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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子:骡马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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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3 23:57: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抗战期间,许多风华正茂的女青年,为了民族解放和妇女自由,离开家庭走上革命道路。她们向往男女平等,追求婚姻自主。然而,在男多女少、阳盛阴衰的革命队伍中,一个年轻的女性要实现这一理想,也非易事。她们往往摆脱了家庭的包办婚姻,但来到革命队伍之后,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婚姻大事又被组织包办了。通常是领导出面,速战速决地为她们介绍一个地位比她们高、年龄比她们大的首长结为夫妇。如果这位女性有所犹豫,领导会振振有词地说:“照顾首长也是革命任务哟。”但凡某位女性成了首长夫人,一夜之间,她们的人生也大都发生变化。诸如:过去需要自己动手做的生活琐事,现在有丈夫的警卫员代劳了;过去吃大灶食堂的,现在可以和丈夫同吃小灶了;过去行军需要自背行李,现在可以轻装上路,甚至以马代步了……这种“夫荣妻贵”的生活模式,使一些初进革命队伍的单身女性为之羡慕,为之向往。由于边区县团级以上的干部,均配备有专用的马匹或骡子,大家便将这种眼睛向上、追求享受的婚姻现象,讥讽为走“骡马路线”。
  
  并非所有女性都走骡马路线。她们或者早有情侣;或者坚守自由恋爱的信条。这些女同志多半是一般干部,婚后夫妻地位相当,家庭生活简单寻常。平日,夫妻分别在各自部门工作,晚上住在集体宿舍,每逢周末才鹊桥相会,美其名曰:“过礼拜六”。
  
  1940年,豫鄂边区妇女工作会议召开,从延安来的、边区妇联的负责人苏菲在大会上提出“反对‘骡马路线’”的口号,在边区的干部中引起不小的震动。舒赛是反对“骡马路线”的积极支持者,她说:
  
  “在革命队伍中男女应该平等,妇女不能成为男人的附属品。革命的婚姻应该建立在革命爱情的基础上。没有爱情,谈不上婚姻。组织上应该关心女同志的婚姻,但不能包办。在婚姻问题上必须自主,不能强调服从。”
  
  会议刚刚结束,舒赛的老首长陶铸将她找去,当着满屋子的军事和地方干部,责问道:
  
  “舒赛,听说你们那个妇女会议要反什么‘骡马路线’?这是胡闹嘛!”
  
  “首长,怎么是胡闹呢?陈大姐也号召女同志应该自强自立呀。”
  
  “那和你们反‘骡马路线’是两回事。”陶铸指着身边的一些干部说:“如果你们这些姑娘们,这个不嫁首长,那个也不嫁首长,难道要他们当一辈子和尚呀?”
  
  “首长们也有恋爱自由嘛。”
  
  “你说得好听,他们一天到晚打仗、工作那样忙,哪有时间去谈什么恋爱!”
  
  舒赛不便多说。后来,她虽然多次受到一些领导的指责,但仍然保留自己的观点,并决意身体力行。她曾写道:
  
  “抗战八年中,我几无半字求爱情书,或增进友谊之信文。我从来未明确地、具体地考虑过自己的婚姻问题,未想过应主动物色谁。田润民只是被动中的例外。”
  
  1942年初,舒赛从敌区荣归,成了边区闻名的英雄人物。常言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何况她才二十四岁,性格爽朗,模样俊秀,一个多才多艺的单身女子,自然会受到首长们的青睐。舒赛刚从云梦城内被营救出来,就遇到云梦县委书记的爱情表白,她婉言谢绝了。此后,或口头、或诗书向她求婚者有之,感叹“相见恨晚”者有之。而通过组织和领导出面说媒者,更有多起。
  
  某天傍晚,在京安八字门边区党委所在地,舒赛的直接上司、社会部长刘慈恺派警卫员前来请她。她来到部长的家中,只见一年前她曾经率领手枪队掩护其通过敌人封锁线的民运部长吴祖贻也在座。她想,两位边区首长见她,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任务。
  
  “噢,我们的女英雄来了,请坐请坐!”刘慈恺笑道。
  
  “刘部长,你这样说,我可只好走了呢。”舒赛转身,吴祖贻急忙插话:
  
  “别走,别走,舒赛,快坐下来!”
  
  “两位首长召见我有何指教?”舒赛坐下。
  
  “没有什么,今天我们正好有些空闲,想关心关心你哩。”
  
  “我现在能吃能睡,没有什么困难需要组织关心的。”
  
  “舒赛,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吧?”刘慈恺开门见山问道。
  
  “是呀。”舒赛觉察到这次召见的用意了。
  
  “该找一个喏!”吴祖贻说。
  
  “好哇,请你们给我介绍一个吧。”舒赛故意地。
  
  “哈,我们正为这件事哩,你猜猜是哪一个?”
  
  “能有劳两位大驾出面作伐,肯定也是个大人物喏?”
  
  “不大也不小,可是个有功之臣哩。舒赛,你猜一猜?”
  
  “边区的功臣那么多,我可猜不着。”
  
  “好了,我来告诉你吧,就是那个坚持襄西地下斗争有功,人称
  
  ‘李胡子’的李—守—宪!”吴祖贻急忙说,最后三字他特意地拉长。
  
  舒赛一听,原来是三年前她在襄樊就熟识的李大哥。她想起当年有一次完成了他所交办的秘密任务后,这位李大哥握着她的双手激动地说:“你这个小鬼呀,是又聪明,又坚定,活泼热情,实在可爱。我李大哥要是晚生十年,非追你不可……”岂知三年之后,这位李大哥却一改初衷,竟然也请组织来为他作媒了。她微笑说:
  
  “我以为是哪一个,原来是我早就认识的。他可真有些不象话,与我这么熟,为何不直接和我谈,却要有劳大驾,真是多此一举。”
  
  “舒赛,这种事亲自说,难于张口嘛。怎么,你同意了?”
  
  “那倒没有。”
  
  “李胡子可是我们党的优秀领导干部,既有理论水平,又有斗争经验,文化修养也很高。他还是个老革命,1927年就入党了……”刘慈凯一本正经地介绍对方的光荣历史。舒赛不等他说完,便接口说:
  
  “还在上海英租界组织过群众游行,被捕后坐过五年监牢,受过酷刑……”
  
  “怎么,这些你都知道了?”
  
  “刘部长,他的光荣历史,早已亲口对我讲过了。”
  
  “既然你们都很了解,这就更好嘛。一个是英雄,一个是功臣,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二位部长,婚姻大事不仅需要了解,还需要有爱情才行。”
  
  “人家李胡子是爱你的嘛!”
  
  “可我还没有爱上他呢!”
  
  “你对他的爱嘛,结婚以后是可以培养的。李胡子说你过去对他很
  好呢!”
  
  “我把他当作受尊敬的同志和兄长,也当作我所崇敬的党组织,如此而已。”
  
  “舒赛,任何事物都是可以转换的嘛,你把这感情转换一下,不就行了吗?”
  
  “这可不像换一件衣服那么容易。部长大人,再说我现在的身体也不大好,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哩。”
  
  “舒赛,你要知道,结了婚身体会好起来的!”
  
  “哪有那回子事。”
  
  两位高级月老感到蹊跷,以往这类事情,只需一人出面,三言两语便能促成好事。今天两人上阵,却难以说服对方。社会部长考虑片刻,又态度严肃地说:
  
  “舒赛同志,你不要这样固执嘛,应该认真考虑一下组织的意见,这可是既有利于你们双方,也有利于党的好事!”
  
  舒赛一听,平日和气的部长口气忽然转变,竟然向她施加组织压力了。她也不顾一切,将积郁心中多年的话一古脑儿地倾泻出来:
  
  “部长同志,你们组织部门一天到晚在婚姻问题上把一些女党员当泥团捏,要圆就圆,要扁就扁,我早有意见了,没想到今天又捏到我的头上。我是个党员,当然要服从组织,但更要遵循党章。在党章上可没有哪一条上写着党员在婚姻问题上,必须服从组织的决定。我只是希望婚姻自由,难道在边区就行不通吗?何况我现在根本就不想嫁人!”
  
  舒赛一番话,使两位部长哑口无言。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一个山东口音妇女的声音:
  
  “舒赛,你多大啦?也应该嫁人了吧?”
  
  舒赛回身一惊,原来是她很敬重的区党委代理书记陈大姐(陈少敏)。她暗暗想道,这个李胡子本事真不小,竟然搬来了边区的最高领导。这是在“三堂会审”,要她许嫁呀。她难以抑制心中的不悦,冲着陈大姐说:
  
  “大姐,嫁不嫁人不在乎年龄,你现在不也是一个人吗?”
  
  代理书记也不再言语。
  
  舒赛感到自己的话太唐突了,后悔莫及。在边区,人人敬重的陈大姐,也是舒赛心目中的学习榜样。她知道,现在仍然单身的陈大姐曾有过一次志同道合的婚姻。但结婚不到两年,年仅三十的陈大姐就接连遭受两大不幸。先是惟一的幼女在家乡因病不治而夭折。随后,丈夫任国祯在山西被叛徒出卖又牺牲。此后,她全部心血投放在革命事业上,现已不惑之年,仍独身一人。
  
  陈少敏对舒赛的话没有在意,尊重了她个人的意愿,结束了这次说媒。后来,陈大姐批评那些不愿自强自立,只想找一个首长贪图享受的女干部时,常举例称赞舒赛。
  
  那位“李大哥”因组织说媒不成,亲笔给舒赛写了一封满纸“悔恨又懊恼”的长信。未久,他另结良缘。舒赛照常称他为李大哥,并与他们夫妇长期保持着友好往来。此后,刘慈恺又为那位京安的锄奸部长肖某说媒,也被拒绝。舒赛不禁感慨地写道:
  
  “我在边区多年,从来没有哪一位领导像说媒那样热情、那样兴致勃勃、那样苦口婆心地与我谈过工作。”
  
  1943年5月,在云梦公安局任副局长仅半年之久的舒赛,又被调回家乡——襄南地区新建的江陵县任公安局局长。人还未到任,有关她的绯闻不胫而走。舒赛莫名其妙,她写道:
  
  “我一到襄南,就有人告诉我,江陵早已传出‘刘真的爱人要调来了!’……某日,我正集合手枪队和看守队谈话,李人林(军分区司令员)夫人邓启群跑来说:‘听说给刘真调了一个能力又强、又漂亮的爱人来了,今天我特意来看一看。’县常委刘宝田一见到我就笑嘻嘻的问道:‘小姐,什么时候请吃喜酒呀?’连我的父亲以及边远地区丫角庙、岑河、观音垱的一些熟人也知道了,还打算送礼哩。真是活见鬼!刘真何许人也,我都不知,何来他的爱人?不知是什么人搞的鬼?”
  
  舒赛忙于工作,无意过问。不久,那位任襄南工委书记的刘真,以江陵“八中”同学口气,派警卫员送来一封礼节性的信函。礼尚往来,舒赛也回复一封。
  
  正在此时,舒赛忽然接到新四军五师第四号首长、政治部副主任王翰的亲笔信,他为第二号首长、政治部主任说媒。舒赛受宠若惊。王翰在信中表示,如果她同意,可调到师政治部工作,夫妻朝夕相伴。舒赛思忖,前番所介绍的李守宪,毕竟认识、了解。此番介绍的这位仅次于李先念的五师首长,虽久闻大名,却从无接触,更谈不上了解。何况自己辗转来到襄南,又岂能仅仅为了当“首长夫人”,再往回奔波?这不是她的秉性。舒赛考虑到上次拒婚过于鲁莽了,此次她提笔给王翰写了一封回信,感谢其对自己的关怀。对这桩婚事,她以“齐大非偶”婉言谢绝。
  
  从此,舒赛继被捕脱险的英勇事迹传遍边区之外,她一再拒婚于首长,也成了边区的一大新闻。
  
  舒赛到江陵不久,出席了一次地委扩大会议,将近三十个军政干部中,只有舒赛和黄淑英是未婚女性。她们两人在会议室旁搭了一个大铺,抵足而眠。此时,她初次见到那位“八中”同学刘真。他高高的个头,举止文雅,不苟言笑,一个典型的荆沙知识分子。言谈中,两人闭口不提江陵绯闻之事。
  
  会议主持人是当年在鄂西北特委做统战工作的张执一。因他开辟襄南地区有功,如今是襄河地委第一书记,正当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之时。他视舒赛为老朋友,在头一天的会上,便热情地向大家介绍这位扬名边区的第一个女公安局长。然后,笑嘻嘻地说:
  
  “舒赛,噢,现在叫祝成龙了,你先给大家唱个歌吧?”
  
  “我是来开会的,唱啥子歌哟。”舒赛推辞。
  
  “会是要开的,歌也要唱嘛,先活跃活跃气氛。” 张执一对大家说:“你们都赞成吧?”
  
  “赞成,赞成 !”大家鼓掌。
  
  “我还没有向大家介绍,她在襄樊时,唱歌很有点名气呢!李胡子,你说对不对?”张执一问坐在身边的李守宪,他现在是地委副书记兼地区专员。
  
  “对,她那首《丈夫去当兵》唱遍了襄樊城。”李守宪夸张地说:
  
  “舒赛,唱一个吧,凡是到襄南来工作的干部,见面都要唱歌哟,不唱就过不了关喏。”
  
  “唱一个,唱一个!”大家催促。
  
  “既然书记点了名,大家又欢迎,我怎敢抗命,就唱一首刚学会的邓耶新作《囚徒之歌》吧。”舒赛呷了一口开水,润润喉咙,起身唱道:
  
  “亲爱的,
  让我把你的囚衣解开,
  看看你满身的伤口,
  ……”
  
  会场静下来,舒赛唱得入神。
  
  “你们看,你们看,她那副神气,简直是在慷慨悲歌哟!”张执一调侃道。
  
  “是呀,我都被感动了!”李守宪接话。
  
  此后,每逢开会,舒赛都会为大家带来欢乐。
  
  一个周末的傍晚,舒赛回到住处,只见同室的黄淑英还未归来。这时,一个警卫员进来说:
  
  “祝局长,首长要我来取黄淑英同志的行李。”
  
  “你的首长是谁?”
  
  “组织部长黄海滨。”
  
  “他们……”舒赛疑惑地。
  
  “他们今晚结婚了。同时结婚的,还有那个刘主任。”
  
  “哪个刘主任?”
  
  “工委的刘真主任。”
  
  “他和谁结婚?”舒赛有些吃惊。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听说是一个文工团员。”
  
  “噢,知道了,快收拾行李吧。”舒赛帮助警卫员把黄淑英的行李整理好。
  
  眼前的事,使舒赛感到诧异。首先,同室女友的婚事她竟然毫无所知;其次,刘真的爱人怎么转眼之间又变成文工团员了?
  
  第二天,李守宪才将两桩婚事告诉舒赛,并一起登门向新婚夫妇祝贺。随后,他对舒赛说:
  
  “舒赛,你知道吗,把你调回江陵,是我和张执一、刘真在一次闲谈中,由张执一提出来的。他发了个电报给区党委,就同意了。我们三个人中,刘真还是单身,又是‘八中’的,本来是打算把你介绍给他的哩。”
  
  “你们这些头头,竟然因为乱点鸳鸯谱,就把我从云梦调回来,太过份了吧?”
  
  “哪里哪里,主要因为你是本地干部,熟悉情况。另外,还需要你去动员父亲为我们做曾尚武的工作。婚姻嘛,是次要的。”
  
  “什么次要的,整个江陵都传开了!”
  
  “好事传千里嘛!谁让你是祝家的大小姐。现在刘真一结婚,传言也就不会有了。”
  
  “刘真夫人的‘掉包’,也是你们导演的喏?”
  
  “我正要向你解释这件事哩。因为你得了肺病,不适宜结婚。再说,肺病也会有传染嘛。为了爱护干部……”
  
  “算了,算了,我不想听你这些鬼话!”
  
  “好、好、好,这件事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晚上,张执一笑嘻嘻地来找舒赛下棋。
  
  “舒赛,来来来,我们再下一盘,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老张,又来挑战啦?”舒赛在桌上摆好棋盘。
  
  “一个女孩儿通晓棋道,真是少见,大概也是家传吧?”
  
  “我父亲确是个高明的棋手,但没有传给我。”
  
  “提起你父亲,舒赛,我们能够在襄南顺利打开局面,亏得西线无战事,这全仗他到沙市当说客,说服了曾尚武。”
  
  “我父亲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得那样轻松。老人家是担了风险的,也立了大功,连位老(区党委书记郑位三)都称赞了的。”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山南海北,名人轶事,无所不谈。张执一忽然问道:
  
  “嗨,有件事我要问你,听陶铸讲,在汤池训练班时,你拒绝了一个同学的追求,后来他就报复你,说你是‘托派’,有这回事吗?”
  
  “没想到陶先生还记得这件事。那个时候,我无忧无虑,一天嘻嘻哈哈,和这个同学很玩得来。他想谈情说爱,我说只做朋友。后来,在一次下乡实习中,我向农民讲团结起来力量大的道理,举了‘一根筷子易折,一把筷子难弯’的例子。他在会上批评说‘这是破坏统一战线的托派言论’。真滑稽,那个时候我还不懂得什么叫托派哩!后来,不知怎么传到陶先生耳中,他批评了那个同学。其实,我并不认为他是在对我进行报复。”
  
  “你这个人倒是蛮宽宏大量的哩。”张执一稍停又说:“舒赛呀,你一天拒绝这个,又拒绝那个,难怪那个田润民说你‘像高枝上的玫瑰,刺伤了许多攀折者’哩!”
  
  “他这话可是颠倒黑白。”提到田润民,舒赛不由自主的分散了注意力,接连走了几步臭棋,张执一抓住时机,步步紧逼,直捣黄龙。
  
  “舒赛,我将你一军!哈哈,你输了,缴械投降吧!”张执一得意地。
  
  “老张,原来你扯那些鬼事,是在搞阴谋诡计呀!”舒赛起身说:
  
  “好了,我认输,今天暂且休战,阁下该休息去了。”
  
  张执一从怀中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舒赛注意到,这是一块金表,做工精美,有一根细长的金链条,上面挂了一个袖珍的佛手玉坠,色
  泽晶莹,雕琢细腻。舒赛好奇地问:
  
  “我一到襄南,就听说你有一块漂亮的怀表,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是哪里来的?”
  
  “是战利品,当时缴获了许多金银玉器,我就看中了它,留下了。”
  
  “哈,这可是首长带头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哟!”舒赛半开玩笑地。
  
  “你这个舒赛,输了棋还要捞我一耙。已经九点多了,走了。”张执一潇洒地一挥手,起身就往外走,走到舒赛的大床前,他放慢了脚步,漫不经心地说:
  
  “舒赛,人家黄淑英去‘天河配’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就不怕半夜有人来强奸你呀?”
  
  舒赛脸色一沉,厉声说:
  
  “哪个敢来,我先用驳壳枪打他一个窟窿再说!”
  
  张执一愕然,点头微笑而去。
  
  1945年日本投降,豫鄂边区党委撤销,改建中共中原局。翌年春,身体欠佳的王翰要带一些干部前往延安,向往延安已久的舒赛,意外地被召入其中。两年前,舒赛曾以“齐大非偶”婉拒了这位红娘的说媒,她去当面表示歉意。
  
  王翰是江苏人,比舒赛年长六岁,三十年代初的党员,曾在上海从事职工运动和左翼文化运动,二十八岁即担任鄂西北区党委书记,是党内知识分子型的年轻领导干部,也是新四军五师政治工作的奠基人。
  
  王翰见到舒赛高兴地说:“舒赛,你来看我是同病相怜吧?”
  
  “王主任,我的肺病已经好了,你只要注意调养,也会好的。今天,我是对上次冒失地谢绝你的好意来道歉的!”
  
  “不必,不必,婚姻自由嘛!”
  
  “王主任倒很通情达理。”
  
  “舒赛,不过像你这样的女同志在边区不多哟。”
  
  “在边区婚姻自主的夫妇也不少哩。”
  
  “我不光是指你对婚姻这一点。人家都说你是我们边区少有的巾帼英雄,我还要加上三个字‘奇女子’,巾帼英雄奇女子!”
  
  “过奖了,过奖了,我无地自容了!”舒赛愧不敢当。
  
  “好吧,我们不谈这个,随便聊聊天。”
  
  王翰听说舒赛爱好文学艺术,两人便谈起诗歌和戏剧。他们谈到李白、郭沫若,谈到莎士比亚……舒赛对王翰的才学久有所闻,今日一见,暗暗称道这位“边区才子”之名,实不虚传,无论其学识与修养,在领导干部中并不多见。在战争年代,能和这样的首长如此轻松地谈话,也不多见。后来,王翰便将自己的诗稿赠送给舒赛。
  有一天,组织部副部长孙西岐悄悄对舒赛说:
  
  “舒赛,你知道不?王主任喜欢你哩!”
  
  “绝无此事!”
  
  此后,“王主任爱舒赛”的议论便传开了。舒赛思考良久,为了避免走“骡马路线”之嫌,她令人意外地向组织请求留在中原战场,放弃了延安之行。
  
  在婚姻问题上,舒赛是豫鄂边区反对走“骡马路线”的代表人物。她坚持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自主,拒绝了许多求婚者。由此,不仅刺伤了一些男士,无意中还伤害了一些首长夫人,也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已近而立之年,舒赛仍然单身一个,为边区所罕见。战友们感到不可理喻,一位女友坦露心扉说:
  
  “舒赛,你简直就是一个圣人,寡欲清心,我可不能过你这样的生活。”
  
  那位“李大哥”也曾不解地问舒赛:
  
  “你这个同志真怪,既不搞‘皮伴’(‘伴’音Pan,湖北土话
  ‘情人’之意),也不结婚!”
  
  舒赛自解道:
  
  “一个真正的革命志士,一个真正的大写的‘人’,她懂得爱情,理解爱情,也需要爱情。但只是、只能对她于政治思想、道德品质等方面毫无所损的情况下,遇见可以终身相托的可爱之士,才会有所动心,才会在两心相印的基础上产生爱情。否则,即便是文武全才、智勇绝伦、品貌兼优,再加上优秀的马列主义者,她也不识动心为何物。”“我素性喜坚贞。择偶的基本一条是必须既忠于爱情也忠于党业,俱能百折不挠者。否则,即令天人,不顾。那些见‘异’便思‘迁’者,岂是人类之性爱。故在五师多年,为此而得罪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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