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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资本主义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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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1 16:55: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割资本主义尾巴
——《折腾岁月小记》之二十二
        在政治挂帅的文革期间,每天下班后都要进行1——2小时的政治学习或开各种批判会,将大家搞得非常烦,但谁又不敢说个“不”字,正像人们常说的“国民党税多,共产党会多。”此时尤显突出。这天快下班时,车间的通知就下来了:今天的会很重要,谁也不能请假。
        大家来到会场一看顿觉气氛非同以往,因为军代表老胡来了,而且会议的主持人改为厂部“保卫组”的鲁科长。
        鲁科长,人长得精明干瘦个头不高,但嗓门高亢尖亮:“今天向大家宣布,经调查核实,我们车间木瓦工段有五人,在高福海的带领下,自1968年6月15日——1968年8月15日先后利用工余时间,私自到高头为一家企业承包砌筑烟囱工程,共得现金1000元,这种地下黑包工的行为,是在挖我们社会主义建设的墙角,是资本主义思想在我们工人阶级中的腐蚀表现……”
        他说完后由军代表老胡讲:“自文化大革命开始的那年,1966年8月12日,毛主席就正式发出“农业学大寨”的号召,大寨经验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加强、巩固集体所有制,限制、拒绝私有制,这是一条适应各行各业的普遍原则,他们不仅把自留地、社员的家庭副业,这些‘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还进一步 ‘批判集体经济内部的资本主义’,所以大家才能一心一意的扑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上,但是没想到在作为领导阶级的产业工人中,也长出了‘资本主义尾巴’,这是当前阶级斗争的一个新动向……”
        紧接着就是高福海等人的检查和大家的发言,这个会足足开了三个多小时,一共折腾了一周时间。到后来没啥可说的,人们就围绕农村搞的“割资本主义尾巴”问题开成了通气会,这个说他奶奶家的农村,对家禽实行限养,提出“鸡头、鸭头、不准超过人头”否则就是搞资本主义;那个说她的老家更邪乎, 在抽水沟坝边上种了几棵大白菜,说“菜长得越大,私心就越大”,吓的他们立即把白菜连根拔下来,送到队里去了;还有的说他大爷扎了几把笤帚到市里买,东西被没收人还挨了揍;还有什么取消了农村的集市贸易,搞“社会主义大集”等又新鲜、又怪异的事,从中我似乎对“割尾巴”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最后厂部决定给予高福海党内警告处分;并勒令他们六人限期全部退款。
        但在这个“全部退款”上出现了难度,因为他们挣得的钱拿出一半捐给了马师傅,为了给他的十岁儿子去北京治疗脑瘤,钱已花光,马师傅无力退款。为此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他们这样做是发扬工人阶级的互助精神,不应全算“资本主义尾巴”只能算半条吧,退500元合理;有的说有困难可以向领导申请困难补助,也不能冒这个风险。最后逼得马师傅借债还款,车间再从帮困角度,分几次为他申办了救济款再还债。
        第二年的夏季,车间接到修复厂锅炉房烟囱开裂的任务,由于烟囱裂纹在逐年扩大,不但影响安全更因透气抽力不足,严重影响到这个高寒地区,半年靠采暖才能生存的人们。
在研究这个任务时犯了难,因为我们车间技术组,四个人中的主抓土建的李工和组长宋工全被“专政”在牛棚里,只有我这个搞机械和搞电的刘工了,而刘工又因一半肺切除,身体不佳无力再承担额外的任务,所以只好赶鸭子上架,由我来承担这方面的技术工作。
        开始我认为找个专业工程部门来承接,自己只是做作验工方面的收尾,没成想联系了几个工程段,人家都说现在太忙无力承接,回来后向车间汇报,车间要求厂部从他们的角度出面联系最好,但被新上任的革委会郑主任否决,他说:“你们车间大有人才,去年不是还搞黑包工给别人建烟囱吗,现在修自家的烟囱就干不啦?”对这个外行能领导内行的权势人物,你与他说那是建的十米小烟囱,而我们厂要修的是35米的高烟囱,他一定会用 “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最高指示”堵住你的嘴。
        车间为此又召开了专业会议,瓦工们说:“不是我们不干,而是没有条件干。”提出脚手架不足、又没有架子工;安全防护用具没有、人员不足……总之一句话——困难大大的,大大的有困难。
        在这个会上高福海一句话不说,只是在那儿闷闷地抽着旱烟,若不是在缕缕烟隙间,能隐约看到他的身影,还真不知这个会场有他的存在。
        最后大家提的诸多条件都被郝连长(车间主任)一一否决,他说:“你们提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些由我来解决,你们还说啥?”
        问的大家哑口无言,我暗自称道:姜,还是老的辣呀!
        正在这时高福海发言了:“我就提一个问题,维修三十五米高的烟囱属于超高建筑,在安全方面铁道部有明文规定,最少要给0.2个死亡指标,若竣工时达到零个指标,则将这0.2换算成奖金发给大家。请问这个问题能落实吗?”
        听完他的发言,郝连长愣住了片刻后喊道:“你怎么一张嘴就是钱?钱、钱!你不知这个‘钱’绑在资本主义尾巴上吗?怎么记吃不记打,不长记性,咱现在不提这个行不?算我求求你了。”说完他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也大笑起来,最后他说:“你小子就能给我添麻烦,你知道去年我为了给老马办那困补的事,我他妈给上边磕了多少头?你提的问题我答复不了,这需要尾巴的头来定。”
        这时我才发现,最辣的老老姜原来在这里呀!不亏人家是从工程段调来的七级工匠。
        最后‘尾巴的头’几经研究决定,不可能兑现“零死亡指标”换算成奖金的问题,并说这是刘少奇的资产阶级物质刺激变态表现,要恨批。
        为了完成任务,我们的郝连长,又发挥他在厂内的人脉关系到处活动,最后以施工期间每天在食堂免费,为瓦工们提供一顿午餐的变通方式,解决了这个最难的奖金问题,其余问题也都陆续而解,最后就剩下个 “架子工”问题难住了,因为在建筑旺季架子工是找不到的,最后我想起在炉后砸铁“劳改”的李工,就找到他,他笑道:“这帮小子在欺负你们呢,这六个瓦工中有四个是架子工出身,车间钳工里也能找出几个。”
        回来后我高兴的向郝连长汇报,他气的大喊:“我得好好收拾这帮兔崽子,前天我问小黄,听说你过去扎过架子……话没说完,你猜他说啥?‘不行啊,这么高的烟囱它本身就摇晃呀,我不敢上。’”你说说这大烟囱能晃吗?气的我踹了他一脚”我劝道:“高建筑物允许在风载下晃动,在设计时就考虑到,只不是过几厘米而已,否则外力会集中在底部产生剪切力,现在人家就说是晕高不能上,你还能硬逼人家呀?我看你还是给点物质刺激吧。”他问:“我浑身解数都使光了,再也拿不出刺激了。” “目前施工条件已具备,是否将该工程一揽子承包给他们,不管那么细,至于再刺激的问题,可以将你说了算的‘待休证’按完成任务量奖励给大家,完工后让他们分批开铁路免票出去玩玩休息。”听到这连长稍作沉思:“好啊!你小子鬼点子不少呀!”说完照我屁股就是一大把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一点也不假,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这项艰巨的任务圆满竣工。35米高的大烟囱穿上了鲜艳的红袍,每隔两米束着一箍闪亮的铁腰带,内膛也进行了脱硫处理,和部分耐火砖更换,它如同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在那儿遥看家乡。
        此事马上在我们路局的报纸见报,题目显赫——《割去资本主义尾巴,轻装上阵战云端》
        此事马上被确立为“学毛著先进集体单位”演讲稿随之送来。
        此事马上被厂革委会渲染为——“毛泽东思想的又一伟大胜利”,敲锣打鼓到路局报喜。
        在那个“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的“穷过渡”年代,收入分配制度是极度的生产资料的公有化,和生活资料占有的极端平均化。由于“以阶级斗争为纲” 的“斗争哲学”理论甚嚣尘上,长期压抑和桎梏了人的潜能素质积极性的发挥。幼稚的认为公有化程度愈高,规模愈大,社会主义就愈成熟;公有制结构愈单一,就愈能保持社会主义的纯洁性;小生产是产生资本义和资产阶级的温床,最终应该取缔;连经济领域惯用的激励机制,和多劳多得的分配制度都被枪毙,所以那个社会几乎没有剩余财富,致使我国社会生产力发展迟缓,百姓物质生活极其匮乏——这就是那个“理论”不可救药的致命之处。

                                                                                         20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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