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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文军 一个另类知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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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另类知青的故事
发表于 2004 年 06 月 25 日 由 钱文军
(2004-06-25)
看了上海知青与东北小芳的事迹,很愿意感动,却怎么也感动不起来。爱情是美的,但未必美好更不可能美满,倘若真以为它“价更高”于生命,怎么说也是一种糊涂。恕我直言,窃以为只有夭亡了的才是真爱,它将永留在心头而不变样。当初放映《孽债》,我的许多知青同类都遭到儿女的盘查:“爸爸,你当初有孽债没有?”本人的儿子当时尚小,如果年龄足够,也一定会审问一通的,也许更严厉。可惜我没那勇气于是也没那福分。

上次抄旅游日记,用了“知青皇帝”一词,随手打上去的,后来想想,也未尝不是。如今连打工一族都有“打工皇帝”了,知青一族为什么“皇帝”不起来?根本说开去,当初的知青一族,也许还不如现在的打工一族。知青一族大抵是服服帖帖的,打工一族却有不服帖的举止与机遇。那时饭碗都捏在组织手中,如今打工一族“炒老板鱿鱼”却越来越多。但倘若说“另类”,不知别人如何,本人绝对不负此称谓。

本人算68年下乡,只是到70年春节后才真正插队,那一年多时间被关起来了。老实地做工分吃饭,也只做到当年十月,“清查五一六”又抓走了。到74年夏季回乡下,全县只剩我一个知青,别人都招工走了。不过在近四年的单独囚禁之中,心灵的磨练却是不可多得的。托尔斯泰有言:“不幸是可以忍受的,没有熬不过的逆境。”当年我就在后边补上“熬过的逆境就成了阅历”,算是自我安慰或鼓励。

老家那个公社书记倒是有严正的阶级观念,因为俺家祖辈都是贫下中农,他也就给予照顾,让我住在公社招待所,等身体养好点再走。另外的缘故是,公社为接受我敲诈了铁路局两千多块钱,“给出路”也不亏。如此,下乡之初就已经“另类”了。

在公社住着的那段日子,凭着手艺,修理收音机、电视机、手表等,我就小有名气。混口饭吃倒是绰绰有余,倘若不是县里“勒令”,公社还留我继续住下去。下到队里也不干农活,累死累活一个工八分上下的分值,我早就体验过了,决不想继续体验下去。修理收音机、基本全部是生产队的“收扩两用机”,是在中学得的本事。那时搞无线电活动如痴如醉,每月从嘴里省下两块多钱都送进处理品销售店去了。小学时拆了家里唯一的闹钟,结果装不回去。挨了母亲的揍,终于装好它时,一个多星期都过去了。74年儿时的朋友从援越部队转业回来当汽车司机,他跑凭祥、龙州时买走私表,然后我出去兜售,每块表能赚十元至三十元不等。后来我跟他的车到边境,发现那些不走的苏修表、日本表进货要便宜得多,我就买了修表工具来修好它。风险是挺大的,一旦被抓住,走私、投机倒把两项罪。如果“新账老账一起算”,我就更没戏了。做了二十来块表,不做了,修表的手艺连同几块修不了的破表却留了下来。

公社广播站的麦克风、收扩机之类,都给摆置好了。最大的一次收获是修好了公社粮所的“劲松牌”17吋黑白电视机,粮所送到产地南京去修过,回来不到三天又完蛋了。仔细一检查,原来是它的整流电路板上有漏电处,是印刷电路制作不规范导致的,遇到空气潮湿或有小虫爬过就造成短路,整流二极管常烧毁。把那地方用小刀刮开,涂点油漆,后来就很正常了。虚名往往这样得来的:“原厂维修部都摆置不了,人家捣鼓两下就解决了,那技术可是高得很那呐!”除了趁机报销去郑州的盘缠之外,粮所给了50元工钱,外带二百斤购粮证。还有一个例子:供销社老梅的“上海”表,宝贝到家了。不料却会“打摆子”,不时便走得飞快。他从来不敢拿去修理,据说会被换零件。拿过来守在旁边看着我摆置,打开一看就发现是游丝沾了表油,不时把两圈沾成一圈,游丝一短表就飞快。拆下来用航空汽油洗干净再装回去,立即正常。那位老梅送了两条“黄金叶”香烟,接着吹出去便成:“一根烟功夫就摆置好了,你说是高手不是?”弄得那些公社干部们,有表的差不多都拿来:“给洗洗油。”我可没那么好神气,看着挺新的表,走得也正常,放它半天一天的,连盖子也没打开就递回去,就说洗过油了。干部们的表多数都是南京出的,一个钻的“钟山”表45元,连钻都没有的“紫金山”表30元,但必须靠走后门才买得到。

在公社招待室住了个把月,“小芳”找上门来。她不是别人,竟然是公社团委书记,父亲是县里的一位局长。开始来请教些读书遇到的问题,然后就把她爹的“内部发行”书籍或资料借给我看,还偷偷弄来一套“林彪事件”的中央文件送给我。(后来带回广西给一个当初也关进清查‘五一六’专案组一阵,于是错过听传达的同学看。没料到他越看越害怕,居然把它给烧掉了。)再往后她就涉及“想没想在这儿安家”之类问题了,唯独本人较为迟钝,不会也不敢“举一反三”。某日她约我陪着去她“驻队”的那个大队,路过回民墓地旁一条小河,不像谢丽思那样含蓄:“哪个来背我嘛?”直截了当叫本人背她过河,接着让坐一会。谈天说地,“驻队”也不去,许多话说得窗户纸都快捅破了。唯独那时本人太傻,太“有自知之明”了,根本没敢“顺杆爬”。及至日头西斜,又背她过河,然后回公社。

第二天开始,人家打饭就打双份,有事没事便来看我摆置各种无线电器件。终于惹出风言风语来,而且直接传到她爹耳朵里,于是县里一个电话,公社书记命令我回大队去。在下达命令时说:“这小女子也是的,年轻俏巴(漂亮之意),条件又好。多少有前程的小伙追着,偏瞧上你这个有问题的。你听好了,下到生产队别再来缠她,这份天鹅肉不是你该想的。”我确实没敢想,但人家却跑来好几次,寻着大队团支部说上两三句话,便到大队学校我住的地方来问这问那。及至后来调县团委,传话让我去拿书,我去了,也确实给了本内部书《叶尔绍夫兄弟》。然后叹气道:“俺在组织,没办法。以后进县城,来瞧瞧俺。”

回城的是“小芳”,不是我也不是“那个晚上”,而是那个白天;没去那条小河旁,只在她的办公室;竟然连许多话也没有,“相顾无言”,也无泪千行。并非我心里没有过她,隔着个“阶级”比隔着座大山更森严。后来经过县城无数次,只是我确实没去找过她,怕给人家惹麻烦。唯有一次,我的朋友,县城关小学汪校长告诉我,她嫁了个军官接着就调走了。刹那间,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人家牛郎还敢找仙女,弄出个七夕相会的故事来;我怎么中了“亲不亲阶级分”的邪,连个公社团委书记也不敢惹?那本《叶尔绍夫兄弟》,宙宙拿去看,也不知传到哪儿去了

到了大队之后,大队书记告诉我公社张书记交代他,先照顾我在大队帮忙,别急着干农活,等身体情况好一点再说。因为在公社出的名也传到大队,各生产队不时送来些扩音机、收音机、闹钟什么的,给它摆置好,那些生产队就给开工分条子,一开就是十个、二十个工的,当年我的工分超过生产队长。其实这是剥削,而且推脱不掉的剥削。那些队长会计们也会算:上县城去修理,一次十几二十块的,顶一二百个工。

在大队还亮了一个手艺:炒菜。只要上边有干部来,大队总得“磨刀霍霍向鸡鸭”的。但大队烧锅的那手艺简直惨不忍睹,那天我没事就替他做了一次,于是便能者多劳,大队书记老是让我做菜,既混了酒喝还记高工分。上次说烧鲤鱼,本人做过几次,是跟我当餐车厨师的同学学的。这位初中同学1963年中考落榜了,他家是祖传厨师,于是他也就到客运段当了学徒工。后来援建坦赞铁路,有次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兼驻坦大使李耀文吃过他做的菜,赞赏不已。不时就获得传唤去做“外交菜”。他告诉我,那次他乘大使馆的“奔驰”车跟着李大使的“红旗”车后边,风把一片沙吹上柏油路,“红旗”急刹车便出了车祸,李大使因公殉职,这部“奔驰”却没事。他从此失去了受到赏识而升迁的机遇,回到客运段继续跑餐车。

跟他学的做法是:生猛的鲤鱼,一定不能太大,约一斤左右的最好;太大了难做熟,油锅里煎得太久鱼容易死,达不到效果。快速去鳞开膛,湿毛巾包住头和尾,抓住两端往热油锅里反复煎炸几次,就放入鱼盘,淋上已做好的汁液,上桌后不但嘴会动,有的连尾巴还会动。

有次公社张书记来大队,说是专门尝我的手艺来的,大队书记调动了几个捕鱼高手,到围沟撒网,选中了四条,有一条是不去鳞的,我告诉他们“有钱难买鲤鱼鳞”,书记看呆了吃傻了,说那鱼鳞比鱼肉更好吃。还弄了个新鲜名堂:我那口缸里养了许多泥鳅,当地不吃无鳞的鱼,泥鳅只是喂鸭子的,弄来的少了就送给我,吃不了都养在缸里。不时换水,个把星期后那些泥鳅就干净了,无须开膛便能做菜。把水豆腐(北方的卤水豆腐)稍微煎一下,外皮发硬就搁在凉水里。等豆腐凉透了就下锅,烧小火,泥鳅下锅就往豆腐里钻,全钻进去就猛地加火,闷一会再下油盐作料,弄熟了端上来,吃得这帮不吃泥鳅的直夸。然后再吹给他们听,说是皇上吃的宫廷菜,美得这帮家伙乐不思蜀。

我这次当知青就不知饿了,老乡们坚决不吃的东西很多,鲶鱼、黄鳝、甲鱼、乌龟、青蛙、田螺、狗肉等等。豌豆夹、豌豆苗、黄花菜、枸杞叶、南瓜花、南瓜苗也是无人问津的。这些人家不吃的东西都是俺的菜。俺还买了支广州气枪,乡下的斑鸠多到数不清,俺出征一次随便就打回来三五只,够吃为止。揎干净就扔进石兑窑里,再加入蒜头姜片一起捣成肉泥,调好油盐一蒸,美味极了。有次杀了只鸡煲入粥里,恰好大队会计来了,我热情地招呼他品尝美味,谁知他捏着鼻子跑了。第二天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队,大队书记邪着腔调问:“蛮子,你们老广吃不吃苍蝇蚊子?”我也邪着腔调告诉他:“有翅膀的飞机不吃,有腿的板凳不吃,其他的都吃。”

当然,这些都是大队部里的花天酒地,社员家里是不知吃饱为何滋味的。从1975年开始我每年的工分都高达七千分以上,1977年甚至超过了一万分。除了要三百斤稻谷和小麦,其余的都增与本生产队,队长高兴坏了,每年大队调剂工分,其实也就是收取各生产队摊派工分时,本人那个生产队总能少摊派几千分,我得回的全是外队甚至外大队工分,它把队里摊到的上缴充掉了大半。

除去这些,俺的木工、油漆手艺也混得饭吃的。1974年春节前,专案组放我回家治病养病,那时几乎只剩半条命:伊红球细胞超出正常值几十倍,还查不出病因;每日体温都偏高,谓之低烧;腰椎没有一节好的,腰椎间盘突出折磨得最厉害,随时会疼得不能动。回到家,几年没见的贝贝等立即过来看望。几天后我家邻居、驻铁路分局军交部主任问我们会不会做木工活?我跟贝贝商量后吹牛说会做,他们有一堆木料,打算做12个大碗柜,每个10元工钱。我们领下来再去买工具,设计的样式他们非常满意,但第一个柜子做砸了,被我们偷偷处理卖了15元钱。等12个碗柜做完,我们就成了师傅。

接下去做一个三扇门的大立柜,工钱35;倘若做雕花的得45;油漆一个的工钱也是35。那时我自己设计的样式颇受欢迎,中西合璧。于是不光在广西,武汉、信阳、郑州、青岛、上海都留下过本人的作品。如果仅算做家具,一个月总会收入一两百,还不必掏钱吃住。只是俺的腰是个障碍,干木工活相当苦,不得不收敛些。于是贝贝北上协助,两个人搭档。忽然他接到消息,说他插队那里有招工名额,于是,赶紧回去努力。我一个人便顶不住了,到处欠约,记得清楚的信阳炮校、郑州炮院、北海舰队、郑州铁路局机关,指望我去做家具的总有好几十家。撒个谎说乡下有招工的得回去争取,便堂而皇之溜了。其实招工哪里会轮到我?政审就是鬼门关,根本没指望过。。(2004.6.25发岁月如歌)

http://qian-wenjun.hxwk.org/2004 ... %e6%95%85%e4%ba%8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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