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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时亮:在华侨农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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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 04:51: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一 ) 前言与落户
- j) r) G$ _- e0 O9 ]       不少海内外侨友校友想知道华侨农场生活的实情,首先应先了解华侨农场诞生的背景和原由,才明白它的历史使命与价值。如今近几年间,祖国政府又纷纷取消了” 华侨农场”的名称和存在,将它纳入地区主流社会的管辖,此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性,因为它已完成了历史使命。
5 ?0 d- U0 O! L       想当年,新中国成立,社会主义制度发展于世,震撼了资本主义世界。敌视一方,就千万百计要消灭它:包括发动战争、制造包围圈、污蔑名声、煽动排华事端等等。于是,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一些东南亚国家受唆使爆发了大规模的排华活动,企图让新中国为难。而祖国政府派船派车将成千上万的受难者接回怀抱。面对这么巨大的压力,要解决数十万人的安置问题,不是非凡的魄力是解决不了的。于是,人民政府就在华南地区创办了许多华侨农场容纳之,解决了此大难题。(据了解单广东省就设立了23个华侨农场。)此就是”华侨农场”诞生的背景和原由。执政的中国共产党此措施是英明与正确的 !
- T# P; o2 W9 a) H        广大归难侨被安置在各华侨农场后,生活基本安定。不致于流离失所,不致于担惊受怕,不致于被欺凌侮辱,不致于挨饿受冻了。人人都温饱;人人都树立劳动光荣感,不怕苦不怕累,自食其力。来过华侨农场的亲友都说:那里的生活实在一穷二白。此话没有说错,但是有苦才有甜,此是辩证法。没来过的人,就不妨看看我的本文吧,毕竟我在清远华侨农场也生活了20年的亲身经历。我一家人都不是难侨,由于当时” 文革” 情况,也就自愿报名下了农场落户。我们无怨无悔,作为一个归侨知识分子的我,人生能有这么一段中国农村的生活经历,也觉得蛮有意思的。每每有农场干部说我是”难侨”的时候,我就申辩说:”我不是难侨 ! 我一家8口人举家回国,是自费买飞机票回来的,是投身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爱国华侨 ! “
* j9 F% Y" \$ y% K/ ~8 d       我们从广州侨所最先落户此农场的只有36人,因为打头阵,胸前都被挂上了光荣的大红花,打锣打鼓千人场面欢送,到了农场也打锣打鼓迎接。当时适逢广州归侨知青也正在那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一块载歌载舞欢迎我们。真够隆重的喔 !
. T9 D$ s6 x9 [0 ?4 k       “飞机场”老归侨队受命派专人来,分配我们新归侨大厂二队的住房。我和妻子分到一间砖墙瓦房,父母亲和小弟在隔壁也分到一间,岳母母子俩也在另一头分得一间,其他成年人被安排到男或女单身宿舍集体住,也是二到四人住一间。以后结婚成家的,另再配房。我当时对负责人说:”我没那么多钱买房子。””不用买,国家分给你住就是了。””每月要交几多钱房租?”他又答:”不用交租。要住多久就多久。”(果然我们住了20多年免租房。此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吗? )我们在印尼万隆,长年都买不起房子,一直向印尼屋主租房,稍迟交租金,那屋主婆就找上门取债来了,嘟嘟哝哝很不高兴的样子。……因此,当时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我老母亲还赶出大门口半信半疑地追问:”同志 ! 真的不用还房租-----吗 ? ” 他们笑笑走了。 大厂二队是新归侨生产队,紧邻大厂一队农民队。我们队部十几栋长排房子,全是簇新的砖墙瓦屋,是国家拨下专款新建的接侨房,令周围本地村民都羡慕得很。但他们觉悟高,知道这是党的政策,国家的方针,而没异议。以后几十年来,农侨村民和平共处,都相安无事。: t9 {0 W3 }2 B3 i! s
        当初,我们新归侨,得半年时间:半天劳动半天学习 (其实多为休息。) 的优待 ,以适应新环境新生活。每人每月分得24元工分(薪水) ,老年归难侨(60[含]岁以上者) 也每月享12元养老金,我父母亲及岳母等人都有份。也许有人会惊呼:那么少钱怎么过活呀? 大家都过来人了,没问题! 当时的鸡蛋一粒才4分钱,一斤米才1毛几分钱,一斤半肥瘦猪肉才5毛多钱,每户分配4分”自留地” 自已种来种瓜吃……. 每人每月粮票36斤,我家人食量小,每月把剩余粮票分给需要的人。因为下场前在侨所时,政府已免费分发给我们全家,每人一套厚质卫生衣裤、一件棉大衣、棉帽及棉被、蚊帐、枕头等布质用品,所以我们的布票没用场,就送给了广州的亲戚。肉票和油票太少,但我们几年来都买饭莱票吃饭堂的大锅餐,不用愁少油缺肉的问题。”厨师”都是归侨女同志,炒的肉莱合口胃,也不贵。大家都满意。
9 B8 w2 u7 H% o+ M$ ]       下场头两年里,我们队还没有安装电灯,家家都用小土油灯照明,一般都早早睡了。只有那些年轻职工,双双对对还在月影苦楝树下谈情说爱,留连忘返。那时也还没安装自来水管,要到大约五十米开外的公用大井挑水吃。广州知青学雷锋做好事,常常帮新归侨家挑满水缸。有时还帮劈柴,天冷极时,还借给我们棉衣棉被加厚御寒。每逢周末傍晚,那些少男少女们还点亮煤油汽灯,在广场或在礼(饭) 堂里,给群众表演文娱节目。……只是太可惜,他们在大洪水来临之前就撤回广州了,给我们留下好长时间的失落感。
- T5 i& T7 @* A$ W  @; i( 二 ) 特大洪水
- b  p8 d& a' K/ u  O0 X" P       话说我们3月份下场,8月份就碰到特大洪水。第一次碰上它,初初都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农场大堤坝外围,已成汪洋大海,一切房屋,田野全被淹没了,水平还继续猛升,眼看就将把南北大干线”京广铁路” 也吞了。而堤坝内我们的农场怎样呢 ? 万亩稻田绿油油一片,正迎风招展,长势良好,估计快收割了,全场房屋也安然无恙。然而,有一天农场场部竟突然下达紧急命令:省政府为了确保”京广铁路”的安全与畅通,决定补偿农场损失,炸开堤坝引水入场(清侨场是个巨大盆地。) 以降低铁路两旁的水位。 于是各村干部动员场民往高处搬迁,我们就住上那早已预建好的”防洪大楼” 里。一日三餐,饭堂供应充足,不用忧愁。等搬迁就绪,只听远处轰隆隆一阵巨响,炸药把大坝一角炸开个缺口,让洪水翻江倒海涌进来。大约七八个小时左右,才把整个农场盆地装满黄水,低处的房屋及稻田全完蛋了,我们的住地即成了”孤岛”。因地势较高,我家只淹了半米来深。洪水期间,大家无所事是,三三两两聚坐谈天 ,我爱看书,斜躺在临时地铺上饱览,自得其乐。不知好歹,缅甸归侨小马高声大喊:”洪水好哇 ! 可痛快玩啊。””嗨 ! 你的思想真落后!”” 哈哈哈……””嘻嘻嘻…..” 不知谁又突然大叫:” 听! 有飞机来了!” 于是一窝蜂涌,大家登上楼顶晒台上观看。# w2 R& K9 d; A' U0 a2 k% `1 r
       灰蒙的天空上,有一架直升飞机在盘旋,似乎在寻找目标。当它飞过头顶,老老少少欢呼跳跃。不久,一个接一个降落伞飘下来,全是装满货物,有的掉在岸边,有的掉在大水上。各生产队早已备好小船去接货。最后由场部和各管理区干部,统一把货物分发给我们灾民。救济品是全国人民捐赠的:有鱼罐头、豆腐乳、糖果饼干、咸鸭蛋……那出油的咸蛋黄,佐饭最好吃,我久久难忘。
3 g- F: u7 ?* d6 \" }8 x        清远清新县区,是历来有名的洪水地区,在那”飞来峡水利枢纽” 工程完成以前,年年到龙舟节前后,我们农场都要紧张抗洪。但等那大水库完成后,水大时纳水,水小时吐水,一年四季调节得很好,就再不是洪灾危险区了。农场也不是每年都被水浸。在我住在那里20年中,才泡过两次而已。
5 V& ~" E5 R# y1 F4 J2 w* t记得,当堤坝外面的水位牌超过警戒线时,上级就会通报大家作好抗洪准备。学校照例停课,小学生初中生留家自修,而全场中青年男教师和高中部的男学生(病号,体弱的可免) ,一律听从抗洪指挥部,上堤参与抗洪。/ T2 d& a/ @0 b. q$ I! C% o" `
       我当年才30多岁的青年教师,虽说可以特殊照顾归侨,但我每年都坚决要求上阵,与全场人民一同战天斗地。穿好雨衣避风帽子,塑料长靴穿上,心怀爱国红心时刻准备着,听到那里发生缺堤漏水,就扛起沙包袋,跟着队伍跑向险区,任雨下得多大多密,黑夜就点亮手电筒或马灯勇往直前。有些时候,一日夜要这样冲锋三四次,累得够呛。无险情时,大家也不可回家,就在那临时搭建的工棚里,沙包堆上,竹排或各种工具上,找个地方席地休息 ,有些农民同志因累极了,砖块当枕还睡得挺香,打着有节凑的呼噜。我常斜躺在靠壁的竹排上闭目养神,似睡非睡,听那雨打棚顶的沙沙响声。/ Z, S0 m* {$ z+ a# B  ^: x
       洪峰一次又一次被顶住了,漏洞一次又一次被堵死了,白蚁窝一次又一次被清除了,大堤坝终于安全无恙了。坚守十来八天后,堤坝外洪水渐渐退却, 农场的万亩良田得保住,我们的劳动果实丰收在望,感到多么自豪和无比高兴。
5 c3 u, z: R$ O3 F- I* C6 d2 C(三) 风口夺粮
8 f" o. z! Y( ?0 ~7 K: @       我回国的目的,是想找回失去的梦:教学工作。然而,下到农场,一切要听从组织安排。做不到” 大公无私” ,也要” 先公后私” 。刚成立的大厂二队新归侨生产队,后来发展到百来人左右了。我是新侨(选出三位) 代表参与生产队的队委之一,领导全队工作。队里需要,我报名犁耙组,由吴副队长为头,他是60年归侨,犁耙好手,沉默寡言,问一句回答一句,要他教导驶牛法别奢望。我只好自己学。好牛都让别人牵用了,留下一头老母牛,很听使唤,但是嫌它动作慢吞吞的,工作效率低,真不耐烦。我干脆不要它,要求组长换牛。老吴嗡声嗡气地说:”你自己挑啦。你敢用那头年轻的公牛就牵去吧。”讲到那头小公牛,力气真挺大,但就是造反精神也大,谁也不敢用它。我默念大家常说的一句口头禅:”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就对老吴说:”我要定它 ! “ 它常瞪大圆眼,与我对视。鞭它几次还动也不动,有时还无故退出后板罢工。我不急去工作,带它到空旷的田中,天天驯它,彼此比耐力和智慧。它毕竟是个畜牲,终于被我制服了。过后,不论犁地或耙水田,一个顶俩效率极高,同事们看了都极羡慕。我给它取了个美名叫[拖拉机] 。3 o& X# l- o8 u4 [' T/ r
       没有犁耙任务,我就学干其他农活:播秧、施肥、插秧、耘田、贴田基、刈禾、打谷、肩挑法……老黄队长及老归侨家属职工,很乐意教我们。不久,我全都学会了。有几位大厂一队的老农,跟我好上做了朋友,也常指点我干农活的要领。比如挑水利工程,当时哪有机械化 ? 成千上百的人用畚箕盛泥土,靠肩膀挑上20几米高的坝顶添土加高堤围,以备来年抗洪的胜利。就是大厂一队的老农潘SS教我:定要挑选弹性大的竹扁担用。他说弹跳越大,越可减轻肩膀的压力,就轻松了。他也教我挑担时如何掌握换肩法,……. 依了他的指教去做,果然事半功倍。在家挑水也用上此法,驾轻就熟。我十分感谢这位农民朋友。任何事情,只要有心去学,就成了一种学问。$ L9 y. {2 ^# ^2 a
        什么叫做风口夺粮呢 ?经过职工们千辛万苦耕耘的农作物,谷穗饱满,眼看就要丰收到手。然而,突然接到上级指示,特大台风即将横扫此地区,必须动员一切力量抢收稻谷入仓。于是,全场所有机关干部,文职人员、学校师生等,都要执镰下田帮助抢收。甚至驻守铁路桥头的几位解放军同志也抽空来帮手。如此紧张热烈的群众劳动场面,我是生平第一次看见。大夥紧张地干到太阳下山,天黑了,在田间吃罢晚餐,又点起火把继续干 !那夜也真巧,天上竟出了月亮,照得广阔的大地上千百黑影晃动,真壮观 !
& B; k& p  \4 o       果然,那天下半夜开始,12级台风横扫了此地区,吹得田里空禾杆乱七八糟全躺在地里了。我想:如果没有及时风口夺粮,国家及人民的损失将无可估量,真是不堪设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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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 实现了” 梦”, f1 I+ a, u) x& b7 P* h
      “拖拉机” 和我已配合得很好,可谓得心应手。我自己也没料想到,在海外是个文质彬彬的教师,回祖国后竟成了一个合格的犁耙手。沃土在我赤脚下翻滚,散发出阵阵泥香味;水田好似学生们的作文簿一格一格的字,任我批改。次年 3月24日刚好落户农场一周年,我的妻子在清远市医院平安生下了女儿,我和父母亲一起去把她俩接回来了,整个家庭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此是回祖国后第一个头等喜事。
8 |) W* H. r/ z, X; K7 C" a' O有一天上午,我正在水田里耙地。黄老队长骑着那从印尼带回的旧单车,急匆匆地来到田边,老远就喊我:”老梁! 老梁! 快上来,有事跟你说…….” 我赤着泥脚上田岸,问:”什么事? 老黄。”,”你马上到场部。候部长要见你,马上去! 骑我的单车快去。””我的工作还没完成。你看那公牛,还在田中央等我……..” ,”你别理它。我去耙田。”老黄说着就下去继续代干了。他是我们新归侨大厂二队第一任的老队长,1960年从印尼邦加回国后就落户于此农场,一直在”飞机场” 老归侨生产队当队长。他工作认真,和气待人,因此队员们都非常爱戴他。他对农活样样精通,不亚于世代农民。如今,他虽已寿终就寝,但他的音容笑貌我永远不忘。当年,他总歪戴着褪了颜色的鸭舌布帽,笑嘻嘻的露出缺了个门牙的嘴唇,叼着半截香烟。开大会时,总爱坐在角落,似睡非睡,但他向下面传达会议精神时,却头头是道,没有缺漏。祖国像个大熔炉,锻炼出坚强能干的归侨干部。' t2 g8 D6 {" [
       侯部长在其办公室接见我。他问:”你在海外是当老师吗?” “是。””现在你愿意到学校给孩子们上课吗?”” 那是我回国的[梦]。”我终于晓得他这次招见我的目的。他开了一张介绍信,叫我去大厂管理区” 横岗小学” 找何HD校长报到。
. n/ f7 S5 C- ~* b! p% A, A3 I; M( ^6 |生活突然转折,我告别了那心爱的” 拖拉机” ,放下干了一年的农活,重回我的教学岗位 。从那时计算起,我在”清侨场”小学和中学部,整整当了20个春秋教师,把青春全献给了人民教育事业。 : N6 l* K0 ?5 m9 W: Q
       无巧不成书。何HD校长(贫农出身的教师)我早已认识。当我还在大厂二队任队委时,他与”飞机场”学校的朱QY老师(60年印尼归侨)找过我。当时因缅甸难侨下场落户的众多,我还协助过他们建立新归侨大厂三队,人员较熟悉。难侨之家孩子多要读书,原”横岗小学”需要扩大,必须增添桌凳、黑板等教具。离开学时间又已逼近。经黄队长推荐,他俩就找上我,要求帮忙组织木工队,解决困难。我说:”行,保证完成任务 ! “
8 p9 Z$ L' L1 o/ `/ l- s$ ]) M! C        木工组很快就成立了,都是新归侨职工。他们的爱国热情蛮高,手艺也好。经我动员,就自备工具到学校课室动工了。干了数日,从不讲待遇酬劳多少。刨的刨,钉的钉,量的量,漆的漆………白天没做完,就挑灯夜战(当时还没电灯,只用煤汽灯照明。),做到深更半夜,田间的蝗蟋叫都寂静下来了才各自回家。此就是归侨的优秀本色啊 !2 F8 b# O1 r! v4 I6 g8 x8 C
        新学年如期开学,新学生们都准时到校。农民与归侨的子弟,同堂上课,喜笑颜开。事隔一年后,我也到此校初一班(小学戴帽班级) 当班主任,重上讲台教书。我真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啊 !/ @  U" q# ^# l& K3 Y
( 五 ) 群众批斗大会. U( t- z( s5 w% B
       “文革” 期间,农场也常举行群众批斗大会,我们新归侨也得参加。大会情况大致如下,各村各队群众有组织地列队汇集到广场,人山人海,红旗飘飘,口号声此起彼落,民兵押来一批地主富农婆、坏分子等上舞台陪斗。宣布大会开始,干骨们(本场无”红卫兵”)一个接一个上台狠批那个” 靶子”(多数我们都不认识的,) ,只要他(她) 乖乖 低头认罪,散会后就释放了。我校有个同事H老师(据说是广州原资产阶级家庭的女儿) 及另一个G老师(据说原是小地主) ,每次召开群众批斗大会,都有份被拉去陪斗,斗完后照旧教课。有一次,见一个中年农妇登上台,气势凶凶地指着H老师的鼻子问:“丢丢丢,丢那妈 ! 你是不是对学生说过,在旧社会时什么好吃的都有 ?!”” 是,说过。”(“打倒资产阶级散毒!!!”…… 群众连连喊出助威口号。) ” 你认罪吗?”” 认罪认罪。”她点点头就又过场了。散会后,H老师又与一群认识的农妇,谈谈笑笑回家去。H老师独身住在学校女宿舍,我常见到她家窗台外,常放着贫下中农妇女留送给她的一把把自留地蔬菜,也许其中还有在台上曾经指着她鼻子大吼的妇女送的一份呢。她讲课生动,平易近人,热爱学生,家长们都喜欢找她侃家常。文革后,她退休回去广州度晚年,后来听说病故了。那小地主G老师,也非常和霭,与我们归侨很要好,人人都称呼他” 老G” 。当他下放劳动到我们生产队,一起夯打晒谷场地板时,他问我:”你们的[华侨国] 在哪里 ? 还要回去那里吗 ? “”啊?![华侨国]…….” 我感到愕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怎答。退休后,他也回清远市安度晚年,现已逝世多年了。: l, K" q% }0 q1 w' y0 }# S5 E
       总之,实话实说。我们在农场,批斗会没斗死过人;也没看过有两派枪战而尸骨成堆;也没看过有饥荒饿死人的现象,(如现在网络上流传讲得”文革”那么恐怖。)国家为了” 备战备荒为人民”, 我们当时天天吃的饭,是粮仓中屯积存了三年轮着拿出来的老米煮的呢。墟场上还有用2斤老米换1斤新米的交易。想当年,我是认真教学的,但还有人在黑板旁或大门边,贴大字报,骂我臭老九、诬我执行修正主义黑教育路线等等。我知道大鸣大放运动中,个人受点委屈算什么,只置之一笑。以上所列,也许华侨农场是世外桃园,无形中成了我们归侨的保护伞了。我在农场教过的学生,后来重逢的也不少,都各有出息,令我十分欣慰。归侨生出去香港澳门地区、澳州、加拿大、美国、新加坡的……. 都好。农民生留在国内,当公安警官的、当机关干部的、当白领的、当人民教师的、当企业家的…….. 都好。例如,去年清明节我们回农场给父母扫墓之际,偶然遇到一位久违学生梁YK(女) ,我问她:”这些年做什么事? ”” 接您的班啦。””当老师 ? “ “是的。XX农村小学教师。今年刚好30年教龄了。”听到她的自我介绍,我就感到在华侨农场工作的意义,也很值得 ! 又如 出去澳门的归侨生李EG,每年度假来广州玩,就邀请小时农场同窗好友到高级餐厅吃自助餐,也没忘记我这个班主任去分享。他问我:”梁老师,在大陆有金砖可拾吗 ? 为什么不申请出去 ? “老啦。”我简单地回答他。他还不甚了解现今的内地老年人,生活有多么幸福安宁,比那”金砖”还贵重。呵呵。
3 ~$ f4 R% G1 i: P) i( 六 ) 有趣的回忆
$ [6 Q, _2 L3 n- n9 ?7 A" A' c) X4 K        在农场生活的20年里,有趣的回忆真不少。我的两位弟弟,外甥和外甥女,回来时都是单身汉。都在此华侨场喜结良缘,成家立业的。婚礼庄重又简单,只要向上级打个报告,经审查批准后,就去有关部门领取结婚证,分到新房。新郎新娘自备糖果饼干、瓜子香烟等招待客人。傍晚时,工友们都放了工,三三两两登门祝贺。结婚不用花很多冤枉钱 ! 我的第二个男孩也在清远市平安诞生的。姐弟相隔四岁,在农场清新的空间茁壮成长,受到良好教育,女儿成绩优秀,初中毕业后考上清远市重点中学,读了三年,毕业后又考上广州师范学院。她大学毕业后,安排在广州某小学任教至今。1989年,我获得侨务【重新安置】政策的落实,调动工作岗位,政府给了我全家一万元安置费,也搬到广州市落户,我和妻子仍继续教书,直至退休。我荣获广州市政府颁发的” 终身教育奖” 证书。全家迁出广州市后,我儿子继续读书,高中毕业有工作后,与农场中学时就已相识的同窗结为连理,成家立业,生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我的父母在农场相隔七年先后过世的,都享年75岁高龄。当时一切丧事,都由生产队队委办理,既隆重又革命化,送葬的人(几乎是全生产队人。)很多。母亲生前曾说过:”此一辈子,就在祖国农场里的日子,才算是生活得最安宁和快乐 !” 她此话千真万确。父亲患了老年痴呆症又生白内障,双眼模糊,好在不用去劳动争钱,安闲度日。我母亲虽也有养老金,但她闲不着,养了一群鸡鸭鹅,鸡蛋终年不缺,还常常分送给儿孙分享。杀了鸡煲了汤,就请全家吃一顿。有时,她高兴起来就约几位同龄归侨老太,学农民老妇一样上山割柴草。我们几个做儿女的知道后,为了安全都一致反对她们这样做。“家里有蜂窝煤烧火已足够了。何必去上山刈草?”“我们有兴趣。”但她们过后都听劝没再去了。归侨老年人也真会寻乐!* J6 q0 S' D8 _
        那时候,如果要去外地学习或开会,都应自带背包(冬季棉被或夏天蚊帐被盖。)及用具。所以,我们都要学会打棉被包,折得四四方方,有凌有角,美观结实,背在身后觉得自豪。因为扎的背包与解放军绑的一模样好!文革时学校安排,我也曾带学生们下乡与贫下中农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那是琶江河对岸的贫穷新村。S队长空出了个大仓库,四边都有通风小窗,我认真地检查了门窗的牢靠性,就安排给20多个女生住。里面放了个木尿桶,交待她们夜间关紧门户后就不准出去了。男生就分居于农民家里。我吃住于S队长家,交给他一日一斤粮票,八毛钱火食费。与他一家老小五口同桌吃饭,要当仁不让,你客气不夹菜,那就只好单吃白饭了。石妻刚把一盘白白的豆腐乳摆上桌,四面八方的筷子就冲过来,一下子盘子就见底了,我往往一个也捞不到。以后石妻照顾,就先挑一个放于我饭碗中。嘻嘻! 这是一个美好的回忆。初一学生有几大 ? 白天劳动,S队长只叫大家把船上运来的火砖,搬到岸上来。夜晚点亮几盏马灯,在晒谷场上听苦大仇深的老农讲他自己的家史,拿出补了又补丁的绵袄给师生们看,边讲边哭,惹得不少学生也跟着哭泣。有时,我们老师也带全校学生到军营听解放军讲课。有一位缅甸归侨女生,白白胖胖的圆脸蛋,见到我总问:”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三同] ?” “啊? 你喜欢去吗? “”喜欢。”后来,她随家去了香港,现在她可能已是几个孩子的妈妈了,不知她还记得此事否 ? 还有一个更令人哭笑不得的事,碰见以前当我班班长的学生XZQ(农民生) 告诉我:“梁老师告知您一件旧事,那贴大字报的就是我。”“啊 ?为什么呢 ?我当时最信任的就是你呀。”“那是我接受的任务,不得不要完成。是H校长命我写的。”......你看,多么有趣而滑稽啊 !(完)+ {) V& O1 W  i- F% \: E
2014年仲夏脱稿& {9 m% Z0 r. _0 t1 }/ z& Q: L4 Q

$ c3 x# o) v/ W* a! t+ dhttp://qiaoyou.anyp.com/w/article.aspx?id=538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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