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张家寨的社教运动

yangharrylg

张家寨的社教运动
2005-12-2
     1963年6月初的一天，原青海省委农村工作部的副部长铁兴邦同志，带领他的十四名工作组成员开进了现在的平安镇张家寨村。(当时叫生产大队，辖属于湟中县平安公社。)他任组长，(后来村里人都喊叫他铁处长。平安社教结束后，他担任大通县县委书记，文化大革命中含冤跳河自杀。)展开了青海最早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当时简称社教，后来也叫四清运动。主旨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划清阶级界线，清理农村干部在三年经济困难时期的政治、经济、作风、立场、多吃多占等一系列问题和因经济困难，生产负增长，农民生活困难，党群关系失衡的现象。



当时的张家寨大队，有十三个生产队。今天的上滩村是该村的十一、十二生产队，外加一个阴西道种地的山地队。一个生产队驻一个工作组同志。铁部长住在三队最困难的贫农逯克孔家，总管该大队社教全局。其他队员一律住在贫下中农家。这是当时的一条铁的纪律，当大队小队干部的人家不准住，成份不好，家庭社会关系复杂的也不准住。


此时的张家寨村，一年前发生过群众哄抢原大队书记王曰宪家面粉衣物羊的重大事件。虽然从1960年死了七十人，大量耕畜死亡的阴影中解脱出来，生产生活好了一些，但大部分人家生活仍然非常困难。工作组进村的6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许多人家有早晚断粮的情况。穿的衣服都有几块布丁，地里燕麦草成堆，不及时除尽，严重影响当年产量。群众生产积极性低落，思想消沉，精神不振。对突然来这么多政府工作人员，态度冷漠，在观望，内心自问，他们干什么来了？


工作组自进村的第一天起，就重视抓当前的农业生产。他们白天在六月的炎热阳光下和群众一块劳动，和男社员一起除草，主动和贫下中农接触谈话，问家庭各种情况，早上吃了什么，粮食够不够吃；晚上和住房家一起喝青稞面糊糊，睡在跳蚤虱子臭虫横行的土坑上，和家里人拉家常。功夫不负有心人，过了一段时间，工作组同志认真工作，诚心交流，使群众的态度慢慢发生了变化，冰冷的心开始复苏。人们暗暗在想，私下议论：这些人有来头，他们和当年土改时来的那些人像。看样子党的好作风又回来了，毛主席又派人来了，我们有希望了，有奔头了。慢慢群众开始和工作组同志接触，谈生产队的一些人和事，知心的话言无不尽，把知道大队小队的事全告诉了工作组的人，积极投入社教运动之中。


工作组的同志在最初同吃同住同劳动的一段时间里，基本摸清了生产队情况。因前几年生活困难，这个队的大小干部多吃多占，合伙私分，合伙盗窃集体粮食的事非常严重，绝大部分干部存在这个问题。他们发现和动员积极分子团结起来，站起来，组织成立贫下中农协会，跟侵吞大家血汗的坏人坏事作斗争。在这次社教运动中，贫下中农协会起了重要作用，成了社教工作组依靠的中坚力量，也是这次教育运动取得胜利的重要因素。这个大队当初的骨干积极分子马顺德、王曰世，陈元奎先后当选为协会主任，协助工作组工作，作用很大。


工作组同志调查摸底，动员群众检举揭发，对全大队干部的问题有了底，先是个别谈，让其交代，加上群众检举揭发，然后开会一一落实。如大队干部马应林和八队队长马顺德等人吃了生产队的一只羊，经查出落实，按当时市价，每人退赔1-2元钱交集体。王曰宪大队书记1961年调离后，大队长牛怀兴用大队公款买了四元钱的蜂蜜送别。社教查出时，王曰宪退赔四元给大队。当时这个大队退钱的数目小，人数有二三十人，总计有二三百元钱。粮食的数量约几万斤。退出的钱粮原来是大队的归大队，原来是生产队的归生产队，钱旧集体使用。粮食集中起来，除退赔干部没有，其家属和生产队社员平均分配。当时把这种退赔也叫“下包袱”，“四不清”干部退赔清了，身上的包袱也就下完了，会上认错，群众认可，也就算“解放”了，然后参加社教，和群众一样了。


在这次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把阶级斗争重新提到重要的工作日程上了。土改时划定的阶级成分，后来慢慢被淡化，这时又当成重要的大事来抓。重新核定每个家庭的阶级成分。特别是中农，分上中下，贫农和下中农是以靠对象，中农和上中农是团结对象，地富是斗争对象。地主、富农分子加上反坏右分子，是阶级敌人。个个重新造册认定，开群众大会时，把他们站在一起，让大家都知道这些人不是好人，平时让群众在各种场合监视他们的言行。还制定出一套管理办法；一年完成一定数量的义务工，定期向生产大队治安主任汇报思想问题，年终社员会审定一次，有事外出请假，回来销假。只许他们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社教后有一干部在酒席上和四类分子猜拳时喊“哥俩好”，第二次又喊“好到底，”被公社一个干部知道后，撤掉了干部，说这种干部阶级斗争观念不强，和阶级敌人称兄道弟，不能当干部，将这事到处当典型作报告。当时张家寨大队有十五六个四类分子，后来也叫黑五类。家庭叫黑五类家，子女叫黑五类弟子，比一般社员的政治地位低一档次。其中有二名右派分子，一名是原青海省省长张国声的秘书王曰梁。另一名叫马应和，下来时材料未转来，到后来取消四类分子帽子时，才知道是右派分子。还有一名四类分子叫张生全，当了十多年的四类分子，取消时，根底上连他的名字没有，受了许多冤苦。四十多年过去了，现在还有二名当年的四类分子，已是年余八十的老人了。


社教运动初期阶段，在平安小学开了一次阶段性的总结大会。全公社有四五十个四不清干部在台下一字儿站着，后面是二三十个四类分子站着。有的干部就害怕了。从前村上的头面人物，现在和阶级敌人站在一块儿了，今后还有脸面吗? 张家寨大队有王曰宪、王曰番、马应兆等十名干部罚站。王曰番是八队会计，在队长的主旨下，有瞒产私分集体粮的问题，旧社会还念过经，在外地当过保长的历史问题，一时想不通，跳湟水河身亡。山地队队长马应兆，共产党员，有作风和多吃多占问题。心事重重，也有轻生念头，工作组铁组长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个情况，放下了正在吃的半块青稞面饼饼，跑到三里远的川里，找到马应兆，耐心说服，开导教育，说我们是教育为主，让干部群众得到认识，有错改了就是好同志……。经一个多小时苦口婆心的教育开导。马应兆改变了轻生的念头，当晚就向驻队的工作组同志诚恳地谈清自己的问题。虽然后来在党内被开除，但不久又恢复，社教后还当了多年大队干部，一直表现较好，没有犯过错误。


工作组在搞社教运动的同时，一手狠抓当前生产，从消灭严重的草荒下手，到后来的秋收打碾，一直抓得很紧。到社教结束时，粮食产量增产，没有偷窃和少数人私分现象，群众分到的粮食也比上年多了，生活好了，群众领略了社教带来的实惠。


这年秋季，社教也将胜利结束，四不清干部退清所有粮钱，分期分批得到了“解放”，轻装上阵，大部分又继续当上了干部，达到了教育的目的。其中开除二名党员，后来又恢复，有个别党员不当干部和党员，准其请求。工作组完成了各项任务，离开时，许多贫下中农挥泪告别。


平安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为时三个月，作为全省的试点经验，制成许多图片和文稿，在全省州县巡回展出，为既将开始的全省社主义教育运动起到示范作用。让干部群众认识到当时农村问题的严重性，搞社教的必然性和重要性。笔者当时在互助中学上学，这年晚秋的一天下午，学校组织学生教师到互助县政府礼堂参观了整个平安社教的图片展览，亲眼目睹了家乡的社教情况，收益非浅。许多熟习的人和事，时间虽过去了四十多年，仍历历犹新，终生难忘。


(笔者走访了老共产党员王曰宪、马顺德和经历了那次运动的数名老人后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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