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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帆:谈谈文革十大谜案之二:“打劳改犯”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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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3 16:24: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谈谈文革十大谜案之二:“打劳改犯”谜案
——此案中的死难同胞44周年祭

文革中广州的“打劳改犯”事件,虽说在全国是独一无二的事件,然颇能体现文革之动乱及民众心态,乃至颇能追寻文革的一些起因,所以文学家和史家对此都十分感兴趣。但虽然研究不断,却至今无解,仍是悬案。为把案情说清楚,我把自己以前写过的一段介绍引如下:
1967年夏天是我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入如火如荼的打“派仗”时期。
如今的小青年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文革”中同是“造反派”也会打起来呢?其实如今看来“文革”中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是中国的历史长河中难以避免的。这一年一月上海首刮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权(夺上海市委、市政府的权)的风暴,随即蔓延全国。权力永远是个令人垂涎的好东西,“造反派”中既有人夺了权,就有个分赃不匀的问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不匀,而是极端的不匀,这样大家就会来争权,就会打个你死我活。这事情要是放到现在,人们依然会打个你死我活的,君不见如今单位为个小小的职务,人们也会明枪暗箭斗个半死呢。
但那一年广州的情况很特殊,恐怕在全国也是绝无仅有的:“派仗”并没有打得很激烈。这当然不是广州的“造反派”没有权力欲望,而是被“打劳改犯”一事给冲淡了,“派仗”并没有发展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那一年我十二岁,应该说是在知事的年龄了。记得当时听到越狱的“劳改犯”将“血洗广州”的传言后,正荷枪实弹对峙着的“东风派”和“红旗派”就即时像抗日战争时的国共两党一样改为枪口一致对外。如今读《三国》读得多的人一定会怀疑,传出这谣言的人可能是不想打“派仗”的“阴谋家”。
但怀疑归怀疑,关键是要证据,不然就像如今我们法律所规定的:疑罪从无。
新近我上网乱点,竟进入了以前的朋友、广州作家叶曙明先生的博客,知道他近些年来颇留意广州“文革”史的研究,大喜。就在他的博客里,我发现了经他经年采访,对广州当年的打“劳改犯”事件,已弄得比较清楚。
据他说,关于“劳改犯”的一系列信息,最早都是源自当时的“官方”——市军管会(当然经民间流传,必添油加醋)。那信息最早不过是有人向市军管会报告,广州有两个劳改所无人看管。接着又有报告说,茶头有400多名犯人已逃跑,乃至报告说北江有1000多名越狱的劳改犯正乘船南下。最后得到的报告竟是:有3000多犯人已进入广州,穿着军装并动用了机关枪进行抢劫……市军管会一听如是,那还了得,当即报告了省军管会,省军管会又报告了中央,中央也赶忙将批示发了下来了——自然是对劳改犯格杀勿论了。
这事件发生在1967年八月武斗最激烈的时候,消息传来后两派即时罢了战,但整个广州城却处于更加恐慌之中。
这情况我是记得颇清楚的,市民们先是将商店中所有能吃能烧的商品都买光,然后拿起了农民起义时使用过的最老土的冷兵器自卫——几乎所有大街小巷都修上木桩排栅堵着,几乎所有大楼都门架木闸天台筑工事。晚上时有“劳改犯来了”的喊声传来,于是各家各户都拿起脸盆、水桶之类的家伙使劲地敲,自发组织起来的街道联防队就拿起水管、长矛、菜刀之类的冷兵器上街护卫去。往往在第二天就有宣布昨天打死了多少多少个劳改犯的,打死了的人就在电线杆上或大树上吊起来示众。叶曙明转述了当时的“红警司”(当时包括公安系统在内的派性组织)政委黄意坚的说法:几天后他们统计过死人数目,“约在187至197具之间”。接着他说,经当时的调查,打死的既不是劳改犯也不是武斗中的两派人员,甚至也不是广州市民(这说法与民间传说不同,民间是说死的也有广州市民)。那死了的是什么人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外地来穗的无家可归的流窜人员了。上世纪90年代初女诗人郑玲从株洲过来落户广州,她就告诉我,她和丈夫曾在“文革”的那段日子里为躲避批斗流亡广州,所幸的是他俩没有被当作“劳改犯”给“打”了。
当时我家附近——上下九路、丰宁路一带也吊有“劳改犯”尸体,我和我的同学都是看到过的,被打得鲜血淋漓实在很难看很恶心。有个同学说,他看的时候人还没死透,手脚还在挣扎呢。
时局如此混乱,我的父母亲当即就拿主意,令我到舅舅生活的那个山乡躲避躲避去。
……
上引是我所写的小说《山人》中的一节,虽放在小说里,却完全是真实的记录,没有半点虚构成分(小说《山人》在本博“现代聊斋”栏目中可见到全文)。
这件事情发生在1967年8月,至今恰是44年,撰此小文试作研释,除为探索文章一开始提出的问题外,亦为当年的死难同胞的44周年祭也。
引文中已说到,文革中广州的“打劳改犯”事件,发生得背景为夺权风暴和打“派仗”。从现公开的文献资料看,毛泽东对夺权是支持的,但对打“派仗”却不理解,甚至气愤。所以很快就出台了一个新管理模式:军管(紧接着的是大联合)。但毋庸置疑的是,由于旧的管理机器被砸烂,军管人员尚没有管理权威和管理经验,权力出现了真空,也就是出现了无政府主义状态,于是千奇百怪的事情就出现了。
社会不可无政府,民众中不可无权威,以前我们不懂这些,总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其实不然。文革的错误除了自上而下的发动外,还因为群众由下而上的盲动。最高领导自然要负主要责任,但我们每个人心中都确实存在魔鬼,这不能不说是与民众的素质有关——这个谜案就颇能说明问题。
最早报告的消息应该是真实的,文革中夺权,砸烂公检法,全国都一样,广州不例外,所以,报告说监狱无人看管,或者缺人手看管,是顺理成章的情况。但接下来传的,劳改犯出逃并且要血洗广州,越传就越无厘头了,而当时所传,也没有说劳改犯因何要血洗广州,他们要达到什么目的,或者说,当时就没有人想追问这些,只一味地恐惧。夺权乃至发生武斗,毛泽东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是太相信群众了。中国社会几千年,权即利益(人们总是“争权夺利”地连说),有利益而不夺,夺不到而不争,而不武斗,哪来的如此纯朴的民众!而危及到生命,利益又在其次了,所以“劳改犯血洗广州”的消息一传出,武斗即平息,共同对付“血洗”的生命危险了。
这在文革是一件意外的事件,与文革的“战略部署”没有一点关系,却照见了整个社会的心态。
当然,关键的是军管会形同虚设,是无政府状态。当听到第一个报告(监狱无人看管),一个有效的政权,当然会第一个动作就是派人去看管,至少去查明情况。而没有。消息越传就越无厘头,越传就越恐怖,仍没有去作这些工作,懂得做的工作只有一件,向上级(省军管会)汇报。说来也真奇到头了,上级也如此工作,也不调查核实。本来嘛,一是出发地点都在省范围内,理论上那些地方也应有报告啊;二是劳改犯既穿了军装,那是与部队有关,或被抢了,或是部队哗变,应该部队系统也有报告。但都没有思考,更没有调查,就向中央汇报。时中央正困于武汉武斗(全国都出现了激烈的武斗)的调停当中,很有可能是无暇顾及,于是出了“格杀勿论”的指示。
如果所汇报真实,这个指示无可挑剔。
但这个指示是没有往下传达的,换句话说,老百姓是不知道的。如果往下传达了,老百姓信以为真,也是无可挑剔的——中央都有指示了,还能假?但情况却真的是秘而不宣的,当时派性头头们都不知道,可能就军管会头头知道(据叶介绍,20多年后有心者才从档案中检出)。只这里也还有个问题:军管会头头既知中央有指示,为什么不调动军队去镇压,而只放手让群众“自卫”?
恐怖笼罩广州,是因为谣传的结果。后来的情况很清楚,并没有劳改犯越狱,至少没有成群结队地越狱,更没有有组织有目的地血洗广州。
恐怖笼罩广州,导致人人自危,又导致人人“自卫”,又导致悲剧产生。
到如今,44年过去了,对在这场悲剧中死难的同胞,我们能说些什么呢?
到如今,44年过去了,这个事件不仅应该记录在广州的历史当中,更应当记录在我们民族的记忆当中,因为它很鲜明地突出了文革的一个特质,让我们能够清晰地记得文革的无哩头、恐怖和灾难性的乱。
  而今我们许多老人怀念过去,感情上是可以理解的,甚至其中很大部分夹杂着可能的对如今贪腐的鞭撘。但是,他们的回忆却是不尽是真实的,甚至会误导后辈人。文革的掀起有种种原因,不完全是老人家的发动所致,或许我们都应该检讨自己,检讨我们的文化。虽然十分有难度,但无论如何,我们应该防止文革再来!


2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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