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毓仁：19歲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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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前，毛澤東一聲號召全國青年起來造反，中國陷入萬劫不復的動亂漩渦。文革特殊產物紅衞兵打碎舊有制度、傳統、價值，將獨裁統治的野心集體浪漫化。此時，藝人方力申的爸爸方毓仁，在北京西直門外一所小校任教，見證了10年浩劫的人性扭曲荒謬。那年他19歲，歲月青葱而殘酷。史稱「紅八月」的某夜，月黑風高，方毓仁牢牢記得幾輛軍車呼嘯駛進校園的聲音。手持鐵頭皮帶或木棒的軍裝紅衞兵押着兩名犯人從車上跳下，在校、不在校的老師全被召集到會議室。方毓仁勉強認得眼前鼻青臉腫的二人，是他的兩名年輕同事。「喝令他們跪在地上的，是稚氣未退，卻威風凜凜的幾名紅衞兵。我身邊的女教師不敢看，把我抓得緊緊的。」原來高老師被紅衞兵抄家，韓老英雄救美，就落得了眾目睽睽鞭棍齊下，打到不似人形。打累了，紅衞兵着一名「城市貧民」出身的老師為兩人剃個「陰陽頭」，便草草收場。前車為鑑　「別以為自己不會被利用」方毓仁的叔叔、北京中央樂團首席小提琴手楊秉孫，便因諷刺了幾句樣板戲被告發，被判十年徒刑。「叔父在獄裏被差派國慶時奏紅歌宣傳毛澤東思想，但家族冇人夠膽去送琴，當年是我膽粗粗坐火車去探監。」叔叔大讚方毓仁勇敢，指着身旁來探監獄裏另一老頭的女孩子，「無期徒刑，他女兒生出了第一次見爸。」楊秉孫在獄裏度過九年，直到四人幫倒台才獲釋。「如果你想輕描淡寫文革帶來的損失，輕描不到的，因為現在中國的社會問題，都是由文革而起。」方毓仁發揮老師的訓示本色，續說：「你說中國人粗魯，何解？因為粗言穢語是文革最漂亮的語言，女孩子都要講，不講就不是無產階級。所有人要穿藍色，那叫樸素。」當年的紅衞兵都盲目跟着風潮走，女生要參加紅衞兵就得先學會語言暴力，唱：「滾他媽的蛋，造他媽的反」。方老慨嘆，內地老一輩對文革諱莫如深，年輕人對此更毫無頭緒，記憶傳承斷裂。「從作品中你會更了解當時的年輕人，我也希望現在的年輕人也要自省，別以為自己不會被人利用，有紅衞兵前車為鑑。」方老師說得語重心長。記者：鄭天儀

方毓仁是藝人方力申父親，在中環經營畫廊。他說內地某電視台來採訪沈漢武的紅衞兵畫作展後，在畫廊中央開了個會，那位紈袴子弟的主播告訴他，題材敏感要擱置採訪，方毓仁非但沒有不悅，反而高興地說：「這才反映香港自由與包容的可貴。」 http://hk.apple.nextmedia.com/realtime/supplement/20160514/55098063

當年北京莫斯科餐廳（左圖）是紅色貴族身份象徵，如今是前朝遺老重溫舊夢的地方。去年當過紅衞兵的居美畫家沈漢武伉儷（右一及二）與方毓仁一家舊地重遊（右圖）。

方毓仁指文革已作了定論，不明何以仍是內地忌諱，比起聽父親闡述，方力申（右）更愛從藝術品中感悟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