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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还是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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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6 18:35: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广 州六中初一丁 老眠  
日期:2010-1-4
      
老坤最近经常胡言乱语,周围的人怀疑他变成了脑残。他说我们这一族人是一群会变身的动物,用铁笼关起来时是一群温顺的绵羊,开闸放出来就变成凶暴的豺狼。 很多人认为他不正常,任由他说什么也懒得搭理。偏偏小尊常常与他辩驳,大概以此为乐。
      无论怎样,老坤毕竟有了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于是给小尊讲了一段往事,据说是他亲眼目睹。
     1967年8月,文化大革命两派武斗正处于高潮,城市里人心惶惶。某一夜,老坤说因年代久远而不记得是几号,老坤,当年是小坤,整夜没睡,因为窗外敲铜 盆、击铁桶的声音彼起此伏,响彻这个几百万人口大城市的上空,由近至远,由远及近。凌晨3、4点, 一群儿时玩伴来敲门告诉他,"劳改犯"大军被全线击溃,附近的居民捉了几个俘虏,在镇安路处以极刑,大家一起去看看,如何?
    到了路口,少年老坤闻到一股怪异的气味,越往街里头去,气味越强烈。镇安路,即从十三行路口至六二三路那一段,长度不到200米,三个被执行刑罚的人就在这里头。老坤记忆中所见的第一个是被捆扎在路灯柱上的,血肉模糊,已经死了。第二个跪在一幅砖墙下,双手绑在背后,上身赤裸,一根四分粗的水管插在背部, 浑身湿透,垂着的脑袋滴下来的水,应该说是血,在他膝前形成一滩,看样子还有气息。因天色黑暗,血和水都是一样黑色的。第三个是躺在地上的一条尸体,位置 在文化公园的西门,就是现在水蛇村酒楼的南侧。包括小老坤在内的很多市民来这里看热闹,像观赏博物馆里的雕塑一样。
    就在那一夜,城区不少地方分别吊了很多尸体,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老坤说,一条短短的街道就有三条“咸鱼”(尸体),你可以想象若大的城市会有多少条。这件 事很奇特,各自不相往来的街区居民,竟然如接到统一号令,采取一致行动去杀人。老坤说这是一次重大历史事件,这个城市开埠几千年来仅此一遇,应该在历史上记上一笔,甚至应该出版几本有关专著。小尊说你老坤的脑袋有病,虽然那时候自己父母的精卵天涯相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抱成一团让我这小尊出世,但是近年也 看过一些书报,知道那年代集体死亡的事件多得很,你说的这件事简直是小儿科。话虽这么说,小尊对老坤挑起的话题却认真起来,他专门花时间到书店看看有没有记载这次事件书籍,没有,图书馆之中也没找到,互联网上则有一些记述,小尊简单梳理一下:
    “……近来,妖雾弥漫,广州城 笼罩着一片内战的恐怖气氛……专政机关失灵了,公安系统瘫痪了!小偷惯窃,地痞流氓等乘机出来活动,抢劫行凶,层出不穷,人民汽车收车时间一天比一天早, 商店下午两三点就关紧门,天色未黑,街道已看不见行人;现在水路交通中断,运输供应受到严重影响,市面十分紧张。”(摘自《批陶联战报》,转引海枫《广州 地区文革历程述略》香港友联研究所一九七一年版)
    在上述情形下,市民们采取联防自保措施,“街道联防 起初完全是居民自发的一种防御措施,其产生的原因,是为了对付一些红卫兵的抄家行动以及小偷的抢劫。最初,一些街道中热心公共安全的人物,基于互相帮助的精神,约定每逢遇劫或遇抄家等事情发生,以敲铜锣或敲面盆为号,通知街坊,各街坊听到讯号,也采取同样措施,呐喊鼓噪。这样造成一种声势,使窃贼或红卫兵 受惊,逃走。有一些自愿担任巡更的人,还对窃贼等作追击或捕捉,随意将被捕者吊死或痛打。随着街道联防的迫切需要,街道联防的形式愈见严密。后来,各街道之间,都设有闸栅,这些闸栅多由砖瓦砌成或木料制成,一般都很坚固。材料的来源,有的靠街坊间集款购买,有的则直接从一些建筑地盘中取用。当时广州的一般 街道,普遍设有这类闸栅,就象内战时,城中为应付巷战的设施一样…… 入黑时分,这些闸栅就会加锁,禁止出入。”(海枫《广州地区文革历程述略》香港友联研究所一九七一年版)
    查阅省军管会值班日记,早在7月15日,就有这么一段记录:(19号办谭干事电话):市公安局第13、16处所属的劳改所犯人无人管。
    温玉成副司令员批示:此事由革命委员会查办。
  革委会查办的结果, 没有记录,但问题肯定没有解决。到了8月初,各地都在冲击公安机关,情况就更加恶化了。8月7日,市军管会一名参谋打电话向省军管会报告:市公安局的公安 人员都跑了,海珠区有三个犯人没有人看。东山区监狱有19人,郊区有12人,越秀区有30人,荔湾20人。目前还有人看, 但力量很薄弱,没有接班。他们意见把犯人集中起来,派部队去看守。
  (黄秘书请示白政委,同意他们意见集中起来派部队看守。)
      8月8日,市军管会又向省军管会报告了一个更加骇人的消息,这个消息和广州市哄传劳改犯流入市区的谣言,如出一辙:公安局十六处在茶头的亚岗农场有五百多犯人,其中四类分子占17%,从昨天到现在已跑了400多人,还在继续跑。”(叶曙明《神秘的“打劳改犯”之谜》)

    市民集体突发性捕杀“劳改犯”就在1967年8月11夜与12日凌晨之间全面展开。一夜之间打死多少人呢?死的是什么人?
    广 州文革研究专家叶曙明先生和笔者先后多次访问过当时“红警司”政委黄意坚,他说事发后曾组织公安刑警和中学生的力量,分两拨点数各地的尸体,得出180多 和190多这两个接近之数。”
    一般比较公认的说法是:在当时特殊历史背景下,部分广州市民听信了劳改犯冲击广州的谣言,惊慌失措,反应过度,在黑夜混乱中把一些流落广州无家可归的外地人,例如乞丐,流浪汉,串连的学生,工人和夜里上岸入城的外乡农民等,当作“劳改犯”打死了。这可能占相当大部分。另外,精神病患,小偷及一些原来就被视 为被专政对象的人,如组劳人员,工读学生,偷渡者和四类分子等等,都成了打击发泄的目标。至于真正的劳改犯,因劳改场已无人看守而出走,进入广州被打死的,可能也有,恐怕只占极小比例。”(阿陀《“吊劳改犯事件”——广州文革一大悬案》)
有了以上的资料,小尊相信老坤所言非虚。他对老坤说,“打劳改犯”是一桩群众暴力事件,是人类兽性的集体爆发。老坤接着小尊这个论点说,你现在相信了吧,我们这一族人从铁笼里放了出来,不受约束时就由绵羊变成了豺狼。老坤因自己的高谈阔论引来小尊的共鸣,显出几分得意之色。不过小尊却转到另一个问题上,指 老坤对生命麻木不仁。老坤说自己年纪小,又能做什么,那时候的人群除了残暴就是麻木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家都抱着朝不保夕的心情生活在混乱不堪的环境中,生存时刻受到威胁,多年来粮票、布票限制了吃饭穿衣,又遇上兵慌马乱,到市场买肉买菜,天未亮就我就拿着小板凳去排队,说不定什么时候连米粮都没供 应,大人们的焦虑、暴躁的情绪我是感受到的。这次事件应该成为历史学家、社会心理学家研究的案例。小尊说,与其说是绵羊不如说是困兽更贴切些。但愿今生不会遇上让自己变成困兽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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