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中山纪念堂
7月23日,主义兵在中山纪念堂举行总部成立纪念大会。旗派则在越秀山体育场召开追悼糖厂武斗死难者的大会。时间、地点都十分接近。危机再次逼近了。
当时,两派要召开大型群众集会,均须事先向军管会申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难道是军管会的疏忽?黄意坚声称,这是广州文革中的一个谜团。
(当时)出现了两个会。(黄意坚说)一个是主义兵成立大会,也是定在7月23日开;一个是旗派的追悼会。当时都先向军管会提出地点……原来他们的成立大会是在军区后勤礼堂,就是陵园西路;旗派最初批准的是在东较场……忽然之间叫他们(主义兵)改去纪念堂。如果改到纪念堂,而旗派的地点还在东较场,那就相安无事,根本不存在七?二三(武斗)。忽然之间又通知旗派,不能到东较场,要去越秀山。假如在越秀山,一个在纪念堂,一个在越秀山,是必经之路,必定打!没得说!
下午,从中山纪念堂到越秀山体育场一带,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群众,有旗派的,也有东风派的。一些本来准备摆放在追悼会上的花圈,索性摆到中山纪念堂门口,以示抗议。人们的情绪愈来愈激动了。
旗派方面称:
22日下午直到次日上午主义兵运了大批砖块、石块、瓦片之类的东西堆放在中山纪念堂内外各个地方。23日上午一队队、一群群主义兵从四面八方云集中山纪念堂,名曰下午开总部成立半周年纪念大会。奇怪的倒是上午11点就到齐了,四五千主义兵大部分头戴军用钢盔,手执长矛,腰插匕首。
而东风派方面则反驳:
主义兵既然运了几天石头,为什么三军会演了三天半(23日上午还为学生专场演出),两万多观众都没有看到石头?而且三天前糖厂事件没发生,主义(兵)怎么能知道旗派要开追悼会呢?
…………
1、为什么开追悼会,不把花圈带去越秀山会场,而要放到中山纪念堂?
2、为什么开追悼会还要人人带着铁棍、长矛、马刀、标枪……等凶器和麻袋?
3、为什么12点钟就有红旗工人在文德路装石头,往中山纪念堂这边运?同一时间又有红旗工人在财厅前装了两车砖头运往中山纪念堂?
当时双方互相指责的文字,不可尽信。据黄意坚说,无论是主义兵,还是旗派,事先其实都没有想到会发生武斗。所以,武斗发生时,旗派的人都是匆匆拆路边大字报栏的竹竿作武器。黄意坚还说及,1967年底大联合时,他和主义兵的头头在一起办班,就曾对这次武斗交换过看法。据一位负责主义兵这次大会警卫工作的头头表示,在大会前,他们曾检查过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发现砖头。但武斗当天,会场四周却出现了大堆砖头,不知是什么人运来的。
关于武斗的起因,旗派称:
刚吃完午饭的华农红旗工人及华农野战兵团的部分战士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戴上黑色纱布,抬起献给死难烈士的花圈,分乘二辆汽车前往越秀山追悼7.21广糖血案中死难的七位战友。12时半左右车在纪念堂东侧停下准备集队前往越秀山。可是在那里早已等待多时的几百个主义兵手持凶器一窝蜂地拥了上来,向手无寸铁的工人挑衅……随即有一约30 岁的地总大混蛋抡起一根大木棍猛力地向花圈击去,其它主义匪则马上去夺华农红旗工人的队旗……
然而,黄意坚在述及这一事件的细节时,却提出了诸多疑点。他说,广钢、广船的旗派工人到得比较早,“当时很热,大家走到纪念堂旁边的树阴底下休息。主义兵的警卫人员很紧张,一直用望远镜监视着。当他们看到对方休息后,就放松了警惕。”
忽然之间,大概有30多个主义兵打扮的人——但不是他们的人,肯定不是他们的人——冲进那班乘凉的人中,一刀把广船的一个人插死了。然后这帮人就爬栏杆跑进了纪念堂。当时主义兵就在认人,问这是不是我们的人,都说这些不是他们的人,觉得奇怪!他们想去查问,但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武斗于是爆发了。但东风派这方面,则坚称地总没有参与这次武斗。对武斗起因,主义兵有另外一种说法:
武斗的起因是纺织学校的主义兵排着队进中山纪念堂就被一小撮旗派的暴徒抢了旗,跟着这一小撮旗派又把他们所谓开追悼会的花圈放在纪念堂并说:“成立之日就是你们主义卒死亡之日。”在场的主义兵小将就将他们的花圈丢了,这一小撮旗派暴徒就首先动手打了一个女主义兵,跟着其他暴徒就将随身带上的武斗杀人凶器取出打主义兵,于是大规模的武斗就开始了。
也许,在事隔多年以后,再追查当时武斗的起因,已不重要。不管是谁先动手,不管是谁有备而来,蓄意制造事端,挑起武斗,对于事情的结果,都没有什么影响。很可能,双方都是有备而来的,双方都打算在这个酷热的大暑之日,与对方大拼一场。
军管会的值班人员对事件起因也不清楚。
今日下午,红旗工人、工联、三司在越秀山体育场开追悼大会,主义兵在中山纪念堂开总部成立大会。于3时发生武斗(事因不详),至5时左右,旗派在外面包围主义兵,约有一万多人,主义兵在纪念堂内约有二千多人,在外面也有部分。事情发生后,警司杨(阳)司令员和省军区黄司令员均到现场制止武斗,被旗派围攻,被部队救出。武斗初,警司派去二个连,后增派六个连,二个营,后增至二个团的兵力,下午6时40分所有大门被部队占领,部队并把双方隔开,方制止武斗。
武斗最后停火的时间是晚上8时左右。在此期间,省军管会频频接到各方面的告急电话:“地总在海珠广场集结了一千多人向北走;西村地总有二三百人向中山纪念堂移动,打伤了旗派三个人;地总总部有十多辆卡车准备拉人,还准备有十多辆汽车石灰,封锁了北京路;郊贫(联)在新村和沙河集中,人数不详。”
解放军从混乱的武斗现场,抢救出89名伤员,其中五人送往医院后死亡。实际伤亡人数,难以统计。旗派称他们最少有33人死亡,四百多人受伤。主义兵则称他们有九人死亡,一百多人重伤。市军管会一名参谋承认:“武斗中,双方伤很多,无法统计。”入夜,地总把纪念堂内的主义兵接走。
省军管会认为,事件是由旗派挑起来的,他们的目的是“用鲜血换取政治地位”。迟泽厚在接受我的采访时指出:
造反派有一个理论,什么理论呢?“死人解决问题”。当时已经有先例了。青海出了赵永夫事件,打死了造反派八一八(的人),马上青海省军区改组,把赵永夫抓起来了,刘贤权派去当司令员。内蒙古军区也是打死了造反派,(结果)改组内蒙古军区,撤销内蒙古军区的大军区资格,并到北京军区。原来内蒙古军区是平行的,不属于北京军区的。(广州)旗派很多头子就主张用鲜血换他们的政治地位,只要死了人就好讲话了。
“七二三武斗”之后,广州成了一座恐怖之城。据7月24 日省军管会总值班室,记录了街头动态:
△中山纪念堂今上午有一千余学生(新组织的)冲进场内,打乱设备,已派二个连队制止。
△中大红旗在校开会,有的准备武斗凶器,要求不准单独外出。
△广医红旗上午将水、粮食搬上大楼,并用石头修工事。
△17时反春雷派在南站集结队伍,并派30 人手持凶器到办公室将门封锁。
△据红司、三司反映,明、后天有大型武斗,十六中旗派已全部转移到七中。
△广州体院造反派(三司)今下午带行李和体育器材(手榴弹和标枪)离校,声言要干到底。
△市一中七一造反派(旗)将可作凶器的东西都搬上三楼。
…………
“血洗广州”的叫嚣声,响遏行云。铁路南站从7月24日起,全部瘫痪,货物不能装卸;工业用煤来源断绝。春雷和反春雷两派,都在酝酿新的武斗。7月22日,南站武装部民兵的枪支,被广铁总司夺走重机枪二支、轻机枪二支、冲锋枪 14支、步枪45支。据公安厅反映,“7月24日晚,广铁总司扬言要‘砸烂南站家属宿舍’、‘血洗西村’,同时反春雷派已堵住了广州铁路分局的大门。现在南站住的家属因害怕而撤离该站,有些民警也跑了,‘春雷’派已全部撤出分局大楼”。春雷从下属七个总部中抽调60名人员,组织专门应付武斗的队伍,各总部配有汽车一部,春雷总部配有汽车三部,并计划武斗出击时,春雷打第一线,地总打第二线。
目前,两派的列车,机车乘务员因互不协作,都没有上车。他们说:出去之后不仅在家的同志挨打,自己也挨打受围攻,干脆就不上车工作,在家准备武斗。现在,列车无法开出,广深线的国际列车也停了,不少外宾上车后也被迫返回,影响很坏。
市内公共交通大部分停顿。工联就目前广州地区频频发生武斗流血事件,向全市发出《紧急呼吁》:“我们全体工联战士立即在思想上、组织上行动起来。我们的态度是:一、是坚持文斗,反对武斗;二、是绝对不要被阶级敌人气势汹汹所吓倒,所屈服;三、是在阶级敌人未彻底放下屠刀前,我们在必要的时候有权利采取暴烈的自卫行动。‘有来犯者,只要好打,我党必定站在自卫立场上坚决彻底干净全部消灭之’,我工联战士务必牢记毛主席这一教导。”
7月25日,旗派在省体育场召开“‘七二一’、‘七二三’死难烈士追悼大会”。北京、武汉、哈军工等组织,也纷纷发表声明,坚决支持广州红旗工人、工联、广铁总司、八一战斗兵团、机关红司、新一司、红司、三司、中学广州兵团等组织。会后举行了游行示威。
广州形势危疑震惧,一触即发。
【作者: 叶曙明】【访问统计: 】【2006年03月6日 星期一 20: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