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同志关于“文化大革命”结束时间的估计

王年一

“文化大革命”的“左”倾严重错误与“文化大革命”前的“左”倾错误，既有联系，更有区别。“文化大革命”以前的“左”倾错误，还没有达到支配全局的程度；“文化大革命”则是全局性的、长时间的“左”倾严重错误。就“文化大革命”本身来说，错误也是逐步发展的。“文化大革命”延续十年，同毛泽东原来的设想相去甚远。

“文化大革命”最初估计搞半年。一九六六年八月八日，林彪在接见文革小组成员时说：“这半年就要闹得资产阶级睡不着觉，无产阶级也睡不着觉。”九月十八日，林彪接见高等军事学院、政治学院等单位负责人时说：“你们学校明年招生，离现在还有三个月”。

不久，明确了春节前告一段落。周恩来一九六六年十月三日在中南海对来自全国的红卫兵代表讲话时说：按照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放假半年。从暑假到寒假一共八个月，你们已放了四个月，还有四个月。放假到明年春节，即二月份。十月二十五日，毛泽东在中央工作会议上说：文化革命运动时间还很短。六月、七月、八月、九月，现在十月，五个月不到。又说：这个运动才五个月，可能要搞两个五个月，或者还要多一点时间。十月二十八日，周恩来在中央工作会议上说：对文化大革命是否可设想一个时间表。大区和各省市的机关，初步设想春节前告一段落，中央部也可告一段落，能否办到，要看当时情况。主席说春节前告一段落，这是设想。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下旬，毛泽东估计一九六七年将是“全国全局开展阶级斗争的一年”。他审阅定稿的《人民日报》、《红旗》杂志一九六七年元旦社论《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指出：“一九六七年，将是全国全面展开阶级斗争的一年。”“一九六七年，将是一斗、二批、三改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的一年。”时间估计延长了。

一九六七年二月三日，毛泽东会见卡博、巴卢库时说：现在，两方面的决战还没有完成，大概二、三、四这三个月是决胜负的时候。至于全部解决问题可能要到明年二、三、四月或者还要长。二月十八日，周恩来接见财贸口司局长以上干部时说：今年二、三、四月份夺权要看出眉目来，明年二、三、四月份要看出结果来，这是主席的设想。三月十三日，周恩来在军以上干部会议上说：毛主席说二、三、四月看出眉目来，昨天见了毛主席，毛主席又说，恐怕要二、三、四、五月了。

一九六七年五月，毛泽东会见外宾时说到“大批判”安排到什么时候，大意是：安排大批判的时间比较长。中央文革还在讨论，有人认为到今年年底为宜，有人认为到明年五月为宜。时间还得服从阶级斗争的规律。从毛泽东这话看来，“大批判”既然如此，“文化大革命”结束时间的估计当然又往后推了。六月二十六日，周恩来接见上海市干部和群众代表时说：主席讲全国夺权，二、三、四月，后加了五月，还不解决问题，还要加一个季度。

毛泽东批准发表的《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一九六八年元旦社论《迎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全面胜利》指出：“人类历史上第—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在一九六七年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在新的一年中，……在思想上、政治上、经济上、组织上夺取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全面胜利。”这时预计一九六八年底结束“文化大革命”。

在八届十二中全会以前，毛泽东提出了“斗、批、改”的问题。一九六八年八月二十一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在一篇社论中传达了毛泽东要求“认真搞好斗、批、改”的意见。八月二十六日，姚文元的《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传达了毛泽东关于“斗、批、改”分几个阶段的意见。这时提出的“斗、批、改”，与两年前《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里提出的“斗、批、改”有所不同，它是巩固和发展“文化大革命”的“胜利”、结束“文化大革命”的步骤。要搞“斗、批、改”，“文化大革命”当然就不可能在一九六八年年底结束。九月七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发表社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全面胜利万岁！》，宣称文化大革命“进入了斗、批、改的阶段”。

一九六八年十月十三日，八届十二中全会（扩大）在北京举行。十月十三日，毛泽东在开幕会上讲话，也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的时间问题，大意是：这场文化大革命要搞到底。什么叫到底？估计要三年，到明年夏季差不多了。到底就是大批判，清理阶级队伍，精简机构，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十月三十一日，全会公报号召“实现毛主席提出的关于斗、批、改各个阶段的任务，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按照这时的估计，“文化大革命”在一九六九年更结束或基本结束。

一九六九年四月一日，党的“九大”在北京开幕。四月十一日，毛泽东接见“九大”大组召集人时，指出落实政策还要一年左右。按照这个预计，“文化大革命”在一九七〇年四月结束或基本结束。

一九七〇年八月，林彪一伙在九届二中全会上进行反党活动，阴谋攫取权力；后来更策划反革命武装政变。他们的阴谋被粉碎。全国先后开展了“批陈整风”运动和“批林整风”运动，基本上中止了“斗、批、改”活动。就我们所知，毛泽东在“九•一三事件”发生后不再作“文化大革命”结束时间的预计。毛泽东在去世前要华国锋“慢慢来，不要招（着）急”。在另一场合，他甚至说，看来只有在腥风血雨中交班了，我死了以后会怎么样，只有上帝才能知道。①“文化大革命”何时结束，看来他也茫然。

“文化大革命”的理论、方针，在“文化大革命”开始时已经形成。但以上事实从一个侧面说明，“文化大革命”“左”倾严重错误的发展，为毛泽东始料所不及。一错再错，往往是前一个错误导致后一个更严重的错误，欲罢不能，这是各种独立意志互相冲突的结果。遇到一个问题解决一个问题，又引起更多的问题，一直处于被动局面。既然对党内和国内的形势作了违反实际的估计，对什么是修正主义没有作出准确的解释，并离开了民主集中制的原则，采取了错误的斗争方针和方法，事物就按它自身的逻辑发展，而不以人（即使象毛泽东这样伟大的人物）的意志为转移。邓力群建议我们运用恩格斯关于“合力”的观点来研究“文化大革命”②，这是很有见地的。

〔注〕

1 转自邓力群《介绍和答问》（北京出版社出版）第83页。

2 见邓力群《介绍和答问》第79——84页。


中国革命博物馆党史研究室，党史研究资料，第4期（总第57期），1982：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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