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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文革“太史公”徐振保访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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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7 10:32: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复旦文革“太史公”徐振保访谈录

徐振保 口述
王芳、林升宝 采访整理

按:本篇选自徐振保编《复旦大学大字报选》,此书系复旦大学历史系、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合作项目《上海“文革”史研究资料汇编》中的第二套(上、下册),全套资料汇编由金光耀、金大陆主编。已经编印的第一套是金光耀整理的《叶昌明工作笔记》,按计划正在进行的还有金大陆、吴健熙编《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文献汇集》、金大陆编《上海红卫兵大串联史料选》、徐振保编《复旦大学“文革”大事记》等。

整理者按:徐振保,1943年生,安徽徽州人。复旦大学1962级历史系学生,上海市中学高级教师,园丁奖得主,上海市教科研先进个人,上海市钱币学会会员。还喜好收藏生产、生活用具。著有《中外文化交流记趣》《中国茶文化漫谈》《中国节日大观》。本次采访时间为2012年7月26日下午,地点即徐振保家中。

历史眼光:萌发保存复旦文革资料之志

我是1968年从复旦毕业,被分到上海教育局,后来到江苏省溧阳县河口军垦农场接受再教育,干了两年,1970年回上海,被分到嘉定来教书,2003年退休,做了一辈子中学教师。1966年时,我是历史系四年级学生,当时复旦是五年制的。
我是学历史的,复旦给了我历史眼光。因此,我既关心历史又关心政治,因为现在的政治就是将来的历史。我曾想了解1949年后的那些政治运动,比如说土改,要查找资料,能查到什么呢?!除了官方的文件以外,其他的资料,就找不到了。我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缺陷。后来我知道,延安时代,就有外国人随工作队下到村里面去,他当时的详尽记录和调查就非常有历史价值了,能从一个点来反映农村土改的过程。西方人研究历史,有个传统,就是注重微观,而我们中国缺少这种东西。我读书的时候就有这种感受。这种感受促使我想到,保存重大政治运动中某个点上的资料,绝对是件有意义的工作。
1966年5月31日,我回到复旦。之前我在横沙岛搞“四清”运动。6月1日,全国的“文革”之火烧起来了。我当时就有一点小小的敏感,觉得这可能是对中国将来的走向产生重大影响的政治运动。因此,我决定做收集保存基层运动资料的工作。我庆幸我是复旦学生,因为复旦是上海最有影响的学校,复旦运动是当时市委重点抓的“点”。它势必会对整个上海市的文革走向产生重大影响。收集保存复旦文革资料就更有意义了。当时我很清楚,这将是一项枯燥的工作,要做好它,那不是花一点点时间的事。我这个人没有特大的聪明,历史眼光还是有点的。我认准的事,能坚持做,做好它。在他人看来这是件成功机率很小的事,我却认准一定能成功。
我是普通学生,高层的事情我不可能参与,我只能记录面上的东西。但面上的东西很重要,它往往是深层次的东西的一种外在的表现。我能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记录每天的动态和大字报,重要的大字报,我都一字不漏地给抄下来,蛮辛苦的。谭启泰、欧阳靖的大字报《坚决罢掉复旦党委的官》有万余字。我当时根据自己的眼光判断,对大字报是有取舍的,反映运动走向的大字报,比如运动之初批陈传纲(文革前复旦党委副书记兼副校长)的要保存;反映造反派与保皇派论战的大字报要保存;上海市长曹荻秋在复旦的讲话更要保存。

“退隐江湖”:编选工作得到复旦造反派红卫兵的支持

1966年8月18号,毛主席在北京首次接见红卫兵。那天晚上8点的新闻联播报道了这件事。复旦外文系的孙月珠登上天安门城楼,马上给学校里那些主张造反的人发电报,复旦持造反观点的人受到莫大的鼓舞。
我当时已经上床睡觉了,被同学给拉起来。我们就到草坪上去,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写出历史系最早的造反大字报,并给毛主席发去致敬电,说我们听从您的号召,起来造反了!后来,复旦造反派中有个出名的组织,叫“前卫兵团”,主要就是我们班上的同学。我的家庭出身不是“红五类”,是工商业兼小土地出租,就是在小镇开个小店,另有几亩土地出租。1956年合作商店的时候,我家小店的资本才108元。我有个南京籍同学,姓郭,跟我的出身相类似。我们俩都是班上的政治小组长,政治小组长就是开会时的召集人,指导员有什么任务布置给我们,我们就组织小组成员学习。我和郭与班干部(也是系里的学生干部,保守派骨干)有良好的私人关系。我们造反后,班干部马上找我俩谈话,说起反右斗争。当时学校正在放反右的电影,杨西光这个人还是很有头脑的,放这个电影就是给学生一个警告。班干部要我们公开宣布退出造反派,想借此给造反派一个打击。我们最后作出的决定是不参加造反派的活动,也不写退出说明,静悄悄的,使双方都能够接受。这件事对我有一个好处,我就能够全身心地抄我的大字报,收集资料了。
我关注复旦每天的运动,有时也离开复旦。如9月份到北京大串连,接受毛主席第三次接见。那时,大家充满政治热情,没想过去爬长城,而是到北大、清华、团中央等处看大字报。我因惦记着复旦的文革状况,在北京待了五天,就回复旦了。
我是安徽人,我中学的同学到复旦串连,一次一次地邀请我到合肥去串连,盛情难却,我也想去外面跑跑。因为关注的还是复旦文革的动向,去了三天我就回校了。11月初,复旦党委以“三秋”劳动(秋收、秋耕、秋种)为借口,把学生赶下乡,希望借此给复旦文革降降温。这期间,复旦造反派在团委前静坐,接着又发生“11•8”抢黑材料事件,我未亲见,是个大遗憾。不过,我离校期间曾关照要好的同学把复旦的文革情况做一个简单的记录,以保证记录的完整性。
1966年10月,开始“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后,造反派的日子就好过了。造反派的势力也越来越大,保皇阵线开始瓦解。在这个形势之下,我有个行动。我想我的工作如果能得到相关部门的支持,开展起来会更顺利,而保皇派是不可能支持的,因为我是在私家修史,何况我持造反立场。我相信造反派会支持我,因为我记录他们的足迹,为他们存史。1966年11月底,我就在复旦的大字报栏(即所谓的“南京路”),贴出倡议建立复旦大学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资料征集小组的大字报,希望做保存资料的工作。各造反组织果然支持,一些同学报名参加。最初的征集小组有十来个人。资料收集整理是件耗时、难见成果的工作,喜欢冲冲杀杀的人坐不了冷板凳,离去了。这个小组只剩下我这个“光杆司令”,我坚持下来了。
3月初,学校著名的造反组织红革会(上海市红卫兵大专院校革命委员会)、红三司(红卫兵上海市第三司令部)、东方红公社掌权了。他们将10号楼(文革前是留学生宿舍)的一间拨给我,作为我收藏资料和办公的地方。此外,还向我提供文具、纸头、油印设备。没有造反派的支持,复旦文革资料是不可能得到油印出版的。

五种资料:“复旦文革资料征集小组”之成果

到了1967年3月,我就想,总要拿出一些成果,让人家觉得你做这件事是有意义的。我有一个观点,你不要要求人家怎么样,不要抱怨这个不公那个不公。你把工作真正做好了,拿出成果,人家自然会尊重你。我想我能够拿出什么成果呢?我觉得我第一样能够拿出的是《大字报选》。因此,我就把1966年6月文革开始到1967年3月份的复旦大字报,编了一个目录,有影响且能反映复旦文革动态的均被囊括在内,不仅选录了造反派的大字报,也收入保守派如“红缨枪”的大字报。我不知道这个目录是否能获得大家的认可,就把它贴在复旦的“南京路”进行公示,请大家评论。想不到得到大家的认可,支持的呼声极高。我想这是我公正、客观、不偏不倚的立场决定的,因为我不偏袒任何组织和个人,唯真求实,同时注意到全面多角度地反映历史面貌。1968年5月,复旦文革大字报选第一辑内部出版散发,署名“史红战斗组”。其实,这组仅我一人。起“史红”之名有点赶时髦,意为记录红色历史。我的同学顾晓鸣还专门为我刻了一方“史红战斗组”的图章。
继大字报之后,我想编写《复旦文革大事记》,为后人留下基本线索。因为我每天都有记录,编写没什么难度。难的是怎样记述,我想起孔子作《春秋》,写鲁国编年史,他记事不评说,高明的是褒贬在其中。我也尝试这样写,水平如何,就让读者评说了。
又过了几个月,我又编了新的大字报选辑。我决定把编写资料的截止时间定在1968年1月25日,也即复旦革命委员会成立的时间。到这个时候大字报选编了三辑。
复旦文革的重大事件,大字报选、大事记中只有点滴反映,无法令人了解来龙去脉。怎么办呢?我想起历史体裁中的纪事本末体,我决定利用这一体例反映复旦文革重大事件,编写《名词解释》,如“8•25”大串连、“11•8”抢黑材料、“1•28”炮打张春桥,介绍事件的始末。复旦文革中产生的一些特殊名词,如“南京路”,后人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应作一介绍。《名词解释》于1968年4月编就,119条,近10万字。
文革中,各级党政组织机关受冲击,毛主席对文革的领导,主要通过电台报刊实施,“两报一刊”(《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上的社论文章成为文革指挥棒。无论当权派还是保守派、造反派,都通过研读“两报一刊”上的社论文章,决定自己的行动方向。若把复旦文革置于上海乃至全国的大背景中考察,我认为有必要编一份左右文革大局的报刊社论文章的索引。于是,1968年7月油印出版了《复旦大学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资料之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有关报刊重要社论、报道、文章篇目索引》。
毛主席的重要讲话,那是“文革”的灵魂,是各派千方百计要了解的信息。他的有些指示会在“两报一刊”上用黑体字标出来,一些关于地方的指示,中央的报刊不一定登,而会登在各地群众组织的小报上,比如关于青海的指示,小报上就有。这些是了解“文革”走向的重要途径。我认为没有人会吃了豹子胆敢来伪造“最高指示”。因此,我就尽可能地收集在小报上刊登的毛主席对于各地的“最高指示”,连同“两报一刊”上公开发表的“最高指示”,合编起来,于1968年7月油印出版,标题为《复旦大学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产资料之一:毛主席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指示》,记录了从1962年八届十中全会讲话到1968年7月发表的“最高指示”,计11.3万字。
以上我编的复旦大学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资料,共五部分:毛主席重要指示,报刊重要社论、报道、文章篇目索引,大字报选,大事记,名词解释。这些资料的刻印工作,全由我承担。在毕业前,要完成收尾工作,尤其是大事记的刻印,靠我一个人,恐怕来不及了。我就向学校的造反派“求援”,希望派一些老教授来帮忙刻写,他们同意了。因此,一些能刻写的教授就到我这里来“服务”了。他们也蛮开心的,因为不用扫厕所,也不用挨学生的批斗了,对他们是种“解脱”。每天到我这里,安安静静的,能刻多少算多少,没人打扰他们。其中刻得最好的是历史系的吴杰教授。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刻错,起初还检查检查,后来就“免检”了。就这样,大事记的刻写工作如期完成了。
1968年7月,我要离开学校了。五种资料的编印工作,最终在我离校前按期完成。不得不提的是,有一些同学帮了我的忙。比如封面就是我的一个刘姓同学设计的,他美术字写得好。我那个南京籍的郭同学也帮忙刻了一些,我有时还请他看看资料,提意见。上海的姜同学还住进了我的工作室,我有事都同他商讨。最后,每一样资料我各印了500份,每一份都是我亲自装订,再由当时的复旦出版科切边,最后,我再分给自认为要给的人和组织,譬如复旦造反派的头头,各系及学校图书馆等,还有我的一些同学。我想终归有人会留存下来的。
复旦文革资料的收集、整理、编写工作,是很辛苦的。同学们都看在眼里,也知道这些资料的价值所在,就给了我一个“封号”,称我为“太史公”。那是《史记》的作者司马迁,我哪敢担当呢?我清楚这是同学们对我的支持,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鼓舞,我很高兴接受这个称号。同学中至今仍有称我为“太史公”的。
离校前,我还做了一件事。我在10号楼的那间工作室储存了大量资料,包括传单、小报等,其中就有复旦党委大字报组收集的一些。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呢?1966年12月初,复旦党委垮了,这些资料就到了造反派手里,后来又到我这里来了。所有这些资料,有的是原件,有的是抄录件,很有价值。我想得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当时堆放得乱糟糟的。我就做了初步的整理,有双份的,去掉一份,保留一份;涉及到人的材料就一一归类,杨西光的材料最多,有二三十册。时间上很仓促,我不可能按时间顺序整理了。达到一定厚度就装订成一册,最后装订了八、九十册。多余的就卖到废品收购站,有两、三百斤,六分钱一斤,卖了十几块钱。

几经波折:全部资料“定居”复旦档案馆

离开学校后,我到农场去接受再教育。这些资料有几百斤,我不可能把它们带过去的,就要找一个寄存的地方。我在上海没有亲戚,但我有个同乡,人非常好,住在人民路,住的房子只有十几平米,还有三、四个子女,他同意我把资料放到他那里去。真很为难他了。1970年7月份,我从农场分到嘉定工作,就马上从老乡那里把东西取了出来。我请嘉定的一个亲戚帮忙,他用自行车载了三次,才把东西都搬过来。我还要感谢我爱人,我穷得像个要饭的,但是她接纳了我。我们的房子虽小,但总算有一个住处。这些资料就被安置到阁楼上去了。我坚信这些东西总有一天能见天日。
八十年代初,复旦校史组来找我,我就知道是关于这批资料的。复旦当时在搞“清查”运动。“清查”要有资料啊,有人告诉他们在嘉定有我这么个人,他们就找到我了。来了两个人,我说这些东西现在能够发挥作用,我也蛮高兴的。他们写了个借条,又专门开了个小车子来,把我复旦文革的资料几乎全部借走了,这是1983年11月12号。
后来的事情就让我想不到了。在资料被借走之后没多久,复旦来信,说有意把我调到复旦图书馆。当时调工作是非常难的事情,我说我的家庭基础在嘉定,家里还靠我,我到复旦去了,家兼顾起来就困难了。后来他们说你爱人也能来,我爱人是中学教师。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啊。后来我才知道我的这些资料被借到复旦后,复旦的一位党委书记说:“哟,这么多资料,保存得这么完好!”上海市“清查办”的负责人看到这批材料,也震惊得不得了。可是,我调复旦的事后来就“黄”了。因为那位党委书记调到山东大学去了。由复旦文革资料引发的这一番波折,我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越发坚信这些资料的价值了。
复旦借去我的资料,十年没有下文。我去信母校查问,得知清查工作结束后,资料转到校档案馆。我要求归还,学校复信说:这批资料保存在校档案馆为宜。言下之意是要我捐赠。我首先想到的是这批资料的下落,复旦同意我去档案馆查看。我发现损失不少,杨西光等的个人资料没了,《红卫战报》也没了。所幸大部尚存,专门存档。我很清楚,我不可能追回损失的部分了,要复旦归还,也没有希望了。当年我收集资料,就是为后人研究复旦文革史提供方便。这些资料确实以存放在档案馆为宜。由个人保存会有许多不测,水灾、火灾都会毁坏资料;我过世,资料保存也是问题。但母校以这种方式获取我的物权,让我不爽。不过,我只能接受现实,予以捐赠,也算我为母校作点贡献。1997年《复旦档案工作》刊登我捐赠资料的消息,并附有一个长长的清单。
后来,有些教授甚至年青的学者都因为研究复旦文革找过我。金光耀教授和金大陆研究员就是其中的两位。他们说要编上海文革资料,为今后的文革研究留下一些最基本的文献。我说你们现在做的工作,就类似古代那些藏书家的工作,藏书家千方百计地收集对社会有影响的各种资料,为保存这些文献,出资刻印传世。我说你们的工作非常有意义。
金教授说今年准备将《大字报选》、《大事记》和《名词解释》纳入编印计划,这件事对我来讲,蛮开心的。一来,我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二来,这个事对社会有益。只是最好签一个协议,以保证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还有个事可以谈一谈。复旦大学中文系的吴中杰教授在写《复旦往事》时,曾来找过我。当时他建议我写复旦文革史,我认为要写好,就得有个宏观的、深层次的了解,我还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我收集到不少复旦文革奇闻轶事,收在我编写的《文革奇闻录》中。你比如说,《贪吃的红卫兵》一则,记的是复旦文革之初,红卫兵“斗鬼”的事。7、8月份,热得不得了,有人就给“牛鬼蛇神”递了一瓶橘子水。那个台上的红卫兵说,“给‘牛鬼蛇神’吃什么橘子水啊,我来吃!”结果一吃,马上吐出来了,是辣椒水啊!哈哈。这件事蛮有趣,也从侧面反映了文革光怪陆离的一面。再比如说,复旦文革之初就有考教授的事。我们班的同学就考谭其骧,方式还是蛮斯文的。出考题的是一个成绩很好的学生,他让谭其骧默写四川省的县。200多个县啊,结果谭其骧交的卷子让我们大吃一惊!全部默出来了,而且一点都不乱!大家佩服啊,这叫硬功夫。
我写的这些都是有根据的,也有点像《世说新语》的写法。说的都是小事,但历史正是因为这些小事才更加生动的。正像我讲课一样,不增加一些跟课本相关的、有趣的故事,学生是要打瞌睡的。我编写历史,就想通过这些细节,让读者对历史产生更多感性的认识,也对文革多一些了解。

[被采访人简介]:徐振保,一名收集复旦文革资料的复旦学生(被采访人自称)。
[采访者简介]: 王 芳,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生;
林升宝,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生。


《昨天》第三十四期
2014年5月30日第3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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