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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曙明(一听):广州红卫兵运动的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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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0 12:49: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革博物馆通讯(一一○)
二○○一年十月二十二日

一听

    在经历了翻天覆地的乱动之后,已经无从考证,广州第一个红卫兵组织,诞生
于何时何地。但至少在8月11日发生“中医学院事件”时,各大专院校的学生,
还没有公开亮出红卫兵的旗号,进行集体行动的。然而,这一事件,是各校学生出
现分化的一个明显信号。随之而来的,将是急风骤雨般的大串连、大辩论。省委对
掌握运动的进程,渐渐显得力不从心了。

    其实,学生队伍的分化,早在工作队时期,已经彰彰甚明,但发展成大规模校
际之间的公开冲突和对抗,则是自“中医学院事件”始。对这一事件的始末,省委
曾经有一份很详细的报告给中南局:

    8月11日中午,主席会见首都革命群众的喜讯传来,广州中医学院301名
学生离开该校在校内游行的队伍,汇同其他一些院校队伍,游行到省委报喜和表决
心。当晚中医学院的301名同学要求支援他们,由广东工学院发起,得到广州地
区6所高校近七八千人(后来到一万人)的响应。事前未通知中医学院,就于12
日凌晨2时集中到中医学院,开声援大会。一进院,他们就和中医学院不同意外出
游行集会的多数同学发生争论。他们指中医学院多数同学是“保皇派”,喊出“打
倒保皇派”口号,要解散中医学院的文化革命筹委会。

    中医学院一部份学生指责这些人是“非法集会”,双方展开辩论,气氛颇为紧
张。到早晨5时许,省委林李明、刘田夫、张云、王阑西匆匆赶到中医学院。由于
听说情况紧张,林李明到校时情绪也很紧张,群众喊欢迎口号时未一齐喊,也没有
举手,学生顿时出现不满的骚动。

    又由于一时对情况不了解,林李明以询问的口吻问大会主持人开什么会,询问
时间稍长,于是广工学生对全体同学广播说:“林李明态度很不好。”会场便哄了
起来,立即有人喊“把林李明揪出来斗倒斗垮斗臭!”广东工学院一学生还写了一
张很大的标语:“把林李明揪出来,斗倒斗垮斗臭!”挂在大楼上,甚至有人要林
李明下命令解散中医学院文化革命筹委会。这时,中医学院多数同学也马上广播:
“保卫林李明同志!”并自动召集了几十名纠察队员,站在主席台后面。接着他们
把“把林李明揪出来”的标语撕下来,贴上“保卫林李明同志”的标语。斗争较紧
张,会场一度混乱。

    林李明等人再三要求大家保持冷静,双方摆出事实,把自己的道理讲清楚,然
后学习“十六条”,大会随即转入辩论。辩论的主要问题是,一方认为,中医学院
阻挠革命师生游行,文筹会不是民主产生的,以及错误地提出保卫校党委,保卫省
委,和保卫党中央、毛主席连在一起,因而要求解散文筹会。另一方则认为,30
1名同学(包括外校学生)别有用心地把矛头指向省委负责人,不经调查研究,就
对中医学院运动横加干涉。

    争了半天,最后林李明讲话,表示省委一定坚决支持革命师生的革命行动,高
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坚决贯彻十六条,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同时
表示,省委工作人员一定向广大革命师生员工学习、学习、再学习。希望大家对尚
未解决的问题,继续采取各种方式开展辩论,并对自己初到时的不恰当的态度作了
诚恳的自我批评,表示欢迎、接受大家提意见,贴大字报。

    林李明在事隔一年多以后,对这一事件的追述是:“‘八•一二’中医学院事
件是压制群众运动的行为。去年8月12日,也就是‘十六条’公布第三天的深夜
,广州中医学院301名同学,因受该校压制,即到外面串连其他学校的革命师生
几千人去到该校进行大串连大辩论,这是我省大串连大辩论的序幕。”

    林李明接着说:“我带着‘怕字当头’、调解纠纷的心情去处理这一事件,当
时表现态度不好,想劝阻外校革命师生回去,说了错话,引起革命小将的尖锐批判
,使我冷静下来参加他们的大会,听了双方的辩论,更明白了谁是谁非,知道了‘
三○一’和外校革命师生这一行动是革命的,我不但对情况有错误的了解,而且对
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小将们估计过低。当场我就起来表明态度,支持他们这一
革命的行动,作了简单检讨,承认错误!”林李明讲这一番话时,广州地区的学生
,已经分成尖锐对立的两派,因此,他所表现出来的倾向性,无疑是受到当时环境
条件的压迫和限制。

    这一事件,在广州地区文革史上,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标志着,第一个洪峰
,已经冲垮了堤围,洪水越出了省委所安排的河道,四处滔滔泛滥。

    分化的趋势,迅速蔓延到中学。学生们整天陷于互相辩论,互相攻击,互相斗
争之中。学生斗学生的现象,十分普遍和严重。省委文革小组办公室接待组的一份
材料,反映了当时学校里的混乱情况:

    一些学校和单位仍有学生斗学生,群众斗群众的情况,广州市红女中曾斗争一
初三(3)班女同学,斗争时,剪掉她的头发,撕破了衣服,斗得她当场拉尿。学
生张××由于被斗,怕打和怕送去劳改,曾串连张××企图自杀,后给她哥哥劝止


    广州实验学校学生陈××遭同学皮带抽和脚踢,头部和腿都被打破流血……粤
剧学校有的人迫人事干部(党员)交档案锁匙,人事干部坚持不交,结果加以“反
革命”罪名,又打又骂,游街戴高帽持续一晚,还罚她在高桌上站至天亮,后昏倒
在地。

    在“中医学院事件”中,省委的电报和林李明的材料,自始至终,均未出现“
红卫兵”这一名称,但到8月底,红卫兵这一名称,已经铺天盖地充斥于各种文件
、报导、材料之中了。也有一部份学生组织起“赤卫军”。他们一诞生,就以一种
急先锋的姿态,杀向社会。8月23日,《南方日报》报导广州市中学红卫兵连日
来走上街头,到处张贴传单和大字报,宣传破“四旧”,立“四新”。

    广州大专院校的红卫兵组织,总部设在中山医学院,成为各大学学生组织的联
络枢纽。尽管省委一再强调,不准大字报上街,不准红卫兵到工厂串连,不准工人
参加大辩论,工厂不要组织红卫兵,但学生们一上街,社会就动荡起来,工人就无
法置身事外了。最早动起来的工人是学校里的校工,包括司机、电工和实验工厂的
师傅。他们组织起大专院校工人赤卫队,并积极和产业工人联系。

    8月25日,陶铸在接见中南地区学生时,作出了某些让步,其中一项,就是
允许大字报上街,他说:“贴大字报可不可以贴在街上?我看,你们觉得有必要,
可以贴。”其实这时大字报早已上街了。8月27日,陶铸再作一个让步,允许学
生到党政机关看大字报,他以电话通知中南局:“党政机关的大字报,学生要看,
可以经过正式手续介绍,派代表来看。学生不能看机关的档案文件。”“广播电台
等,还是不要让学生进去看。”“一般工厂,学生经过正式手续介绍,可以派代表
去看大字报,但不要去生产车间。”8月29日,赵紫阳托中南局秘书长薛光军打
电话转告陶铸:“广州运动已起来,轰轰烈烈,到处冒烟,街上到处是大字报,辩
论人山人海,有反面意见起来,省委亲自下去。”这到底是报喜呢,还是报忧呢?

    8月18日、8月31日、9月15日、10月1日、10月18日、11月
3日、11月10日、11月26日,在短短3个多月内,毛泽东先后8次接见来
自全国的1100万红卫兵。 这是一种异乎寻常的姿态。毛泽东每接见一次红卫
兵,广州街头就充斥着游行欢呼的红卫兵队伍。9月1日,《羊城晚报》宣布“接
受红卫兵和革命群众的意见,经上级批准”,改名为《红卫报》,听起来就像是红
卫兵的机关报。

    9月3日上午9时许,广州地区4000多名红卫兵代表,在中山纪念堂召开
第一次大会,中南局、广东省委、广州市委、广州部队和省军区的主要负责人,几
乎全体到场,红卫兵为他们戴上了红袖章。大会通过了广州红卫兵宣言,红卫兵们
庄严宣誓:“谁敢反对毛主席,谁敢反对毛泽东思想,谁敢反对党中央,谁敢反对
无产阶级专政,我们就要革他的命,专他的政,夺他的权,造他的反,就要和他刺
刀见红。”海军战斗英雄麦贤得在会上发言。陈郁、赵紫阳、焦林义等省市领导,
也分别致词,赞扬和支持红卫兵的革命行动。

    赵紫阳在讲话中说:“我们要坚决听毛主席的话,要注意斗争方法,要用文斗
,不用武斗。我们要坚决听毛主席的话,向解放军学习,坚持四个第一,大兴三八
作风。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密切联系群众,模范地执行党的政策,遵守三大纪
律八项注意,保护人民利益,保卫国家财产。把红卫兵建设成为一支具有高度政治
觉悟和高度组织性纪律性的战斗队伍。”

    《广州日报》当天发表社论《英雄的红卫兵万岁!》。但就在会场上,已经出
现学生互相攻击的场面了。其中一些是从北京或其他地方来的外地红卫兵。省委文
革办的材料,记载了当时会场内的情况:

    9月3日,广州开红卫兵第一次大会,正当战斗英雄麦贤得在台上会见红卫兵
前后,北京一○一中学8人,串联广州市二十一中部份红卫兵20多(人),不听
劝阻,直闯上讲台,声称:“我们要造大会的反。”李尔重(中南局农委主任,当
时在广州市委担任顾问——引者注)劝他们到后台商量,他们说:“你不了解情况
,没有发言权。”硬冲上台,秩序大乱。麦贤得离开后,他们又抢扩音器,迫大会
主持人请参加大会的中南局、省委、市委负责人先退场,红卫兵留下来和他们辩论
,称“大会是失败的”,“是一次修正主义的大会”。

    台下的红卫兵,有人在叫喊,有人在跺脚,一片沸反盈天。9月4日,首都东
方红大学(即原科技大学)“南下革命造反队”,油印散发了一份题为《揭穿一个
大骗局》的材料,指广东省委利用红卫兵大会,“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想利用
毛主席的莫大威望,利用红卫兵在这场文化革命中建立的伟大功勋,施放烟幕,迷
惑群众,转移当前斗争的大方向,掩护省委过关”。他们质问,为什么中南局、广
东省委、广州市委、广州军区的主要负责人都参加大会,且接受红卫兵的袖章呢?
“广东省委想把自己与毛主席和林彪同志相提并论,以此说明自己是代表党中央,
代表党的领导”。他们发出震撼人心的号召:“广州的红卫兵战友们,革命的同志
们应该走出学校的大门、机关的大门,炮轰司令部,火烧广东省委,火烧广州市委
,这是当前斗争的大方向。”

    9月3日至9月17日期间,陶铸一再以电话指示,要说服红卫兵不要随便抄
家和没收财产;不要挖回墓和朱执信墓;把工厂、农村稳住,大、中城市放手革命
,没有什么可怕;外地学生搞串连只到大、中城市,不要到县城,县城中学生也不
要到工厂、农村串连;干部处理要慎重,领导不要随便罢官;上层民主人士还要照
顾等等。但省委在红卫兵心目中,还有多大的权威,他们说的话还有多少人肯听,
实在不敢作乐观估计。

    由于全国大串连开始,北方红卫兵汹涌南下,进入广州。他们把北方的各种小
道消息带来了,把激烈的斗争方式也带来了。北方学生南下,成了加速广州学生分
化的催化剂。

    各大学都在进行大辩论,但这种辩论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只会加深学生之间
的裂罅。

    华南农学院对如何开展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问题,意见分歧。有些人提出要
从批判原来的党委入手,有些人则要从批判筹委主席团入手,有些人提出要从批判
学生中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影响入手。大家各持己见,互不相让,聚讼盈室,永
无了期。

    暨南大学的情况是,学生对如何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茫然无知。甚至对什
么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也说不清楚。“抓不到问题的本质,辩论不起来,批判得
很不得力,有的变成一个组织整另一个组织,在学生间争论不休,批判不下去。”

    中山大学一位学生向省委反映:“自从清华大学学生到该校点火后,该校红卫
兵总部(有900多人,还有相当部份学生拥护他们)和红卫兵兵团矛盾很大。近
日来,红卫兵总部不断开会,决定暂不外出,并准备把学校搞乱之后,带领学生来
造省委的反。”

    中山医学院一部份学生与筹委的关系十分紧张,学生中两个红卫兵组织的关系
,也剑拔弩张。“毛泽东主义红卫兵和它的外围组织‘东方红公社’已抢走了筹委
会的公章,宣布解散筹委,封了学校的武装部、资料室、四年级筹委会办公室和部
份同学的宿舍。有的同学半夜被拉起床,把人叫出去后就封门。目前,搜查、封门
成风,造成同学间的关系比过去更为紧张了。”

    省委希望把学生的注意力转移到辩论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问题上,但现在的情况
是,愈辩论,学生间的矛盾就愈大,对立情绪就愈严重。处于少数派的学生,往往
成为攻击围剿的目标。省委在10月14日,专门就学生的少数派问题,发了一个
通知:

    在运动过程中,学校学生中出现多数派和少数派以至更多的不同意见的革命派
别,他们对于工作队和筹委会,对于斗争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对于炮打司令部
,对于贯彻阶级路线,对于扫“四旧”,对于文斗和武斗,以至对于革命串连和运
动部署等一系列问题,往往持有不同的看法,这本来不是什么奇怪的现象,而是正
常的现象;不是什么坏事情,而是好事情……

    省委认为,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对于团结少数派学生的问题,各地党委首先
必须从思想上正确认识这个问题的重要意义,这是我们是否真正坚决贯彻以毛主席
为代表的无产阶级路线的问题。应该看到,学生中的多数派是要革命的,少数派也
是要革命的;绝不能把依靠左派仅仅理解为依靠多数派。

    这些措辞听起来是多么软弱无力,对于烈火狂风般的红卫兵运动,毫无约束力
,就像一块石头丢进了泥潭,一下子就沉没无踪了。省委不敢对任何一派的学生表
态,甚至不敢作出任何喜恶的表示。华工一派红卫兵在大会发言时,张云鼓了掌,
马上被另一派学生批评为“一边倒”。华工“心向党红卫兵”埋怨,省委在“十六
条”公布前是怕字当头,现在更怕。一些原来的核心小组成员,纷纷向省委哭诉:
“以前为了搞好运动,整天整夜不睡觉,毫无怨言,怎知到现在却受到‘上逼下逼
’的处境,落得这个下场。”

    学生分化的一个原因,是“血统论”大行其道。家庭出身对于中国人来说,具
有关乎一生的特殊意义。每一次政治运动,都有一个排队的程序,按一定比例划分
左、中、右,最简单易行的办法,就是先按家庭出身排队。出身于地主、富农、反
革命、资本家、甚至小商小贩这类非无产阶级家庭的人,往往会首先成为运动的牺
牲品。不同家庭出身的人,际遇截然不同,有些人“根正苗红”,天生是无产阶级
的坯子,是为革别人的命而生的;有些人一生下来就低人一等,每次运动都在劫难
逃,天生是被人革命的料。

    9月3日,毛泽东主义红卫兵在广州成立。省军管会文革资料组一份材料披露
了主义兵成立的经过:

    毛泽东主义红卫兵的建立,早在毛主席第一次接见首都红卫兵后,就开始酝酿
了。8月20日,首都第一批来广州串连的二十六中红卫兵5人,住在八一中学,
帮助他们发起和筹备成立全市性的总部,很快得到各中学的支持和响应。总部初期
设在八一中学,后来迁出。毛泽东主义红卫兵的成立,得到原市委的支持。

    去年(1966年——引者注)10月以前,毛泽东主义红卫兵总部的负责人
,均为军干、革干子弟,而且都是高干子弟。陈伯达同志提出高干子弟最好不要担
任领导工作后,他们先后离开了总部。

    当主义兵成立时,家庭出身好坏,已经成为能否参加红卫兵的重要条件了。一
个流行的口号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张根生对主义兵曾经有
这么一段评论:“主义兵问题,这个组织在去年8月底,9月初由旧市委搞起来的
。得到中南局、旧省、市委的支持,中南局李尔重在市委当顾问支持‘主义兵’,
当时的头子都是高干子弟……‘主义兵’在破四旧时起了作用,旧省、市委有问题
,依靠他们去解决,受反动血统论影响很深。”

    青年学生打着“自来红”的招牌,俨然以解放全人类为己任。华南师院有一个
叫“毛泽东主义自来红红卫兵”的组织,一听名字就知道,参加者都是清一色红色
革命家庭的子女,在娘胎里就是红的。这种家庭包括工人、贫农、下中农、革命干
部和革命军人(即红五类)。这并不仅仅是学生自发制定的标准,10月11日,
陶铸在给湖北省委的指示中,提出参加红卫兵的条件包括:“一、出身成份好(劳
动者家庭出身);二、政治思想好;三、纪律好;四、关于红卫兵条件,应当通过
红卫兵代表会自行讨论会通过。”他也是把家庭出身摆在第一位。事实上,“家庭
出身“这一观念,经过历次政治运动,已经根深蒂固,成为支撑现存社会结构的支
柱之一。

    1966年8月以后,五花八门的群众组织开始出现。仅一个华南工学院里,
便有3个不同的红卫兵组织,现在又冒出了诸如毛泽东思想红卫兵、九一五红卫兵
、红色工人战斗队、赤卫队(主要是教工)之类的组织,而且还不断有新的组织冒
出来,有些所谓的组织,其实只有三五个人。组织之间,温和的,大逞词锋,互相
谩骂;暴烈的,啸聚围攻,大打出手。省委文革小组接待组有这样一份记录:

    中山医、华工、广工等校已开展两条路线问题的大辩论。他们来访,多是反映
辩论中一些尚未解决的问题,要求给予解答。一、剥削阶级家庭出身,表现不好或
有错误的同学,被点名批判对不对?二、对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学生,不让他们参
加战斗组,不让他们上京,不给或减少助学金对不对?三、出身非红五类的其他劳
动人民家庭的学生,组织“红外围”对不对?中山医内,思想兵(即毛泽东思想红
卫兵——引者注)和主义兵斗争激烈,思想兵(即筹委一派)说非红五类子弟是狗
崽子,并责成他们200多人写检讨,要解散“红色娘子军”组织(一个女学生组
织——引者注),说她们是反革命组织,并要她们公开反省承认错误,现在主义兵
要求给写过检讨的200多人平反。

    9月25日,陶铸打电话给中南局说,“各方面稳住,让学生闹一下怕什么?
”但学生们不是闹一下,而是愈闹愈凶。尤其是那些红五类学生,愈来愈无法无天
了。各方面也无法稳住。省委接待组一些关于广州市六中的情况反映,听起来令人
毛骨悚然:

    该校一些红卫兵打人情况很严重。从8月下旬开始到昨天晚上(9月6日——
引者注)止,全校70多位教师,被打的约有40多人,被打得严重的有20多人
。个别的被打到吐血,有的还要被打者互相殴打,把地、富、反、坏、右分子和其
成年家属排成队来打。昨晚有12位黑五类同学也被打了,两人被打伤,还不让护
士包伤。有些同学躲在床底,也挨脚踢。打人都用军用皮带、胶轮带、竹子。

    广州市六中,对入牛栏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经常鞭打,一时叫他们笑,一时叫
他哭,或者叫他们在地上打滚,或者罚他们跪在地上。10月28日晚,以石榴岗
海军高级首长之子吴××为首的一小撮人,在晚上通知牛鬼蛇神集中到六中最偏僻
之处,勒令他们弯腰,把附近电灯熄灭,用木枪、木棍等武器、工具,刺杀、毒打
、鞭打牛鬼蛇神,不少人胸部、骨骼受伤。

    小学的情形也不遑多让。荔湾区立新小学(即原洞神坊小学)的教师,不堪其
扰,向省委诉苦:“现在的学生根本不听老师的话,上课时,在桌上、凳上嬉笑吵
闹,无法上课。老师随时都会被围困斗争或关起来,甚至被罚站晒太阳。学生叫家
庭出身不好的老师是狗崽子,成份不好的是龟老师。有些学生还要到老师家贴大字
报,有的红小兵(一种模仿红卫兵的小学生组织——引者注)向牛鬼蛇神要钱,将
广播器搞坏,把图书拿走,甚至搞坏抽屉,拿走校章。把老师的会议室要去做红小
兵总部,现在又要老师宿舍,学生还成立夜老虎队,晚上不睡觉,到外面跑,集体
到学校睡觉。”

    省委文革办接待组称,综合来访来信的反映,有两个问题,值得引起省委的注
意:

    一、戴高帽、游街甚至打人的现象较为普遍(有的是牛鬼蛇神,有的不是),
学校有,机关单位和街坊居民也有。广州市有一中学,25%的教师被打成牛鬼蛇
神,被捉去戴高帽、游街、辱骂和鞭打;有的还被搜家,没收东西和罚款,其中有
一个教师被打致满背是伤痕;佛山市委书记张力耕和副书记方兰,据说因压制民主
,打击报复等错误,给学生先后两次捉去戴高帽游街,后被工人制止……

    二、机关单位不断出现压制民主,打击报复,围攻群众的现象……

    许多教授被红卫兵搜家,封闭卧室,掳走财物,有些还被剃去须发,满脸涂墨
,挂上“反动分子”、“三反分子”的纸牌,在校内游行批斗。各级当权派、教授
、地主、右派统统关在一起。机关也组织起红卫兵。虽然赵紫阳曾指示处以上干部
,尽可能退居二线,但大风暴一来,无论一线、二线,任何明暗角落,均无可幸免
。搜家、戴高帽游街之风甚炽,许多局长、处长、科长和科员,都被叫上台戴过高
帽。

    和全国一样,从8月中旬开始,一个大破“四旧”,大立“四新”的旋风,横
扫广州。市文化局宣布撤销古海遗迹、南海神庙、九曜石、大司成牌坊、海瑞牌坊
、南朝砖墓、绍武群臣冢、黄兴将军墓等文物保护单位;对名胜古迹、寺观庵堂“
宣扬封建伦理道德”的文字、绘画,一律进行清除。在8月19日的省委常委20
2次扩大会议上,赵紫阳提出,“陈家祠尽力说服学生不要砸掉,先锁起来不开放
,展览会搬家。保护文物嘛。古物有价值的还是要保护。”

    但省委很快连自己也保护不了,遑论古物?成千上万的红卫兵,啸聚街头,到
处张贴标语、传单、大字报,集会演说;8月25日、26日,红卫兵和部份群众
一声呐喊,捣毁了大佛寺等14个教堂和寺庙,烧毁了各种神品。全市的“封建迷
信场所”统统销声匿迹,宗教活动全部停止,神职人员也不能避过尘世的浊浪,一
时间,揪斗的揪斗,关押和关押,还俗的还俗,落得个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的收场
。8月28日,一阵杂沓急遽的脚步声,打破了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公园的寂静,
一伙红卫兵呼号着冲了进来,挥动铁锤,把自由神像砸毁了。

    红卫兵还在大街小巷设立哨卡,拦截路人,检查他们的裤子是否太窄,头发是
否卷曲,妇女是否涂脂抹粉。凡是被他们认定属于资产阶级的衣服,一律当众用剪
刀绞烂,或泼上墨水;抹了发油的头发,或扎了长辫子,也成为攻击目标,红卫兵
们一哄而上,七手八脚,把他们的头发剪成一窝乱草,再当众训斥一番,方可放行
;皮鞋不能太窄,也不能太尖,窄和尖都是生活糜烂和颓废的标志。人们除了军用
皮鞋之外,什么皮鞋都不敢穿了,满街都是胶底布面的解放鞋(即假军鞋);“革
命青少年要向解放军学习”,《人民日报》号召。于是,衣服的式样和颜色、帽子
、鞋子、发型,以至书包,都得向军队看齐。所有自行车的车把上,都得安装毛主
席语录牌,否则就会被红卫兵罚背毛主席语录。

    红卫兵热衷于为街道、医院、公园、酒家和工厂、商店换上新名字。广州的路
牌,纷纷换上“延安路”、“红书路”、“朝阳路”、“曙光路”; 改称“北京
路”的原永汉路上,触目皆是“东方红”、“太阳升”、“新文化”一类商店招牌
。美利权冰室的牌子被拆除,一乐也理发店改为“新风理发店”,并取消电发、落
香水、发油、发蜡等项目,不理怪异发型;服装店不做奇装异服。名闻省港澳的酒
家陶陶居改为东风楼,蛇王满改为卫红饭店,泮溪酒家改为友谊饭店,华侨大厦改
为东风大厦,平安大戏院改为前进剧院,保滋堂、陈李济药厂改为广州中药一厂、
二厂。中学也纷纷改名,广雅中学改为红旗中学,华师附中改为东方红中学。有人
甚至标新立异地提议把白云山改为红云山。饭店不再有服务员,顾客统统要实行“
自我服务”,自端饭菜。

    红卫兵把养金鱼、雀鸟和猫狗宠物,统统斥之为“封、资、修”。他们闯入民
居抄家,把名贵的酸枝木家具砸烂;把花鸟鱼虫的国画和线装书投入火中;把金银
首饰当成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证据,拿去公开展览。

    文化大革命以前流行的歌曲,绝大部份,被斥为资产阶级靡靡之音,唱片被红
卫兵从商店货架和人们的家中取走,用锤子砸烂,用脚踏碎,扫入了垃圾堆。“千
言万语同一声,千歌万调同一曲,支支颂歌飞北京,歌颂领袖毛主席”(这是报纸
一篇关于文艺晚会的文章标题)。作曲家劫夫谱写的毛主席语录歌《领导我们事业
的核心力量》,风行全国,成为群众集会、游行的必备节目。全国有十几个文艺团
体和近百名作曲家,加入了为毛主席语录谱曲的行列。这是一种政治上的荣耀。据
不完全统计,文革期间,人们创作了近400首毛主席语录歌,还有一些语录谱成
戏曲唱腔。其中一些著名语录,被谱成不同的曲子,到处传唱,《工人阶级是领导
阶级》就有4个不同的版本。有一些语录歌,后来成了劳动号子,像《下定决心,
不怕牺牲》,成了水利工地、伐木工场和仓库、码头最常听见的歌曲。另外一首语
录歌的歌名,则长得可以列入世界纪录大全,它的标题全文是:《无产阶级革命派
联合起来,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夺权》。

    8月27日,广州市委文革小组成立机关、中等教育及文化等4个办公室,各
办公室成立若干联络组,向各学校派出联络员。市人委决定,撤销市、区各行业小
商小贩联合会。8月31日,广州市人委发出《关于处理破“四旧”财物和接管教
堂寺庙房屋的通知》。决定成立市处理破“四旧”财物小组,并要求区街也成立处
理小组。9月7日,市人委又发出通知,规定破“四旧”没收的物资,一律上缴。

    北京一○一中学的10名南下学生,在破“四旧”总行动日,向省委递交了一
份“最后通牒”,要求在省人民广播电台广播和在《南方日报》刊登。“最后通牒
”以君临天下的语气敕命:一、一切私营、公私合营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在明天
(5日)上午立即封门,否则后果自负;二、广州市委立即把私营、公私合营国有
化,同时要马上妥善安排市场,如果影响人民生活,要承担责任;三、一切旧商标
、旧商品、旧招牌立即毁掉,否则格砸勿论,拿你们问罪;四、一切国营企业必须
立即断绝与非国营企业的任何关系;五、一切收旧货的国营企业,立即停止收购具
有封、资、修色彩的东西,如旧书、首饰等,要一律没收,决不允许坏份子投机;
六、40岁以下的人,要戒烟、酒,商店出售烟酒要严格控制,烟酒工厂也要有计
划地少量生产。

    鉴于红卫兵强烈要求取缔小商小贩,并发出通牒,9月6日,市委批转市财委
《关于迅速取缔小商小贩并安排其出路的请示报告》。全市共3。5664 万个
小商小贩,根据不同情况,作出转街道服务站、新组织合作商店或插进合作商店、
收回牌照和取缔等几种处理。

    在这股狂潮之中,各种无稽谣言,也不胫而走,漫天乱飞。虽然事隔多年之后
反观,觉得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病态谵妄,但在当时却为大破大立之风,注入了更加
狂热的动力。9月上旬,一个离奇古怪的消息,见诸街头传单。

                    最好消息!!!

    一、北京城改为“东方红”城!
    二、天安门广场改为“东方红”广场!
    三、毛泽东思想发展为毛泽东主义!
    四、中共中央揪出反党反社会主义黑帮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
    五、团中央揪出反党反社会主义头子胡耀邦、胡克实、胡启立!
    六、彭真“重在表现”那个报告是株大毒草。
    七、现在有条件的红卫兵可以穿绿军装,可以自己做,可以穿着平时出街。
    八、现在红卫兵代表可以随便什么时候经过省、市委同意,分批到“东方红”
城见伟大领袖毛主席。
    九、凡是工人、贫下中农、革干、革烈、革军子女都可以参加红卫兵,名额不
限。
    十、轮船禁止分舱,火车禁止分座,禁止使用保姆。

    上海的中学生向省委反映,广州运动比上海搞得好的方面有4个:一、家家户
户贴有毛主席语录;二、小学生上街宣读毛主席语录;三、自行车全部有语录牌;
四、文斗掌握得好。但不如上海的是:一、辩论空气不浓;二、宣传站(台)没有
建立;三、商店的橱窗没有陈列毛主席像和毛主席著作。

    北京、南京来的学生则批评,来到广州,听不到宣传“十六条”的声音,看不
到一辆宣传车,买不到“十六条”的小册子,广播宣传也很少。他们质疑省委是否
真正贯彻“十六条”和对运动的态度。武汉的学生说,广州的街道和学校,普遍张
贴了毛主席语录,处处皆是,但是张贴毛主席像的还不够,尤其是学校张贴的更少


    经过破“四旧”运动的荡涤之后,广州市的茶楼和茶市,有些取消或缩短营业
时间,不接筵席;神香、蜡烛、冥镪等迷信品禁止出售;中秋月饼也成了“四旧”
,不再生产;9800多个个体小商贩停止经营;因取消银行利息,存款急剧下降
,最多时日下降78万元;香水、口红、扑克、像棋等均停止出售。商店招牌、广
告被拆除,或改作政治宣传牌。

    9月13日,陶铸电话指示中南局,群众“搜查主要是反革命,政治性的,藏
有武器和反动证件。此外,便不要搜查,不是一般的不搜,就是不搜。”他认为现
在“战线太长,同意收缩;宗教,暂不搞;文物不动。”但中南局控制得了红卫兵
吗?要搜查的已经搜了,宗教已经搞了,文物也已经动了,现在才制止,时间上迟
了一个月。

    进入9月中旬以后,破“四旧”的高潮,渐渐过去。城市表面看起来,热火朝
天,人人载歌载舞,如登春台,但内里已经满目疮痍,一片劫后余烬的景象。红卫
兵运动处于巅峰状态,他们已经不满足于破“四旧”了,不满足于斗争“黑五类”
、“黑七类”,不满足于取缔小商小贩,他们的重炮口,开始对准了党政权力机构
了。

    8月18日,毛泽东接见红卫兵,被视为大串连的开始。其实,在此之前,红
卫兵的大串连已经开始了。接受毛泽东检阅的红卫兵,许多就是从外地到北京串连
的学生。根据省委的记录,第一批到广州串连的红卫兵,是8月18日抵达的北师
大学生,一共13人。也就是说,他们在8月18日之前就离开北京了。当火车在
月台停下,当熙来攘往的旅客匆匆而过,当他们的脚一踏上广州,刹那间,这片土
地仿佛响起隆隆的回响。

    震撼全国的大串连正式爆发了。这是一幕惊心动魄的世界奇观。火车站挤满了
南来北往的学生,每一辆火车,包括运载牲口的车皮,都被串连的红卫兵挤满了。
客运列车挤得快要爆炸了,厕所也被人霸占了,行李架上也躺满人,过道上挤得只
能站着;车厢门根本无法关上,因为门外的梯子上,也坐着好几个人。在火车站上
不了车的人,就在沿线疯狂地爬火车,不顾生死地坐在车顶,奔赴“世界革命的中
心”北京。

    由于学校推迟开学,没有了学习的负担,而且可以免费旅行,广州学生汹涌北
上。许多在50年代和60年代初,被迫下乡的知识青年,也乘天下大乱之机,纷
纷回城“革命”,混在串连学生中,赴京上访、请愿,要求把户口迁回城镇。所有
机关、团体、学校、企业,都设立了接待站、联络站,为串连学生提供食物、住宿
、医疗、交通工具和宣传工具,没钱吃饭的可以要求补助或记账。大、中学校、党
校、党政机关的办公室、招待所、礼堂、饭堂,全部腾出来,给学生们安营扎寨。
连省人委办公大楼,也挤满了红卫兵。

    截至9月7日止,省委、省人委安排广州市的上京人数达1.865万人,其
中学生1.6935万人,教工2.1715万人。北京和外省到广东的学生人数
,先后共达1.2万多人,其中北京来了7000多人。省委在8月中旬成立接待
组,每天都有大批学生涌到接待组,有的是了解运动情况,有的是要求解决生活问
题,有的是要《毛主席语录》,有的是要国庆节观礼票,有些是了解外出串连的手
续。最受关注的是北京一○一中的学生,他们似乎是一伙武装到牙齿的好斗分子。
从8月28日至9月5日,他们陆续来了5批共65人,分成13小队,好像水银
泻地一样,分散到广州各中学和中等专业学校进行活动。

    8月30日晚,北京一○一中的学生,对专诚前来取经的广州十七中红卫兵介
绍了3条经验:一、毛主席已贴了大字报炮打司令部,你们就把党支部砸了,可以
抓他们游街,游街不算武斗,北京就打死被游街的50人;二、向小商小贩进攻,
北京的小商小贩都给铲掉了,你们可以到处都砸,叫他们顾也顾不过来;把公私合
营也给砸了;三、剪辫子,北京的红卫兵上街带着剪子,看到留长辫子的就剪。

    对于这批学生在广州的活动,中南局和省委都密切留意,因为在9月3日的广
州红卫兵第一次大会上,带头捣乱会场的,是北京一○一中学生;向省委下“最后
通牒”的,也是北京一○一中学生。后来(12月13日)陶铸在北京的一次讲话
中,也特别提到这间中学的学生在广州的活动。他说:“北京一○一中的革命学生
革命性不差,但打人也相当厉害,一去就找红线女(著名粤剧演员——引者注)。
给她剃阴阳头,水门汀地上跪了两个钟头,抄了家,才子佳人剧本拿到造纸厂造纸
,挂牌子,牛鬼蛇神红线女,扫了一个时期的马路,作了一点体力劳动,香港就说
她自杀了。她说,她坚决革命。”

    张根生在回顾当时的情形时说:“中山医学院批斗陈耀真、毛书文(二人均为
中山医眼科医院院长——引者注),弄得要全家自尽。中山大学有名的教授都被批
斗。这时省委还可以勉强维持局势,但是顾得了东顾不了西,已陷于十分被动。”

    9月8日,省委、省人委联合发出《关于组织中等学校革命学生代表和革命教
职工代表上北京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通知》。内容与中央通知基本相同,只是补
充规定,中等学校师生上京参观日期为9月24日至10月23日,并强调“各地
一定要按中央规定,坚持原则,严格控制人数,对有些学校学生要求多去京的,决
不能随便答应。各级领导都要负责进行说服工作,不要把矛盾都往上推,给工作造
成困难。”

    9月15日,省委发出《关于进一步做好接待外地红卫兵和革命师生的通知》
,主要是针对从北京来的红卫兵而发的。通知写道:“首都是革命的中心,是无产
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中心,首都和全国其他各省、市都有着开展文化大革命的许多宝
贵经验。外地红卫兵和革命师生来到之后,党委文化革命办公室和各校文化革命委
员会,要主动向他们介绍当地和本校运动的情况,听取他们对省委、市委和本单位
工作上的批评和意见,虚心学习他们的好经验,并根据我们的实际情况,把他们的
好经验应用到我们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去。”

    (通知接着写道)在当前声势浩大、波澜壮阔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中,
首都和各省、市大批红卫兵和革命师生,怀着旺盛的革命热情和高昂的革命斗志,
陆续来到广州和省内各个中等城市,进行革命串联,煽革命之风,点革命之火,交
流革命经验,这是对广州和广东全省红卫兵、革命师生、革命干部的巨大鼓舞和有
力支持,这对于推动我省和全国文化大革命运动的深入发展,尤其起了还将继续起
着重大的作用。

    北方来的学生,果然“煽革命之风,点革命之火”,把浓烈的火药味,带到了
广州。从此不复平静。他们向广州红卫兵介绍了什么样的革命经验呢?

    北京大学附中陈××等7人,到广州市委要求把所有政协委员名单、大资本家
名单交出来,说:“我们在北京每天都打死地、富、反、坏份子几十人,广州打死
几个有啥问题?打死就算!”

    北京国际关系学院3个红卫兵到市十一中召开学生大会,说:“北京斗争时是
将对象押上高台,要他们跪下,用皮带打,对顽固派就把他打死。搞完校内就搞校
外,限令四类分子离开北京,不执行就打死他。北京每晚外出打流氓,一晚就打死
10个、20个。我们南下时,在火车上就把四类分子打死了十多个,打死后由窗
口掉(丢)出去就算。要搞红色恐怖。”

    9月5日,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十五中南下革命造反大队,在广州散发了一份
《向省委猛烈开火》的传单。宣布要“炮轰省委,把盘踞在省委的一切大毒蛇统统
揪出来!坚决造他们的反,革他们的命,把他们斗倒、斗臭、斗烂!不反出一个用
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新省委,不反出一个毛泽东主义伟大红旗高高飘扬、处处飘
扬的新广东、新广州,死不瞑目!”这份传单不仅散发到省委办公大楼,而且张贴
于街道墙壁,还派人到茶楼饭馆宣读。

    9月5日下午,由华南工学院一部份红卫兵发起和主持,1000多人在省委
礼堂开揭发和批判王阑西大会。这是高校红卫兵第一次到省委来“炮打司令部”。
大会开到晚上10时许,二三十名北方红卫兵,突然从后台冲了上去,按着王阑西
的头,要他跪下。这时台下的华工红卫兵不断齐声高呼:“要文斗,不要武斗!”
“非主席团成员请离开主席台!”扰攘了半天,那些北方红卫兵才悻悻退下。大会
结束后,他们还不肯走,拦住华工红卫兵辩论。北京大学哲学系一名学生叫喊着:
“大会是失败的!让王阑西坐在椅子上,和人聊天,记笔记,不向人民低头认罪!
”“广东的文化革命运动冷冷清清,没有火药味!”

    北方学生成了省委最头痛的一群人。

    国庆节后,两张由“首都红卫兵”印制的传单,在广州街头,广为散发,一张
是由首都大专院校红卫兵部写的《广东省委机关运动向何处去!》,另一张是署名
“红卫兵爆破组”的《特急倡议》。两张传单内容,大致相同,指责省委存在3大
问题:一、十六条公布前,省委把运动引向歧途,造成群众斗群众,同时到处为自
己打保票;二、省委到处渲染要文斗不要武斗,实际上是文而不斗,保护了右派,
打击了左派;三、十六条公布后,省委迫于形势,写了几张表态的大字报,同时退
居二线,但通过各级文化革命委员会和筹委会,继续控制运动, 定出了许多条条
框框,缚住群众手脚。

    传单说,省委定下的框框有5种:一、在高潮出现就布置学习任务;二、斗争
黑帮分子要通过战线;三、斗争黑帮分子定时间、定人员;四、对一些黑帮的保皇
派、运动绊脚石说要放在运动后期来搞;五、筹委把群众的手脚缚住,今天不知明
天事,一切活动要他们布置。广东省委不是没有问题,而是问题严重,阶级斗争十
分尖锐复杂。传单要求让群众自己管理自己,在机关内大搞革命串连,互通情报。
最后,这个爆破组还强烈呼吁:

    各级党的组织和干部都要在这次大革命中重新受到检验,只要他不按照毛泽东
思想办事,反对毛泽东思想,就对他进行坚决斗争,一直到罢他的官,撤他的职。
让我们像陶铸同志说的那样,用24寸的大炮,对准广东省委,轰!

    红卫兵在中山纪念堂召开全市炮轰中共广州市委大会。10月19日,华南工
学院红卫兵向省委下战书,直斥省委犯有严重错误,“你们不是勇敢地站在运动前
头,而是落后于群众运动”。

    中南局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首先成为牺牲品的是宣传部长王匡。据《红卫报
》报导,6月以前,“中南局和广东省委直属机关的文化大革命掀起了第一个鸣放
高潮,广大革命干部和革命群众,贴出了几千张大字报, 揭发出王匡大量的严重
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反动言行。随后,中南局决定王匡停职反省。从
6月中旬以来,中南局直属机关和广东省委的有关部门,曾多次召开会议,对王匡
进行了面对面的说理斗争。但是,王匡一直不肯在真理面前低头认罪,态度极不老
实。”在10月18日的《红卫报》上有一篇文章的标题是《王匡感到痛苦的我们
感到幸福》。《红卫报》的前身《羊城晚报》一直是王匡亲自抓的报纸。

    在中南局召开批判王匡的大会之后,广东省委也于9月28日召开同样的批判
大会。从造反派后来编印的揭发材料,可以看出,当时省委对批判王匡,确有无可
奈何的难言苦衷。

    (9月25日)广东黑省委开会汇报斗争王匡的准备情况。

    赵紫阳说:“首先要按中南局的规格开,中南局开得很顺利,很文明,也很神
秘,不准学生进去,让王匡坐下。中南局开不出问题,若省委开出了问题,不好交
代,要作出样子来,省委常委参加会议出武斗是不好的。”

    (9月28日)广东省直属机关革命干部开大会斗争王匡。为了怕红卫兵小将知
道,28日开会,到27日才发票,赵紫阳指示,票上不准印“斗争王匡大会”字
样。

    10月16日,《红卫报》发表《坚决炮打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王匡》的
社论,声称:“王匡是周扬一伙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忠实执行者。他秉承他的后
台老板周扬等的旨意,敌视和反对毛泽东思想……”社论把王匡的“后台老板”,
说成是周扬,避免提到长期担任中南局第一书记的陶铸,用心可谓良苦。赵紫阳在
批判会上说:“王匡是广东省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言下之意,除了王
匡,广东没有更大的走资派了。

    如果赵紫阳希望藉着批判王匡,把省委和中南局分开对待的话,他的希望落空
了。在北方学生的奔走呼号之下,火终于烧到了省委大院。华南工学院红卫兵要求
斗争张云、林李明,华南师范学院红卫兵要求斗争区梦觉。喧嚷狂嚣之声,不绝于
耳。

    赵紫阳不得不作出公开表态。11月4日,他代表省委检讨。他说,省委在运
动中,“怕字当头,不相信群众,不敢放手发动群众,怕冲破旧秩序,定了许多框
框,在运动中采取了许多消极限制的措施,严重束缚了群众的革命积极性。”这类
陈辞滥调,在历次政治运动中,成了干部过关的常用语言。但这次运动非同一般。

    (赵紫阳继续说)“十六条”公布以后,全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高潮汹涌澎
湃,出现了许多伟大创举和新生事物,省委对于革命大串连、红卫兵、破“四旧”
、立“四新”等革命行动,是表示欢迎和支持的,对于所取得的伟大胜利是衷心感
到高兴的。但是,由于省委对这些伟大创举和新生事物的重大意义认识不足,思想
准备不足,感到有点突然,对有些事情很不理解,因此不是勇敢地站在运动的前列
,同革命同学一道,掀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新高潮,而是被动应付,处于软弱
无力的状态。使得省委的领导,仍然远远落后于形势,落后于群众。

    但他坚持认为,省委没有把学生打成“右派”和“反革命”,没有挑动学生斗
学生,没有挑动革命群众斗学生。但检查并没有取得学生的谅解,红卫兵认为这是
假检查,想蒙混过关。

    北方学生继续汹涌而来,本省各地准备外出串连的学生也云集广州,人数愈聚
愈多,而离开的渠道却十分有限,造成许多想走的学生走不了,不得不滞留广州。
随着深秋的到来,气温一天天下降,他们御寒的衣物不足,钱也花光了,离家太久
,归心似箭。10月下旬,在大串连的学生中,哄传着一份未经证实的陈伯达讲话
,主要内容是:

    长征去——陈伯达同志25日讲话摘抄

    劝你们(指北京师院等红色造反者——抄者),步行走,步行回来……破四旧
,批判资产阶级是长期的事情,你们走半年回来还不晚。1、人走了,会有另一种
布置;2、可以走半年、三个月,也可以走一年。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是长期的
事情,一定要到群众中了解,你们要步行,就是要准备大斗、大批、大改。

    一切听从中央文革号令的学生们,其应如响,纷纷要求步行串连。仅10月2
9日一天,就有38批学生(其中包括中大、暨大、华工、华农、华师、广工等高
等院校),响应号召,准备步行出省串连,华师学生劲头十足,一下子批准两千多
人步行串连。华工、华师和华农有一批学生甚至兴冲冲地告诉省委,他们打算一直
走到新疆安家落户,参加生产建设兵团,建设祖国边疆。对于不堪重负的铁路来说
,这是个好消息。

    但也有学生反对。中大、中山医、华师的一部份学生,怒气冲冲地到省委反映
,这次要求外出远征的,本身就是受到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思想的影响,“想趁机溜
走”。这些人走了,要批判就没有对手,怎么批判得起来呢?广东交通学校的学生
说,步行外出串连一年、半年,其实是逃避运动。他们更质疑陈伯达那个讲话的真
实性。

    省委对学生要求步行,倒是积极支持的。不仅可以减轻铁路压力,更可以减轻
他们的压力。有一句话他们嘴里不说,心里肯定会这么想的:学校的批判搞不起来
更好,少了学生斗学生。省委一心只想“尽快把停留在广州的学生送走”。10月
28日,省委、省人委发出通知:“本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红卫兵不怕远征
难》的社论,在各地学生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应,一个徒步行军的新的革命大串连的
高潮已经开始出现。”

    省委表示,只要是步行,来广州也可以。但这只是一种姿态,这时广州市不仅
对外交通非常紧张,市内交通也已经无法承受。粮食告急,医疗告急,住宿告急,
全面告急。前景不可预测。

    11月15日,周恩来、陶铸、陈伯达、李富春、陈毅、谭震林、叶剑英等中
央领导,在北京接见全程步行到北京串连的红卫兵队伍。周恩来高兴地说:你们的
长征队是毛泽东思想的宣传队,是毛泽东思想的播种机。你们的长征是万里长征的
第一步,这个头开得好!长征式的全程步行串连,好得很!毛主席支持你们。他振
臂一呼,“我们希望全国大、中学校的广大革命师生,学习你们的经验,今年冬天
试行,明年春天推行全程步行的革命大串连。”

    11月21日,广东省委、省人委再发一个通知,对徒步串连的经费问题,作
了巨细无遗的规定:

    ……

    二、革命师生徒步串连的伙食费应该自备,各地服务站伙食收费标准,原则上
按每人每天3角计算,对于工人、贫下中农以及其他劳动人民的子弟,因生活困难
,原领有助学金者,可预发原享受的助学金。助学金额过少而自筹伙食费又有困难
的,或没有助学金,本人只能负担一部份伙食费者,经过学校筹委会研究同意,或
同学民主评议,每人每天可补助1角到2角。对于少数既没有助学金,而生活又特
别困难,本人确实完全无法自筹者,可按上述同样手续,每人每天补助3角。各地
一定要根据实际生活情况进行补助,严防平均分配。

    三、徒步串连的革命师生除带足原定粮食标准外,一律由县或省的接待站按3
6斤大米补足。大专院校和中等学校学生长征远方,要求发给3个月以上的伙食费
(指助学金)和粮票的,由院校文革委员会(筹委会)或红卫兵组织研究决定发给
。补助费则经市、县有关部门批准发给。如果中途改变计划,多领部份应退回原发
单位。

    四、凡参加徒步串连的革命师生,在省内串连每人发给学习、宣传费1元;到
外省长江以南邻省串连的每人发2元;到长江以北各省串连的每人发3元。

    五、医药费。在省内串连的每人每月发5角;到外省串连的每人每月发1元;
大专院校革命师生可按公费医疗标准发给。

    但目前滞留在广州的外省学生,仍然是一个严峻的问题,而且愈来愈严峻,成
为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库。一伙急疯了的哈尔滨学生,闯到省委接待组,跳脚
大叫,他们来广州已经一个多月了,还不能回去。他们威胁说,11月1日或11
日一定要回去,如果10日下午6时前不解决回程车票,就采取行动,强行上车,
到时就不管什么影响不影响,什么纪律不纪律了。这是不祥之兆。11月9日,省
委发出通知:

    目前,外省和本省各地来广州进行革命大串连的革命师生已达30万人,由于
铁路运载能力的限制,入多出少,停留在广州的人数会越来越多。吃、住、行都发
生了很大的困难,急需加强对接待工作的领导,把做好接待革命学生的工作作为当
前最重要的任务。为此,省委决定,除了抽调赵卓云、欧初、郑少康、何文等同志
全力以赴抓好接待革命学生的工作以外,省人委办公厅的文化大革命要暂时停止一
段时间,除挑选若干人留下来管日常的行政秘书工作外,其余的力量都应集中来搞
好接待工作(当然两方面的工作有时还要结合起来搞)。

    然而,仅仅几天之后,11月14日,据省委办公厅的估计,“现在广州市外
来进行革命串连的同学已经达40万人,其中外省市来的约占20万人……本省各
市、县来广州进行革命串连的同学也达20万人。目前正在路上和即将步行来广州
的还约有二三十万人。”这是令人悚然的数字。省委办公厅频频告急:

    广州现已来的40万革命同学,本地、外来各约一半,每天增加3万至5万人
,走只1万。人数急速增加,很快就可达六七十万,准备达到100万。广州市等
于成年人增加一倍。交通是最大的困难,火车每天只能走五六千人,最多一万人,
而且很不正常。北京积存200多万人,要输送出来,把火车控制起来,在毛泽东
接见红卫兵的当天又停止贻d去,否则会冲击会议,所以很不正常。交通带来一系
列困难,人越积越多,走不了,没钱,没粮,没衣穿;有的住20多天一个多月,
非常着急。天天冲火车站,使旅客无法乘车。吃、住、市内交通都有很多困难。疾
病——急性脑膜炎、副霍乱流行,11月13日已经昏倒七八人。外地蚌埠死12
人,北京也挤伤几十人……

    文革办公室、接待委员会的工作,极感困难,每天来访二三千人,大楼随时挤
着几百人、上千人,并且住着一二百人。“困难!困难!困难!”到处都听见人们
在喊着这个词。省委办公厅提出了4点建议:

    一、做好宣传工作,说明情况,使大家明白交通的困难,同时说明生活安排,
使之耐心等待。按秩序持票乘车,要不断召开代表会,出通报。

    二、做好生活安排,吃饭,住宿(衣被),学习(组织老红军介绍,一起学老
三篇,回忆对比),医疗,交通,安排参观,看看电影。吃饭用具、粮食、菜蔬、
喝开水,都立即采取措施。每个人都当服务员、炊食员(调5%工人)。

    三、交通问题,铁路尽量多安排车辆,分票办法要急需改进,市内公共汽车,
汽车、船支(只)输送到汕头、湛江。

    四、提倡徒步行军,各县都已建立三四百个服务站,要加强领导,政治挂帅,
两条腿走路,靠腿走是主要的。

    据省委接待组反映,由于交通紧张,许多南下串连学生和本省北上串连学生都
运送不出去,积压在广州的时间太长,有的竟达10多20天,所带钱粮已尽,御
寒衣服又缺乏,他们心情焦急,无心在广州串连和参观了。因此每天前来接待站要
求解决车票的人数激增,有的到接待站来大吵大闹,说为什么广东省委不让他们出
去(或回去)?有的哭着求情,要求写证明优先领车票。有的扬言要向广东省委提
出强烈抗议。

    他们对分配车票的办法,非常不满。有些住地住了几百人,一天才分配到几张
车票,像华南农学院住了两千多外地学生,但每天只有50多张车票,即使只出不
进,也要40多天才能全部走光;暨大全校学生只有2500人,但学校却开出3
700多张外出串连证明;有些学生十几个人集体来,现在却要分散走。他们质问
为什么每天能把上万名学生运进广州,却只能运少量人出去?他们因为广州积压学
生太多,希望省委向中央建议,广州暂停开放几天,以便把积压的学生运走。

    根据接待组的记录,11月2日这天,有525批群众来访,人数达2214
人。主要因为当前交通紧张,加上11月3日毛泽东第6次接见红卫兵,开往北京
的火车,又停开了5天,造成省内的学生出不去,外省的学生也走不了,大部份来
访者都是要求解决车票和生活困难的。11月12日,在339批来访者,有20
8批是要求解决车票的。13日有360批共1533名来访者,其中外省来的有
219批共733人,也几乎全是要求解决车票的。一名南下学生写信给赵紫阳说
,他们于10月28日到达广州,至今未得到火车票,不能外出串连,他气急败坏
地恫吓,要组织暴动,与省委和接待站拼。

    悲剧终于发生了。11月14日晚12时,开往北京的火车进站还未停定,站
台上的学生便蜂拥而上,争先恐后,互相推挤,结果武汉市四十五中4名学生被挤
下路基,摔到车底去了。其中一人重伤,左腿上骨粉碎,生命垂危。其他3人也不
同程度地受伤。

    11月15日,悲剧再度重演。海南劳动大学的一名学生,被火车压伤,不得
不锯掉右腿。11月16日,当火车进入广州站时,一万多学生疯狂扑上去爬车,
结果又有一名女学生被推至路轨被火车辗死。混乱还在持续,到晚上再有3人受伤


    经过极其艰苦的努力,至12月中旬,滞留在广州的外地学生,总算大部份送
走了。但也有不少人自愿留下,并建立起各色各样的联络站,在以后广州地区的文
革中,继续发挥重要作用。这是惊心动魄的一役,凡是亲任其事的人,对那些不眠
不休的日日夜夜,毕生难忘。12月23日的《南方日报》报导,在过去几个月的
大串连高潮中,广州市共接待了160万从各地来广州串连的师生和红卫兵。至1
2月1日止,广州市接待红卫兵开支1080万元,仍感不足,又向省人委要求借
款1000万元。

    当大串连告一段落时,整个广州地区的形势,确实完全不同了。省委已经成为
斗争的焦点。赵紫阳在12月对省委成员们说:“怕也怕不过去,是走资本主义道
路当权派怕也不行,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就用不着怕。极而言之,无非是罢
官。”他们对前景已经不抱任何乐观了。雷霆即将降临他们头上。

    作为洪峰的尾声,12月24日,省委发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通知,听起来就像
一个人在喧闹的场合大声说话时,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既响亮
又突出,而且刚好正说着一句蠢话。

    中共广东省委对1965年大、中专(毕业)实习生参加文化大革命的问题,
作出如下决定:

    一、放假闹革命,工资照发。回母校往返旅费一律由实习单位报销。
    二、进行革命大串联,串联的范围由自己选择。
    三、春暖以后自由组合去北京见毛主席。
    四、参加文化大革命的时间与学生一样,政治待遇与学生相同。
    五、愿回母校参加斗、批、改的,由本单位办理手续。

    仅仅相隔17天,1967年1月10日,省委又匆匆发了一个劝大家不要外
出串连的通知:

    鉴于目前我省文化大革命正在进入新的高潮,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彻底粉
碎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新反扑的斗争正在深入开展,力量不宜分散。因此,各单位
革命群众以不外出为好,去年底今年初,省委和一部份省直单位的领导,为了照顾
这一部份革命群众的要求,曾批准一部份人上京,这种做法是不妥当的。

    省委突然改辕易辙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很可能是因为1967年1月4日,
作为广东省委在中央最大的靠山——陶铸,在北京突然倒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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