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航：《毛主席语录》的出版、修订与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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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航  《李晓航的博客》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那个特殊历史时期，中国出现了一本特殊的、令世人瞩目的小红书，这本小红书在问世后短短一两年内，便迅速流行起来，风靡全国，在中国大地上掀起了一股狂热的红色浪潮，遍及全球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这就是当时世界上读者最多、发行量最大的"红宝书"--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编印的《毛主席语录》。

《毛主席语录》产生的历史背景

    《毛主席语录》是"文革"时期为制造个人崇拜所产生的一种特殊出版物，它的问世和流行，对掀起狂热的个人崇拜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把个人崇拜推向登峰造极的高潮。《毛主席语录》的出版、修订和传播，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十年动乱中个人崇拜的发展过程。那么，《毛主席语录》是在怎样的历史背景下产生的呢？

    五十年代，随着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逐步推进，在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等问题上，党内出现了不同意见和分歧。毛泽东感到集体领导妨碍和约束着他推行自己的主张，迫切需要一种理论上的支持，使他的主张能够畅通无阻地贯彻执行。在1958年3月召开的成都会议上，毛泽东提出了个人崇拜问题。他说："有些人对反对崇拜很感兴趣。个人崇拜有两种。一种是正确的，如对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正确的东西，我们必须崇拜，永远崇拜，不崇拜不得了。真理在他们手里，为什么不崇拜呢？我们相信真理，真理是客观存在的反映。一个班必须崇拜班长，不崇拜不得了。另一种是不正确的崇拜，不加分析，盲目服从，这就不对了。反个人崇拜的目的也有两种：一种是反对不正确的崇拜，一种是反对崇拜别人，要求崇拜自己。问题不在于个人崇拜，而在于是否是真理。是真理就要崇拜，不是真理就是集体领导也不成。"还说："有人反对列宁独裁，列宁回答很干脆：你反对我独裁，实际上是你要独裁，与其说你独裁还不如我独裁好。" ⑴在这里，毛泽东把崇拜真理与崇拜个人混为一谈，把反对个人崇拜误解为"反对崇拜别人，要求崇拜自己"，这在理论上为全党推行个人崇拜开了绿灯，意味着毛泽东开始放弃集体领导，转而提倡个人崇拜。

    进入六十年代后，毛泽东以政治挂帅和阶级斗争推动社会主义巩固和发展的主张，受到党内一些领导人的抵制，毛泽东同这些领导人在一些重大问题上的分歧进一步加深。毛泽东感到自己的权威被削弱了，甚至感到有些孤立，于是下决心"搞点个人崇拜"。⑵他企望通过搞个人崇拜来提高自己的威望，推行自以为正确的主张。1959年庐山会议上，敢于向毛泽东大胆进言的彭德怀被罢免国防部长职务，林彪取代彭德怀主持军委工作。林彪摸准了毛泽东的意图，采取一系列措施，积极推行个人崇拜，先后提出"捷径论"、"顶峰论"和"天才论"等观点。他首先在全军开展了学习毛主席著作的运动，这个运动在军队的带动下，迅速铺向全国。1959年9月，在全军高级干部会上，林彪提出："我们学习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怎样学呢？我向同志们提议，主要是学习毛泽东同志的著作。这是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捷径。马克思、列宁的著作那么多，里面有许多人名地名你都搞不清。最好先读毛泽东同志的著作。""我们学毛泽东同志的著作容易学，学了马上可以用，好好学习，是一本万利的事情。"⑶1960年2月，林彪进一步主张"要背一点东西，首先是把毛泽东同志的著作中最精辟最重要的话背下来。脑子里就是要记住那么几条。"⑷9月，中央军委在北京召开扩大会议，根据林彪的提议，会议以加强政治思想工作为议题，提出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把学习毛泽东著作运动推向新的高潮，把学习毛主席著作摆在一切工作的首位。1961年1月，林彪在关于加强部队政治思想工作的指示中，提出实用主义的学毛著的方法。他说：学习毛泽东著作"要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学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学习毛泽东思想，一定要立竿见影，就是要用毛泽东思想之‘矢'，来射部队实际之‘的'。"⑸林彪关于学习毛泽东著作的一系列讲话和指示，在全军乃至全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这些提法别出心裁，"独具匠心"。在他的竭力倡导下，从部队开始，逐渐在全国掀起了"活学活用"的热潮。

    林彪在军队大权在握，利用军报为个人崇拜大造舆论，他频繁地对《解放军报》发出指示，要求该报"一定要把毛泽东思想真正学到手"，⑹ "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按照党中央、毛主席指示的精神办报。"⑺1961年4月，林彪在北京部队某部视察时，更加明确地指示：为了使战士学得更好，要从毛主席著作中选择一些适合战士学习的文章印成选本，让战士们学习。为了使战士在各个时期、各种情况下都能及时得到毛主席思想指导，解放军报应当经常选登毛主席有关语录。⑻"《解放军报》的宣传，要把军事适当压缩一下，把政治摆在主要地位。每年的元旦社论也主要讲政治。"⑼根据林彪的指示，《解放军报》从1961年5月1日起，在报眼位置天天登"毛主席语录"，篇篇文章引"毛主席语录"，直至"文革"结束。

    林彪推行个人崇拜的另一个做法，是在领导方法上贬损集体领导，强调个人负责，把集体领导说成是"三个和尚没水吃"。1961年11月，全军政治工作会议召开，林彪发表讲话，在讲到集体领导和个人负责的关系时，他强调："集体领导和个人负责结合起来。在实际工作中，这两方面容易发生矛盾。有时集体领导把个人负责削弱了，没有分工专管，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就没有水吃了，你推我，我推你，大家都不负责，这就不好。""个人负责要加强"。⑽林彪这种说法，是对集体领导的歪曲，他所说的"个人负责"，实际上是要抛弃集体领导，为搞个人崇拜制造舆论。

    林彪为推行个人崇拜，在1962年1月七千人大会上作了突出表现。由于"大跃进"失败给中国带来了严重灾难，造成了连续三年经济困难，面对各方面对中央工作的批评，毛泽东不得不在这次大会上作了自我批评，但内心"憋了一口气"。然而，林彪在这次会议上大显身手，力排众议，极力为毛泽东开脱责任。他说："事实证明，这些困难，恰恰是由于我们有许多事情没有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去做而造成的。如果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去做，如都听毛主席的话，那么，困难就会小得多，弯路会弯得小一些。"还说："过去的工作搞得好的时候，正是毛主席思想不受干扰的时候。凡是毛主席的思想不受尊重，受到干扰时，就会出毛病。几十年的历史，就是这个历史。"林彪这个不同凡响的讲话，道出了毛泽东内心想说而不便说的话，因而深得毛泽东赏识。从此，毛泽东对林彪更加信任和器重。

    1962年9月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上，毛泽东提出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指导思想，强调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这一思想立即得到林彪的拥护和响应。在这种背景下，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编印的《毛主席语录》应运而生。

《毛主席语录》的出版与修订

    1964年5月，《解放军报》编辑部将该报刊载过的毛泽东的语录汇集起来，加以补充，按语录内容进行分类编排，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的名义选编出版了《毛主席语录》，在军队内部发行。该书虽在军内发行，但很快在社会上引起热烈反响，各方面人士争先恐后向编印单位索取。

    毛泽东对这本书也给予了充分肯定。1965年11月15日，毛泽东在同安徽省委负责人谈话时说：这个本子共有30章，够了，比孔夫子的著作还多，老子的文章也只有五千字，还没有这个本子多。马恩列斯文章太长，我主张写短文章。安徽省委负责人表示群众很欢迎这本书，最好一个生产队发一本。毛泽东说：好嘛！向中央办公厅要，提不通，到下次中央工作会议上再提。2006年8月21日《学习时报》第3版

    该书出版第二版时，全国各地纷纷租型大量印刷，公开出版，达到人手一册，到处成为"红色的海洋"。《毛主席语录》在全国发行后，"手不离语录，口不离语录"成了人们忠于革命、忠于领袖的象征。为便于随身携带和随时使用，《毛主席语录》被制成可以装在衣服口袋里的袖珍本，在制版、印刷、装订等方面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书的封面多采用塑料皮，具有防潮、防折、防磨损等优点，并采用大红颜色，"红宝书"由此得名。

    从1964年到1969年，《毛主席语录》先后多次修订，出版了多种版本，主要经历了以下几种版本：

    一、1964年5月1日出版《毛主席语录》第一版。正式出版前，曾编印过多种征求意见本。正式出版的第一版，是《解放军报》编辑部根据该报刊载过的语录，按照少而精的原则，力求使所选内容适合基层干部、战士的需要和水平选编的。全书分30个专题：一、共产党；二、阶级和阶级斗争；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四、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五、战争与和平；六、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七、人民战争；八、人民军队；九、群众路线；十、政治工作；十一、官兵关系；十二、军民关系；十三、三大民主、十四、教育和训练；十五、为人民服务；十六、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十七、革命英雄主义；十八、勤俭建国，勤俭建军；十九、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二十、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二十一、调查研究；二十二、思想意识修养；二十三、团结；二十四、纪律；二十五、批评和自我批评；二十六、共产党员；二十七、干部；二十八、青年；二十九、文化艺术；三十、学习。共摘编语录366段。其材料来源主要是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选集》（1-4卷）、《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毛泽东著作单行本，以及《新中华报》、延安《解放日报》、《人民日报》等报刊。

    这个版本有两种装帧，一种是纸皮封面，书名套红印刷；另一种是红色塑套装。两种装帧均为52开本，250页，用繁体字印刷，扉页印有"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字样，书前有毛泽东肖像、林彪题词"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的手迹和以"总政治部"名义发表的前言。在这个版本中，书前刊印的林彪题词有一个书写笔误，即在"听"字最后一竖笔画上多加了一点，把"斤"写成了"斥"。这本语录限在军队内部发行，干部每人一本，战士每班一本，出版时《解放军报》为此发了消息。

    二、1965年8月1日出版第二版。该版同第一版相比，从前言到正文均作了较大的改动和调整，主要包括六个方面：

    1、对前言作了修改。该版根据中共八届一中全会精神对前言进行了修改：一是增写了一段论述"毛泽东同志"和"毛泽东思想"的内容。这段论述带有浓厚的个人崇拜色彩。并指出"遵照林彪同志的指示，要象发武器一样把《毛泽东著作选读》和《毛主席语录》发给全军每个战士。"。二是将原前言中"林彪元帅"的称谓改为"林彪同志"。三是将前言的落款日期由原来的"一九六四年五月一日"改为"一九六五年八月一日"。

    2、更改和增设了部分专题。该版对第一版两个专题的标题作了更改，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改为"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将"勤俭建国，勤俭建军"精简为"勤俭建国"。同时增设了三个专题："敢于斗争，敢于胜利"、"党委领导"和"妇女"。其中"妇女"专题是根据邓颖超的意见增设的。修订后的第二版，专题由30个增至33个，收录的语录由366段增至427段，页码由250页增至270页，字数增至88000字。

    3、删去了若干不是毛泽东著述的语录。既然题名"毛主席语录"，所选取的每一条语录，都应出自毛泽东的著述。而在第一版中，有若干条语录不是毛泽东的著述。如在"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专题中，编者从《中国共产党第八届全国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关于中央委员会的工作报告的决议》和《中国共产党第八届中央委员会第十次全体会议的公报》两个文件中各选了一条语录，鉴于这两个文件不是毛泽东的著述，第二版删去了这两条语录。第一版中还有个别语录，虽然是毛泽东的著述，但所依据的文章不是以毛泽东的名义发表的，这样的语录在第二版中也被删去。例如，在"政治工作"专题中，有一条语录是依据《留守兵团政治部在西北局高干会上关于军队政治工作问题的报告》选入的，这个报告是在毛泽东的授意与主持下由谭政起草的，初稿写出后，毛泽东作了修改，加写了三千字左右。这条语录虽然是毛泽东在报告中加写的文字，但报告不是以毛泽东的名义发表的，因而在第二版中也被删去。

    4、补充了新发表和新发现的毛泽东文献。1964年7月，毛泽东的《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人的正确思想是从那里来的？》、《被敌人反对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反对本本主义》四篇文章公开发表。第二版从《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摘录16条语录，分别收进"共产党"、"阶级和阶级斗争"和"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等专题；从《人的正确思想是从那里来的？》中摘录4条语录，收进"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专题；从《被敌人反对是好事而不是坏事》中摘录一条语录，收进"阶级和积极斗争"专题。《反对本本主义》是毛泽东特别珍爱的一篇著作，曾一度失散，六十年代才重新得到，后经毛泽东审定，在1964年5月出版的《毛泽东著作选读》中第一次公开发表，同时出版了单行本。第二版从这篇文章中摘取两条语录，收进"调查研究"专题。1964年7月14日，《人民日报》发表文章《关于赫鲁晓夫的假共产主义及其在世界历史上的教训》，文中引用了毛泽东新发表的关于"要特别警惕象赫鲁晓夫那样的个人野心家和阴谋家，防止这样的坏人篡夺党和国家的各级领导权"和"必须坚持干部参加集体生产劳动的制度"的两条语录，第二版将这两条语录收进"干部"专题。

    5、扩大了选收材料的范围。第一版的材料来源，主要是《毛泽东选集》（1-4卷）、《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上、中、下）、《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文献》、建国后毛泽东著作各种单行本、《人民日报》、《红旗》杂志，以及延安《解放日报》等。第二版增加了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人的正确思想是从那里来的？》、《被敌人反对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反对本本主义》、《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等文献中的内容。

    6、对个别语录进行了调整。将有的语录从原来的专题调整到另外更加合乎题意的专题。如"武器是战争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原子弹是美国反动派用来吓人的一只纸老虎，看样子可怕，实际上并不可怕"两条语录，原来放在"人民战争"专题，在第二版中，将其移到"政治工作"专题。

    此外，该版还根据群众意见，对书前的林彪题词作了技术处理，将"听"字多写的一点抹掉。

    各地根据这个版本出了一些翻印本。翻印本的内容与原版完全一致，装帧也多采用红色塑套装，只是在开本、页码、字体和字号上多有不同。如地方国营杭州印刷厂1965年12月印制的翻印本为52开本，270页，字体采用繁体小四号字；中国工业出版社第三印刷厂1966年8月印制的为32开本，186页，采用简体小四号字；天津市第三印刷厂1966年10月印制的为64开本，270页，采用简体五号字；南京东方红印刷厂1966年12月印制的翻印本，其版本形态与中国工业出版社印刷厂的翻印本均相同，另在版权页上加了一项"定价0.20元"。

    三、1967年1月出版《毛主席语录》第三版。该版和此后出版的第四版，内容及页码都没有改变，与第二版相同。主要变化是对前言再次作了修订，题名改为《再版前言》，增加了"毛泽东同志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之类吹捧性文字和"活学活用，学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之类实用主义语言。由于该书此时的发行范围已不再限于军队，而是面向广大群众，《再版前言》将第二版对"我军全体同志"提出的学习要求，扩展为针对"广大工农兵群众、广大革命干部和广大知识分子"的学习要求。署名由"总政治部"改为"林彪"，落款日期改为"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六日"。这个版本通过对前言的修订，使个人崇拜的色彩更加浓厚，同时也突出了林彪在学习毛泽东著作运动中的作用。

    四、1967年4月出版第四版。该版出版时，刘少奇已经被打倒。毛泽东于1967年3月16日对新印《毛泽东选集》注释等问题作了六条指示，其中最后一条是建议将"《语录》第208页引用刘少奇的一段话也删去；第204页标题‘思想意识修养'改为‘纠正错误思想'。"⑿根据毛泽东这一指示，该版将前三版目录中和第204页的标题"思想意识修养"改为"纠正错误思想"，将第208页引用刘少奇的一段话删去。删去的这段话的内容是："刘少奇同志曾经说过，有一种人的手特别长，很会替自己个人打算，至于别人的利益和全党的利益，那是不大关心的。‘我的就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大笑）"这段话删去后，该版在排版时对第208页作了技术处理，将该页剩余部分文字的间距和行距排得很松散，以弥补删去文字后留下的空白，使上下文相衔接，页码与第三版仍保持一致。

    五、1967年7月出版第五版。该版的内容与第四版完全相同，所不同的是为更便于随身携带，将开本和字号缩小了，开本由原来的64开缩减为100开，字号由原来的五号缩小为小五号，但页码仍为270页。

    六、1969年2月出版第六版。中共九大召开前夕，人民出版社将总政编的《毛主席语录》、毛泽东的五篇著作（《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反对自由主义》）和毛泽东诗词三十七首合订成一册，出版了《毛主席语录、毛主席的五篇著作、毛主席诗词》精装合订本，开本进一步缩减为128开。人民出版社将该书的纸型发到全国各地，在27个省、市、自治区印制发行。

    除以上六种版本外，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出版社还在1967年9月翻印出版了《毛主席语录》。"九·一三"事件以后，各地翻印出版的《毛主席语录》在正文前不再采用林彪题词和署名林彪的《再版前言》，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历史的演变。

《毛主席语录》的发行与传播

    《毛主席语录》出版后，军队掀起了更大规模的学习毛著的运动。1964年12月，林彪提出"突出政治"的口号，要求"大抓毛主席著作的学习，在全军掀起一个更大、更广泛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的高潮，把毛主席著作当作最根本的必修课。""毛主席语录本，在部队很受欢迎，现在每班一本太少，大家抢着看不够用，要多印一些，一定要发给每人一本。毛主席著作是最重要的思想武器。毛主席著作选读本和语录本，要象发武器一样发给每个战士。"⒀1965年11月，他又提出："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特别要在‘用'字上狠下功夫，要把毛主席的书当作我们全军各项工作的最高指示。"⒁林彪不仅在军内大抓学习毛主席著作，还把军队的一套做法向地方推广。他说："地方上的工作是做没有穿军衣的军人的工作。主要是提高觉悟，提高思想。应该用毛泽东思想，用毛主席著作去提高群众的觉悟，提高群众的思想。地方工作总要有一个武器嘛！现成的武器不用，是最笨的了！用毛泽东思想是最能发动群众的办法，四清运动，就是要把群众的觉悟大大地提高。"⒂1966年1月，林彪提出"顶峰论"。他说：毛泽东思想是当代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顶峰，是最高最活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又说，毛主席的书，是我们全军各项工作的最高指示。毛主席的话，水平最高，威信最高，威力最大，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⒃林彪关于学习毛泽东著作的一系列讲话和文章，把学习和出版毛泽东著作引入了歧途。

    1966年8月，中共中央作出"加速大量出版毛主席著作"的决定，号召全国出版、印刷、发行部门"立即行动起来，全力以赴，把出版毛主席著作作为压倒一切的任务"。8月19日，文化部向全国出版部门发出特级通知，要求各地根据中央指示，又快又好地坚决完成1966年、1967年印制《毛泽东选集》、《毛泽东著作选读》和《毛主席语录》等"这一光荣的政治任务"。接着，中央有关部门对毛泽东著作的定价、税收、运输以及纸张供应、银行贷款等具体事项纷纷采取优惠政策，表示对出版毛泽东著作的支持。

    9月18日，林彪接见解放军高等军事院校、政治学院和总政治部宣传部负责人，发表了《关于把学习毛主席著作提高到一个新阶段的指示》。这个指示是林彪推行个人崇拜的代表作之一，他在这个指示中提出了后来受到毛泽东痛斥的"天才论"，把毛泽东吹捧为"几千年才出现一个"的"天才"。他说："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书那么多，读不完，他们离我们又太远。在马克思列宁的经典著作中，我们要百分之九十九地学习毛主席著作，这是革命的教科书，要彻底地把毛泽东思想贯彻于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用毛泽东思想来统一我们的思想。""毛主席比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高得多，现在世界上没有那一个人能够比得上毛主席的水平。""毛主席这样的天才，全世界几百年，中国几千年才出现一个，毛主席是当代最伟大的天才。"⒄随后，《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强调指出：林彪这个指示"不仅对全军、而且对全党、全国人民都完全适用，都极为重要，极为适时"。⒅12月17日，林彪利用《毛主席语录》再版的机会，在《人民日报》显著位置发表了著名的《〈毛主席语录〉再版前言》。这个前言反映了林彪对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无原则的吹捧，充满了极"左"语言，是林彪鼓吹个人崇拜的又一代表作。它破坏了毛泽东思想的科学性，割裂了毛泽东思想的完整性，使学习毛泽东著作变得庸俗化、简单化，导致断章取义和形式主义之风泛滥成灾。《〈毛主席语录〉再版前言》的发表，把学习毛泽东著作的热潮从军队推向了地方。此后，毛泽东著作的出版工作出现了极端混乱的无序化状态，乱编乱印毛泽东著作之风遍及全国。

    随着对毛泽东个人的崇拜和迷信的急剧升温，全国各地对《毛主席语录》的需求量也急剧增长，纷纷打破过去由指定印刷厂包印的规定，各省、市、自治区凡是有一定条件的印刷厂，都开足马力印刷、出版了《毛主席语录》的翻印本。在安徽省，1966年底全省借助行政手段摊派发行《毛主席语录》约一千多万册，不少地方达到每户数册。1966至1968年，山西省新华书店共发行毛泽东著作八千五百八十一万册，其中《毛泽东选集》九百四十二万部，《毛主席语录》三千五百一十六万册。"文革"十年，天津市发行各种版本的毛泽东语录一千余万册，平均每人三至四册。据统计，仅1967年一年，全国印制《毛主席语录》的数量就达3.5亿册⒆。在大量翻印《毛主席语录》的同时，许多机关、团体、厂矿、学校、部队和群众组织根据各自的需要，纷纷自行编印适合本行业、本系统使用的毛泽东语录，种类和发行数量之多，在世界出版史上可谓空前绝后。

    在那个把毛泽东著作奉为"圣物"的年代，为了更好更精致地印制包括《毛主席语录》在内的各种毛泽东著作，各地造纸厂、印刷厂、制革厂不惜代价，纷纷在造纸、皮革、油墨、塑料、化学染料、机械制造等方面开展技术革新运动。有的造纸厂生产出来的用于印制毛泽东著作的用纸，薄而不透明，白而不晃眼，翻动时不出声响。有的印刷厂自行研制压力机，将《毛泽东选集》四卷合订本的厚度由32毫米降到27毫米，将《毛主席语录》的厚度由12毫米降到9毫米。这些新技术的使用，使毛泽东著作在内容不变的情况下，大大缩小了体积，减轻了重量，更便于人们随身携带，随时使用。另外，有的制革厂为保护封面字迹免于受损，还研制出一种在烫金字上加保护层的新工艺，可使毛泽东著作红色塑料封面上的烫金字永不脱落。

    《毛主席语录》中文版发行后，我国翻译出版了大量各种文字版《毛主席语录》，向国外发行。1966年10月，经中宣部批准，外文出版社根据第三版《毛主席语录》翻译出版了俄文版的《毛主席语录》，这是第一个《毛主席语录》外文版。据不完全统计，至1967年5月，仅8个月时间，中国国际书店已向世界117个国家和地区发行了俄、英、日等14种文字的《毛主席语录》。截至1967年9月，《毛主席语录》在日本已经出售15万册，在德国出售6万册，在罗马出售四万册，在美国也出售了几千册。截至1977年，外文出版社用37种文字出版了《毛主席语录》。这37种文字是：俄文、英文、法文、德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挪威文、阿拉伯文、乌尔都文、泰来尔文、豪萨文、孟加拉文、日文、老挝文、朝鲜文、缅甸文、泰文、菲律宾文、印尼文、印地文、越南文、葡萄牙文、阿尔巴尼亚文、蒙古文、尼泊尔文、波斯文、斯瓦西里文、波兰文、捷克文、匈牙利文、塞尔维亚文、罗马尼亚文、土耳其文、普什图文、保加利亚文、希腊文和世界语。除此以外，北京东方红出版社还出版了英汉、日汉对照等版本。

    此外，有的国家根据本国情况，出版了当地文种的《毛主席语录》。较早自行翻译出版的国家是日本。1966年11月，宫川书房出版了日本社会党"毛泽东语录研究会"翻译的《毛泽东语录》，在东京发行。这本语录是根据总政编印的《毛主席语录》中文版翻译的，297页，64开，也仿照中文版采用红色塑料封面，书前印有毛泽东肖像、林彪照片和林彪题词"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的手迹。语录出版后的短短几天，第一版的五万册便被日本数千家书店订购一空。至1969年12月，日本先后有东方书店等6家出版机构出版了11种日文版。日本、英国、法国、瑞典等国用24种文字自行翻译出版了40多种版本的《毛主席语录》。其中瑞典从1967年至1969年翻译出版了6种版本。

    在"文革"开始后的几年内，毛泽东著作在拉美地区的革命者中得到广泛传播。巴西、玻利维亚、哥伦比亚、智利、厄瓜多尔、秘鲁、阿根廷、乌拉圭、墨西哥、多米尼亚、委内瑞拉、海地等国的革命者，用西班牙文、葡萄牙文和英文翻译出版了一百多种毛泽东著作，其中用西班牙文、葡萄牙文两种文字出版了8种版本的《毛主席语录》。他们还根据本国革命斗争的需要，在自己的报刊杂志上刊登毛泽东的语录，用各种形式选编出版毛泽东的著作和语录。

    在南亚，马来亚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民族解放军，在根据地和游击区普遍开展了学习毛泽东著作的群众运动，翻译和翻印了大量毛泽东著作。民族解放军的出版机关把翻译和翻印毛泽东著作当作头等大事，翻印出版了《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和《毛主席语录》。从1966年7月起，他们还特别组织收听、抄录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的《毛主席语录》，每抄收到一百条，就出版一本袖珍本的《毛主席语录》。1967年4月，他们收到第一本中国出版的总政编的《毛主席语录》后，在环境十分恶劣的情况下，克服种种困难，立即翻印出版，分发给战士和群众。

    在北加里曼丹，1967年7、8月间，《毛主席语录》开始在这里广泛发行。在城市，在农村，许多工人、农民、学生和战士都得到了北加里曼丹翻译的《毛主席语录》。各地还纷纷开办了毛泽东思想学习班，根据毛泽东的许多基本观点，探讨北加里曼丹的社会情况，研究本地革命的性质、革命的动力、革命的对象、革命的目的、革命的手段和革命的前途等基本问题。

    在澳大利亚，共产党（马克思主义者）机关报《先锋报》于1966年12月1日发表文章赞扬《毛主席语录》，说:在"这本举世闻名的红书"中，"有今天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那就是毛泽东思想"，"这本书将大大有助于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重要原理，并有助于根据这些原理来研究澳大利亚的现实。"⒇

    另外，北京民族出版社从1966年4月起，用不同装帧和开本出版了蒙古文、朝鲜文、藏文、维吾尔文、维吾尔新文字、哈萨克文、哈萨克新文字等7种少数民族文字版《毛主席语录》，在少数民族地区发行。1966年11月，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托忒蒙古文版。1967年，北京盲文月刊出版了盲文版，供盲人学习。


注释：

⑴⑿《学习文选》（二），1967年11月（武汉），第485-486页，第816页

⑵《毛泽东自述》，人民出版社1996年11月第2版，第209页

⑶⑷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编《林彪同志关于政治思想工作言论摘录》，人民出版社1964年6月第1版，第4页，第74页

⑸⑹⑺⑻⑼⑽⑾⒀⒃⒄《林彪文选》，华中师范学院革命委员会编印，1968年2月，第230页，第208页，第229页，第239页，第266页，第247页，第251页，第266页，第297页，第325页

⒁《林彪文选》，陕西师范大学政教系革委会登险峰战斗队编印，1968年4月，第337页

⒂《林彪同志言论集》，中共江西省委党校井冈山红卫兵司令部编印，1967年4月，第265页

⒅《人民日报》1966年10月12日第1版

⒆《人民日报》1967年12月26日第1版

⒇《人民日报》1966年12月3日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