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对中国共产党的研究由来已久。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后不久,就逐渐引起了海内外的关注。1924年,曾参加中共一大的陈公博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用英文写作了硕士论文《共产主义运动在中国》。此文论述了中国共产党的建立,是极为难得的中国共产主义运动早期历史文献。1926年,苏联人葛萨廖夫撰写了《中国共产党简史》,介绍了中共早期情况。1932年,美国外交官柯乐博(Oliver Edmund Clubb)给美国国务院报送了《共产主义在中国——1932年来自汉口的报告》,向美国政府介绍了中共领导的红色政权的发展情况。1937年,斯诺(Edgar Snow)的《红星照耀中国》(《西行漫记》)在英国伦敦公开出版,让西方社会了解了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的真实形象。1938年,伊罗生(HaroldR.Isaacs)的《中国革命的悲剧》在伦敦出版,披露了早年中国共产党的艰难曲折经历。1947年,美国新闻记者白修德(Theodore Harold White)、贾安娜(Annalee Jacoby)撰写出版了《中国的惊雷》一书。此类著作向美国公众生动地介绍了中国革命,可以说是海外有关中国共产党研究的先驱。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成为执政党,海外学界关于中共的研究开始兴起。50年代中期,海外学术界实际上形成了海外中国研究的一门新兴学科——海外中国共产党研究。这门学科的研究对象和教学内容为中国共产党的有关问题,具有相对对立的学科对象,以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麦克法夸尔(Roderick MacFarquhar)等学者为主要代表,形成了相对独立的研究和教学群体,产生了较大的学术和社会影响。
2.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等有关中共意识形态问题的研究。以费正清、史华慈为代表的中共研究学者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有着深入而系统的研究。早在1950年, 史华慈就在其博士论文《毛泽东崛起以前的中国共产主义》中提出了“毛主义”的概念,并研究了“毛主义”的基本特征。费正清在他的最后一部著作《中国新史》 中指出,“马克思主义的本土化包括行动风格和思想风格两个方面”,“毛泽东在知行合一方面比他的同事们高出一筹,这一原则是中国儒家哲学的一个主旨”。施 拉姆、魏特夫(Karl August Wittfogel,曾任西雅图华盛顿大学教授)、阿普特(David Ernest Apter,耶鲁大学政治学教授)等人对“毛主义”也有较为深入的研究,施拉姆认为,“中共的意识形态有着深厚的传统文化渊源”。美国芝加哥大学的顾立雅(Herrlee Glessner Creel)出版了《从孔夫子到毛泽东的中国思想》(1953),对中国传统文化与毛泽东思想的关系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探讨。莫里斯•迈斯纳(Maurice Meisner)则对中国马克思主义的起源有着深入的研究,出版了《李大钊与中国马克思主义的起源》(1967)等著作。托尼•赛奇则侧重于中共思想史的研究,出版《毛泽东中国的革命话语》(1994)等产生广泛影响的学术专著。
3.中共党史问题研究。1948年,费正清的《美国与中国》第一版问世,深受各界称誉,旋即成为经典著作。该书第二部分为近代中国革命史的描述,探讨了中国共产党的建立。1952年,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了费正清、布兰特和史华慈编写的《中国共产主义文献史》。1960年,哥伦比亚大学的韦慕庭(Clarence Martin Wilbur)整理出版了陈公博的硕士论文《共产主义运动在中国》,对中共成立史进行了研究,其中披露了中共一大党纲等重要的历史文献。麦克法夸尔等主编的著名的《剑桥中华人民共和国史》,主要以中共的重大政策演变为线索,回顾了新中国建立后党的历史发展。
麦克法夸尔等人1960年创办《中国季刊》,创办之初的基本定位就是发表“有关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共历史研究以及当代台湾和海外华人研究方面的论文”。该刊创办以来刊登了大量有关中共研究的论文,已经成为这一领域的国际权威学术刊物。此外,《亚洲研究杂志》(Journal of Asian Studies,亚洲研究协会主办)、《近代中国》(Modern China)、《澳大利亚中国事务杂志》(The Australian Journal of ChineseAffairs)也经常刊载有关中共问题研究的文章。
1.哈佛学派的“隐退与回归”分析模式。布兰特、史华慈、费正清借用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分析文明形态进步的术语“隐退与回归”(withdrawl and return),发展出一个分析毛泽东在中共的一段历史中发挥理论创新和启蒙作用的“隐退与回归”分析模式。“冒昧借用汤因比教授术语,1923—1945年间的22年,中国共产主义历史恰似典型的‘隐退与回归’模式。先是国共合作与破裂(1923—1927),然后进入了一段消退和彷徨期(1927—1931),其间,发生了李立三等人发动的在城市夺权的运动,也发生了毛泽东等在乡村领导的基层农民运动。下一个阶段(1931—1934),毛泽东胜出,在中国南方山区形成了苏维埃政权和武装割据。这个阶段的材料比较散乱。毛泽东掌握江西苏维埃政权之前,中国共产主义一直受到莫斯科共产国际直接的和较多的影响和启发。下一个阶段(1935—1945), 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抗日战争期间,共产党的力量迅速增长,国共两党的联合再度形成。”汤因比的“隐退与回归”,指的是一种社会发展进步的过程。在社会发展 过程中,少数具有创新能力的智者从社会一般生活中“隐退”,为社会的发展问题探索解决方案,然后“回归”社会,启蒙公众,实现社会的进步。汤因比在《历史 研究》(1947)中明确表示,隐退与回归的智者只是“有创造能力的少数”。这种模式显然也是一种个人英雄主义的唯心史观。尽管如此,这种分析模式还是较为有效地突出了关键人物在历史发展中创造性智慧的作用。在这一段中共历史过程中,智者的代表显然是毛泽东。
2.“三角模型”分析范式。1987年,麦克法夸尔在《美国人文与科学院学刊》(Bulletin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Sciences)上发表了研究邓小平与中国改革的论文,提出了在国际学界影响较大的中国政治的“三角模型”(Tripod)理论,用以分析中国自古以来的政治体制,尤其是中国共产党执政以来的政治体制。他认为,当代中国政治有四个基本要素:最 高领导人、共产党员尤其是领导干部、意识形态、人民军队。最高领导人为其“三角模型”的顶点,领导干部为三角形的左边、意识形态为其右边、人民军队为底 边。人民群众居于三角形内部。而在“民主国家”,人民群众位于三角形外的外接圆中。麦克法夸尔的“三角模型”主要表达了其“中共政权脆弱论”。这一分析模 式把中国政治认定为非民主政治模式,并认定中国政治为脆弱性结构。这种模式实际上反映了西方的学术模式和价值理念。
2.从学者对中共的态度上看,主要分为三派。以美国为例,美国的中国共产党研究主要分为同情中共派,或称为左翼,如费正清、德里克(Arif Dirlik)等学者,对中共有相对温和的批评,也有肯定乃至赞扬;批判中共派,如林培瑞、泰维斯等学者,有的甚至反共,或称之为右翼;中间派,如麦克法夸尔、沈大伟等人,这一派学者有的尽管对中共批评较多,但往往并不激烈反共。此外,美国政界和新闻界有较为反共的一派,如麦卡锡主义的始作俑者、参议员麦卡锡(Joseph Raymond McCarthy);再如,老牌反共传媒大亨、《时代周刊》创办人鲁斯(Henry Luce)。
不同学派之间、学者个体之间有着经常性的学术对话乃至激烈的学术辩论。1960年,史华慈与曾是法兰克福学派重要成员的魏特夫在《中国季刊》杂志上展开了关于“毛主义神话”的激烈论辩。1966年秋,《共产主义问题》(Problems of Communism)第5期即9、10月号发表了一组专题论文,施拉姆、史华慈、列文森等学者围绕“毛泽东主义是什么”这一主题各抒己见。以研究苏共著称的夏皮罗(Leonard Schapiro)也参与了这次研讨。这些争论反映了他们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概念问题的关切和较为深入的探索。1964年9月6—12日,麦克法夸尔代表《中国季刊》组织的“中共史学”研讨会在英国迪奇里庄园(Ditchley Park)召开,韦慕庭、鲍大可、费维恺等众多知名学者讨论了中共的建立及历史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