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我所经历的前十七年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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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过了暑假，我们从北京返回柳州。
    那一年华北平原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京广线，京津线全都被大水冲断了，有一部电影《战洪图》就是记录了那次大洪水。据说洪水来时就像山一样高耸，排山倒海之势涌来，人根本来不及逃走。华北平原又无山可挡，洪水一路浩浩荡荡冲向大海。我们坐在火车上，那是临时抢通的线路,看见的景象真是触目惊心:
    只见旁边原来的老铁路，铁轨被洪水冲得拧成了麻花状,洪水的力量如此之大!。远处有少数土房子的墙基还在，几乎所有的房子全部都被冲毁了，真真是大“平”“原”－都荡平了,不知道那些老百姓都到哪儿去了,是不是都没了。
    回到家，已经开学好些天了，我很担心老师会批评我。我的邻居兼同学吴娟娟，她高高的个子，像大姐姐一样领着我去上学，她挽着胳膊，我拉住她的胳膊弯儿。
    我们学校，柳铁一中，是省级重点中学，当地最好的中学。一进校门，有门房，门房边有同学站着检查来上学的同学有无佩戴校徽、红领巾，有无迟到，有无骑自行车进校。那时不许学生骑自行车到校，因为有自行车的学生很少，只有少数家庭条件好些的同学家里才有自行车，为了防止特殊化。
    大路的一边有大型的黑板，放学的时候，黑板上就会写出当天违规的同学名单：迟到的，早退的，翻墙的，没有佩戴校徽、红领巾的，没有穿中山装的（那时规定男生要穿中山装，我们家男孩的中山装都是我母亲自己做的，学校不给统一做），穿了中山装但是风纪扣没有扣好的。规矩很多呀，要搁在如今的学生，早就造反了！
    谁的名字要登上了大黑板，放学的时候全校一千多同学就都看到了，真是丢人呀！这一招最给力，我最怕这一招。有一次，早上我的红领巾找不着了，两个哥哥都担心迟到，不等我他们就上学去了。我又急又怕，放声大哭“我不去上学了，我不去上学了！老师会批评我的，会上黑板报的！”妈妈安慰我：“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帮着我一块找，终于在桌子底下找到了红领巾。妈妈松了一口气说：“这下好了，你可以上学了”。可是我还是恐惧，还是大哭：“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要迟到了，会上黑板报的！”妈妈被我哭得不知如何是好，隔壁的仇叔叔上班要路过我们学校，就安慰我，说：“来得及的，来得及的，你坐在我的自行车后面，来得及的！”后来我还是没有上仇叔叔的自行车，逃学了一天。好溴！
    从我们家到学校，有好几里路，中途要经过农村的菜地和村庄。学校要求我们，在早上正式上课以前提前半小时到校上早读，到校后第一件事是先到大操场跑800米。这样，我们5点就要起床，然后自己蒸馒头，馒头蒸好后，一人拿着一个大馒头就上路了。
    5点半，天还是黑的，快到村庄的时候，农民家的狗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就汪汪地吠声一片，吓得我不敢走了。每次都是哥哥带我走，哥哥说，狗都是虚张声势的，不要理它！结果我麻着胆子走过去，果然并没有狗追来。
    老师到校也很早，提前到校跑步的，早读的，老师都要表扬。我不知道现在的学校还鼓励不鼓励提前早读和跑步.
    说到跑步，我觉得我们学校最值得夸耀的是体育设施和体育运动。
   一进校门,一条大路.两边都是大树.路的右边是一个鱼塘.我们学校自己养鱼供学生食堂(现在是不是改成体育馆了?).沿鱼塘边一条小路通道左边的教学区.这条小路穿行在林荫里,路上就是天梯,吊绳.我们上学走到这儿,就势攀着吊绳过到另一头,然后爬上天梯,在一格一格的高高的天梯上行走,秀勇敢.或者双手吊在一格一格的天梯上掉过去.真是一举三得:没怎么耽误时间就到了教室;好玩,又锻炼了身体.不知道现在有哪些学校可以这样一边玩一边锻炼一边上学的,上面还有绿阴遮挡,就像在穿越森林一样浪漫!
    沿着大路一直往前,先是一横排若干个篮球场,再过去就是足球场,绿草盈盈.围着足球场的是四百米跑道,煤渣铺就,防滑.老师要求我们到学校后先到操场跑800米,再进教室,有值日生登记.如果我们到得早,很自觉多跑几圈,然后到教室秀自己跑了几圈.足球场前面上台阶,是横排若干个排球场,排球场再前面就是图书馆了.
    足球场的右面一排都是兵乓球台子,砖砌的.足球场的右边是一排体育器械:有高低杠,双杠,吊环,吊转盘,爬杆,垂直吊绳,攀登架.这一排体育器械的左边,上台阶,就是一个教学区.那时候的教室都是平房(现在学校左边的教室仍然是我们当年的教室),一到课间休息,虽然只有15分钟,除了上卫生间,同学们都冲向运动器械,在高低杠上,双杠上吊吊,在吊环上吊吊,在吊转盘上吊吊,在爬杆上爬爬,在攀登架上爬爬.一听到上课铃响.又一溜烟地冲回教室.不知道现在哪些学校的运动器械离教室这么近,15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完全来得及玩几下.
    每天下午第四节课是自由活动时间,可报名参加各种课外小组,更多的是参加各种体育活动.到第四节课,校园里操场上都是学生:踢足球的,打兵乓球的,打篮球的,打排球的,玩运动器械的,还有在体操房练体操的.热闹着呢!咳,现在许多学校赶时髦,修豪华体育馆,运动器械都进了体育馆,平时锁着,课间休息学生进不去,就是让进,也因为离教室太远,跑到了上课铃也响了,该回不来教室了!现在的学生们一下课,除了挤厕所,就只有在教室里打打闹闹了,打打闹闹老师还不喜欢,难怪现在的学生近视眼多呢!
    夏天,体育课学游泳,那时就是社会上也没有游泳馆,老师都是带着学生到柳江边儿去,三人一组,互相照应.老师先教我们游泳动作,每人搬个长凳子,爬在凳子上学动作.然后,三个人手牵手.在江水里围成一个圈儿,练习双腿浮起来.然后.两人一组,另一人观察.两人手牵手站在水里,一人腿浮起练习划动,另一人牵着他的手往后退,等在水里游的人腿的动作做好了以后,牵的人慢慢松手,那一人就用手自己划水了,退的人一步一步慢慢的退,游的人一点一点慢慢的往钱游,傍边还有一个同学观察保驾.我们都是这样学会游泳的.一个班有54 个同学,大家都要听老师的话才行,不然有一个不听话,自由行动就有危险了.现在的老师敢这么做吗?现在的学生有这么听话吗?现在的家长能允许老师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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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至1966年,正是困难时期过去国民经济恢复时期.我们学校的劳动很多.一是每年都要下乡劳动,工农结合,城市支援农村.每次下去一个月.再就是每年建(设学)校劳动,每年也是一个月.
      初一的建校劳动,就是打三合土修边坡.什么是三和土?就是用黄泥,石灰,煤灰加水搅合成糊状,在足球场左边的体育器械场的左边,是一片台地,台地上边儿是我们的教室区,这片台地的边坡,就是我们用三合土的泥浆糊上去,就结实了,不会滑坡了.那一次,因为我光脚丫子在泥水里和泥浆,受凉了,得了急性肾炎,轻度的,治好了.
      初二的建校劳动,劳动强度就大了.我们年级负责到机务段的煤渣堆场挑煤渣.火车烧过的煤渣很大一块一块的.如果穿鞋踩上去,不但立马就有煤灰煤渣进鞋,扎你的脚的让你走不成路,就是穿鞋走在煤渣堆上也摇摇晃晃走不稳.我们就脱鞋光脚.这样就不会煤渣进鞋了,脚丫子的脚趾头钩在煤渣堆上也能站稳了.一开始光脚丫子踩在尖尖 的煤渣上很扎脚,渐渐地脚底的皮变厚了,也不扎脚了.我们学校初一至高三的学生都跳过煤渣,人人都会光脚丫子挑担子踩在尖尖的煤渣如履平地,行走如飞.
      初三的建校劳动又更考验人,我们负责到很远的地方挑黄土.黄土就不扎脚了,我们还是光脚丫子挑担子.男生女生比赛看谁挑得多.每天下午下课前登记次数,我都比男生挑的次数多.高中部的同学负责和三合土,打操场.我们班也分配了一次任务,是将高中部他们抹好的三合土地面用特别的木头抹子打平打结实,不然,三合土地面就会开裂.这是一项细活,很要有耐心呢.三合土打得好,就像水泥一样结实呢.我们的篮球场,排球场全都打上了三合土.
      每年除了一个月的下乡劳动,一个月的建校劳动,平时每周还有劳动课.我们学校自己种了梨树,枇杷树.自己种甘蔗,种花生,种菜.最高兴的是校庆日.每个班都有活动,班会上都分配了我们自己种的甘蔗,花生,吃着自己亲手种的水果,分外甜.然后还会把分到个人的水果,蔬菜拿回家,好高兴呀!过去困难时期,两个哥哥他们也在柳铁一中上学,他们种的冬瓜一分钱一斤,卷心菜一分钱一斤,用班车拉回家.家里床下堆着冬瓜,卷心菜,窗户上挂着卷心菜,三年困难时期,就靠着哥哥们分的蔬菜,帮助我们家度过了最困难时期.现在虽然已经不困难了,可是将自己的劳动成果带回家,叫妈妈看了,还是很骄傲的.
      那时候,每年劳动占了那么多时间,现在的人会认为一定会影响学习吧,才不会呢.那时候,我们学习比现在轻松多了.我们家四个孩子都考上了柳铁一中,在当年是很有影响的事呢.我们四个的作业都在学校完成了,回家的时候,只把当天晚上要复习或者要预习的课本卷成一卷,塞在裤兜里就回家了.书包都留在学校不拿回家.学校里每人一个书桌,桌面是向上掀起的盖子,有锁可以锁上.不过那时候也没有人偷书,没事儿.只要头天晚上复习好了预习好了,第二天上课老师提问都能答上来就说明我们学懂了.那时候老师不主张我们买什么辅导材料,老师说,只要你们把书读懂了,读薄了,一本书你们能用几页纸总结出来就行了.不要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我们家四个孩子,到1966年,大哥是学习委员,保送清华,可惜文革开始了,没去成.二哥上老高二,班主席,语文非常好,广播站的广播员,文艺积极分子.我,班上宣传委员,学生会宣传干事.弟弟上初一,什么官也没当,但是作文常常上他们年级的黑板报.
      看看现在的孩子们,那么辛苦,真真是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
      我们的调皮时光:最调皮的是弟弟,他要迟到了,可不会像我为了不上黑板报,干脆逃学.他会抄近路到学校的围墙边儿翻墙进校.有被逮着登上黑板报的时候.
      我也比较调皮.我们家离柳江大约两里路,离学校大约五六里路.学校要求中午不许下河游泳,但是我们住的离江比较近的同学都会悄悄去柳江游泳.中午一放学,我就匆匆忙忙赶回家,回家先捅开煤炉子做饭,等哥弟们到家的时候饭就做好了,然后,我就将游泳衣穿在身上,裙子套在游泳衣上,直奔江边.江边是一个储木场,从贵州南盘江放下来的原木顺江水流到这集中扎成木排,层层叠叠垛起来.木排边上有渔民,船上有闹钟,我们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急急忙忙上岸,把裙子直接套在游泳衣上就往家跑.一进家冲凉换衣往学校跑.一般下午一上课.老师就会检查人数,有迟到的就要讲原因.我们班的男生最讨厌,如果女生座位上没人,他们就会告密,所以我们必须在上课前赶到教室,防止被人告密.
      文革的时候批判说文革前是十七年修正主义教育,我觉得前十七年教育是中国最成功的教育阶段.看看今天的孩子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有体育锻炼的时间,没有体育锻炼的场地,从早到晚就是学习学习,周末也是学习学习.个个都是近视眼,豆芽菜.从学校出来就是愤青.这一生真是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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