岗放哨……

那晚枪声大作的三十五中学所在之上下九路,我逃难沿途所见,联防铁栏口人影也不见着,偶而见到一个人影,也像惊弓之鸟一下子逃得没有了踪影,也许是看到我手中的没有枪栓的七九步枪吧,一路上想找个避难所也没有希望。那死城般的上下九路,不时传来三十五中方向的枪声,真令人胆颤心惊。我俩紧张得没说过一句话,借着马路边骑楼下柱子作掩护慌忙赶路。

快到广州酒家旁的“艺联”(以前是一间大戏院,文革时做了专卖工艺品的商店。那里的旗派组织就叫艺联工革联”),有人传来口令声,我像寻找到救星的对上口令后,对方知道我是二十二中旗派的,招呼我俩到他们在二楼的总部。他们也为三十五中的枪战紧张得没法睡眠,我向他们简单叙述三十五中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断打开窗户望向三十五中的方向张望,希望看到撤退出来的同学。那时三十五中的枪声开始零落,最后完全停止平静了,整条上下九路依然一遍死寂。

突然三十五中那边传来汽车声,是三十五中的那辆汽车! 我伸头出窗外,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叫,可不管我如何大喊,汽车都没有停下来。汽车急速地开了过去,也带走我唯一的兴奋。

直到天亮,再没有看见一个人影,也再没有见到另一辆汽车。我留下那没有枪栓的七九步枪,与梁有翠一起告别那些用点心茶水招待我们的工革联朋友,往黄沙南站走去。

到了黄沙南站工革联总部,看见满身血迹伤痕的手被包扎的邓枚霖同学,他向我及几位同学讲述他突围的经过。原来他看到马路上的骑楼住宅有人向他的汽车开枪,他只好躲在方向盘下,靠仰头张望着马路两边的骑楼去倒退车子……

看到邓枚霖同学驾驶的那辆车,驾驶座上弹痕累累,车厢内血迹斑斑,心中为那位身受重伤的同学担心不已。也为邓枚霖同学机智帮助大家逃过一劫而庆幸。

所有逃出来的二十二中、三十五中、及九中惊魂未定的同学,都各自在讲述自己惊心动魄的逃亡经过和所见所闻……

我听同学们说郑明头部中枪受伤,已被送去市二医院,便焦急的和同学们分手,独自的走去市二医院。

到了市二医院外科留医部,外科主任听到我是郑明的同学,马上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郑明的伤情。要求我签署同意他帮郑明做胸部肺气膜的手榴弹片摘除手术书,因为弹片存在那里很危险,目前仍未能渡过危险期。原来,在输血昏迷不醒中的郑明头部的流血只是手榴弹片的擦伤,同学们以为他头部中弹,只帮他包扎着头部便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他主要的受伤位置之一是脚部大腿处二个手榴弹片,不过已经被摘除了。医生拿着一张X光胶片向我继续说:郑明受伤最严重的是从腋下射入的一块一厘米立方大小的手榴弹片,刚好插在肺胸膜的边缘处,目前不知道有没有穿烂及感染,必须马上摘除,否则随时有生命危险!但这个手术很危险,只有一半的机会,没有人签署医院不敢去做。我心里一阵酸痛,没有任何的选择下,以战友的名义签名并表示同意手术后,郑明马上被再次推入手术室进行紧急的摘除弹片手术……

接着一个护士拉着我到郑国辉单独住的重症加护病房,问我认不认识他?我一看,是三十五中的司机,便说认识,是同学。她交给我郑国辉唯一的遗物____一支子弹上了膛,枪内共有九发子弹的军用五二式手枪。护士说:如果他能渡过危险期,即使疗养好,也会精神失常。护士继续跟我说:但他能渡过危险期的机会很少,要马上通知他的亲人快点到来,他随时会有死亡的危险……

郑国辉被剃了部份头发,头上一道被子弹打过的痕迹清晰可见,我注意到他擦破了的头骨,损破了的脑膜,和少许擦烂了的奶白色脑浆,伤口长约五厘米。郑还吊着盐水,但已昏迷不醒。这位刚认识的同学,令我泪流满面,心里难过得发麻……

紧跟着,那位护士又带我去另一间重症加护病房,看一位正在输血的昏迷不醒者____啊,也是三十五中的同学!我虽然忘记了他的名字,但他就是邓枚霖送来的那位被子弹从肚子射入,从后盆骨处射出,肚里五条肠子给打穿,盆骨被打碎的那位同学。护士告诉我:他已经做了肠脏接合和清除的大手术,也做了盆骨接合手术。但仍然没能脱离危险期,要马上找他的亲人来,他也随时会有死亡的危险……

我怀着沉重悲痛的心情马上回去黄沙南站工革联总部找同学,见到了更多的三十五中和九中及我们自己学校的同学。才知道他们都是被住宅楼的人开枪射击后,各自惊慌失措下单独或三三两两逃离三十五中……

有几位女同学是做了俘虏后才知道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那时才将一位胸部左右两侧中了抢,受伤极严重的九中同学用平板脚踏车送去西门口市一医院,九中的同学听后顿时忧心忡忡……

同学们说:好多受伤同学都是临时搜集用平板脚踏车送去近海珠大桥的市三医院……

同学继续说:三十五中的何细根和九中的头头们垂头丧气忙得不可开交,我只有将市二医院两位有生命危险的伤者情况告诉了三十五中的同学,吩咐他(她)们马上去找这两位同学的家长去市二医院外科留院部。三十五中同学马上分头去找伤者家人,及向头头何细根汇报……

我们学校两个女同学也答应马上到郑明家通知他的弟弟及父母亲……

到那时我才知道,我身旁爆炸的手榴弹,令我们推车这群同学一共倒下了四人!其中三个是九中女同学,另一个是我身边的郑明,他被自己学校的女同学扶着出了学校大门口外,直到和三十五中几个女同学在大门口外上下九路骑楼底一起做了俘虏才知道是误会一场,后被三十五中那辆汽车(我在艺联看到经过的那辆)和郑国辉一起送到市二医院。

在音乐室没有来得及撤退的同学和三个受了伤的九中女同学一起也做了俘虏……

郑国辉头部中弹倒在驾驶室上不省人事,三十五中的同学将昏迷不醒的郑国辉和郑明一起抬到货车后厢,送到了市二医院,又急着回去救其他的同学,所以一度出现该医院两位受伤的同学没有人照顾的情况。

最后除做了手术还留在医院观察,仍没有脱离危险期的四位同学外,做了经治疗及已出院的轻伤员还有九人。这次自己人打自己人造成总共十三个同学受伤!占总出发人数的三分之一。

虽然事后三十五中头头何细根没有公开解释清楚整件事的详情(也许有,但我一直不知道),但通过事后与三十五中和九中的同学接触,已了解事情的实际情况是:

三十五中头头何细根在学校与自己组织留校的同学讨论和交待当晚准备缴“三司”两个男同学的抢时,并没有详细说清楚将会是如何行动。 完全没有向自己组织留校的同学说明:将会有外校的同学进校执行缴枪任务,以及计划抢走“三司”两辆北京吉普车等。

仓促的决定导致三十五中留校的同学误解为只是自己组织的部分人去缴枪,留在楼上总部的人不参与行动。结果见到涌进学校的人全都不认识,一边向着教学大楼开枪,一边又大喊大叫缴枪不杀!令楼上的同学马上都害怕起来,以为真的是主义兵来进攻了,所以就不顾一切开枪还击……

结果造成推车四人轻重伤。

另外,一位住在三十五中对面骑楼二楼住宅的市公安警察是旗派公安1.25成员,他知道三十五中留校的是旗派组织及十几个三司的同学,他也以为真的是主义兵在攻打三十五中旗派学生。于是使用一支二战时期德国制20连发驳壳手枪,向在三十五中大门口外的人及汽车以点射和三连发方式射击……

结果造成六人在三十五中大门口外中枪。

九中一男同学中枪重伤留院市一医院(仍没有渡过危险期),三十五中五个女同学中枪轻伤留院市三医院;三人在汽车驾驶室内中枪受伤:其中三十五中二男同学中枪重伤留院市二医院(仍没有渡过危险期),二十二中一男同学手部中枪轻伤治疗包扎后出院。

参加这次行动的三校同学中,二十二中重伤一人,轻伤一人。三十五中重伤二人(最后死亡一人),轻伤五人。九中重伤一人,轻伤三人。

另外,参加这次行动的同学惊慌失措下还遗失了三支手枪。

第二天深夜,三十五中的郑国辉,在市二医院重症加护病房抢救无效不治身亡!单独带大他的母亲在他身旁哭得昏迷过去。当时在场还有我及也哭得像泪人儿似的三位三十五中扶着他母亲的女同学。医生告诉我机器显示他的心脏已停顿了20分钟,已无法再抢救了,我是唯一还算清醒的在场者。女护士在救治已昏死过去的他母亲和一位女同学,我带着悲痛的心情吩咐两位女同学照顾两位昏迷不醒的人……

我去另一间重症加护病房通知那里的两位三十五中女同学,那二位女同学一听,哭喊着跑去郑国辉的病房,我只好打电话去三十五中,通知在学校接电话的同学。

我了解到,当时三十五中和九中的大多同学都忙着为在市一医院那位两侧胸部各中一枪的伤危同学准备后事。三十五中和九中两个旗派头头正在市一医院注视着正在抢救中的同学,他正在生命的边缘上挣扎着……

两个学校组织头头这时才得到我的通知,急忙赶来市二医院看郑国辉最后一面,何细根抱着郑国辉的尸体大哭。几个同学哀痛哭喊昏迷过去的悲惨一幕,让我至今不忍回顾……

送走郑国辉的那一刻,我用他遗留下的那支五二式手枪向天鸣放,向他致最后的敬意!

这支五二式手枪我当时没有交还给三十五中的同学,一直保留到1968年1月,被郑明在我校“1.3事件”中丢失。

我还有印象郑明是由同班的马少娴及一位三十五中女生拼命扶出爆炸现场,送到学校大门口外郑国辉所开的货车上。郑国辉是在准备开车送他往医院时,在三十五中校门外马路上的驾驶室上中那公安的子弹……

郑明及另一位三十五中同学在受伤治疗期间,我也一直长驻市二医院照顾他们,与他俩同房还有一位在水厂武斗中受伤的广雅中学同学。那段时期,他们病房的另一张病床就成了我的护理睡床……

看到面色苍白,身体虚弱的所有伤者,我到三十五中向他们及九中的头头们提议:想办法弄些补品让伤员们进补,使他(她)们早日康复……

大家都为伤员们着急,也不懂什么补品,只听说小生鱼治疗外伤好,鸽子补身好。但我们这群学生都没钱,只好讨论如何靠武力去抢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提供了两个抢掠最理想的地点:一是去惠福路,那里是个农贸市场,有很多农民摆卖农产品,一定有很多小生鱼;另一是去解放戏院,那一带是信鸽交流中心,很多人在交换及买卖信鸽。

于是十多个男同学一起,把一部货车和一部吉普(三十五中事件第二天后便跑得无影无踪的三司留下的车)开到惠福路,在很多农民在摆卖农产品的地方停下。那里的所有人一看到我们荷枪实弹的红卫兵下车,都吓得惊惶失措地各散东西,全躲藏到马路两旁的横街小巷中去,留下了遍地的农产品及牲畜。我们只挑小生鱼(小的生鱼比大生鱼昂贵),一盆盆的往货车上搬,往车上早准备好的大盆、大桶里倒,最后也没有忘记搬些生羌……

去到解放戏院那边的行动也很顺利,一停车,那里所有人看到我们荷枪实弹下车来,马上都吓得惊恐万状、鸡飞狗跳,逃之夭夭。只有两三个胆子大一点的人死守在鸽子笼前,我们也不管,专挑鸽子多的笼照搬不误,还没忘了搬些喂养鸽子的饲料……

回到三十五中,生鱼和鸽子分别安排在不同的课室饲养。一部分生鱼和鸽子要即刻食用的,就在课室里杀鱼剁鸽,烧火煲老火汤,大伙同学们都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大家分食老火汤的渣,汤给受伤的同学送去。)……

这么一抢,足够所有受伤同学二、三个月的时间天天有鸽子生鱼老火汤喝!三十五中的一些同学,天天负责煲鸽子生鱼汤给受伤的同学,也有同学负责天天为生鱼换水、为鸽子喂食和换水……

三十五中的女同学们轮流地去照顾和安慰郑国辉的母亲,每天给伤员们的老火汤都另外准备一份带给她。

我在市二医院照料受伤同学的那几个月,也避免了与同学卷入广州好几次武斗事件中去。

后来,所有的受伤的同学都一一痊愈出院了,郑明和九中受伤的同学留院治疗了近四个月才痊愈出院,只有盆骨碎了的那一位同学在医院一直治疗了九个月,后来仍要工具才能扶着行走,成了终身残废,一直在家待业。

我们上山下乡后,三十五中召开了一次宣判大会。公安民警押着三十五中旗派头头何细根回学校,宣布老老实实的他为“打砸抢群众组织坏头头”,罪行是负责策划和指挥“三十五中的武斗事件”,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在我1972年底离开祖国前,听说他已经出狱,也同我们一样被分配去中山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

三十五中武斗事件最终所有苦难____全部遗留在死去郑国辉的母亲和至今残废的同学身上。还有受了三年牢狱之灾的三十五中红卫兵头头何细根想必也内疚终生。至于我们这些枪林弹雨中侥幸逃生的过来人,至今午夜梦回,犹心有余悸!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这凄惨而又荒诞的悲剧。


May,2010 于美国__拉斯维加斯

原载《广州培英老三届网刊》第六期:

http://www.py1966.com/2010_dec.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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