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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文艺》1985年四月号:写谢富治:儿子与 母 亲. S) @6 w/ y$ U
7 a6 r3 G- Y3 ?5 w0 d儿 子 与 母 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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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一日,在谢家垱村,我们走访了谢富治的孪生弟弟谢富礼。象所有本分的种田人一样,谢富礼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他坐在我们面前,不停地搓着两只手,手上发青的血管蚯蚓似地蠕动着。
8 |; [' o: {7 A2 A( Y# S& P: B他以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和我们谈起了谢富治:“富治脑子灵光,要是不有那么大的鬼心思,怕也不会死这么早。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六二年……”- V8 J9 t [5 ~
那年,常年累月以瓜菜稀汤果腹使谢富礼得了黄肿病。冬天,他从病床上爬起来,扒货车进了北京,在街上转了一夜,民警把他送到了谢富治家。
; Z W9 j' h2 B, `. X“你来干什么?”谢富治劈头问道。
0 W5 Z6 v# C: Z" I0 [6 o“我得了黄肿病,怕活不长了,来看看你。”
" ^: r) Q+ M1 H" s9 a) b' }, a谢富治皱了皱眉头说:“你说来就来,也不先给个信,我这里又不是个旅店。”
) @0 M( j. W8 I谢富礼愣愣地看着哥哥,突然哭了起来,他欷歔呜咽地说:“妈和富勤也断了米,让我来找你……”& E L' G$ B# ~. P& B1 X/ Q
谢富治看了看身边的工作人员,厉声喝道:“鬼扯!在我这里不兴讲这个!”
, u, ?+ @& _. g" v谢富礼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他猜到哥哥此刻正心烦意乱。他怕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5 O* ^+ h. s* X2 A) D1 G+ N
兄弟俩面对面坐着。一个是憨厚的农民,一个是显赫的大干部。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是,他们又那么相象——面孔、体态、以至声音……
) n& q# L8 m7 B' M; ?谢富治在闭目养神。谢富礼忽然觉得这张面孔是那样陌生。" R/ b6 C# S0 H2 v, `
沉 沉的寂静,象一片沙漠隔在谢氏兄弟之间。人们会难以置信,他们怎么会生长在同一个娘胎,怎么会吮着同一个母亲的乳汁长大。他们似乎既不是兄弟,又不是同 乡,甚至不是同一个民族的子孙。他们只是操着同一种口音,曾经居住在同一块土地上,出自同一个家庭而已。他们之间是那么疏远,疏远得就象遥遥的两个星球。/ ]- t* R5 u' ~# Q, S
中 午吃饭时,谢富礼见到了嫂嫂刘湘屏。刘湘屏不愧为卫生部长,她是讲卫生的。她说:“富礼,你带着肝炎来了,住在这里不太相当吧?要是把病过给了富治,你负 不了责,我也负不了责啊!”谢富礼无言以对。谢富治接着说:“你不晓得,北京这个地方很复杂,乡里正在忙跃进,你跑到我这儿来享清福,人家会讲我的闲话, 搞我的鬼。”这是哥哥吗?是和他一起讨过米,相依为命的孪生哥哥吗?这一切为什么如此反常?他的思索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 p$ j+ L, x2 a, v, A# N% W在这一天中,谢富礼看到,哥哥一家生活得很讲究,很文明,各人住在自己的房间里,妻子儿女谁也不能随便进谢富治的屋。吃饭时,各人只能从自己的碟子里夹菜。他不懂这些,屡屡遭白眼,他感到难为情。
% [" K8 o* ?3 Z7 P' n- r5 v5 b. M谢富礼还看到哥哥显得又老又瘦。他很忙,也很累,连吃饭都在想心事。晚上,哥哥屋里的灯光几乎是亮到天明。看到这些,他又为哥哥难受,感到自己不该来打扰他。
9 R. ^1 y% j3 `5 p6 r. a那时,这个憨厚的农民当然不知道谢富治的头脑在思谋着什么。
7 [% J6 X* [: `- b! T- s, s第二天,谢富礼决定回乡了。
6 F o% y8 l$ ? z/ n; O4 d临行前,谢富治叮嘱弟弟:“回去攒劲干,不要靠我。告诉家里,再来人来信我是不理的。”
. e: `! \5 Y ? r0 @- Z他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就象在外交场合礼节性的那样笑着、握着。
8 w) s& [3 b2 X; I/ d% d+ L' T几年后,谢富礼又在电影上看到哥哥的这种笑脸,他感到不寒而栗。
/ L0 |( |" j, Q2 M$ ?) y9 A$ N应该给谢富治以应有的评价——他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在以后的十一年里,他再也没有给家里写一封信,寄一分钱。
( L) w0 j2 B! b) w) {- m值得一提的是,在谢家垱,谁也不敢对谢富治的母亲说儿子把她忘了,听到这个话,老人就会火冒三丈:“我家富治不过是忙狠了,一时顾不上我。等他抽出空来,你们就瞧着吧,你们想有这样的儿子还没有呢!”6 Y: ?- `$ o3 ?! |8 M
讲到这里,老人就会拿出一叠报纸来,准确地指出报纸上记载着谢富治行踪的消息。0 C. ^ D5 X J2 w5 r: y
“这个富治啊,怕是要忙昏了头。你看,今天在越南,明天又到了阿尔巴尼亚,歇不下来啊……”# ?; W) X1 s6 I, e& p
人们不禁奇怪,这个目不识丁的老人怎么能看报呢?久而久之,人们才知道,老人想儿子,就经常请人给她念报上有关谢富治的消息,长了,她竟把这些报纸背了个滚瓜烂熟。1 \+ K- J& l- O% d( s) O; ^
然而,直达她去世的那一天,她也没有得到谢富治的一纸一字。
: ^6 E$ a7 I+ y o& f2 u2 M' W2 c7 J一九七〇年,当谢富治的同乡谢正荣将军告诉他,家乡的人骂他没良心时,谢富治说:“什么良心啊,讲的是真理嘛!”
# S! t$ L5 |5 N6 A* k6 [然而,真理——这意味着人身上良心的胜利。谁没有良心,他也就多半没有真理。
- s: Z+ w0 m# c& ]9 I0 e在谢家垱,一位曾在红军时期掩护过谢富治的老人这样说:“对我们来讲,他曾经是谢伢子,后来当了谢副总理,再以后成了‘中央文革’顾问。他一人得道,这里却没有人跟他升天。他忘了我们,我们也就把他忘干净了。”他们确实是把他忘了。5 q; z* }$ ^. |0 ?1 W: T
一九七二年,谢富礼和他的弟弟谢富勤接到了谢富治治丧委员会的通知,请他们到京参加追悼会。他们谁也没有去。过后,他们说是忘了!忘了个干净。是啊,在红安人心中,这种人就象湿柴禾上冒出来的烟那样,尽管一时很浓,但终究只是过眼烟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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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c8 e: |' l7 @1 ]# `$ X (原载《解放军文艺》1985年四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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