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口述历史】
. i7 _ V: D# r2 L6 {% x+ H% s 9 Z* V0 m/ G. s+ R1 X
管惟炎回忆录（文革部分，上）
4 A6 w# ^4 H% p# `& @
7 N3 q8 g. t {5 G ·李雅明·
. x$ }+ U, \0 S$ ?3 P3 g6 m ; p, f1 I \8 P0 g4 P9 b
〔编者按：本文是《管惟炎口述历史回忆录》中有关文革的部分，该书是２００２
1 V' A/ J* H* r& \7 d年间，管惟炎教授接受新竹清华大学出版社社长李雅明教授的采访，所做的录音纪
( p5 j7 A3 q" X* D% n, b录。书稿完成后三个月，管教授不幸因为车祸过世，该书因而是管教授生前留下来/ o* O3 E- s6 m1 F. d
的唯一历史纪录。〕
4 X! N) m4 t# b; `* w0 \ $ g$ M- W' Q" S2 z) W
李：今天是二○○二年三月二十五日，请管惟炎教授做第八次录音，请开始。
5 I6 q7 V, M1 A/ r/ {8 A& |……
0 P0 s' ]! c# `) J& t: x
$ H! e8 y1 C/ n: z. c( o管：一九六二年最困难的时期，毛泽东开了一个“七千人大会”（编注：七千人大
^, S. q E9 Q. X. l% _8 l# `会，是在一九六二年一月十一日到二月七日）作检讨，我听说毛泽东好像自己做了& d* w& S) v2 v8 t
检讨，承认不对，还列举了很多人的名字，刘少奇、周恩来、陈云等等，要搞经济1 u9 |9 u0 A1 @/ }3 O, }$ l
就请教他们，还给全国写了信，内容大概是禁止浮夸这一类的事。这个情况下，好
: p0 j0 J2 D) c) C# G2 f. Q像他自己做了检讨，实际上，他不是真正检讨，一直他都不服气，尤其是对刘少奇
6 y% \) w S4 {: e7 D3 Y r。所以那个时期陈云管经济了。陈云管经济时，逐渐就好转，恢复五年计划这类比# o' s5 M: U- ^. W0 l9 a o- @
较正统的，不再搞运动。我之前讲城市里什么东西都买不到，突然出现两种东西，
7 d9 L' z. I' t) T一个是高级糕点、糖果，非常贵，五块钱一斤，到饭馆里吃有很好的菜，所谓很好
+ S) Q, _# J- y$ v9 `也只是和现在差不多，一个菜十块钱，可是人们还是有钱，虽然工资低，可是他花
0 V; S: A& ?3 E8 A5 k ^: M不出去，很长时间没东西可买，当然只能买一些，也不能任意的买。就这样以后，
' W$ X2 Y- r" s( r9 u政府好像也收回一些钱可以恢复生产，经济慢慢就有起色，就是六一年到六二年，
. e1 P: }' u- B4 ?, B从谷底慢慢往回升。
) T* ^& H* V, R2 d' }$ `
2 R2 a( o* [' t$ { 国家科委制定一个十四条，科学院根据这十四条的精神，杜润生（后来文化大
, c' A2 e$ q3 }* z2 i革命被批斗得很厉害）又订定了七十二条。十四条跟七十二条这两个文件是很正确6 e7 ^7 @! y# T# y; D
的，意思就是批判前面都是乱搞，规定科学院一切都要有科学根据，不能说要怎么4 I+ }: Y9 Q1 P4 j8 h: T* C
搞就怎么搞。七十二条里面有一条是保证六分之五，就是一个礼拜有六个工作日，
: q$ x+ b( Q* j( x要保证有五天可以干活，有一天完全是政治学习。在没有这样的保证以前，几乎天
- A# L" q7 v9 l$ \( b5 o天都是政治学习，可能六分之一都不到，从现在的观点来看六分之五还是不对的。, L0 ]* q" H' _$ ~7 C( {- Z
后来在我当所长时，那时还是保证六分之五，星期六还要政治学习，我就给他来一" a" c8 @3 }1 W, H, g2 E/ f
个星期六下午放假。现在是星期六整个放假，那时一九八○年左右，没有胆子不敢0 G( |% p( Y& P- U- j9 Z
这么做。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如果星期六下午还上班的话，实际上是在政治
( s+ l! O( a# i7 p& ~7 r学习，后来的政治学习都是小道消息互相传递，又不守纪律，引起更混乱，把时间2 R" k9 U2 T$ X" C R
扯过去，我当时的借口是回家自习政治，实际上可以办办私人的事情，如果想加班# h7 l) ~4 S3 \$ d5 v
还是可以到所里来。后来这十四条、七十二条，在文革期间多次被批判了，认为是
) D& {- m" T- g7 ?7 O" Z" o6 ^反革命纲领。9 y0 f4 b/ g& ^: \2 V( t
9 X) u* A+ t/ H( S3 y! K 在这以后，逐渐恢复正常，六○年毛泽东作检讨，六一年、六二年开始放手让
; p( d+ A1 H* e( W! g4 ]* M陈云、周恩来这些人来管经济，到了六三、六四年就很不错了，虽然还是要发粮票
& W4 w; S% D1 C/ F/ o、布票，不过已经没那么紧张了，科学也比较上轨道。我在六一年到六四年也做了
. z0 X# D$ C ^, g些东西，虽然不像在苏联时可以全心全意地做，不过至少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好，做) m( W1 g" x6 h6 t7 Z* y
出一些成绩。当时所有做出来的结果都不能在西方杂志上发表，只能发表在国内的
+ w" [: y4 f( f刊物。我回来以后正好开始批判苏联了，中间还发生中印战争。这段时间刚刚有比- I d+ k9 c+ d( j0 J- i
较好起来，毛泽东就又再搞了一下。
# k* z: M' k3 r( C% R8 s4 Y# p 1 P2 k+ {* v$ o
一开始是“四清”，四清本来是在农村，觉得人民公社里的干部有贪污，所以, y$ p. s! U8 \; \; n
就四清，后来全国陆续搞四清，分批的要上面派工作队去。我就在六四年十月，被( ?6 m$ `7 `2 A$ \) P
派到四清工作队去了，物理所一共有五六十人，大部分都是我们这种知识分子去锻
9 u) m' u+ h+ h7 U炼。另外也是说要提拔，我刚回来是当助理研究员，如果要提升到副研究员的话，
6 K# c$ D- J8 g$ R R9 H2 H就必须下乡锻炼一下，所以到四川搞了个八个月的四清。在这以前刘少奇的老婆王
6 O8 _) I4 n* i光美在河北某县的桃园生产大队，她带头下放，成为典型成功的经验。我们在下放% m! g! H8 S+ q/ }4 F
以前，就听了桃园经验的报告，四清有双十条，根据这个去进行。刘少奇出国都带
% A) j1 D4 x8 A3 g _! K6 q着王光美，江青已被打入后宫，解放初期就没有再露过面，江青看了刘少奇肯定是
2 Z# R3 U1 Q# a! r不太服气，刘少奇把王光美捧得很高，所以我们下乡以后，就按照这双十条来做，" Y$ \, t, m+ ~/ b
就是到一个村子里，主要是查干部。我去了以后就带一个小组，我们很快就打开局. S5 _9 ~5 J) U' U' ~
面，就是把贪污查出来了。其他科学院的大队，好像一直打不开局面，四川当地也
$ \) P: n+ h) p4 M6 z3 m7 D P* p7 v有配合的干部，他们处理的村子，反而都能搞开，科学院的反而不行，所以科学院 ^4 u0 d' b% w/ W6 |
的头头很重视我，认为我有办法，因为我确实搞过土改，有经验的。其实那时也有
, f' F; T+ W* S8 B G点搞逼供信，交待以后究竟是真是假，也很难说，干部肯定是有贪污。但是我还没
3 ^8 A7 |/ T, i! e# x& c8 B怎么搞，就被调到总部去了，希望可以帮助其他小组。正在这时候，中央来了指示: Q. A9 b4 u; @6 y! }
，毛泽东的廿三条，都是关于四清的指示，然后也不叫四清了，正式改为“社会主
$ @& w5 N; n0 M) }( _$ b义教育运动”，主要的对象是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实际上是文革的前奏
. w, P+ I, A; U$ ?，想要整刘少奇的，不过大家也没看出来。前面的桃园经验完全是不对的，是路线
" V4 r9 Z+ w+ E; m% u的偏差，应该搞政治而不是搞经济，最糟糕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譬如说把人民公
( C8 y: }8 _. x' n2 u" C社、生产队分成小队为核算单位，等于是生产小队独立了，人民公社应该是一大二- }0 L) V* c- F$ N! W) @$ n% M
公，所以前面搞的，包括我做的都不对，要重来，当时我们也搞不清楚。前后搞了) j9 Q* x; h; T& i" Z; U+ ?
八个月，科学院的领导和当地的领导，也都搞出矛盾来了，互相推卸责任，我之前; @ A/ Z' e& l' [8 Z1 l( i
搞出局面的反而是不对，没搞开的反而是对了。我们规定下乡是八月，后来不了了
; ]+ O; R+ ]/ b5 w6 d* R) P之我们就走了，之后再怎么搞我就不知道了。
+ O5 C% J& m: x" w 4 G( ?8 s9 c% @9 p2 x
回到科学院一是一九六五年了，六五年以后，全国都要搞社会主义教育，不光* p8 h1 |( A, ~& k7 e [
是农村，工厂也要，我们科学院也要。毛泽东陆陆续续发表一些指示，关于文艺界3 r9 v8 K" n+ O' V7 b$ d! O- R# y( K
。“三家村”就是批吴晗的海瑞罢官，实际上可能都有江青的背景，就说海瑞罢官
. P9 W X8 e, \3 i% P$ o1 R" d% i是为彭德怀翻案，然后由上海来攻北京，实际上是要搞彭真、刘少奇，说教育界都
1 f3 H6 ^# P$ j是资产阶级，文艺界都是厚古薄今，只研究历史，不顾现在，借古讽今，所以这些
4 u, K8 m2 ^6 M$ f, r& y人都是有问题的。“三家村”包括邓拓、吴晗、廖沫沙，就把他们的文章都拿出来
7 d$ L) |4 b f4 \# R, K挑毛病，他们写的风格可能都像鲁迅一样隐晦的，其实也不是一定完全是恶意的，! _: G" e8 k+ P+ e( T( n2 D* `
统统都被说成是有问题的，后来越批越厉害，还进军北京，实际上是由中央支持的
' J% z" S& H3 I# R# M) M。在彭、陆、罗、杨里头第一个被批判的是罗瑞卿，一开始还没有批彭真，这是我
2 q: ?" T! R: u7 n, W, d) j亲自听传达，在中关村的“四不要礼堂”（按：不要钢筋、不要水泥及其他两个不
/ E. V5 d3 k' L# Z( |4 K要，大跃进临时盖的）。传达的文件里头就讲罗瑞卿是反党，第一次传达只有说罗
* i, u0 h( @8 x1 x9 g* R( N瑞卿自己辞总参谋长，一般共产党很少有自己辞职的，后来就详细传达说他有很大/ f0 g4 A0 [! H; R/ N
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他要反林彪。当时搞罗瑞卿有一个清查小组，组长就是彭真
# ^, w$ `' p( d，后来彭真也有问题了，就让邓小平当清查组长。毛泽东很厉害，他知道他们都是4 Y* r ?# \9 ?
一伙的，就先抓底下一个出来，上面一个人去整他，让他们狗咬狗。彭真还不清楚1 O2 y" S7 N) U v, I% p8 x' y
自己也是被整的对象，还让彭真去负责文化大革命的提纲，就是后来有名的“二月
2 L, [# N3 T4 ~2 w提纲”。我们看到这“二月提纲”觉得很厉害，要搞运动了。可是后来又说“二月+ o p7 K% ^; u7 O" U7 F% A! d$ n
提纲”有问题了，没有贯彻毛泽东的思想，就批这个“二月提纲”，由周恩来、刘, V ?( M- h) a7 L" x
少奇、邓小平等四个人讲话来批彭真，实际上刘跟彭真是一条线，那时也被迫要批
- u& R+ ?0 O% p彭真，然后才是批陆定一、杨尚昆，杨尚昆被说在毛主席的房子里装了窃听器，陆
7 b* V' m8 T6 c- ]定一是文艺界的问题，“四条汉子”揪出来。六六年下半年，批了二月提纲，把他
; M9 |7 Z3 \ B+ @( k们揪出来，剃了光头，展览让群众去看。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在中关村的大操场，5 M5 ]+ \9 `( O/ E/ A
开批斗大会，造反派揪来了彭真、陆定一、蒋南翔、韩光等人。
/ a8 U' H1 }/ s# U7 t , R, d2 p! e! N) g
◇ 文化大革命# W5 h {. V, f# \* Z+ g* D/ n
) K$ d2 [7 \2 ^9 ^5 u @7 v* {
李：今天二○○二年三月二十六日，请管教授做第九次录音，管教授，请。* ]) y; ~. @) l. A$ E
管：这一次主要是谈文化大革命中间的一些问题，特别是我亲身经历了。上一次我
; Y9 E1 M( t% w% h8 x们已经谈到文化大革命中间，在中关村中科院大操场批斗四个人，就是彭真、陆定
1 V0 E" ?3 s; [' L7 N7 ^4 n一、蒋南翔、张劲夫。每个人一辆卡车，有两个红卫兵押着，左右揪着耳朵。到了
; y( `& [4 q( H; R中关村以后就跪在主席台前面，由造反派主持批斗会，前面坐着二十几个比他们资
$ P. K& H9 T: j# K1 O- {9 s历要低的，譬如科学院的秘书长、副院长等等，把他们的威风完全打倒。在这个大
8 B! x4 Z# o9 f操场还举行过几次群众大会，周恩来有一次亲自主持大会，因为周恩来按照文革小
% g) m5 T! ?# @& l: y组的分工，他是管中科院和清华大学。平常他就派联络员来，关键时刻才亲自出席8 V! k0 r5 S4 K5 k8 q
。另外在国务院的小礼堂，经常举行造反派和保守派辩论，有一部分人是保张劲夫3 U3 C$ |8 s& I! q5 c* V
的，认为他没有问题，另外有一派人认为他是走资派，周总理亲自参加，大概举行
- H- @ r/ s& S0 w6 K1 h* T过十几次，每次都开到深夜，讨论到最后，周恩来的结论说张劲夫是反党集团，保
, Q6 G% Z! s% P' D7 P- F守派就完全垮掉了。那时保守派的名字叫“串联队”，而造反派的名字叫“红旗”
: h/ `( @7 {# `( m，保守派垮台以后，张劲夫就被揪到大礼堂去审判了。' q3 o6 i: i& S+ ]5 b
, Q! f* r% [0 ?4 I. \; ~! a8 T
在文化大革命初期，人民日报每天都有一篇社论，紧锣密鼓的，其中“横扫一
. V; e6 f+ x- ]切牛鬼蛇神”，很多人都心惊胆颤。文化大革命初期，毛泽东有一个设计，目的是
" u; i6 b1 k4 [0 n1 i) e! y3 H V要揪出党内的资产阶级司令部，以刘（少奇）邓（小平）为首的，但是那时候党内2 f. |6 i+ \3 a7 g8 m* @1 l
这一概念还没有形成局面，毛泽东让刘邓留守北京，自己到杭州休假去。所以文革
4 ~- @: i+ l( J0 ~7 z7 Z) b! T5 ~初期批斗彭、陆、罗、杨，是由刘少奇和邓小平主持的。实际上刘少奇跟他们是一2 k% O2 D5 q, \6 B& [
伙的，毛泽东用的策略就是，让他们自己整自己。
0 t4 p: |0 v0 i- A4 T2 m
4 I$ k3 n0 u0 f4 X 在这段时期，发动群众大鸣大放，写大字报，群众好像没有记取反右时的教训7 g6 |' e6 F! R& m" J. f" j) k8 R
，就群起而攻之。在物理所，那大字报的内容，现在看来是对的，毛泽东说过去领/ M& _ J4 \ m# ]
导跟群众的关系是猫跟老鼠的关系，老鼠见到猫就害怕，所以现在要造反，“造反4 u q# p* A: y& x. W* q
有理，革命无罪”，鼓励群众起来贴本单位或更高领导的大字报，像物理所就贴了/ i, S8 R3 }; F6 v+ V3 R, q
很多大字报。文化大革命四清主要是针对党内的走资派，目标就是党委书记，物理* w4 w4 I( Y2 L7 H) E( C
所当时的党委书记叫张成美，是在河北省地下工作出身，三二年就加入共产党，只$ E4 _; Z# ~& y' y- H' c
有初小毕业的农民。因为革命资历很高，所以在物理所担任党委书记，第一把手，9 f- t+ _" [6 K: Z" |- {
就是所谓外行领导内行。这个人农民意识很强，很小家子气，所以大字报里有一张
# e! T# Y, b2 F" {是讲“半碗汤书记”，就是说他在食堂里面吃饭，他去买汤都是买半碗，菜也是半* y4 s o2 W' \
份，实际人家看他是书记还是给他一份，但是他只要给半份的钱，这些大字报就把
7 X" U! }" S1 L1 i4 u- b1 ?他羞辱。另外揭发出来，每个学校、研究所、单位，都有一个政治部，在文革之前
$ G* u7 e9 A9 ~* \; w0 C不久成立的，因为强调“政治挂帅”。政治部人事处处长的老婆和党委书记老婆都
- K0 m% ?$ [" p, t/ \( X* e在处里是一般干部，她们在提薪时就互相交叉的提名，因为当时提薪不是普遍提薪
0 x, }9 P* m, | Y7 `/ {，是有比例的，所以其他干部非常有意见，等于是包了其他人提薪的机会，所以政/ x/ m9 Y. S7 u3 D& }
工部的人就揭露出来很多机关内部的丑闻。虽然他还是领导，不过已经有点压不住
" E( E9 m/ n, X- c+ c- I了，这点从某种程度来讲是好的。但是刘邓认为有问题，说这样是攻击党、攻击领
3 Q. f+ Q& n% b2 P- d' \2 C/ X导，就给他们（领导）撑腰，领导就进行反扑，把这些人（贴大字报的）打成反革: |. n g0 I0 S& G
命，在物理所这是一九六六年六月二十日发生的“六二○事件”。
# p9 I' X; ?4 }% t
# G) s; n9 U1 V% K李：你刚才讲彭真等四个人被揪斗，时间是？
$ e5 V! l( `; F% E# o管：是在这以后了。8 l- {) l2 v, {' `$ a
( u3 e, p) k p8 H Z, _! V5 M
李：详细情况您当时看到了吗？
$ x- e K+ H* S; ?& l' T管：我是当面看到了，就是他们跪在那里，造反派上去批斗，当然我们听起来都是* Z' P/ U' i3 E% ~0 X! V
没有的事。比方说，张劲夫讲了一个两地关系问题，就是夫妻不在同一个城市里，6 J: T& C. [+ X2 j; Z, _: ^& k
张劲夫曾经讲过，要大家安心从事科学研究，“安”字地下就是一个女字，所以他5 \0 z- B! b( i7 ]7 ?
觉得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因此张劲夫就被批判说他是资产阶级走资派，只考虑5 z4 L- |* J- N$ m
个人的问题。
8 `) Q! i- A" `4 q : n5 A5 r9 [/ z
李：批斗的人是谁？: _2 J, a1 o- y C$ a
管：是中科院里面的造反派，大部分是年轻学生，刚进所的，还有就是复员军人。
2 ?! N& D1 V- Q3 e" K8 x造反派也是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慷慨激昂，那时就叫红卫兵了。（编注：红卫兵
" c' n: k0 z! M) U+ Z是当年八月十八日以后才在全国受到宣传和提倡，当时科学院不应该有红卫兵组织
$ ?$ z* ?9 Q: \, S。）这个时候，毛泽东在杭州还没回来。张成美就把这些人打回去，又趾高气扬起( P3 M( j8 a% z3 F. z
来，认为他们是造党委的反，就像反右似的，内部把他们打成一类右派、二类右派
( J) u- d% B( H& G1 c- l、三类右派，根据轻重。张成美就在这个时期，把我列为二类右派，什么原因呢？: p! Q" b' A' ]
我又没有贴大字报。主要是因为平常我给他提了一些意见，尤其是有一次，科学院
% O" W" d3 j) V8 F1 b9 u3 |, ]; e派人到物理所了解，找了四个人，都是刚从苏联回来的“学术秘书室”的秘书们，
! z1 ^" Y; M( z0 F! G- q- z我当时是“学术秘书室”的头。各个研究室的主任，都是老科学家，解放初期从美
8 M3 U# t5 }, ]国回来的，有黄昆、李荫远（做磁学理论）、洪朝生。我们这些比较年轻，留苏的
3 e; n% B/ S# U，资历都比他们浅。领导党委就认为这些人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们都不是党员
. o) r( Q/ x: e0 G/ _3 s* K; h; c; Z，可利用，但是不可靠，我们这些是党培养的，比较可靠，就是让我们实际上掌权/ q1 g: m2 f! w' Z9 [0 E
。因此在所里成立“学术秘书室”，我就当头，另外还有四个人。张劲夫（科学院
6 f8 _- [% u; g3 V% O5 m; j的党组书记）派来了解下面的情况，当时我的观点，我跟一般知识分子不一样，我
; {& H- D, V, r+ o8 d有点革命经历，他们叫我红小鬼，所以对老干部还是有感情的，当时我对机关内部( u2 a5 h" i+ g6 B0 |: ^
的丑闻一点都不知道，但是上头的人来视察，征求意见，我就提了一个建议，最好1 s; G- E" L* ]# c: Z5 ]
是派一个文化知识水平比较高一点的另一个书记或是副书记，并不是说张成美不合
/ m% i2 O/ a+ t% s适。我们四个人中间，有一个叫孟宪振，他就汇报给张成美，我当时以为我们这几/ T1 ]/ K y, C
个人的观点想法是一样的没有顾虑，也就因此，我被内定为有问题的人。另外一个8 ]2 `9 e; i, G' ~ B
很重要的问题，她（编注：管夫人郑宗爽女士）当时是在科学院的原子能研究所，; }* s+ e! a' z& C) w, ^' }
在北京郊区大概一百华里，叫陀里，那个研究所同时属于二机部（就是核工业部）
- t: L# v3 G* U; o# f2 x和科学院，她是学核物理的，在那里做中子物理的实验，我上次讲农村四清，后来* `+ e* o6 M+ T) ]1 j- I
机关也要四清，他们在文革以前曾经派了一个四清工作组到所里来，他们有些人是
+ H0 B" _6 O$ M% O1 a四清的积极分子，给领导提意见，工作组也是完全支持他们。原子能研究所，名以
( d9 x) V _/ x9 C8 E/ v上属于中科院，实际上是二机部，主要是配合做原子弹比较基础的部分。当时四清
2 s) `4 c$ G0 U没有完全结束，工作队就完全撤走了，接着就开始文化大革命，所以她们是第一批
% j. q6 \% a) E4 S# N" }贴大字报的，就根据四清，有三个人叫吴刘郑，郑就是她（管夫人），就被她们单: _- |' Q( F( O+ J0 U ~ ^/ x
位领导打成反革命。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她是很胆小的人，现在也是，怎么会在
/ a, S& D, q! ^( H5 ~# z大字报上签字呢，她说她也不是很积极，别人拉着她签字，她也糊里糊涂就跟着签. W! ~8 Q2 m/ L7 L5 i e) i# v
名，吴刘郑就是吴善龄、刘家瑞跟她，另外两个都是男士。被打成反革命就带到台* f7 L- r. _6 g$ N
上去揪斗，而且把她隔离起来，不准回家。我就觉得奇怪星期六她怎么不回来呢（9 N+ m( U$ U* l! Y" r' B3 R$ m
原本她星期六都会回中关村的）？我就问她们单位同所有一个回中关村的人，才告2 G8 W" D6 x- p0 n
诉我是怎么回事。有人把这件事告诉我们所的领导，我们所的领导就因为这件事，
. R- d2 I0 ~& ~+ f其实也是因为之前我得罪了他，就把我打成二类右派。结果开党员支部大会，我和
9 d( K1 v$ R h& [$ b' m另外一个人就不准参加了，这是我还不知道我被打成右派，还觉得奇怪，就单独把
; @6 o2 x3 n1 l我们两个找来传达文件。假如刘邓继续掌权的话，这批人包括郑宗爽都翻不了身，+ _" U1 E) P: i% Q. ]
这是一九六六年六月份。六月份以后开始有点问题了，实际上是毛泽东先让刘少奇. I+ Y5 a9 w1 v+ _+ X
把人家打成反革命，然后他再回来说你这个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资反路线），文8 _0 @# ~3 w7 u4 ]" s6 N, T
革就是批这个资反路线，就是刘邓，说他们把文革搞成资产阶级镇压群众，毛主席
' r0 S. ]' F* D& ~! [讲“造反有理，革命无罪”，陆陆续续这些人就解放了，没事了，不但没是，还变
8 d) T% P1 ?) {- Z( O成造反派（英雄、了不起的人物）。郑宗爽本来可以当一个响当当的造反派，可是- _# R, {* f0 K6 C# A( }4 G" ]
后来她就消极了，什么都不参加了。那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二类右派呢？我是无辜的- s5 p! N- Y, _% J
，实际上我的思想感情也不是站在贴大字报的人那边，当然贴出来的时候我也觉得% c0 H. N! d( }3 _; b
很好奇，因为党内、党机关的事我平常不太关心，在研究室里我一心一意搞业务，
5 N6 Y1 ]% r6 s) K所以觉得这大字报还很新鲜，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不过因为是革命老干部，我也- Q$ S9 q5 B& `
不可能去造他们的反，可是实际上他们已经对我恨之入骨，因为他认为我看不起他
b" w- q# [ V* Y. X3 _，再加上有其他人添油加醋。我为什么知道，是另外一个副书记，他专门跟我讲，9 @: m+ F. V+ [* r+ P9 D
说孟宪振给我打小报告了。后来造反派起来从六月到年底，批斗可能有一个月，毛& S3 n- u% D, |3 C
泽东回来，开始打倒刘少奇，毛泽东就贴了“我的一张大字报”，认为党内有两个
, r- E, m2 E* Q司令部，一个资产阶级司令部，当然没点刘少奇的名，所以文化大革命是两个司令& R0 }8 C& l5 Q9 Q5 I# U' S
部的斗争，就是刘邓的司令部，把民众打下去成为资产阶级反动路线。( m. L0 H* T v! q: [) E1 q, u
& `$ U! l2 ]: s
◇ 红卫兵
, j' g) k& Z+ j1 Q $ \" ~% P; q% l# _
李：当初你们在这些运动里面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1 Q" z5 U ]( W) e管：一开始我们当然不知道，现在才比较清楚目的就是要把刘少奇搞掉，但是他搞: l, v! p/ } ]% H' X* ~- x
了一个红卫兵运动，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各地来访的红卫兵，一批一批共八
3 D! P! @ _! d! C0 l& c次，每次接见都很狂热。红卫兵大串联，除了接受毛主席的检阅，检阅后，还要把
* A4 ?0 D) w% k5 D' b革命的讯息传达到全国各地，这个大串连引起全国的交通混乱，火车完全都是载着2 }8 b( H* |3 ?% v2 L0 p" H7 n
红卫兵，而红卫兵等于是趁这个机会全国各地旅游。所有的学校都停课，接待红卫0 x" @4 E, O; ~6 V9 T
兵，把教室当宿舍，免费吃饭。那时我到上海去开一个会，也是毛泽东布置的，叫( f; ?1 L) Z3 H! z9 P
六四○五任务，就是激光武器和用激光来反导弹的，到了上海以后就回不来了，因
' I' L+ o6 D g0 r9 o; E为红卫兵的关系，铁路都不通，我还从上海坐船到青岛再转回北京，我跟另外一个: {) d) W- z4 [7 |0 i4 L
人，趁机也逛了一下青岛，总之那时候是一片混乱。街上的饭馆门口贴着，“贫下
| a7 u/ ?, A中农请进来，地主富农滚出去”。在公车上，红卫兵会上来检查，一个个是什么成: W4 I4 E3 v) _
份，如果是地主成份，马上下去，不能搭这个车，这也没有法律规定，不过当时谁
' l! d! w. g* ^7 M) N; {" D也不敢惹红卫兵，批斗最严重就会打死人啦，上刑啦，就更厉害了。% g3 f+ x0 L& W$ t9 a
3 m/ `/ t0 b. J3 V% ~
那时在物理所，一直到年底，虽然领导还比较算是领导，实际上已经瘫痪，但
/ O6 l$ n) u/ j" u, T是打倒走资派后，就像张劲夫，就在中关村大礼堂批斗，就乱了。我们所里有一个& p, D3 W$ z$ }
党委委员萧岩，是个老干部，就跳楼自杀了。所有人事档案都被抄出来公开，十四
* B# r& |9 {+ h. }7 ~个箱子都是科学院里最机密的有关人事档案，两派都抢着要，统统都被红卫兵占有
* s8 ]/ Z( N' A5 @' `，而且统统都翻出来，看每个人过去历史上有什么问题。这个萧岩是延安时代的老
6 C" e* y7 v) p7 h+ Z干部，是个知识分子。他在延安时被整过，因为延安整风时怀疑他是特务，后来好9 a' I. Z7 P1 _4 Y: t/ E
像也不了了之，因为这样红卫兵当然就要批斗了。那时只要有个影子就不得了，尤
- p( H1 P& I. p: A3 V. O% Q其是如果有亲戚在台湾，那更不得了，那叫海外关系。我有个同学叫邓勰，这个人8 T3 A' ^% z6 _2 L6 d
非常优秀，功课也很好，参加地下工作，就因为他有个姑妈在台湾，最后被整得很. {% L5 \9 @; e+ k# r0 `. M
厉害，因此就跳楼自杀了。另外还有一个人，相当于助理研究员水平的一个人，国
( l8 v w9 k+ c' i9 _& \8 ^民党时期当过干部，也怀疑他有问题，就批斗，后来他也跳楼了，跳楼以后，没死, F6 K. p V3 x, M
，腿跳断了，按理说应该赶紧送医院，却是现场批斗，说他以这个来威胁革命，批9 B* u! B+ ^( w; F
斗以后才送到医院。整个物理所一共斗死了九个人，包括我说那个孟宪振，也都被
: ~8 ?# ^- i2 I' b斗以后自杀了，他被斗的原因是他在文革以前去英国访问过一次，英国科学家给了. A6 M& F5 q: \$ Q1 X( l
他一个实验用的小东西，便被认为是特务。那时每个人出国是给二十块美金，其他
0 u+ l1 J# K. Z% S, [4 g1 o, o吃、用，都是由大使馆陪同的人负责，二十块美金是零用钱。可是孟宪振从大使馆
( O; ~, ?0 Y8 ]9 [' |5 q1 T% l7 G拿了牙膏牙刷，不用这二十块美金，把钱省下来买计算器、收音机这类的东西，就4 n" R3 f" P. J0 o3 Q) I
批判孟宪振一个是里通外国，没有经过大使馆同意就接受礼物，这是不允许的，另% ]3 l+ I% C3 i$ C" o* [
外一个是贪污，就把他批斗一阵，这个人又特别爱面子，可能想不通，第二天就死, t. |- v$ o' q7 ~" ?
了，在颐和园旁的稻田里找到他。那时非常混乱。
7 h0 ~' ^+ K: z$ | 2 J0 F& W# L t% j" F- V. }; @
◇ 黄昆3 q* a, L* y8 V' O: Y- ]: q
0 S: g/ p& A0 w: J$ \5 w* M李：您说斗死了九个人，这其中有几个人是学物理的？
, C5 {4 S, g! ]' v管：有三四个吧！另外有一个是食堂的厨师，有人揭发他说他在和面时，把鼻涕擤
" ^( [. {( J4 X5 Q, f在面团里，然后就批斗，把他给斗死了，实际上后来也说没有这回事。还有像陆学! I. w7 G+ I& J4 b* M ^! S
善（刚解放是物理所所长），是非常知名的科学家，因为他有心肌梗塞，所以平常$ G6 v* E, \$ G$ w l( q5 o* ^& z8 f
非常注意保养，不能动怒，那时也把他捉出来批斗。每个单位都有一个牛棚，物理
# _+ M% @' w/ y; a6 W0 v所就把一个小红楼腾出来当牛棚，里头就关了那些走资派，张成美、陆学善、周坚
6 l( z; b% Y5 }$ @4 U等老科学家，被认为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一窝风，反正学术权威都要批斗，幸亏3 r1 O0 E# W6 M2 J! R" |
我那时刚回来不久，还不算权威，一开始主要是批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就是张成美- a& K) l" B" i2 Y/ e+ Z q9 p
这类的人，牛棚等于私设的监狱，张成美的太太是个农妇，也揭发他，说张成美还# J! c& `( ?# s0 `0 Y% R& }, s
认为陈毅这个人不错。陈毅这个人很直，为什么庐山会议没出事，是因为派他一个2 y5 X$ a; \7 t& D
人留守北京，所以逃过一劫，如果他也在庐山的话，一开始大鸣大放，他肯定也是$ B' O; W9 z' j0 y$ e: Q
逃不了。当年在苏区时，毛泽东也曾经被整过，整了以后本来从中央下放到福建去
2 E4 Z- D- S7 s1 U" n，陈毅专门把他请回来，又恢复他在中央的地位，所以对毛泽东有恩，文革后期陈0 ^2 ?) y9 @" q. u
毅去世，毛泽东还亲自参加（追悼会）。那时候陈毅也被认为是有问题。黄昆被认0 z5 [6 @6 O9 V) Q6 g# e& n5 Q# |
定是黑帮，也是进了牛棚。他当时是北京大学物理系的副主任，北京大学的大字报! m& x f; @6 d6 C6 G% M
就说他是黑帮，他娶了个英国老婆。黄昆这个人对自己要求很高，也算是党内的走
" C; A+ y/ q8 s. ]$ A资派，他自己洁身自爱，所以这方面挑不出毛病，几次帮他调整比较好的房子，他- Y8 G0 d3 G! e7 h; l+ K) g6 _
都不去，同样的也被斗了。那时候有所谓的破四旧，就是焚书坑儒，把很多书都烧0 q2 {7 @. P0 u/ P, v
掉。破四旧时，郭沫若还掉眼泪，说他的眼泪要往肚子里流，做了检讨，说他以前
3 Z2 Z8 K& g. W! B$ l) G写的书都应该烧掉，都是不对的。' R5 B/ p n* E! t
: h, P, _3 E- W0 x7 a' p& |' I
毛泽东讲十七年来都是资产阶级统治了我们，学校也是这样，所受的教育都是3 n+ b% F, p% n! y3 h) t
旧知识分子的世界观，基本上是资产阶级。这个结论很了不得，就把解放十七年以- y" H# K7 J$ k" u+ e+ P6 N) e
来自己培养的人，因为你学校教育方针有问题，叫大家个人奋斗，不是为了社会主
: ?( c/ H6 Q: U6 c/ R义，所以统统都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因为之前的教育是失败的。一九六六年- s9 {& e8 a' ~3 ?
五月七日，毛泽东有个指示叫“五七指示”，就提出来，过去十七年的教育都是资& K8 k1 G' ]' b1 n- V8 q7 w
产阶级教育，所以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知识分子统统要下放劳动改造。在这
6 r) e- f) i- u" w& n4 g4 o+ [' G个中间，迷糊不清，刘邓还没打下去时，毛泽东回来了，这个交接过程中，国务院2 B y9 N- T" n
设立一个工作组专门接待各地来告状的。当时我的女儿才四岁，我还带着她去告状6 G( o2 r$ R7 W! D. P3 o
，就告原子能所，因为夫人还关在那里，我就讲他们那个单位领导有问题，四清工 D( e) l# l! g2 ~! ?7 a* `( J
作组也支持她们，怎么现在他就利用职权把她打成反革命了。他统统都记下来，可
# B u6 F, {" C' H. {是实际上一点效果也没有，那时好像已经两边在争你对还是我对了。后来就从毛泽7 h- Y. q! W W! y# V, I0 i! G3 W' ~
东“我的一张大字报”出来了以后，就定案了，刘邓就不行了，红卫兵就开始叫打
' C. k, o+ P4 {倒刘少奇，打倒邓小平。那时中宣部部长本来是陆定一，陆在之前被打下去，就把1 a+ I# o8 c1 ]/ \2 {# O" J
陶铸从广东调到中央当宣传部长。后来陶铸也有刘邓的观念，不忍把刘邓打倒，有/ V X& m9 L# ?1 Z
一次，毛泽东接见红卫兵，人民日报登的照片，在天安门城楼上，邓小平、刘少奇% G* z0 ^1 ]5 W v
应当不见了，他就把陈毅的头换成邓小平的，后来陶铸就因为这样，认为他也属于
7 f( {. M3 D% ? h+ s7 h t刘邓路线，所以就变成“打倒刘邓陶”。文化大革命开始时，农村和军队还不搞， s0 |) I9 ]9 F: A3 B4 h
都是在城市、机关里头，后来当然农村也搞了，军队也卷进去了。农民到北京街上
' k: l h* n# _0 [3 i& X7 k+ b+ i来看，还以为刘邓陶是一个人。$ \, t; [; A2 g6 \- y
5 F3 m" J8 R+ O9 u 后来就开始破四旧，各个地方把一些古迹破坏了很多。后来我到龙门石窟游览
! l3 b s7 C+ H% h7 {1 u# }，大大小小石像到处都有满山遍野，其中有两处被八国联军打掉了（编注：龙门石
+ y, Q1 ?, Q% A窟在洛阳，按理说八国联军应该没有到过那里，此处可能有误记），所以旁边原来
- r0 L& | {+ C% t共产党立了一个牌子，说八国联军怎样破坏我们的古迹。后来文化大革命，红卫兵
9 l+ z# D& z5 h% b6 L; E起来，认为这些都是四旧，比八国联军破坏的不知道多少倍，打掉好多，总之那时
. D6 }0 w6 z h5 ]0 t& d6 h候破四旧，把很多书、文件都烧掉了很多。像镇江金山寺有十八个罗汉，历史上很
8 j6 e. m+ A5 e& e有名的，也统统砸掉了。杭州的灵隐寺，是周恩来下的指令才保住的。有一次周恩: r. L! O; r, ^
来在中关村大操场接见群众，有一有线电话通往国务院，因为他还要管事。造反派7 D% y6 z7 r D
一个个上去讲话时，有电话来了，他还讲了电话的内容，说红卫兵坐火车到满洲里
; V5 t/ ^. ?1 i! q，要进苏联去搞文化大革命，当地的军队都管不住，就报告国务院，周恩来亲自给: P" F; n5 H0 p$ y T# O* \
在边界的红卫兵打电话，红卫兵还问他：这是你的命令还是毛主席的命令。后来周- J/ G- N5 l5 }( ~, Y
恩来说这是毛主席的命令，红卫兵才撤回不去了。周恩来接完电话，跟我们讲这件
" u/ o5 U- v+ \7 j6 l事，他说你看红卫兵多可爱，一听说是毛主席的命令，他就不去了，很听话。因为
0 [+ a+ g" k0 |, T他是负责科学院和清华大学的，讲话内容大概是张劲夫过去是资产阶级路线，把科
. z& Q* \" ^- k& G; ^% Y学院搞成这样，所以是有问题的。6 h1 S4 S* n+ q3 [
! r* a9 F- f3 ]$ a2 e3 I; O/ Y
李：我们在外面看到好像是说，红卫兵有几次要冲突时，周恩来有时出来去安抚一6 U* }8 l2 [5 s( A) j) l
下。4 W5 }0 c/ H2 o0 u; \, K
管：有一次是红卫兵要揪斗陈毅，周恩来挡着说，你们要揪斗陈毅，就从我头上走; g b8 ^+ `5 u% |8 I& p# {
过去。周恩来是保护了很多人，比如说科学院一般像所长都住到牛棚被圈起来，但; d& G! c. ?( X$ x7 |0 ]- F
是郭沫若被保护起来了，因为他检讨得快，当然红卫兵也贴了他的大字报，说郭沫3 O& L* h# J( S7 t' M% y
若是国际流氓，因为他娶了一个日本老婆，可是不了了之就跑回来了，郭沫若自己# I, R* u: u3 [0 ~5 X9 A# i
也做了检讨，说他过去写的东西，统统都是资产阶级的。另外，人家对他有点看法
! m& N- e% F9 @# O9 E8 d) E，他是科学院第一任院长，也是我们科技大学第一任校长（我是第三任），有一次, P1 U+ m. T% l6 _# U* j
跟毛泽东一起坐飞机到苏联，写了一首诗，“窗外一个太阳，窗内一个太阳”。还# f" L1 f. Y+ {+ {) p/ O+ s
有我在人民日报上看到，有群众问他写诗的道理，他就写了一首诗，“郭老并不老" i' Z2 b+ K) V9 V# N
，诗多好的少，老少齐努力，学习毛主席。”有这些东西，所以他可以过关。另外/ b0 |- q9 m- V2 N2 F1 f, a# L- c
两个副院长，没人保护的话就揪下去斗了，一个是吴有训，另外一个竺可祯，总理
; H* T0 X$ {) [0 [0 y5 s就夸奖说这两个人，一个知识比较广，一个比较专，意思就是不要斗他们，就这样
0 P) v5 X- T0 E2 ^把他们保下来了。
# X* t. w: e) ?. I; E. `4 }" x & D2 b& O8 v% e" q9 [4 S9 q. I1 u
◇ 原子弹
0 [8 ]1 s: t2 @
7 \- R- z* w% t \ 我现在讲一下原子弹的事情。造原子弹一开始是苏联专家，后来中苏关系破裂2 K, H5 i$ n" @' S
，苏联专家撤退，把图纸都带走，中共解释困难时期的原因，其中一个是苏联逼债5 K0 o$ I7 _ V: s6 Y5 ` P0 f
，实际上不是。原子弹实际上具体主持工作，是一个叫邓稼先的。氢弹从技术上来
: k) B7 V' y/ u0 l0 f1 q讲，主要是王淦昌，原子弹是彭桓武。这两个都是周培源在一次物理学会上讲，一9 W. m: \8 \' G3 V
个是氢弹之父，一个是原子弹之父。当时有一个很重要的情况，非常不合理的，就
4 E/ T4 d- [/ B* h( R- {是中央委员会等于是瘫痪了，各级党组织也瘫痪。虽然如此还是勉强维持了工作，
) o, f: P/ l. J# L1 U实际上是有名无实了。中央成立一个中央文革（小组），组长是陈伯达，第一副组
, c1 _( y! D% Y7 |* X长是江青，康生是顾问，中央文革实际上比中央委员会还大，因为那时刘少奇是政6 m5 b( H. E. W6 S3 x s
治局委员，并没有一个正式会议通过把刘少奇的职务卸下来，这是以后的事。刘少4 W3 P: b# I/ u2 G: \
奇曾经有一个大字报，说他承认错了，不了解毛主席意图，他没有想到他就是资产* r3 N% \$ o6 c1 Z+ q% J, P3 v
阶级司令部的头。刘少奇也在中南海被揪斗，王光美就揪到清华大学，我也去现场
' H6 k$ i9 \6 E: T; i参加了。刘少奇的儿子也是留苏的，自杀了。那时把刘少奇所有一切事情统统揭发
6 X" [+ G/ O% g出来，说他有五个老婆，不过都是合法的，都是一个离婚之后再娶一个。毛泽东也
) a* n7 ?& H; X) T- @有三个老婆，第二个老婆是第一个老婆在牢里时就娶的，他反而是有问题的。: \+ c* V- s! @! I* P8 h% `
& q' _5 t. s7 h
当时批判刘少奇的“黑六论”（编注：按指刘少奇的所谓阶级斗争熄灭论、驯3 T- d: q& p Z2 l0 u$ F
服工具论、群众落后论、入党做官论、党内和平论、公私溶合论），及《论共产党
& d( e6 C; u6 s1 b4 K4 X员的修养》这本书，这本书曾经是经典的书，那时共产党员入党时都要念的，延安
9 [/ `; V5 _2 l2 d1 }, n! R/ v时期就有这本书。毛泽东后来提出说这本书有问题，主要的问题是，这本书没有讲" _, {, x$ [1 G ~2 v8 G5 O
到无产阶级专政。“黑六论”也是根据这本书所整理出来的六个论点。中央发了一
- o7 G. L( Q+ R0 r8 y% D# E个文件，里面有很多照片，证明刘是大叛徒、大右派、而且都有人证、物证，把他1 z% |/ R6 `& u0 {
彻底搞臭。邓小平主要是批他业务挂帅，反对政治挂帅。' c/ o$ r8 _+ n* x X
: @; r8 l8 A# D8 _4 J 林彪在文化大革命前做了很多工作，像《毛主席语录》小红书，就是他弄的，4 s* ?' B' z8 p% _* A8 k# K
另外他在部队里讲“四个第一”，林彪又提出来“四个伟大”——伟大的统帅、伟, O9 o6 [7 z7 K* S% a
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伟大的舵手。后来到文革之前有一次变成林彪上去讲话，( E q2 B, j' B' R
按道理应该是刘少奇这些人上去讲，讲话的内容就是吹捧毛泽东，说毛泽东比马克7 O! K% n, v$ D5 E9 y
思、恩格斯、列宁都要伟大，吹到这种程度。所以毛泽东就认为他是接班人了，本
* n5 @7 `( p/ U! ~, _/ \来刘少奇是接班人。不过林彪身体不好，在抗战初期，在平型关战役是他打的胜仗' k, D2 v# g3 }0 q2 ^
，但是他负伤，后来就送到苏联去养病，抗战期间他一直都是在苏联养病，胜利以
9 q) q/ N# s" j8 V! r' `, Q u1 x后才回来，后来他从东北打出来，从平津战役一直打到海南岛，战功确实也是不错
+ H Y! u2 j: Y$ w. g的。当时为了宣传林彪，明明“南昌起义”是周恩来领导的，那时就说成是林领导# A4 h! r" i/ \) e: @2 r
的，其实林彪那时只是个连长，怎么领导，反正就是要篡改历史了，毛泽东夸奖林! t' A. o7 Z7 u% M
彪了不起，四个第一，是个创造，两个人互相吹捧。
0 V9 S; e9 p$ E, X8 n6 t: H
; }7 P# M. E6 l0 E ?# g 林彪还认为江青很了不起，文革以前本来江青大家都不知道的，在延安时代毛
1 e- f' v3 |+ Y3 V' j泽东还没那么大权力，他要跟江青结婚很多人不同意，最后当时还立下几条说她不8 q& x, L9 Q9 Y6 ^' C( y- q
得重用、不得露面，所以她一直没有公开露面，可是刘少奇的王光美，就是又出国4 Q! R- w9 j. H/ I c/ f
干什么的，所以她也是很气愤，江青后来就出来，变成文化大革命的旗手。她是搞' z$ P) H% y' N2 o* F$ C( w
文艺出身，三○年代是二流演员蓝苹，后来她就搞样板戏。在文革期间所有过去的
a$ A9 w' U; G( e8 J4 {4 L" D京戏都不能演。
7 C; \3 T6 A, ^. ? G: g ; f- D4 I' ?/ g8 I& t3 t8 m$ n7 S
◇ 文革现象
4 G5 X1 z1 X8 k1 y$ v: _, } ' A; u( n4 K$ }3 {) K
文革期间什么业务都不能做，就四处乱逛，其间我到清华拜访冯友兰时，正巧
3 g" |' y* W/ s. D/ _+ v" C f碰到红卫兵把他揪出来斗，把他的书什么的都丢到房子外头。另外，清华园的牌楼# r9 b4 C, u& b/ v( W
也被推倒，因为是四旧，现在的牌楼是重新盖的了。全国各地树立了很多毛泽东的
, Y; F) q8 {& C( T% P2 c- z像，我们物理所五楼大门口也树立了一个。现在大概有很多都弄掉了，北大好像留0 y( I, s, I$ c0 l5 Y
了一个，原先北大有两个，为什么有两个，是因为北大的造反派分成两派，彼此内) O- F+ g0 }1 s% }' H0 s
斗，所以一派立了一个。北大造反派有一个叫“新北大公社”，整个北大改名叫“) ?( c7 R1 t& ]
新北大公社”，清华改名“东方红大学”，北大另一派叫“井冈山”，这一派的头1 S! t4 A: H" T* m" K: ~
就是周培源挂名。
0 ~" ~6 L" l% x" V1 \, }* i ) u" V4 D0 J) b6 a
我刚讲的都是发生在最初的半年，原本毛泽东的计划文革半年，从六月到年底
6 R0 R( u4 M/ o3 J* E; V2 U把刘少奇、邓小平这些人整下去就算结束。后来在一九六七年一月份发生问题，包- t5 n: |" C/ V6 _1 E+ e. {
括各个省的党委书记，还有各基层单位的头，统统都是走资派几乎没有例外。上海
0 r* F3 S3 g/ ~7 Q% v% f* n3 l8 O非常重要的变革，就是“一月风暴”（或称“一月革命”），就是第二年的一月，$ Q Y4 P |" P2 W, _' f/ `& F. \
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这些人搞的，就是夺权，不知道毛泽东原来有没有这个意1 G/ ^1 N3 O0 \& v } e
思，就是原先领导被斗了，瘫痪了，但是他还是领导，上面也没有下令说撤他们的 t) e" @/ {5 {" V; U' D6 J- o
职，所以他们虽然没有权威，甚至被关到牛棚，底下还有副书记，机关也都还在那
/ T) R1 d" Y" h里，这时候就变成无政府状态，所以造反派就要夺权，就成立了“革命委员会”，" d( O, ]; I3 Q" R5 W2 S+ L
不叫省长，叫革委会主任。我们物理所也没有所长，就成立一个叫勤务组，组长当
, M& c0 h% J; X# H2 j0 u然就是造反派，物理所有一度组长是个女的叫陈肖兰。这个一月风暴一搞，就夺权6 K3 B, H2 y2 ^* q; C* @
了，夺权以后的问题是，你要夺权我也要夺权，造反派的人多得很。像北大两派造
& R$ R3 B) Y8 V, P4 k反派都要夺权，大家都争权夺利，造反派就内部分裂，有的还甚至于三派。下面成0 |1 @ m& Q0 g, C
立很多战斗组，名义统统是用毛泽东诗里的一个词，叫什么什么战斗组，有的战斗2 x4 W. K2 f, F
组联合起来，就成立一个大的派，像物理所或科学院，那时保守派的串联队已经垮: x9 D0 o! Y' W7 Q% X' q& x9 w
掉了，变成红旗大队，红旗底下又分两派，两个都要夺权，一般来讲是两个，所以
. }' E: l+ u L' d: I文革为什么搞了十年，一直到毛泽东死了都还没结束，因为结束不了，两派一直在3 n' q9 T3 j* v1 ^) [0 T5 j. {
斗，就是因为这个夺权引起的。在夺权还没开始前，都是对抗走资派，现在走资派
6 B# n) B; S& l: O( m8 F3 w没了，两派谁要上去，就开始抢了。像北大就发展成武斗，两派人马都打到屋顶上
2 G- b: ^/ d( M. f, z3 E% B去了，后来，在外地，连军队都介入了。物理所也是两派，两派通常是一派温和，
5 t+ w6 Z0 \! ~* r一派激烈，温和一点也不是保守派。一月风暴让造反派自己来打，后来这些人既没
$ [" H# c8 f* I0 e& S" e有经验，也没有学历，更没有专业，而且互相也不服气。这时候毛泽东不得已提出2 r7 j+ l) O7 ?+ d+ X# m$ a
来“三结合”，就是夺权的领导小组上面谁也没有承认，等于是你自己夺的，造反
" j# u! b& ~* h: x" L: f, I得来的。
& W) f2 ^1 I7 X ; ?( a) {. e) j! h5 N2 f8 Q9 p0 I2 ~ O
我们实验室也被夺权了，原本的主任是洪朝生，我正好在文革前夕不久，被提
5 I% U' _/ U" d. j4 X7 P拔为副主任。后来在反对资产阶级路线以后，领导几乎都被打下去了，就开展一个& N/ s0 S- H& K
反对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洪朝生这些人就被打下去了，就是有些学术名气或是头，
& |% |: K; d, C5 T9 x虽然不算党内走资派，也不是党员，第二阶段把这些人统统打下去，关到牛棚之类
9 e" M! K2 R; P7 Q8 w的。像陆学善被关到牛棚，还被迫跟周坚（女性）抬着一张床，陆学善有心脏病，
$ S3 m/ ]% l0 r8 a/ n本来保养得很好，哪能做这种体力劳动，有时被罚打扫厕所，有的在毛主席像前罚
- n, r( I. z, @* s3 L& m6 r站。我们研究室后来造反派要夺权，他的借口是，那时已经成立勤务组，跟我们并# Z1 D6 V8 C% p- M1 s0 G l
立的。东北来了一个人，要请教我业务上的问题，就在传达室进不来，传达时就叫% j8 d- c- b2 K) x" W% i; a
我到门口去见一见，我去了以后跟他们谈了一些业务，也没谈政治，回来以后就夺
7 }2 P+ h- X- ?' Q1 Q, B权了，理由是我去跟外面的人接触，没有通过勤务组的许可，然后就夺权了，我的4 `& c/ J5 D5 ?* g/ H& x! L4 m
桌子都被搬出来，就这样我就变成研究室的普通成员，全国都是如此。我们研究室3 A+ G ^" L9 N
也分成两派，一派比较大就夺过去，另一派不服，一直在那搞，还在造他们的反。
K5 n; j% B" C. A# S1 t+ x$ B换句话说那时的业务工作统统不能进行，统统停顿了。: _( { y" _8 m4 q I/ g
/ I$ d3 ^$ w. f) ^
学校则是因为红卫兵串联，所以也停课了，接待红卫兵。后来有一阵子提出来' l) h" U: Q; y2 B- q% T
“复课闹革命”，一方面还要革命，也同时复课，不要完全停课，好像恢复了一段
. t# I( D3 [2 R2 I3 S3 u$ m时期，但是断断续续的又被搞乱了。这时有一个有名的事件，“二月逆流”，就是
$ M) d; E; w# u, T" J# X4 \国务院系统周恩来主持了一个会，毛泽东没有出席，这里面有很多老帅。会议里面
: w$ r+ r/ _- n4 N，大家就认为这个夺权是非法的，搞得天下大乱，也不是统一的，党组织也靠边站
2 Y6 ^" G9 \' S* g" ?% _7 H0 _。另外有的人也反林彪，不敢反毛主席，里头最带头的就是叶剑英，叶剑英气得不3 {# [ ]1 q/ L. T( a
得了，还拍桌子，后来传出来这些人要反扑，就是“二月逆流”。周恩来没表态，
9 h( o5 T( y( \, e& i7 z当时有些人认为如果周恩来表态，再加上这些人，大概就把毛泽东、林彪这些人都
8 }! l' R0 N. _8 y干掉了，不过周恩来没有表态，所以他后来全身而退，这些老帅就开始被批斗。“8 {' Q0 B/ C1 [! g, B) g; ?4 ?
二月逆流”以后，本来是有可以逆转的机会，但是机会错失了，因为那些人聚在一9 T! d. ^7 q' p5 Z/ H
起，还有军队的支持，本来是有相当力量，但是好像还是搞不动，而且周恩来也不
8 \7 X! l9 S) c愿意带头，叶剑英敲桌子也没解决问题。
4 _7 ]. S: Z0 _2 {8 I
' ^4 o7 H ]* r4 i% B 那时还出了很多红卫兵小报，两分钱一份，现在可能带出境就有问题了，那里
, S6 l4 Y5 S. J& I& @, H头有很多内幕，因为红卫兵把很多历史、档案都翻出来，在小报上刊登，那时候倒
+ x3 p2 ~ P; o是言论自由，也没有人审查，红卫兵小报是各式各样的，每个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出: ]; y4 Y2 B7 Y; R6 E
。搜集红卫兵小报是可以搜集到很多材料，有的真有的假，有些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 |# i5 n( a$ z) o, }。像红卫兵小报里头有“二妹的控诉”，二妹是个仆人，是廖承志（廖仲恺的儿子
! Y( b* }; F" z）家的，被廖承志强奸，强奸以后廖承志还给她拍了裸照，威胁她不准说出去，所& O1 x8 g# B( U' V2 B* W
以她一直忍气吞声，一直到文革才敢公开控诉。小报就是这类的报道，有真有假的
7 d0 u. L5 i s- V" Z: |$ r。9 z: L% {$ o7 G8 I+ c
" q& G! i( s7 J7 l& I" N
另外，那时如果触动毛主席可不得了，稍微怀疑都不行，所以说话都要非常小
; v- y7 H# F+ N: J( B) {* G1 l心，如果哪个不注意哪个地方稍微有问题，就要打成反革命。有一个人叫袁礼周，& N+ @ {. Y% Y1 F7 q
是我在中学的同学，本来是哈工大的党委书记，现在已经退休了。他就是在文革期& f9 L) \* U p, c6 O
间，因为说了什么话，坐了好几年牢。四川有家报纸，正面登了毛主席的像，反面
( l% Q" g C3 X9 A ^) S# ?印着一支枪，正好对着毛主席，这两个原本是不搭嘎的，可是就认为是反革命，被
b/ d9 z3 N% h揪出来斗。全国各地开始迷信毛主席，每个单位实行“早请示晚汇报”，我们物理' f& z5 d( m3 O; b4 ]1 t
所第五研究室就找了一个房子，全研究室的人，早晨八点钟集合在那里，毛泽东像* H/ d7 Q& q* f# X9 {& {
前，旁边都是标语旗帜，向毛泽东请示，首先大家集合念老三条，就是从毛语录里
/ n9 \$ t2 a- U+ U选出来三条，那时我们都能背。第一条是，指引我们思想的是马克思列宁主义，领
; J) E% g& w9 p0 i) _0 s导我们的革命力量是中国共产党，第二条、第三条我已经忘记了，好像是什么策略4 l4 S6 h1 W" }; g; x6 y1 S
。反正都要会背，大家集体朗诵。然后，每个人“斗私批修”，毛主席经常发布最9 W3 ^; {0 P$ p
新指示，就是几个字而已，这几个字一发布，就传达下来毛主席最近刚讲了什么话
2 c% |. q7 ]9 x，有时是夜里，就把大家统统叫醒，上街游行，宣传毛主席语录。其中有一个要斗
3 J4 x- q2 d5 Y" C私批修，全国每个人都要斗自己的私心杂念，批修正主义。每个人都必须要找出一
# E% j9 b$ Z2 f- X/ x X个毛病来，然后对上毛主席的教导。张殿林最近也是当选大陆的院士，他当时是个) W# ]1 V( `5 c4 M, Y2 P; t: y5 C
造反派，他参加早请示时，同时嘴里还在嚼面包，被认为是大不敬，是现行反革命
$ S: n& Q( @- X，后来也就算了。还有一个人叫金铎，这个人现在是科学院的局长，当时他也是造' S. E1 z+ L+ ?) m5 o2 K
反派，为了画毛主席的像，在一张小照片上画了十字，也被说成反革命。反正当时
1 ?- j8 P: z( X1 M就是吹毛求疵，很厉害。如果打电话，第一句话要讲一句毛主席语录，然后再开始/ }" g" B0 X4 w. n4 M; Z
讲话。写信，上面要写最高指示，选一个毛主席语录写在上头，接下来再继续写。
5 Q' I0 A, N- F: v( [7 Z4 Z1 S+ i' N写书也要有毛主席语录，就是牵强附会。结婚时要送礼，也全是毛主席像，所以结# H5 l+ @1 U# w# k
婚时家里就会有很多毛主席像，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各种材质。每个人胸前也都3 K6 F$ B* t( b- x5 Z
要别个毛主席像的胸章，小红书当然是人手一册，包括周恩来不管到哪开会也都要
) R I$ m9 J* F摇一下小红书。毛选、老三篇也都要能背，老三篇是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1 z- F8 d+ J4 k, d- Q/ V% h. _
公移山，这三篇文章幸亏都不是太长。全国经常召开学习毛泽东思想的积极分子的3 w5 t) z0 Y9 }9 N; _3 H3 {# A/ u
会，各单位要推优秀学习比较好的人，树立全国的模范，那些模范讲的话都变成经, a, o* Y1 |0 ^0 g- z) c; l# J
典了。后来江青还提倡全国跳“忠字舞”，就是对毛泽东要忠心，变成像宗教一样
C# {* d0 w- U0 T' n5 {8 w。所有老电影都没有，全是样板戏，剩下一两部认为是没问题的电影可以放，其中
, ~5 @6 K7 C% i/ P* }有一部是《铁道游击队》。文艺作品统统反掉，因为文艺作品里没有写党的领导。
% Q( ^. x# r2 {/ F3 I后来有“无限上纲”，比如说你是器材科的，你任何一个仪器，买错了，或者有什
8 P. {" O- v# b0 E) j/ `& r/ c么问题，那你就是资产阶级路线，要上到路线上去，你任何一个错误，你统统都要9 Z; |: z3 H& z- R
联系到纲、线上，纲就是阶级斗争为纲，线就是你是资产阶级路线还是无产阶级革1 W0 A$ H) S+ Z; V+ z: P! G
命路线，平常我们讨论问题，都要上到纲上去，不能只就事论事，研究到最后你错
3 |8 k9 n/ u, E" |( K$ @/ O3 E了，就是资产阶级路线所引起的。就是叫做“路线分析”，大家都要做，不能就事' [" c0 ~* B2 [4 d7 g& e0 X
论事。学校里头，像我的女儿，文革期间刚好上小学，中间也停课停很多，偶尔上- W2 h8 T/ M# Z$ P. ]
课，也一律是毛主席语录。所以她那时的作文，每一篇都是“我今天犯了什么错误3 A2 W8 b5 v* f4 v: E- f
，忽然想起毛主席的教导……”每一篇都是这样。就变成了公式化，所以那时培养
$ G6 L" ^5 T$ o* N& c: h不出什么人才，到处都是一样千篇一律的东西。
! l8 }' V( [! C6 t" r( r
+ p; G3 L. V: ~& |( Y李：大家也都了解这种状况只是不敢讲？
: |" c+ F! s7 U7 y管：对。那时的物理学报，一开始很正常继承从国民党时期延续下来，我还是副主4 ~5 ^ U9 \& z( z2 e+ C
编。到了文革期间，就要把社论统统登在最前面，还登好几篇，后面才登科学论文
! E$ v! {+ l3 M+ L) o4 s. N4 {& Y. C，到后来变成没有论文了，因为大家都在革命，没有时间写论文，也不敢写了，所4 y, N* @3 Y' t5 O1 D4 w |
以后来就停刊。所以物理学报中间停了好多年，从开始到文革期间有一两期全部都
& R% J6 L' _+ }( q变成社论，这当然是不合理，不过所有的学报都是这样，全部都政治化。
' b9 c. z7 ^. v+ i9 j2 z
; R" R: R! Q/ D6 x3 ]李：那您在文革期间怎么写书？
( s% d, J) H+ P管：那是比较后来了，比较后期。/ j, X0 \9 f5 j4 _: X
9 a; I: F4 N# r8 T% s5 M. }7 h7 B/ R! ~ 那时很多被批斗的对象，通常带着高帽子游街，或者胸前挂一个牌子，总之就: ~* P+ K6 v! f1 R2 E
是羞辱你一下。这两个有区别的（编注：应当是指“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主席) j1 Z3 c+ p# a
永远健康”的口号。），就等于一个万岁一个千岁。文革以后有人开玩笑说：“省+ Y, ~0 l) u, D6 N, v$ l
委书记，身体很好。县委书记，不感冒。”就是一级一级往下降，很可笑的。4 z+ Y0 _. ~2 e: w$ G C2 d! ~: {
2 W- N9 J" y& L5 S
后来两派实在是打不下去了，毛泽东也没办法，毛泽东曾经把北京红卫兵的四. o0 J" C3 R( R2 x
大领袖亲自召见，给他们开导，叫他们不要斗了，结果也是无法解决问题。因为大 V! K, G9 d+ g! _" Z
家要相互夺权，实在是无法收拾了，在这以前提出一个“三结合”，你那个领导班+ B( D) V N; u/ v
子，不能光是你造反派，必须是老中青三结合，老中青就是一个造反派，一个是原+ k, y9 A5 V8 p, X$ t6 n# n
来干部里要挑出一个人，还有一个是工宣队的代表。所以各个单位都要从原来的走
: s! F4 {* M1 R1 V+ \/ \资派里挑出一个人，比较不是那么走资派的，也是两派各推一个人，被推的人也很
) o% ]+ B; L' Z. }: J危险，不被推还好，被推出来，反而被另一派找麻烦，争论不休，所以还是搞不下; f( C8 [' w' Y& R# L1 w
去。因为你不挑出一个老干部，上面革委会不批准，因为要求三结合，必须要有一! E& i1 P0 R ]0 d5 D: d' _8 I5 y! F' f
个老干部。毛主席把干部分成四类，第一类是好的，第二类是比较好的，第三类是9 F) Z/ k; @% \" q
有严重错误的，第四类是有敌我矛盾的。知识分子叫“臭老九”，属于地富反坏右
( S7 V% H/ I, N. m，原来的五个加上叛徒、特务、走资派、知识分子，文革新加四个。
- a! A/ u1 p9 \( L% n 5 a; v( v2 u* l3 H4 m) A, n
◇ 工宣队& A" }4 y. L; X" t* Q, _
. |- b& ~, Z, r( [, M/ a
李：今天是二○○二年三月二十八日，是第十次录音，管教授，请。. @2 h3 h9 S+ |
管：今天我们继续介绍文化大革命的情况。一九六六年发动文化大革命，一九六六
' \$ K9 j/ [. x( \( a8 V年底本来准备结束，但是在一九六七年上海发生“一月风暴”后来又有很多老帅们
H% q* D# C L6 l% a开会叫“二月逆流”。由于夺权引起造反派形成两派甚至更多的派别互相夺权，这5 M$ A, ?6 G' }4 j8 } i8 [
时就慢慢出现武斗，江青提出“文攻武卫”的口号，这实际上就是鼓励了武斗，把
1 G' M6 V6 q8 ^7 k' R/ G- I. C4 E武斗合理化成武卫，这样就加剧了武斗，局面更难收拾。本来半年可以结束的，变
' }! v4 P# ~+ w成无限期延长。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召集了北京造反派的年轻学生的头，仍然没
: H8 ^* F; U0 O7 z( F W有解决问题。这时就采取下面的措施，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社论，叫做《工人阶级
4 e( n# s( w1 E ?5 l必须领导一切》，由姚文元执笔的。在这个社论的基础上，对所有单位都派了工宣# H9 u& g% U& y3 k
队或军宣队，目的就是用这个来代替各单位的领导，就是原来造反派的勤务组、革/ @' D' V; B) z: N8 [
委会统统受工宣队或军宣队的领导。军队一般来讲是有政治工作经验的干部，工宣: D: i/ D& e# S" w" m4 q
队的成员通常是工厂里找出来的，素质很差，并没有领导水平。同时各单位成立三' d7 m# o9 H$ W/ g0 N
结合的领导班子，从老干部里头能解放出一个人来，参加领导。因为两年多没有任
2 b& d3 A/ L0 Z! ?何党的组织生活，中央委员会也完全瘫痪，变成中央文革代替了中央委员会，这时
: e& o" h7 }5 ^' v候提出来要整党，由工宣队领导整党。我在物理所的第五研究室就派来两个工宣队 p0 V0 }7 U! [2 o& {
队员，领导我们支部所有党员“斗私批修”，一个一个在大会上过关，工宣队动员( r* d, n8 J/ w- p! i
党员每个都要痛哭流涕，悔恨自己过去没有能辨别资产阶级路线，或者自己有私心/ U x5 K+ _0 q+ r
。在整党时，每个支部重新选举三个支委，当然都是党员里的造反派，但是三个支% r R1 |& ?. Z) ]7 m
委里头，工宣队领导要求空出一个位置，给非党员，以后可能入党的。后来我才了" e0 O, x& q9 ~/ p
解，这两个工宣队员并不是党员，所以他们对非党员反而感情深厚，所以留一个空
5 L: o4 n( N& g: X1 s缺给非党员，他认为将来可以吸收成为党员。总之是有一点乱套，工宣队的非党员$ r+ v: V1 T) U8 z* L
领导我们整党。% ^) g+ N& e. G" H* p& `' Q. H
8 H, m* d$ L) ]) w# B3 y$ r
李：这个工宣队队员是谁派来的呢？4 | Z0 f: `, R# J7 ? x' |( K
管：就是上头派的，应该是北京市革委会命令所有工厂挑出来一些人，整个科学院
3 |, t2 h8 _1 |& t% A$ o: w也是这样，也有工宣队和军代表，领导全院也是一个普通工人，水平也是很低的。
, L( _" `5 U$ o: n2 h这个时期（一九六六年）紧接着要分期分批的，到五七干校去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7 g" Q; Z* g! k7 }5 Q
。像科学院还好，一年就回来，郑宗爽她们的单位是无限期的，下去以后什么时候' t9 `- N# k7 T# ~
回来，完全看你的表现。本来我们按理说应该是第一批，在第一次批判资产阶级反/ B# o6 Q( L" P$ L4 G
动路线期间，我反而没有事，就是我们的党委救了我，因为造反派在抄档案时，发3 W% h( t! A7 v1 e+ q
现我也和他们一样，被张成美排成二类右派，显然在当时我没有参加讨论谁有问题
! s# C$ Y" `$ D，我自己本身就有问题。后来在一九六六年下半年，批判斗争最激烈，已经不是意% \5 J+ x+ T6 r7 _7 w5 H5 a
识形态，是说究竟是谁把我们打成反革命的，因为各个研究室里都有人被打成反革
5 z7 ]2 S1 Q! r- m命，这些人一翻过来就变成造反派，毛主席支持他们，所以他们最恨的就是当时讨
% T5 I7 r3 z* {6 k2 o1 K( y1 @论决定他们是右派的人。那一场斗争差不多有半年，如果张成美没有把我打成二类& D n2 W+ N8 z0 ]4 y5 W
右派，那我也是党的领导核心之一，群众肯定是要整我的，群众一看我并没有参与
: v$ M$ B1 i& S4 U. Z( r去整群众，所以前半年我就没事，变成逍遥派了，反正他们是斗领导，所谓领导就# m6 q* W( |- [6 r4 x, K7 P
是党委书记，研究室也斗支部书记。一直到后来夺权以后，科学院要批判资产阶级3 N% R6 }% x. N/ ~/ H( Z
修正主义科研路线，这时就把我们揪出来，就说我们是留苏的，肯定是修正主义那: c$ s) ~- M& k( \& ?) c
一套，过去的老科学家像陆学善这些人，叫做反动学术权威，反正学术上有点知名
% M9 N- k: g w度的，统统都叫反动学术权威，留苏的就是修正主义的苗子。因为当时我在学术秘
1 D8 d2 D p) C/ [; R书室，所以就认为学术秘书室里的几个人就是修正主义的大本营，这一段时间，我
9 }* z/ {/ g9 n# E( y" _' Z& `们也变成被批判对象。一旦要下放五七干校就是首先要分期分批的去，造反派不会
0 e- T5 X% d9 A2 [去，就是让我们这些人去接受改造。正好那时我得了伤寒病，所以我第一批没去，
! e; V) H/ t6 K, x; O( A当然以后还是要去。第一批去最严重，因为时间最长，而且要求最严格，后来就比
- W8 P# n P8 H( Q6 D! [. R% [较轻松，所以我躲过第一批。我那一次是长时间发高烧，医生最初误认为是流行感
/ A c# p7 L7 |冒，后来觉得不对，又误诊为肝炎，送到传染病医院知道不是肝炎，但也始终查不; v( G8 s( l7 s7 u* V4 G
出是什么病，已经大概十来天了，都高烧不退，非常难受。后来有一天夜里就便血- z4 R7 w7 s- E& Z8 _
，大概有一个小木桶的一大半，实际上是伤寒，但是医生在这以前都没有诊断出来
4 A* Z. `9 Z, k/ D3 u2 {，便血以后才知道。如果再拖晚一点就会肠穿孔，那就要开刀有生命危险。然后紧
- ^/ U2 q% k! A7 ~接送到北京第三医院，就用伤寒特效药了，再输1400Cc的血，前后大概拖了有. k/ e. }5 v2 M8 c! C9 u/ `
一个月才恢复。中间有一大段时间都不能吃饭，因为肠子有问题，只能靠打点滴。
/ d9 e: C& N: J2 e6 \在这期间医院也进行文化大革命，到处都是大字报，医生全都打成权威，可是医院
, N0 Y# f/ D) B9 M$ ^不能没有医生，所以医生一面自己戴着高帽子，一面出来看病。生病期间工宣队的
" c1 r+ Y2 _5 w$ A. c+ B代表还来看过我表示关心，正好重点是在打物理所的所长叫施汝为，他是解放前南
- h% D1 S* E9 k% I$ u; b7 H京物理所的十二个研究员之一，他比较听话，所以后来当所长。后来发现从别的单
1 B$ ]& P# u' M9 P( D位传出来说他也是特务，全国所有像他从国民党留下来的全都是特务，一个咬一个. }) m. ~! L" |8 W' V" c2 J% u
越咬越多，后来当然证实完全不是，但他们也都到牛棚圈起来。$ k. v7 x$ @8 d
+ N7 I1 q. E! V1 Z$ v/ ]6 v& k李：这是一九六八年的什么时候？+ P5 y# _/ e2 T. s; \6 g
管：一九六八年的上半年，下半年就开始整造反派，整红卫兵。我们所里原来造反
2 _- }" \7 [: O0 A; [- i3 n派的最积极的分子，统统都被整下去了，叫做“抓五一六”。所以在文革期间，所0 W$ {# _, D4 A0 ?" |9 T
有的人都被整过一遍，一开始是党委书记、老干部，后来是知识分子学术权威、红' k( x# d9 b4 Z9 R, n4 {
卫兵，你整我，我整你，到整五一六时，那些保守派都变成积极分子了。
# F2 x; ^$ b# j. d2 g# d
' n. n, Q6 ^! y% q7 r◇ 林彪第一号令3 R+ C: v- f2 _# g
# ?/ [& J9 T! c$ t( d; y+ ` 一九七○年，林彪副统帅发表了所谓第一号命令，试图检验他的副统帅的位置
6 {" H& o2 y; i4 d& U9 ^管不管用。这个命令是，所有北京市的大学都要迁出北京市，他认为如果跟苏联打
2 p% |& Z& W$ s起来，北京市第一线，上海也是第一线，沿海都是第一线，所以一定要撤出北京。# W6 j6 _7 f9 z; e) i# {
北大撤到四川的汉中，清大撤到四川的绵阳，中国科技大学撤到合肥，当时来说科" S+ I$ ]6 k7 O# s
技大学还算比较好，因为合肥还算是个省会，虽然在内地又不至于太内地，汉中、
5 q* \6 j3 L: A. C绵阳都在山沟里头。但是北大跟清华都有在北京留守的，所以文化大革命以后就统
- x; h; { U$ d- {+ W$ {9 `# P5 O统回到北京。（当时科技大学的原来的党委书记郁文比较好，网罗很多当时认为成4 t$ `! b& u: S+ u7 H% {: s
份不好但是业务能力很好的尖子。）科技大学的领导就连根拔掉，所以文革以后各
! J/ x) d2 W" _. c7 g7 Y校恢复时，科技大学的地方被海军占了，邓小平亲自指示要建立高能物理研究所，
- Y# N M* E3 K8 {6 ^3 d5 I( M0 U3 K就把海军赶走变成高能物理研究所，在那只留了一个科技大学的研究生院，科技大
4 c# ~( K" @( b4 ? I+ a学在一九五八年成立时，在中关村的各个研究所所长兼科大各系主任，所以当时的; g$ n1 X5 S0 S
条件比较好。设立科大是学习苏联，苏联除了莫斯科大学外在莫斯科还有一个科技
$ M8 Z) ~- q2 r大学。另一个原因是科学院吸收不了好的研究生，大陆毕业生都是由学校来分配工( n' a# a' l# J& M# ] E; P+ z
作，学校在五七年以前不太重视成份时，会把好的留下来，不好的分配给科学院，2 \) u: B3 i0 P) |* W
因为那时是分配的，自己找职业的话，好的可能愿意到科学院，但是因为是分配，4 J& o8 O- m5 P3 G/ B2 N3 P
所以科学院想如果自己有学校的话，也不至于有这个问题。科大也是学习莫斯科大: c- K$ O0 Q3 ?
学，五年毕业，一般大学是四年毕业，北大后来也改成五年，甚至有一个时期还是8 {8 n, }/ S' f* {7 u9 F( ]
六年。建立科大后，科学院吸收研究生的质量就比较好。在我们主持科大那段时期
; `0 W! r% {. V2 }，从联考成绩来看科大学生质量排名第一，现在已经不行了。
3 z& g0 |+ L4 o6 k1 u, Y3 E! q
& d7 L- M7 n7 ~. } 毛泽东在文化大革命以前有一个指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反对两; x. y! m8 U: Y. B& n7 U
霸，一个是美帝，一个是苏联，都是霸权主义的。深挖洞在三线山沟里挖洞，广积
4 m7 h1 E7 R& Q* Z- E粮也是为了准备打仗。解放初期，经常强调第三次世界大战必然要发生，所以要为
% @! X' Q0 ]" z& T6 V' C- `$ G# _第三次世界大战做准备，那时候三线建设，确实是浪费了很多资源。物理所也要在. @. m9 u- ~. E, J+ `6 [; R8 J4 x
三线找一个地点，一打起仗来好迁出北京。文革以前，物理所就在四川绵阳一个山
& S" Z/ Q2 Z6 g; `沟里找到一个地方建所。到文革时，绵阳的物理所分所已经开始运作，有五十个人* ^: J$ a. r2 U' ~5 f4 S. ?
在那里。所里要派一个领导班子去，领导班子的第一把手，就是物理所的造反派罗# D5 @5 ], |2 e* T" q* r5 Y
正纪，这个人原来是我的手下，原来是学术秘书室的助理，文革后成为造反派的头8 [7 l" U- u! U5 |- ]/ q. A
头的之一。我作为一个解放出来的参加三结合的干部，算是对我比较好的待遇，也( D: J* b7 K7 c$ X8 E( i
算是个领导，有一段时期我常到那里去，一方面是安排新的学生，那时根本没有条# q, r; T3 B, h. ?. ~$ Q1 `6 r
件做研究。其中有一次我跟高国儒一起过去，我们两个人坐火车到西安，再从西安4 K# j) e3 t, G7 \5 I6 e+ ?
转车到四川绵阳，然后再坐汽车，才能到达。到西安那里我们有一个转运站，因为* g6 k5 Y4 \ l, c w
那时来往事情很多，有一个负责的人叫许延凯就接待我们，在火车站对面的旅馆，8 F0 G% }+ n- P6 M8 G, w
四个人一个房间，我和高国儒一起，另外空着两个床铺。这时四机部有个人带着一4 W' W. V1 I$ j U% O4 `
些资料也是出差到西安，他为了省钱就跟我们住在一起。后来我们接到一个指示要
( i$ E2 q1 Z- |- I; F( v我们提前离开，我们发现同房的人的行李还在床底下，人不在，我们已经要离开，4 M) c. R/ B7 }
就把房门锁了。走了以后，许延凯以为那个行李包裹是我们的，就带回他也是在旅
5 b% j D" ?& J3 [馆租的房间。四机部的人回来以后发现他的包裹没有了，他也不知道是有人收走了
( F' o. R7 C! T& R，因为四机部是一个保密单位（总共有八个机械工业部，四机部是管无线电工业的! S# M4 X' Y& m$ H- `
），他的行李里头有保密的资料。因此他从旅馆查出我和高两个人的名字，就报到
: _2 f% p. A) ~& g4 Y上面去说我们两个人是特务，把资料偷走了，而且他还说我们这两个特务有相当水! r- Z( G$ G6 z/ }* y
平，因为我们了解很多业务上的事，把他给唬住，结果就发布命令全国通缉我们两
, n5 G/ w8 ?+ c; C/ L- ?+ a0 ?个人。我们已经到了绵阳谁也不晓得这件事，后来很快就解除通缉，因为这个人一
. d: T1 d9 x) b. Q8 S1 a直留在旅馆，他有一天看见许延凯在旅馆办公室，他还记得许延凯跟我们有联系，
! v: F+ E1 }% l) i就把他抱住，后来他才搞清楚东西是存放在许延凯那里，这是一个误会闹成大笑话
F& B- G4 e& C; X。4 w6 [5 W' u, u9 }6 I
7 d8 y* ^% G: v$ `5 k2 a6 Z
“张铁生事件”，张在联考时交白卷，而且在考卷背面写了几个字，说这种联
# @/ E5 G; F6 V" z% r考简直是整我们贫下中农的。江青知道以后，张就变成全国的大英雄，说他敢于表
- k- }, g2 z4 c; H8 L( X达，就树立了一个全国的新英雄典范，然后开始取消联考，改为一律由贫下中农推8 u- e, B* J7 W1 X2 f
荐，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不能直接上学，大学生必须是工农兵学员，他必须先是: S# Y! {4 U0 R
属于工农兵的成分，再从里面选拔，不是考试，而由贫下中农推荐。这就像现在的
# ?3 X7 w& A N9 h4 g3 x多元入学，不用考试了，推荐后来都变成走后门，贫下中农也搞不清楚，大部分学: J' G& e/ G1 N7 _
员是干部子弟。另外一个是推荐由贫下中农参军，参军是当时最好的出路，因为你- [3 p% g! \% @) m
的子弟高中毕业到农村去，就一辈子在那里了，叫做插队落户，有的地方就直接住
' L6 n0 w3 K$ o3 S在贫下中农家里，好像他们的孩子一样，有的地方是由公社，大队专门盖了房子，
: R: J- G$ S6 b. X+ B把这些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集中在一起，有人管理、教育，有的人待了将近十年到
8 R% ]0 ` ]4 Y一九七八年才离开。
* p C0 x+ O3 Z. O ' S& m; W a& Q! B5 {( x* u0 k1 B* O" S
邓小平后来的两个“字”，解决了大问题，一个是“包”，农村“包产到户” h% q1 g, h4 Z2 X
，这样粮食问题就好多了，原来是吃大锅饭，大家混在一起。这个包产到户很大的
* `$ n+ f, s1 L6 w功臣是万里和赵紫阳，一个在安徽，一个在四川，我在安徽是不少干部都认为万里
+ f) [$ j" q% L* q! H) ^* _太武断，当时很多人反对，认为是复辟，不能这样搞。经过文化大革命，刘少奇的: \7 c5 g1 m0 p/ i& C1 |
路线被批臭了，认为包产到户就是刘少奇搞的资本主义，文化大革命就是反对走资" o% B1 x, m& O$ q
派，农村搞资本主义的小农经济，小农就是小资产阶级，将来慢慢就发展成农村资4 j) g* O, i: ?+ x; [- V
产阶级，就是富农，所以如果不是像万里这样有魄力敢做的人，是搞不来的。你现
, a, j$ d) e3 u0 ?2 ^6 n6 I/ g, n在想起来包产到户很容易接受，当时一般人都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恢复原来资本主8 g3 }- l/ c9 k G- p
义资产路线。我们物理所做一些改革，像李昌提出“研究人员加薪”就有很多人反
+ W: F3 I- a( D0 j* J$ B- S7 y6 k C对，就认为不公平，为什么要他们可以首先提高工资。8 W4 q5 {) |3 r6 T! \
$ }4 Z9 ~/ {; S! s H “张铁生事件”最后就变成工农兵学员，废除了联考，江青在北京还搞了一个
. E9 }0 @3 Y- x$ G7 y突击，突然把北京市高等学校的教授集中在一个地方，用类似高考的考题考他们，
. U2 q; [9 v ~9 P2 u) C* k. l结果有很多人出洋相，不过据说数学物理考得最好的是王竹溪，这个目的也是在奚
. w" C, ^" l6 b# @6 ?1 D3 o9 X落这些教授。大概在这个时期，在国家最高机关里，也出现了一些属于工人农民出% @9 D, h, ]7 f6 d) A: x$ X/ A6 ~
身没有文化的领导，最典型的是陈永贵当了副总理，还有一个东北人（编注：李素
7 U/ z% _6 l0 y3 f* a" P文），她是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这人原来是卖菜的，她变成人大常委的副委# B; D4 D( y5 b8 P( @
员长，还有山西省的一个女的纺织工人，也当了副总理（编注：吴桂贤，来自陕西
: R( W0 s* o1 l; } W6 v+ V）。总之领导班子，因为陈毅、李先念等等这些都被打倒，副总理最多时有十几个
* L3 R# ^! y1 l% H+ `6 x，都是革命有功的老干部，统统都下来了。中间还有一个过程要追溯一下。刚解放 b! f: A! ]% y; H" ], D
时还有民主人士参加最高职务，主席是毛泽东，副主席由刘少奇、高岗和宋庆龄、9 I9 }3 u9 s$ `2 h2 \1 P
张澜、李济深、黄炎培，从五七年反右后就没有了，（编注：黄炎培是政务院副总8 M8 N6 u- ~* ?9 e' @
理，所有这些副主席和副总理到五四年以后就没有了。）完全都变成共产党员，可
: p- {9 K0 P( h+ |( L! p" q+ v能只有宋庆龄还挂着副主席的虚名。到了文革时期，这些人也都没有了，周恩来还/ b N3 C. p. O R4 t
是总理，刘少奇本来是主席也被罢了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主席，毛主席也说不
& o5 ]3 g$ a, g7 `' _: Y要国家主席，总理就等于是政府的第一把手。这时在政府、人大常委，就出现很多8 o8 H) b! l1 }1 w
工农兵出身的人，同时把教授取消了，只能叫教师。原来五六年向科学进军曾建立# E3 s5 ]7 v1 u- _$ x. j" G4 W
学位制，这时学位制也该取消了。有一段时期在北大，有一个解放军里很普通的一
" R2 U, g, J. R6 \个干部领导北大，清华则派了一个女生叫谢静宜，这两个人当时很出名。他们两个% ]9 |, Q5 z; z2 X% F% n. g
经常写文章，定名叫梁效，是“两校”的谐音，意思就是他们两校的经验是典型的% t% \& Z3 X9 t- f
，他们是中央文革在那试点。( j' u7 d" P$ h6 i
! b( u0 b, W0 a0 X I 在一九六七年期间，我曾参加上海所召集的一个会议叫“六四○五任务”，就
; z3 ~ g: [. E- d' s, o0 E是六四年五月份，毛主席提出的任务，内容是要做激光（镭射）武器，为了反导弹4 ?+ A! l; O0 L/ q9 d8 y" x, u9 h
，如果我们用导弹来迎战导弹，要花点时间，如果用镭射，因为是光速，这个时间5 |; d# L9 J8 H3 a: w' J% ], x' `+ \
就可以不考虑，迎战的效果比较好。毛主席有一个指示，我们参加这个任务的人，( T, I% H% z! u$ Z# K6 a
每天都要念这个语录，“搞一些人有饭吃，五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十五年”
! ~% c6 e! T/ J+ L，告诉我们的意思就是十五年以内要把这些武器做出来。当初原子弹是一九五四年7 a0 T- `" ?" g
下的决心，一九六四年做出来，整整十年，好像毛主席有类似的语录，后来就证明
% i8 i+ L+ M8 x6 y- ~1 p! {毛泽东多么伟大，他说十年就十年。可是十五年早过去，根本没那么回事，那他这
1 w3 B- ~7 l9 V7 a- C个语录就不会公布。为什么要我参加这个任务呢？我也不是搞镭射的。镭射的电光
6 S3 p* g% @ C% m2 V' } Q1 e/ e转换效率很低，要从电变成光需要极大的电力，才能把对方导弹打下来，发射时，( {4 ?' D6 t ]: o
从电网上取电的话，根本对电网冲击很大，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必须把这个电储存
- _; x+ w% m- W' v/ w5 ?起来，可以随时发射，想来想去只有利用超导现象可以把电流储存在电感储存器里' i) u; c3 g0 h6 n( |
。根据我们的计算，如果真的需要能把导弹打下来的镭射武器所需的功率的话，储: ?$ N, Q3 u, i, g8 h
能所用的超导线圈，相当于物理所五层楼那么大，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是那时谁
1 Y# k# m) K: U, | n1 ]8 t& A也不敢说不可能，我们都认为这事有点荒唐。因为我是研究超导的，所以必须要我* E6 z. t+ m" S8 T
去参加这个任务，我和另一个人到上海去参加这个会，一方面是很高兴可以躲避所
" `; U" Y; u/ }3 K6 L8 k内每天的批斗，另外也觉得很不好办，任务实际完成不了。我们只是协助单位，主
- [ [* _, K/ J要做镭射的是上海光机所。到了那儿，由做主体的人先做一个整体的设计报告，那
% r A) u( L( s& |4 k) _9 h时很多人都是懂一些业务但是也是造反派的人参加会议，但这个会是由工宣队及军 k5 }0 j2 [" D0 \. a2 i
宣队主持，全国什么事都是工宣队或军宣队负责。军代表就主持这个会，军代表根
5 G& a2 i, _# ]; [1 M, T4 h本不懂业务，光机所的代表一开始也是念一下毛主席语录，然后开始报告，完全是
+ N0 o( u8 O# z \4 H/ F/ n技术性的内容。那个军代表完全不懂，突然就宣布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完全忽略. N2 K1 }/ ^0 B" y
我们，不让我们了解，就不让继续报告，这个会就开不下去了。光机所的造反派也
6 N. e3 s- X! c1 `* W9 ?) C1 _. _不是省油的灯，就开始造他们（工宣队或军宣队）的反，理由是全国现在都在搞天
% \; \# Z6 V* l7 a& N" H' L7 X天读（毛主席语录），你们领导我们开这个会，就不天天读了，也没有早请示晚汇
0 _2 d4 }( B3 g( i6 p _6 ?1 V报，你们才是反毛泽东思想的，结果就大乱了，乱了以后这个会就不了了之。
* f( g4 [6 S% Z/ {! W$ h9 X+ t& u " s' {* z0 F' r4 A+ V
那时候趁机，我回苏北老家一趟。会议期间一个星期六下午我就到上海的南通; y7 b& s, x0 J5 F5 N3 d
码头，因为苏北要渡长江，我要搭到南通的船，我想还有星期天可以利用，到了码' V# ]& s, `" k! Z
头一看，正好有船要开，不容我犹豫，也没请假就毅然登船了。第二天早晨就到了
% y' e7 X7 S+ a! u南通，再搭车九十华里到掘港，我有三个妹妹和外祖父在掘港，但是我有意避开见
2 @& K T5 s [他们，因为一见面这家那家轮流请客，就走不了，回不去上海开会了。太多年没回# f- @# w) X8 C0 u! n- r
去，怀念家乡，我就自己逛了几小时，还买了一本皇历当纪念，写了几句话在上头; f: U8 N6 S6 b4 ]( y
。然后又急急忙忙第二天早上赶回到上海。这个会不了了之，我们觉得也轻松了，3 S: o; z" J$ a: v% z) t. e
我们也没有责任没承担什么任务，反正最后也没有任务可分了，当时情况就是这样7 V% A8 {1 B z+ H5 t& l" ?
混乱。可是我们回不去了，火车不通，红卫兵把蚌埠车站给霸占了。我和另一个人2 W' F# ]1 V( ^5 j
就从上海坐船到青岛，我第一次到青岛，还玩了一两天，再坐火车回到北京。
0 K" E% C( g. r4 v6 P; c
% I. l% [- b# m/ O1 V3 @◇ 曼德森
- z! V3 H A- N- E3 b$ ~& x: |& D : t* G% o w% a7 y! _0 R# y" F& g
在这期间有一件事。英国牛津大学的一个高级讲师，叫曼德森（编注：Kurt
# k+ X8 B% ?% M, Dmendelssohn,1906-1980,英国低温物理学家）做低温很有名的。他为什么是高级讲
+ M* E- {2 Z8 I0 |1 A6 [师呢？因为牛津大学物理系只允许有一位教授，在这个教授没死之前，任何人尽管6 k, A8 @$ p! t, ]# K: {& O
再优秀也不能当教授，剑桥也是这样。这个人在做液态氦研究时，他跟当特（编注
- p0 G- ^ x; }9 z：J. G. Daunt)首先解释了“昂尼斯效应”，一个杯子里如果装着超流液氦的1 A, w u s# M z7 |- g1 {
话，它会沿着杯壁自己流出，这叫“昂尼斯效应”。他在北京时跟我们说，当初他! z9 C$ ?& Z# W) h8 [7 L! |) ?
们做这个实验时，他跟当特两个人做到下午已经做试验做得昏昏沉沉时，看见液体
* i4 _# l2 n5 \5 [$ I好像一滴一滴的往下滴，如果是杯子漏当然会滴出来，可是杯子并没有漏，一开始
& V6 H( z8 V) \7 ^3 J6 v他们还想会不会是眼花看错了，就喝了点酒休息一下，然后再去做，再去做仍然是
1 `: @1 T$ |/ j3 f% i这样。两个杯子水位不一样最后能自动拉平，就是薄膜沿着器壁走，这一类的实验' }. K2 p- L3 `5 {
他们做得很多。他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四次访问中国，当时外国人来了很少，科学家5 K9 ?, f" I# o0 x$ y
基本上没有。这个人第一次来时，是六六年红卫兵造反高潮时期，他来时经过莫斯; j& Q2 Z7 o2 ^( q' X$ d
科，苏联科学家劝他不要来，说中国现在正在造反，像你穿的皮鞋就不行。当时确1 `3 H) ?8 l) b5 P# I6 N! s
实是这样，如果你皮鞋头很尖就叫火箭鞋，红卫兵会把前面砸掉的，女生如果梳两
, m* p) S# `0 w m- d% a4 Q条小辫子，说是资产阶级爱打扮也不行，就给你剪掉。所以就告诉他，你去很危险
) g9 h; \5 F9 d) W2 \1 `( @不要去了。那时中苏也是很不友好。但是他坚持要来，第一次在北京，我也接待他
0 m* ]& O4 q8 e: }$ f8 k了，参观十三陵、长城。后来我才了解，他为什么有这么大兴趣到中国来四次，他
L* _; g, j: u/ _带着照相机到处照相，一九七二年他邀请我回访英国，才看见他把文革期间的照片
8 Y3 ^% `8 c) B0 S0 R5 s，印成一本摄影集，在西方大卖，赚了不少钱。因为那时外国记者不准进来，西方+ B b( ~+ B. v/ r) }" P: \
人很难了解文化大革命当时的情况，他等于是变相的记者，所以他才回来中国来了8 {( N; |) P+ O- ]) k- r
四次。他第二次来时，就决定让他到出了北京以外的其他地方访问，访问路线是从$ E- J3 [1 J, J' G3 C& O3 ~
济南到南京、上海、长沙、湘潭，然后从广州出境，科学院当时就派我全程陪同。
* \. a: y3 x, W+ y- G. D那时他要到哪里都是通行无阻，因为那时外国人很少很少，所以大家也怕他出事，
1 ]6 e* c: E' I/ ~& l8 t所以我的陪同也很轻松，到处都又有当地的人来接待陪同，而且事情都已经安排好
! C5 M7 R' B' d。我举个例子，到了南京，本来要招待他看样板戏，空出第一排很中间的位置，但
7 v$ L" h5 X! G; }2 r8 ~; _是他到南京的宾馆，他要洗澡，洗完澡再去京戏已经开演，这个戏居然就让观众等
( E* {8 B; n% c' u他到达后开演，我们坐在第一排，我一看，四周都是便衣保护他的。& ^- x! O; g& S- s4 L; G7 g
/ l2 p( w }; d$ @李：大陆当局为什么会这么特别呢？" ^. }! v4 a* |8 `
管：这个我也搞不太清楚，可能是外国人很少，人家也不愿意来。他第二次访问时
5 Q& y! g }" k# |0 y9 z" d% J- D，太太也来了，他到了南京当地的南京大学又派个教授陪同，到中山陵、灵谷寺、$ |3 ^6 m% ]; N* a+ _" |
雨花台这些地方，他到灵谷寺他看见宝塔每层伸出的八个尖头，原来的小狮子都给 f' \9 d' f8 w9 l z% Z
红卫兵打掉了，他就问怎么都搞坏了？南大教授就说被坏人搞掉了。他说，那不是
* d5 _+ R& J; i. A. _' l5 j8 ]- i! a坏人，是犯错误的红卫兵。到了湘潭就是毛泽东故乡，我以前也没去过，参观了故
$ @; I4 H; P, @居，那个故居看起来至少是个富农，但介绍毛的文章里，写成份写成含糊不清的农
' N5 M! r% \5 M" W民，贫下中农跟富农差别很大，富农是阶级敌人。故居前有一个博物馆，陈列很多
6 ^+ U. f1 U: k6 m j毛主席的历史照片，每张照片下都有详细说明，所以当时有很多人都要到这里朝拜
: ]+ ]% x; N( S. j毛的故乡，所有参观的人都要听讲解员的说明，可是这个曼德森就不耐烦，听不下& {2 M* O. h4 b/ G7 U+ E
去。当时如果对毛主席稍有不敬，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你必须毕恭毕敬的聆听，
% B/ L4 [; f5 C" W" E4 C) i! f结果由他的夫人负责老老实实在那边听，他就到处游走，外国人你也拿他没办法。7 P3 c) |2 D% |. f% s, Z; O) _- Y
毛泽东在大跃进时还提出要“除四害”（麻雀、苍蝇、老鼠、蚊子），这在五八年
% H1 D) ?0 h( G9 Y。我们到湘潭时，看见有一个摆摊卖糕点的，上面苍蝇多得很，文革期间也是乱，
: U& I' h: N0 W没有人管，那苍蝇真的很多，可是这个曼德森还买了两斤，我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会
( ?+ I* W4 ?% Q8 ~买，外国人不是很讲卫生的吗？结果他买完以后就送给售货员，售货员也没敢要，; `" l7 S2 J1 s) Q2 S
就搁在那里。他当时一路除了跟我们讨论液氦这些业务上的问题以外，他自己有空) _/ f' i3 ^1 ~( p E/ ?# A
时就看英文的《金瓶梅》，他说你们是看不到的。
; F+ m& P. ~! o2 v7 l( [ " o m9 ?: ~# m5 q" z+ m8 h2 N
◇ 林彪事件
) R- m. U7 n. p/ I5 j$ E# _
7 M; Q8 X" E$ a! E3 l 一九七○年第二次庐山会议，这次会议实际是对林彪开始怀疑，不过会议上没
6 u* w# C% R( x) n6 i; v提，把陈伯达打下去了，批判陈伯达建议要设国家主席，这意思要让林彪当主席。
`3 r. B* L+ d" _& z原来毛泽东让刘少奇当主席，后来刘少奇整下去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主席，
% ] m$ L0 n( a2 q7 v; p总理是政府第一把手，好像毛泽东当时也是这个意思，不要设主席，可是陈伯达提6 b: ]. t6 N; R( d
出来要设主席，这不得了。另外毛泽东说没有天才，可是陈伯达在会议上吹嘘毛泽
) ?, `2 v: ?2 i( g" d2 Y+ @东是天才，后来就批判天才论。总之那次会是把陈伯达搞下去，陈伯达是中央文革
- G0 O4 {6 W& I: Z组长，第一把手，江青是第一副组长，实际上那时牵涉到一点点林彪，不过我们也5 A* F: n4 B4 J
都不知道。庐山会议开始只在很小的范围里传达，我记得我们当时听到传达时，我' S2 N j0 c; m: m
跟我们所里的老干部郭佩珊，他是在国民党时空军后勤部的工程师，是知识分子，
# r; r; y$ E9 ^: U g他是学工的，大学毕业，而且得过美国人的奖，就是把飞机起落架做一些改进。他# N1 N, W. R9 |) u0 T' q
是在国民党时做地下工作，实际上是共产党，后来他曾经派到所里当副书记，因为8 Y1 U' P( t. x: ], N
文革时的三结合他又复出。我和他在北京的和平宾馆参加会议，一个全国性的科技
- o- E% U; [) f D$ t7 y: d会议，我们两个是物理所的代表，这个会全国各省市都有人代表，大约有一二百人
. |; }& ]/ [8 A: M8 z8 k }+ T( R，开了两个月。实际上开两个礼拜就结束了，那时主要也是突出政治，并不是真正
1 o5 N7 L4 U# f; [的讨论科学或科技计划。为什么后来不开会，就在那等着呢？因为周恩来答应要接
: S# c: ?7 V1 H6 f5 h( D见会议的代表，可是他一直腾不出时间，所以各省市的人也不能回去，包括我们一
: f6 u3 I3 ? ?1 E; M8 y直在那，等于是休息，到最后周总理终于接见。就在那一段期间传达了庐山会议陈1 Z% o9 M: A6 ?2 ^' D
伯达的问题，完全没有听出来林彪的问题，后来才知道，陈伯达是为了整林彪先拿7 ?0 L1 ]% j2 J3 R: o6 b, h( H+ K# F! r
出来开刀的。
1 O }3 m0 ^6 h& @8 n
0 M6 O5 W4 {4 q' z5 g 林彪事件是一九七一年，林彪等一大帮后来都被揪下去，我们听到传达比较早; V, E( z9 N# Q: t2 J
，大概两三个月以后才公开。传达以后，王府井有一张大的毛泽东和林彪的像，一 ^2 G- s9 l$ \# l! a/ F. X
直都没拿掉。听到传达，我们大吃一惊，原本都还是统帅和副统帅的。3 m; @9 |* c5 z' Y9 w
$ T% i# O8 Y9 k; c
李：那您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传达给你们？因为我们在外面好像蛮快就知道是林彪
k% y( | `0 Q( L( B0 y3 [; z，因为那飞机掉在蒙古，外面早就知道。
, ~% W7 z0 j# j管：外面可能还比我们国内先知道，但是国内还没传达。当时传达时就说是林彪要
# ]# y/ a/ _/ t, M7 g1 f0 ~叛国，他的儿子林立果搞了一个舰队。林立果为了娶妻，向全国选美，派了很多人: ?% d( } j. I. J# T" [- j
来选，包括科学院，挑选年轻、漂亮的大学生。4 }( l4 j8 F7 ]
$ i" |2 O x, \4 v4 _◇ 国外开会" n+ \8 N- c* a* I( x
5 k+ s& i; o- Q( U% b+ I 在一九七二年时，在荷兰开一个第十四届国际低温技术会议，这个会本来是派( f" J7 O1 k5 X5 Q9 S8 |/ E
洪朝生和另外一个人，把这两个人送到上头审查。那时科学院归总理管，平常总理; w: P6 `( [$ i* h! f
不会管那么细的事，就有一个总理联络员叫刘西尧，这个人原来是二机部的副部长2 D( V0 ?/ K, q
，他也是二机部的老干部没问题站出来的，变成总理联络员。所以送给他审查。他
4 D, s6 Y& |% O2 j审查以后，觉得洪朝生不可靠，是属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就不同意他们两个去，8 S F8 c; i X; R$ M* E: |4 m
换成我跟赵忠贤。赵是科技大学毕业的，是我的学生，科技大学五年毕业，最后一
D* X- H* X. w2 \6 E) b0 p2 n; V年在物理所作论文，他是跟我做的。我们两个经过莫斯科，在大使馆还住了一两天. l& T5 M, R4 a
，莫斯科我是去过，大使馆在莫斯科郊区，从大使馆房间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莫斯
. \. }* u& t. Y3 X科大学。那时我们不能随便行动，中共规定在国外一定要两个人同行，在大使馆也' t0 E. ]4 k$ G; p0 w% q+ |9 @
管得很严，不能随便上街。但是因为等荷兰飞机，等了一两天，我们就到红场看列
6 Z2 m$ ~" @; _' P8 _宁墓，到红场看见排长队，据说那个队伍多少年来都是这样，除了苏联人还有外国 j d. v& [" b2 a h; Y* [
人。七一年正好在西方流行超短裙，我们在红场就看到很多女生穿超短裙，我们还9 ?, B3 | e. l9 C% w% `% @9 G
想她们一定是西方人，后来一问才知道她们是苏联人，觉得很奇怪，认为苏联已经
: g1 Y0 t5 S+ U7 J1 d- W西化了，受资产阶级影响很大。大使馆的人告诉我们，在莫斯科建立了火柴盒似的# W/ u" P( k0 t
大排房子，他们管那条街叫样板街，是修正主义的样板。到了荷兰以后，就住在我
" W. ]! F6 W( L n4 S% q: y7 s* ]4 p4 a们的代办处，也不准出去，因为距离开会还有一两天，我们早到了一点。当时我们8 u, `6 i) h* h9 R) T
的心情，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关系，反而会想起来苏联的七年生活，非常值得留恋。
: U9 _& x: O8 A8 @0 P又没有政治运动，可以一心一意的读书搞业务，另外生活条件也还可以，至少不像
& w6 \. S; j) l国内那么苦。但是到苏联以后，本来想回莫斯科大学看看，但是也去不了，只从窗
8 q3 A9 j& I: ~6 [" t户看到，晚上看见好像学生宿舍灯都亮。
+ H4 x# A: m' Y: i 7 D( r+ Z8 `* v, C
李：莫斯科大学不让你去吗？
k3 s4 b1 p2 L: r2 E7 t管：不是莫斯科大学，是大使馆。大使馆要有人陪同你才能够去，因为中苏关系紧" R( @% {7 x) u+ q* e# j
张，也是敌我矛盾。所以我们就在大使馆待着，去红场也是大使馆的人陪同才可以
$ r& t# |+ w0 c- j0 Z3 h+ J8 x" D去。我还到红场对面的百货公司去了一下。到了荷兰以后我们就在代办处待着，代
, f- Z% x. Q! |0 T# c/ V办处的人从西方已经知道林彪事件，但是还没有文件传到那里，可能是那时的文件; j1 n4 n% g3 \: m' H
传达还没有像现在那么发达，另外一方面也是对外保密的问题，事实上由某些管道
( N( ?' @2 J& f3 V; [早就知道了。所以大使馆的人也是从西方那里知道了一点点，准确是怎么回事还不
, l6 Q) z% X3 J" e; |清楚，因为西方的不可信，也有可能是假的，所以还要求我给他们传达，我就凭记
# k0 X5 \/ a0 P; _! Q忆，把我看到的文件告诉他们。我才知道大使馆有特殊的房子，专家检查没有窃听
1 f& ?1 p% L+ n/ a器，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在这密室才能什么都讲。9 u/ ~' A" M1 l/ b4 Y
8 Q& U- y$ X7 z) B W" r
李：你是可以自行给他们传达，还是要批准？6 ]+ s# V+ s) m1 f$ E9 u, e
管：我倒没有考虑这件事，反正他们有这个要求。另外一个事情是，大使馆的人告) w: [/ A- Y1 ^: X
诉我，在我们以前不久，曾经有一个机械代表团，来荷兰考察，来了以后找住在外
9 _ d& a- x, {. `" _面的旅馆——我们只有两个人就住在代办处里头——其中一个人想叛逃，他半夜要) i$ r0 O+ `0 p* d9 B1 E
从窗户逃出去，结果摔下来，腿摔断了。后来大使馆就派人把他接到大使馆，经过2 \( q/ y* d5 R% j+ _0 k
了解后知道他是要叛逃，就不让他出去，最后在那里就把他整死了，整死以后就埋$ \: I: _" ]% C4 y, b. r
在大使馆的院子里头，也不敢拿出去。这件事被西方发现了，就包围大使馆，好像% _2 u. Q) ~8 a- N! \
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才由原来的大使降为代办。
. [9 L( i, t& W2 C- m( } ; \: M+ f* J- s4 l3 H; p. ^
大概七一年林彪事件之后，总理地位提得比较高，总理也保护了一些人，总理/ V, g' o) q: A4 M$ \/ _2 w
曾经在会议上讲过，科学院与科学有关的基础研究，再也不能停下来。下面搞科研
) y; j% H% }5 P6 p$ @的人当然都很高兴，很赞成这件事。科学院原来的十四条、七十二条这时提出来要3 l3 A9 T2 L+ C+ I, d
恢复，中间是被批判成资产阶级科研路线的纲领，被批得一塌糊涂。这时上面说要
\" o b! V- R2 p N9 H- x/ S% m汇报，郭佩珊（就是站出来的干部）就让我起草汇报提纲，提纲内容就是利用总理7 M& e3 h" I/ M4 b: w
的观点，来批判文化大革命前一段时间里，科研工作完全被停顿下来。这个汇报提
9 w+ C8 |' T. g, z4 t8 h纲就变成一九七四年物理所批林批孔最重要的一个批判的文件，文革到一九七六年
7 @6 c* {1 g M结束，到七四年要批总理了。当时我如果还在物理所，就变成主要冲击的对象，因
4 f& B# [2 `+ H1 _, ~$ J. f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我写的，虽然不一定是我个人意见，可是是我执笔的。正好那时
7 W; l2 A+ f0 g2 r+ k+ |我到五七干校去，逃避了这一件事。 {; S; y+ ~- D7 q. G
: P+ |3 a; D/ |; ~ u3 Y' i* Q
七二年我去荷兰开会时，曼德森也参加了这个会议。赵忠贤因为晕机，实际上
4 y9 _8 M( ?+ [. d& o没有参加会议。中午使馆的人领着我们到华侨的中国饭店吃饭，吃完饭以后老板不5 L9 \+ n- c% r8 K9 k7 ^% p8 f
要钱。反正在荷兰的几天，使馆的人就领着我们到各个中国饭馆吃饭，都不给钱，( D+ l6 [4 i& V! ^
他们找的饭馆都是对大陆比较友好的，所以不用给钱。借此机会，曼德森邀请我们
/ o; P# I) j$ l- ^ K访问英国，我们就跟着他到英国去了，还见了英国皇家学会的会长，当时去的中国
& g2 B0 R- M5 t" `, p( z+ ^9 [人还很少，所以像我们即使级别很低也会被接见。参观了牛津、剑桥，在剑桥遇见, C+ c$ k5 ]8 g: T- p3 k P I
卡皮查的学生熊伯格。在英国皇家学会主席接见时，他还提出一件事跟我们讨论，
\0 m9 S9 o" C! ^原来认为北京猿人是人类最早的起源，那时发现非洲才是，正好是那时候。回来了
% o5 r* w8 Z& x9 e以后，因为我们是报纸上看到这消息，我们也知道这事，英国人跟我们讲过，大使
" x5 K, |, s- H% y: q9 u馆的人还批评我们说我们为什么不反驳。出国时我们是经过苏联，回国则是经过巴
! D$ X2 G$ E) M黎。 C" M9 L5 Z: ^
$ p2 f1 `" s$ e0 R- D3 N) s* o李：你在英国时参观这些地方，有没有什么印象？
! g. e& |5 d/ Y) f7 e, }& B管：英国剑桥、牛津到现在我还印象很深，那确实是学术气氛很好，像剑桥还有牛5 s9 x. ] Q" _# B3 G% Z% t9 x
顿的遗迹。英国的制度有些不一样，他们有很多学院，这些学员里头有教授、学生: {- ^: R9 A4 `0 ~7 U9 k e) v3 T
不同系的可以在一个学院，是一个社会性质，学院里头互相帮助，所以每个人都会
. V" @2 P$ s* ~9 C找一个学院，有些学院毕业以后回来吃饭租房子都不用钱的。这是我后来去的时候2 d' [7 v- j* o0 H
，六四以后我还去过一次，还有一次是去见方励之。到现在为止，还很怀念那个地1 B: l- t# T v' Q
方，就是给人家感觉人文环境非常好，安静又漂亮的一个地方。有一个研究中国科
n7 O2 Z4 @( s! h t: t学史的是剑桥的，叫李约瑟，他在他的学院里请我们吃过午饭。这是我第一次到西
) Q# t2 y9 n3 S方国家，感觉很新鲜，也很想到处自由的逛一逛，可是不允许，所有的参观都有大
; e& J& s4 j7 q/ B y使馆的人陪同。大使馆的人领着我们到伦敦郊区，参观了马克思的墓。除此以外，
9 J2 H. p$ b7 u) J# k又领我们到曼彻斯特，主要是参观恩格斯的故居，都是政治性的。曼德森还安排我/ y! `+ f" y1 j# p, H; |& a
们到英国海边，参观英国一个很大的火力发电厂，里头有五十万千瓦的两台机组，( I8 q' s1 h: Q" ^3 s
因为英国已经开始准备用超导体，做海军的驱动机器，就在这地方做，所以叫我们1 r. z& i7 ^, q
去看。普通的发电机一百万千瓦已经是极限，不能做比这个更大，更大的话体积会
# z) u* w" s* d/ r/ ~/ ]变得太大，如果用超导就可以做得很小，因为电流密度的关系。/ O) o& Z- B; D. Q D
" L7 H' t7 a; H
李：您第一次到西方国家感觉怎么样？
1 S8 o# |) n3 u. a( k& _2 x管：原本我自己的想象，当然也不是很理智，尤其是德国因为是希特勒统治的，所
( W9 }& a0 g" Q8 j0 w. ^" r; X以我们印象天空都是黑的。到西方一看五光十色，还是很明亮的。那时对西方的物
) x, g6 e) R2 P" z8 _7 E质生活，和大陆对比实在是太鲜明。大使馆的人也领我们到百货商店，有电梯让人
) F# m! P7 D% W% ^6 r通行，那时觉得非常新奇。我们只要是出国，每个人就有二十块美金的零用钱，最
1 K6 O' h8 {% s4 l后都是买一个小的半导体收音机，就觉得很了不起。在荷兰开会时，会议中间有一4 e2 a3 A3 k b
次宴会，我记得跟与会人士交换过一些硬币。他们（西方人）对我们也是觉得很新
9 t6 f9 e) U/ H) v% N) Y奇，会议一开始还宣布了一下，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代表第一次参加会议。
2 |( b: Q! ]$ @# p2 f- N4 j$ E6 v
+ O' Z" `, j7 E. y+ t# t' P 那时也不知为什么，跟西方开始有些交流，也是周恩来比较起作用的时候，邓7 z6 @3 [- N9 Q3 @; G' L
小平还没出来。这次会议，卡皮查没有去，卡皮查的学生彼什科夫（编注：Vasiliy, f. Y3 A! Q3 @% L
peshkov)参加了。他曾经问我说你们是不是要跟美国勾结了，因为那时基辛格（台
# ~1 T) U8 A* c9 j湾翻译成季辛吉）已经访问中国，我们那时也不太清楚。毛泽东也很奇怪，就在这! N2 Z1 n# a- Q) O- I
以前，基辛格访问中国以前，七一年中国，那是大陆电影几乎都没有，除了样板戏' b$ H! ~/ j* a* u( Y) x
以外，西方电影当然统统不能看，中间只出现有一部北朝鲜的《卖花姑娘》，有的
, r6 s/ f& M6 ^" J农村为了看这电影挤死人，就是因为太久没得看了。但是忽然那一年，播放了很多+ S* x: B( W1 u2 `0 H
日本电影，而且在文革期间还组织游行，反对日本军国主义，我记得看了一部《山* h# C4 j7 P6 v
本五十六》，还有一部叫《啊！海军》，都是宣扬日本军国主义的，我们那时看了
6 {0 Q n) n/ n6 h觉得很新鲜，跟我们的电影都不一样，现在看来可能不怎么样，可是当时的生活实1 K c+ h' a7 a% s# o$ \8 o
在太贫乏单调了。反对日本军国主义，当然也反对美日安保条约，怎么忽然第二年' [. L( @) b6 x7 R% r
就跟美国友好，也不反对了。那时为了拉拢美国对抗苏联，现在苏联又不是对象了
& v. ~3 X) h4 T7 O1 {* ]，可能又要反对美日安保条约，那时苏联还是美国对象时，中共参加了美国这一边+ w* C2 S* ?1 j3 ?: K
。
5 }, y6 `0 q% U4 \" d
0 k6 `) B( m$ u. E 那次参加欧洲的会议，回来以后就从巴黎走另一条路线，坐法航的飞机，到上 j6 a1 e3 k9 L
海，这是一九七二年四五月的时候，所以刚好是尼克松访问中国前后，林彪事件也
* q! l) [& k/ q( G在这前不久。那时只有法航，没有中国民航可以飞到国外去，我们到莫斯科是搭苏
' z* H# b) p$ F& q1 {5 H7 l1 j联的飞机。在巴黎转机时，我们就看到杨振宁上了我们的飞机，这时他第二次回大
^& X' b* F/ W- N陆，那时我们已经知道他是杨振宁，但是完全不熟。我们本来坐得离他很远，因为
) z: R( _+ j0 L9 U8 o* P飞机上位置很空，所以我们就挪到他的附近。我记得他还送了我一本Physics today,
5 p/ O% A# F: }* m封面是讲全息照相。到了上海，我们是没有什么人接，他就有一大堆人接他了，我
/ f# x% i) Y, j; e4 t! r) w们直接从上海回北京，他可能先到上海，因为他父亲是上海复旦大学的。/ i8 A7 i" k9 h8 k# R0 Y3 c
# g+ U$ H: |$ [ 一九七三年我参加了十三人的高能物理代表团到美国，在这以前最早是乒乓球
9 I9 x. G% `* Y3 I$ F: g5 h，从日本，美国人邀请就去了（编注：当时是中共政府先邀请美国队到大陆），这
: ~7 g( o, b" Y2 V: B1 W% N时尼克松访华以前，我们十三人代表团是“高能物理代表团”，因为需要有一个搞, r; I' L4 P4 s5 G+ t1 n
超导的人参加，所以我就参加了。团长叫张文裕（高能所所长），副团长就是朱洪
1 I5 ?# j% [ ]0 P% D- u元和我。美方提出说你们要到哪里都可以，你们先提出计划，访问一个月。我们就
: J9 Z/ n4 `9 ~1 L4 k提了主要是跟高能有关的五个地方，其中第一个是长岛的Ｂｒｏｏｋｈａｖｅｎ，
8 E- I7 `6 F* P+ F就是有ＡＤＳ加速器，然后到芝加哥，那时叫做高能物理实验室（现在叫费米实验/ Y* M; a7 ~% o
室）（编注：原名national accelerator laboratory,成立于一九六七年，后
! A% k4 E8 X' h来在一九七四年改名为费米实验室Ｆｅｒｍｉｌａｂ），以及Ａｒｇｏｎｎｅ 实. x: _1 n& q% E9 Q. V9 g, U
验室。再到旧金山ＳＬＡＣ（编注：ＳＬＡＣ是斯坦福线性加速器中心stanford( J* ^3 e7 z: l
linear accelerator center 的简称），最后一个，这是我们特别提出来的，到los
' W# \$ V7 w; z: f* falamos 美国做原子弹试验的地方，再从那回到华盛顿。- P$ p% I; Y( w8 v
( S& z6 T- d( A' n- ?# H! H- ~, w
我们去的时候，从北京也是搭法航绕道巴黎再转机到纽约，到巴黎停留了一下
; W/ @( K6 [0 F6 j8 q+ \2 h，住在大使馆招待所，参观了巴黎公社墙（政治因素），其他哪也没去。我记得很/ N0 R* b" p( b. \7 G* S% Q
清楚飞机到的很早，可能是星期六或星期日，感觉很奇怪，好像到巴黎市内时，一
) q. A! c3 W! B9 @$ b" J个人也没有，一方面是比较早，另一方面是周末，因为中国都吵吵闹闹的批斗，到
9 P/ ]7 R! C( H9 M0 u那觉得那社会非常安静，很宁静的感觉。大使馆的人故意开车经过巴黎的红灯区，
3 M2 _- j% z- S0 Y% G让我们看一下西方污垢的地方，其他就没去什么地方了。然后到了纽约，当时中国
4 w% a' W$ Z" z4 G9 g9 [& X跟美国还没有大使馆，倒是有台湾的大使馆，因为台湾跟美国有正式的外交关系。
/ i4 T l% t8 a- f! [中国已经派了一个人，要准备成立一个代办处，那个代办叫黄华，住在五月花大饭
1 m( R* ]+ r& g, l8 e店，是在华盛顿。我们到纽约，就找一个中国的招待所，招待所的人告诉我们说，
) ?; a' x t7 X, c3 y+ `买这个房子时，因为原来这个房子是四百万美金，但是我们不能自己做主，什么事" T- t- E' F& d7 t) A- S
都要汇报到国内去请示，才能批准下来，两个月以后批准了，但是两个月以后涨成
& o6 H1 \6 ~8 `0 o. n六百万了，又不行了。到了纽约以后，一个很奇怪的事情，我们十三个人，美国派
# v; T5 x5 ]9 d. a# C# g' h了十三个保镖，一个人一个，我们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当时可能不是要监视，而是, F( R. e) I; C4 Z; m$ J
要保护，因为那时美国跟国民党有外交关系，怕国民党的人要搞你。每个人发一支! a" F) X* n' s g5 o
原子笔，笔上面写着美国国务院，我们拒绝接受，说你这是国务院的东西，当时就% ~: q& [+ Q! c* X& V [& i
是这样极左。他们又每个人发一个像徽章一样的东西，我们当然也拒绝了，后来他
, d' R5 q: g5 D9 e" i9 b3 M们说，这是一个特殊的徽章，如果万一你们失散了，任何一个警察看到这个徽章，! R& p; `: ?) o' L: n; E
都会主动保护你，所以我们才接受。任何人不能接见我们，住在旅馆时，一个人一0 b" q. ?; C9 q, h8 o1 q
间房，包括保镖，同一楼层的其他房间都不能住人，两头都有警察。任何人要接见8 h7 i7 m! M+ p* [ Q( y
，都需经过批准。我们代表团有一个团员叫丁渝，他是搞微波的教授，他的哥哥在2 C: }+ x- d" n, F& s4 C: f; n' \- E: x
美国，多年没有联络来往，这下想说总可以在纽约见面吧，但是他规定不能单独行
* A# @6 l$ l, _' X Q' G动，所以丁渝跟他哥哥见面时，必须派另外一个人，一起接见，怕万一见面时传递
4 e5 i# X* T& x2 x% W特务什么的。
2 o+ [, d% S b& u2 z# ~ . r6 ]9 E5 p. l! J
李：你们这个代表团公开吗？
4 A9 g( x& [* L& |: O管：是公开的。因为你要到很多地方参观，也算是专业的代表团。张文裕在美国还
& p4 A, }5 n0 D" ^+ \. _是很有威望的，而且有许多学生。像我们这些人都是无名小卒，不过我后来发现我: P1 T6 b$ `! b: d3 Z- ` V
们这些人都有档案，他们情报部门收集的，发给各个接待单位。
& [* Q' c5 ~4 V { 3 ^* ^: s! K) ?! v. L! l
◇ “高能物理代表团”访美
2 \0 b) f3 F+ Q0 l& A( M" n5 G $ B7 w4 w1 t/ R; |" M. q% X; N
李：我是李雅明，今天是二○○二年三月二十九日，第十一次请管惟炎教授录音，
( H7 Y, H8 i: z+ u管教授，请。. Z6 ?' c$ ?5 S3 r; b# n5 ~2 Z
管：我们接着讲一九七三年我们十三个人的“高能物理代表团”访问美国。第一站: ]* J( R3 {' i( q, G
是美国东部的Ｂｒｏｏｋｈａｖｅｎ，在长岛。除了访问加速器外，杨振宁先生在& S7 S" K) N: U3 u) P; L' w2 X
纽约大学石溪分校，所以他就在家里接待了我们代表团，他家就住在长岛的海滨，
0 S1 j" [( z# \( h* y& C自己还有一艘游艇。后来又请我们到一个饭馆里吃饭，在吃饭时他告诉我们，我们
0 _4 V" Z9 G- I& G感觉很奇怪，他的一个博士研究生，就在餐厅打工，在西方是很常见的事，我们就, _$ E+ H O: T, S5 }: K4 ?
感觉很奇怪，怎么博士研究生会在餐厅里头打工。我们除了见到杨先生，还见到吴
+ {! e: X1 k/ _健雄女士，还有一些搞高能物理的中国人，比较有名的是他们两位，还有王浩在纽
$ D4 W: L; L1 g9 Y+ T约市请我们吃饭。
0 s5 {. n5 V1 d# f3 W5 J
5 Z" w/ ?. p/ d5 x& }- I 离开纽约，第二站到芝加哥，在芝加哥访问了两个实验室，一个是Ａｒｇｏｎ ?, G; o/ @- Y# a" t
ｎｅ 实验室，另外一个当时叫高能物理实验室，现在已经改名，当时正在建一个* s) ~% C. b- q. T2 ]5 \
400 Gev 的加速器，这个加速器直径有两公里，当时是世界上最大的。加速器是建
# h1 o: P8 @$ v0 F5 C R4 _在地下，在加速器周围都是磁体。当时负责建造加速器的是威尔森教授（编注：
; j6 \: s1 F! C; Zrobert r. Wilson,1914-2000,1967-1978年间担任费米实验室的首任所长），也是, V0 v2 c9 H2 |5 e% B
这个所的所长，欧洲ＣＥＲＮ （法文centre europeen pour la recherche9 h! h7 k2 @3 ~* F- U- W
nucleaire 的缩写，即：欧洲核子物理研究中心european center for nuclear
1 H) R# x4 o- T/ x8 t4 @research)也正在建一个规模差不多的加速器，但欧洲需要花很长时间，因为欧洲人/ @" ?5 X+ V% H8 K9 D
比较认真，一切工作都很细致，准备工作都好了才开始做。威尔森就比较讲究效率; i. T+ A3 \$ }2 A5 r! k; j8 n; F2 F
，比较快，但是就粗糙一些。正好我们去的时候，是调试的阶段，遇到很难的困难
) _! V3 W, f2 k+ F- H4 b，甚至威胁到他是否会被免职。主要的问题是真空上不去，后来发现有一只鞋子在3 B& V. R, X" d
里头，这是一个大笑话，我们听了以后觉得这样精密的东西，怎么会有这种失误，4 p& E' i G1 G' O( E
不过后来还是按时成功地输出了，是在我们走了以后，威尔森还是保留了他的职位
3 s0 R- V+ y3 V$ M. R0 T7 T, K。现在这个加速器已经变成1000 gev,能量翻了一番，主要使用超导磁体，在加
* D, r- P' [: R! c/ _& s速器的周围，实际上是一个低温工厂，周围都是一些供应液氦的氦液化器。超导线
: [7 h; a7 D; K' L- p& Q圈的好处是，如果不用超导线圈，磁场可能只有20 kg,是常规磁体的极限，如+ c# L: ]5 m: Z' h. D
果要建一个还是用20 kg 的常规磁体的话，把加速其扩大能量的话，就必须换
5 O1 H9 [& H* l2 U6 |一个更大直径的环，原来的轨道就不能用了，必须重新建一个直径更大的完全新的
+ y3 x+ ^9 V" d. G轨道，那工程非常浩大。利用超导磁体把磁场加一倍，还是可以用原来的轨道，这2 W) I2 r0 g. |7 ]( e. G
是超导磁体在加速器上非常重要的应用。另外我们在Ａｒｇｏｎｎｅ 实验时参观2 l" n" F1 Y7 K$ k4 \5 v; r
他们用七吨重超导体做的气泡室——高能粒子的探测器。在气泡室以前，主要是云+ p7 p6 h+ F0 Q* ^9 y' G" I
雾室，主要是用气体。气泡室是液体，利用的低温的液氦，高能粒子通过时，就把3 _+ e6 O% F! m3 k7 i
周围的氢气气化，形成气泡，然后就可以看到径迹。所以需要很强的磁体，因为要& o% R2 r5 l' @
靠磁场使带电粒子弯曲，要求弯曲的半径小的话，磁场就要大，或者空间要大，分
) q( n( f3 H* F1 E# S辨率才比较高，如果能量非常高，基本上是直线。所以如果不在很长的空间，很难- i/ y; m- \' [# O* |7 Y4 C
看到是否有弯转，所以需要大体积或是高场强的磁体，超导磁体先在高能物理方面
6 Y5 I7 `# j; ?6 r1 I& y8 h: @得到比较重要的运用。这是在大陆，我自己所从事的研究领域，也就是发展超导材& x b0 v) R0 `/ |3 b# ]; D6 X+ d
料，能够用作强磁体。当然一般比较小的加速器，用超导并不合算，大型的加速器# q9 s" \; c) M; n4 u, k2 f
或探测器，就非用超导不可。
2 n9 v: R; @$ y7 K / I# M( d) t. D0 A5 m
（未完待续）. ]0 S, O( o. E/ @: L
□ 摘自《管惟炎口述历史回忆录》，李雅明主编 何淑铃整理，台湾国立清华大4 ?: I4 A, L0 t
学出版社
# [; J! f. D V! F
1 @8 G% s, `: n% {' Qhttps://bbs.wenxuecity.com/memory/571892.html |
|
发表于 2020-12-20 20:01:37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