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李文忠纪念馆面目全非
我有这样一个习惯
我有这样一个习惯,每逢星期六或星期天,都要和弟弟一道,载着年近九十的父亲和年过八十的母亲,到南昌市的一个景点或离南昌不是太远的江西的某个名胜古迹去游一游。一来让他们走一走,出来散一散心,活动活动胫骨;二来让他们看一看改革开放以来家乡的巨大变化和美好风光;三是让他们好好的吃上一餐,以弥补平时没有吃过的菜中所缺乏的营养,好让这两位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安享一下为时不多的幸福晚年。2008年6月28日,我们游完了瑶湖之后,来到了人民解放军烈士李文忠纪念馆。
李文忠(1942—1967) 山东潍县沟西乡韩尔庄李家村人。1960年应征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在6001部队某部六连任排长。1967年8月,他随部队介入地方“文化大革命”,去江西“支左”。19日带领6001部队某部四排奉命护送江西省蒋港公社群众和“红卫兵”回去“抓革命促生产”和“复课闹革命。”途中,他们从南昌市叶楼渡口横渡过赣江。当船行至江心时,突然遇险下沉,群众和“红卫兵”落入水中。他带领战士奋不顾身抢救,先后救出群众和“红卫兵” 50余人。在抢救过程中,他一马当先,只身救出落水群众5名。在他精疲力尽,面色苍白,站立不稳时,突然发现江中还有一人在挣扎,他挣脱了战友的阻拦,跃入激流中继续抢救,遇险群众得救了,他却被激流卷走,光荣地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1967年10月20日,经毛泽东批准,中央军委发布命令,授予李文忠烈士“支左爱民模范”称号,授予6001部队某部四排“支左爱民模范排”称号。1967年11月25日,中央军委在南昌市举行隆重命名大会。后在南昌市叶楼渡口处修建了烈士李文忠纪念馆,以纪念为抢救群众而光荣献身的6001部队某部四排排长李文忠和他的两位战友李丛全、陈佃奎烈士。
李文忠纪念馆面目全非
李文忠纪念馆位于南昌市叶楼渡口附近,我们驱车在南昌富大有堤缓缓行走,经过几个来回,好不容易找到了李文忠纪念馆原址。纪念馆的大门紧紧地锁着,大门锈迹斑斑,似乎没有人维护。纪念馆上部墙壁上有四副1米左右见方水泥壁画,以前是那样清晰,如今已很难辨认。我们分析来分析去,才基本认定画的内容分别是:葵花向阳、枪杆子里出政权、老三篇、井冈红旗。四副画下面分别有四行字,极其难辨。连认带猜好像是李文忠的名言:“毛主席热爱我热爱,毛主席支持我支持,毛主席指示我照办,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纪念馆大门两边有一副对联,被水泥覆盖,字迹一点都辨认不出。正在这时,出现了一对中老年夫妻,约50岁左右。我前去询问,他告诉我们,两边对联分别是:拥政爱民、斗私批修。纪念馆顶部“李文忠纪念馆”字样已被覆盖。门前原有一幅油画:汹涌的波涛把船掀翻,农民群众和“红卫兵”扶着被掀翻的大船,一位战士高于红宝书——毛主席语录,一位战士高呼“不要管我,救红卫兵要紧”,一位战士奋力向群众游去……如今画也不知去向。 我们要求进去看一看,纪念这几位为家乡人献出生命的异乡人,以寄托我们的哀思。他们说,纪念馆空空如也。当我问起纪念馆里是什么样子时,他也无可奉告。好在弟媳多次参观过。据她介绍,纪念馆中有这几位烈士的简介,不少图画介绍他们的实绩,有不少烈士的遗物,如军装、军帽、挎包、所读的毛泽东著作、学习毛著体会的笔记本等。 烈士纪念馆正在消失 随着“文化大革命”被否定,随着“三支两军”即支左(支持当时被称为左派的群众组织)、支工(支援工业)、支农(支援农业)、军管(对一些地区、部门和单位实行军事管制)、军训(对学生进行军事训练)被否定,那些在文革中出现的人民解放军“英雄”也同时一个接一个的被否定。据说“文革”前夕大肆宣扬的王杰,原是和民兵在一起进行爆破训练时,由于不慎使炸药突然爆炸而不幸牺牲的。刘英俊为救护孩子拦惊马而献身,确是舍己为人的英雄行为;但在本连队曾被人认为是一个“后进战士”,即他有过一些牢骚怪话,还曾顶撞过某位领导。蔡永祥是在一列载有大批大串连红卫兵的列车就要开到时,忽然发现桥南铁路上横着一根大木头,就在列车已经驶近时,他奋勇上前全力抱起了那根大木头,使列车顺利通过,蔡永祥也“壮烈地牺牲了!”而那根横着一根大木头一直未找到。还有吕祥璧、李文忠、门合、刘学保…… 富有戏剧性的是刘学保,他是军报当时宣传出的“英雄人物”中,一直活在人世间的一个。当时介绍说,刘学保原是兰州部队才当兵一年的新任副班长,正在甘肃一个山区林场参加“支左”。据说他看到“革命形势一派大好”,特别是“革命委员会光荣诞生”了,认为“阶级敌人”一定要作“垂死挣扎”,他便“高度警惕”和“严密监视”着林场内一切他认为或感到可疑的人,结果认定了其中一个为企图破坏“文革”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反革命分子”。1967年底的一天,刘学保发现这个“反革命分子”正要爆炸一座“新建”的大桥时,他就一边祷念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最高指示”,一边“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向那个“反革命分子”猛扑过去,经过一场“激烈搏斗”,终于用自己带来的短刀和斧头,将那家伙连砍带扎“砸烂了他的狗头!”这时他又见到大桥下的炸药包正在嗤嗤地冒着烟火,随时都会发生爆炸,就又背诵着毛主席诗词:“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喊着“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冲向大桥,取下炸药包,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激荡着山谷的夜空,火光映红了大地,刘学保被震倒在河滩上......”,当人们得讯赶来时,刘学保“微笑”着要大家“不要管我”等等,结果当然是“社会主义”的大桥完好无损,被刘学保砍死的“阶级敌人”罪有应得,他立即成了体现了毛泽东思想的“巍巍高山”式的“革命英雄”。 据说它是一部纯属虚构的,由他本人自编、自导、自演的丑剧、闹剧、惨剧。刘学保是一个极其残忍的杀人凶手,一个卑鄙恶劣的政治骗子,被他“砸烂狗头”的那个“阶级敌人”李世白,是一个老实本分和勤劳的林场老工人。事实真相是,1967年12月17日晚上,刘学保偶然看到李世白外出,就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刀子和斧头,悄悄跟了上去,等李世白走近一座已不通车连行人都没有的破旧废桥时,刘学保突然扑上去用斧头朝李世白当头砍去,连砍几斧后又用尖刀往要害处连扎几下,使李世白死于非命。之后刘学保跑到桥下河滩上,将自己带来的一个引爆雷管拉响,炸伤了自己的左手表面,接着大声呼叫“抓反革命啊!”待有人来后他见人就说自己是如何为“保卫大桥”与“阶级敌人”李世白激烈博斗并战胜了他,最后终于保住了大桥的“英勇事迹”。他所属部队领导机关听说后,很快将这事报了上去,军报迅速组织了报道。此后刘学保不仅连升几级成为部队营级干部,还当上了兰州军区的党委委员,直至被“选”为“九大”代表,神气活现地到了北京,进了神圣的人民大会堂,多次“幸福地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副主席”。与此相反的是,李世白一家突然成了“反革命家属”,被赶出林场,儿子因喊冤被抓进监牢,老妻被迫改嫁给一个疯老头,其余孩子都流落异乡改名换姓苦度岁月。 当年人们就对刘学保的“英雄行为”产生过怀疑,许多干部群众都曾公开表示,说李世白企图炸桥没有证据,刘学保根本不像也不是所谓的“英雄”,解放军报也收到了认为刘学保不是“英雄”、李世白也不是“反革命”的读者来信。但是在当时的政治空气下,这些怀疑者反而都受到了追查、重压和惩处。直到“文革”以后,这事才被重新提起。当地的党政机关特别是政法部门,经过了反复调查核实和技术鉴定,终于查明李世白确实是无辜的冤死者,刘学保的所谓“英雄事迹”完全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历史无情人心是镜,天网恢恢法理难容。为此,林场所在的甘肃省永登县召开了公审大会,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刘学保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接着公开为李世白及其全家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及其应有权利。这些都登在上世纪80年代出版的《法律与生活》等报刊上,解放军报自己也不得不作了相应的报道。 在那些文革中出现的人民解放军“英雄”一个接一个的被否定的大背景下,李文忠也悄悄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当然纪念李文忠烈士纪念馆也必然悄悄地消失。据说李文忠的家乡山东潍县沟西乡韩尔庄李家村也有纪念碑和纪念馆,那里不知如何,反正南昌的纪念馆除了外壳还在,里面的展品“不知何处去”,外壳也被改造得面目全非……
李文忠的“舍己为人”的精神——永存
我并不否认,在宣传“文化大革命”中的英雄人物时,《解放军报》可能注入或渗进了时代正要提倡的某种精神,为此作者不惜将某些一般言行加工拔高或利用改造提升的一面,如李文忠所说“毛主席热爱我热爱,毛主席支持我支持,毛主席指示我照办,毛主席挥手我前进”,门合说过的“一切服从毛主席,一切紧跟毛主席,一切为着毛主席”之累的话。也并不否认某些“文化大革命”中的人民解放军英雄人物可能被杜撰,如出现刘学保那样人或事。我想“文化大革命”中出现的解放军的不少英雄人物以及他们的崇高精神应该是值得我们学习或发扬光大的。远的不说,李文忠的事迹就出在我的出生地——南昌,我那80余岁白发苍苍的母亲当时就工作在离李文忠烈士献身不远的工厂当工程师。
谈及李文忠,母亲说第一次他把群众送了过去,第二次再送过赣江时,或许船载人太多而超重,或许赣水江中波涛汹涌,或许那些“红卫兵”们戏水好玩以至于木船失去平衡而翻,李文忠及其他的战友奋不顾身抢救群众的“舍己为人”的精神,当年曾多次因他的事迹感动得老泪纵横。弟弟和弟媳说,当时他们正在念书,每年清明或冬至,祭扫李文忠等烈士的人们络绎不绝,绝不像现在,纪念馆门口野草丛生。每当祭扫李文忠等烈士,看到他们的英雄事迹不禁热泪盈眶,就如看到汶川地震一幅幅人民解放军及武警官兵们,他们全然感觉不到余震不断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一样,依旧奋不顾身抢救群众。当我们看到汶川地震一幅幅令人肃然起敬的画面,听到电视解说员催人泪下的介绍而不禁热泪盈眶一样。而今他人已去,纪念李文忠等烈士的塑像也随之而去,我的心难免有一种别样的滋味,为那些献身于“军旗升起的地方”的他乡的英烈们。“文革”固然要否定,但因否定“文革”,进而使因“文革”中产生的英烈黯然失色,我或多或少的感觉到有一种伤感向我袭来。不管他人怎样说,不管他人怎样做,不管他人怎样讲,也不管他人怎样想,我认为李文忠精神就是战争年代刘胡兰、董存瑞、黄继光精神。写了以上文字,以永久的纪念那些在那特殊年代出现的正被人们逐渐忘却而又不该忘却的特殊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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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题目为一座人民解放军烈士纪念馆正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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