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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光路自述:我为什么要咬定不放地研究文革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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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7 07:32: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郑光路自述:我为什么要咬定不放地研究文革史???




  1966年中国文革开始,我正17岁。这是最敏感的人生阶段,留下的记忆刻骨铭心、终身不忘。


  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同龄人,我亲眼目睹它的兴衰动荡。只有经历过“大跃进”运动后那段大饥荒、又经历过文革大动乱的一代人,对文革的残暴和荒唐无理,才有那种难以言喻的体会和深刻认识。


  “阶级斗争”的残酷,若非亲身经历实在令人难以想象。运动初期,“左派”们连十多岁的学生也不放过。我那时刚初中毕业,只不过曾说过:“我毕业后,要像写《南行记》的作家艾芜那样,去云南、缅甸旅游,写书……”竟被工作组和“左派”老师批判为“妄想叛逃国外当小反革命”,写入毕业鉴定,并组织同学开批斗会斗争。我们50多人的班上,挨斗挨整被写“黑材料”的不在少数。十多岁的学生被整的尚且如此之多,何况其它!许多运动初期被整的学生,后来都成了狂热的“造反派”。




  1966年8月的“破四旧”中,我读书的这个极普通的中学,绝大多数教师被整成“黑帮”被斗被打,有的自杀。而我们学校还是非常“温柔”的。我到一公里外的四川大学、到国内有名的成都4中去参观,目睹一批又一批教师被打成“牛鬼蛇神”,刑讯逼供、皮鞭棍棒、罚跪抄家,连许多学生也逼得自杀。我们学校对面就有个川大宿舍,我常可见到在沿街“痛打落水狗”的口号声中,被剪成“阴阳头”、挨得头破血流的学者教授们狼狈不堪逃跑的可怜情景,令我触目惊心。
  这些都使我早熟、学会独立思考。我心里已在问:“这是为什么?”当我融入几千万大中学生洪流到北京“大串连”,看到毛泽东那一瞬间,在“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呐喊声中,我确实没有丝毫激动的感觉,反而在想:“这和朝见封建帝王有啥子区别?”当时有这种“逆反”念头的人不会少,但无人敢说出口,怕被打成肉酱。


  我也“造反”了,是学校“7664战斗团”耍笔杆子的“宣传大臣”,每天刷标语、大字报、刻传单……1967年后,有名的红卫兵成都部队一支小分队,进驻成都布后街3号的四川省“文联”内,我也曾参加其中,天天搞宣传队、办小报,大搞“文斗”……


  为啥几乎所有中国人都狂热地参加运动?社会严峻现实告诉我:这是登峰造极的政治高压的结果,因为谁稍对毛泽东发动文革不满,就会立刻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坠入地狱、家破人亡。当时只有“黑五类”、“黑七类”才不准“造反”。要想不被整,就只有打起“造反”的旗号投入运动,去整人而自保。因此无数人人性泯灭、兽性狂萌,“我整你、你整我、互相整”已形成怪圈,几乎无人可以幸免。


  运动由“文斗”迅速演变为疯狂的“武斗”,四川打得天昏地暗,是“全国之最”。成都街头从1967年5月后,“为死难烈士报仇雪恨”之类的标语铺天盖地。5月6日,成都发生“5.6武斗大血案”,震惊国内外。这一天我随浩浩荡荡的支援队伍到武斗现场。当上百辆救护车、卡车、吉普车、小轿车、摩托车在急促的喇叭声中,载着一个个血肉模糊的死尸、伤员从我身边疾驰而过;当我看到成都公路上已形成数十万人簇拥而成的人巷,从营养不良的几岁儿童到七八十岁穿补疤破衣的老太婆,都在顿脚狂吼“报仇!报仇!”本是普通百姓之间的相互残杀,却全都乐此不疲,这让我深切体会到这场全民运动的疯狂性。我朦胧地认识到:中国已成为民众相互残杀的“绞肉机”。
  很快,成都又发生了“5.19中和场武斗事件”,我身临现场。铜锣声、喊杀声雷霆万钧。成千上万的衣衫褴褛的农民拿起锄头、扁担同工人、学生拼命恶战。当一把雪亮的锄头从我头顶砍下,我惊叫一声“妈呀!”狼狈不堪逃命时,才认识到这场运动是多么恐怖。事件后,四川最先吼出“武装保卫文化大革命!”从此,“文化大革命”成了赤裸裸的“武化大革命”。


  我还亲眼目睹无辜百姓的惨状。武斗高潮中,成都两派在一号桥隔河对峙。有天我和同住曹家巷的母女二人过马路,“砰”然枪响,不知何派射来的子弹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击中身旁七、八岁的小姑娘。子弹洞穿小女孩的脸颊,左边进右边出,血洞吓人。女孩惨叫几声,抽搐着死去,母亲撕心裂肺嚎哭,痛不欲生。这一幕,在我记忆中终身难忘……
  无数中国人都在文斗:写大字报、斗嘴角“大辩论”;无数人都在武斗:玩枪玩炮、横冲直撞……当我协同战友办好一期“小报”,又揣着一只“可尔提”手枪准备去参加一场武斗时,我曾拜师习武的一位老拳师臭骂我一顿:“有人保卫毛主席,有人又保卫刘少奇。平头百姓饭都没毬吃饱,去保卫哪一个?打来打去,谨防卸磨杀驴、秋后算账!”这位没啥文化的老拳师的话,一两年后竟然被充分验证:许多运动骨干分子都被清查或入狱。


  老拳师的话警醒了我,从那天起我将手枪转赠他人,坐山观虎斗。我自小喜好文学,作文全校出名。我每天还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朦朦胧胧认识到:报纸广播上不是天天在吼文化大革命是“史无前例”吗?我能不能写一本记载“史无前例”文革的书?
  我当起“逍遥派”,却“旁观者清”,能更冷静地看待打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的两大派文斗、武斗。每当有“大事件”发生,我都要当“好事者”去看热闹,实则调查经过情形,事后记述日记。我还有意识地搜集千奇百怪的小报、传单及各种文革印刷品。这些,为我研究文革史奠定了相当坚实的基础。


  我目睹许多青少年学生受搧动武斗而成为“烈士”。隆重下葬时,红卫兵战友们疯狂开枪、悲嚎狂吼,场面神圣庄严。不少校园中雨后蘑菇样矗立起“烈士墓”。但是,作为文革工具的“红卫兵”,先被别有用心地吹捧为从“天兵天将”、“小闯将”,很快成为劣等公民一一即“必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被撵到穷乡僻壤的农村。下乡之前,我和同学们伫立在成都20中学6座坚固的坟墓前,默然无语。红卫兵们被严酷的现实摧毁梦想,失落、悲哀、愤慨,开始成熟了。
  在极为贫困的农村、在饥寒交迫的茅草屋内昏黄摇曳的油灯下,我开始了对文革的研究写作,至今40余年了。


  中国大型刊物《炎黄春秋》、《党史纵览》、《党史文苑》、《文史博览》、《文史精华》等不少刊、报,零星发表过我的《中国最后的红卫兵公墓》、《成都天府广场毛泽东塑像修建纪实》、《文革中杜灵师长遇难事件》、《文革中“文斗”现象研究》、《参加文革的外国人》等,受到很多读者及报章好评。1998年,四川《蜀报》连载我的《文化大革命高潮中的四川》,已发表约7万字,后来随文革研究成为“禁区”、“雷区”而中止。
  积40多年心血,我完成了三本研究文革史的书稿。


  2005年,美国海马出版公司隆重出版了我的80余万字的两本专著:《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国文化之喧嚣怪状—文革文斗》、《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国社会之特殊内战—文革武斗》。这两本书在海外受到关注和报刊好评,被美国国家图书馆等机构正式收藏。2011年12月为期一个月的香港“十年文革”书展还隆重推出,也受到广泛好评和读者欢迎。


  第三本《以文革“重灾区”四川为样板—中国“文革”真相》,由于国内种种原因,至今尚未出版。我写作此书,抱着为后人留一部“信史”的极严肃的态度。本书不作空泛的理论阐述,主要提供曾亲历、所见、所闻及所掌握的第一手资料。我希望通过客观公正的态度、以详实丰富的史料,比较全面、系统、真实地反映文革时期的中国社会,再现当时中国民众群争互斗、混乱不堪的严酷现实。
  如果读者看罢这本书,能了解到中国那段罕见的疯狂岁月的真实情况,我将为40多年来为写作本书所倾注的无数心血而感到欣慰。


  什么时候才能在中国公开出版文革研究著作???????!!!!!!


  (注:原文载“郑光路中国独特题材文学网”,现暂关闭)


http://bbs.tianya.cn/post-free-3482834-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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