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革期间潮汕地区开展编唱潮汕革命歌册活动的一点看法
    潮汕是我的家乡，在包括语言、戏曲、饮食等在内的文化形态中，潮汕歌册是其中的一种。它是潮汕地区民间说唱文学的一种，与北方的大鼓一样，是我国主要的两种说唱文学形式。作为一种自娱互乐的民间文艺活动，它流行500多年，深深扎根于群众中，很受民众尤其是妇女的欢迎，有一个“半边天文学”的别称。一般认为由唐代以来的潮汕弹词演变而成，形成于明代中叶，繁盛于晚清至民国。但新中国成立后它遭受了一次重击。之前耳闻人说：“惜乎新旧歌册大多殆尽于“文革”浩劫，此道从此式微。”<①>因此，特利用此次到广东省档案馆的机会，搜查了文革时期潮州歌册的情况。主要的文件是：

    233-3-20-67-70   开展编唱革命潮州歌册活动用社会主义占领思想文化阵地   19741200省妇联

    这是出自广东省城镇妇联工作会议的材料，是由揭阳县榕城镇西马路居委妇代会所作的“开展编唱革命潮汕歌册活动，用社会主义占领思想文化阵地”报告。

    报告主要通过讲述编唱《批判“孟母教子”》、《秦王斩荆轲》、《法家代表人物秦始皇》等歌册过程以及当地的一些情况来说明编唱潮汕革命歌册必然性以及意义所在。以下是我个人对文革期间潮汕地区编唱革命潮州歌册活动的一点感想。

    一、“批林批孔”下的大势所趋。

    材料：根据居民区妇女老人多、文化低的特点，在组织群众认真学习毛主席著作和中央有关批林批孔文件的同时，组织编写为妇女群众喜唱乐听的革命潮州歌册，推动批林批孔运动普及、深入、持久地开展。

    1973年7月，毛泽东在对王洪文、张春桥的谈话中指出，林彪同国民党一样，都是“尊孔反法”的。江青等接过毛泽东的这个口号，精心策划，提出开展所谓“批林批孔”运动，把矛头指向周恩来。各地掀起了以“批林批孔”为纲的活动，编唱潮汕歌册正是此时。文件多次提到“克已复礼”，“狠批林彪、孔二老的‘克已复礼’等文字。

    为什么会选择歌册作践行“批林批孔”的方式呢？原因是一直以来的潮汕歌册多是歌颂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之类的东西，这被称作“字字句句浸透孔孟毒汁”，毒害妇女群众。因此，在当时“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广大妇女积极行动起来，猛烈地向旧思想、旧文化进攻、清理、上缴了二百四十多本旧潮汕歌册”大批有价值的歌册因此而式微。

    二、谁才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资料：前段，在批林彪叛国判党，颠覆无产阶级专政，复辟资本主义的罪行时，我们组织骨干编写了《秦王斩荆轲》的歌册，用荆轲刺秦王不遂，反被秦王斩死的历史事实，联系林彪阴谋暗害伟大领袖毛主席，篡党夺权，阴谋暴露后，妄图投靠苏修，结果摔死在蒙古温部尔汗的事实，使群众清楚地看到，林彪和历史上的儒家一样，都是搞复辟，开历史倒车的。但搞倒退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从而进一步认清了林彪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极右实质，决心坚持革新反对复辟，坚持继续革命，反对复辟倒退，把无产阶级的革命进行到底。

    谁都知道秦始皇是中国第一位封建帝王，而且是历代帝王专制思想极其浓厚的一位，焚书坑儒可见一斑。将毛主席比作这样一位帝王，是否妥当？荆轲为维护自己国家的安全统一而与强权作斗争，是爱国与不怕牺牲的英雄，与篡权是沾不上边的。历史上对荆轲的评价也以正面为主，这里以荆轲来比喻林彪又是否妥当？俗语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面临亡国，作为国民用生命去抗争，难道是在搞倒退，开历史倒车？若是如此，那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意义何在？世界人民反法西斯的意义何在？读起来给人感觉很牵强，他们要结合历史来增强现实的说服力却难以找到与其所要现实相近的历史，故将历史扭曲，因为中国历史发生篡位事件的几乎都是封建帝王与其臣僚。在新中国成立后还出现篡位，本身就隐藏着当时中国政治制度存在着某些不可回避的问题。作为地方政权既然无可选择要跟着中央走，要批判篡位谋反者的罪行，就无可避免地暴露这些本来就无法掩盖的问题。这就是历史留给我们的宝贵东西，任谁绞尽脑汁要去扭曲他，只会适得其反。

    当时一位编写骨干蔡建明，在编写《批判“孟母教子”》时有一段经历，最稿是：“孟子奴仔许时候（小孩子的时候——笔者注），不三不四浪荡歌。母看孩子无大志，两腮垂泪心头痛。”被批评是爱憎不明、界线不清，把维护反动贵族而教子读经的孟母说成为关心后代成长的人物。经过教育，定稿成“孟轲出身贵族人，周朝末年的时间。奴隶打倒孔家店，孟母仇恨记心中。孟轲小子原无知，孟母教子心有意，教子读经为乜事，恢复周礼继父志。孟母三迁教子一直是佳话，确实是关心后代成长的一位母亲，被批评的理由让人难以理解。孟子母又哪知孔家店有被打倒的一天呢？教子读经继父志是为人子所应尽的部分责任，这样改出来的歌册脱离历史事实，歪曲历史事实，“影射史学”色彩浓厚。把千年来中国文化的优秀沉淀给完全否定掉，能说不是一种历史倒退吗？

    为与中央的“一切文化或文学艺术都是属于一定的阶级，属于一定的政治路线的。”，防止所谓“复辟倒退”，防止否定“文化大革命”等政策联系起来，地方采取了以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为行动的指导思想，这种地方对中央政策的高度执行，就对中央政策有很高的要求，它直接影响着整个国家前进的方向。在一定程度上历史的倒退与前进取决于执政党的路线方针。

    三、三线合一的力度

    他们在编唱过程中贯彻“学、唱、批”紧密结合的方针，内容上既联系实际，又结合批判。

    材料：为了狠批林彪、孔二老的“克已复礼”，我们编唱《法家代表人物秦始皇》帮助群众正确评价秦始皇并认清林彪和历代反动帝王一样，恶毒攻击咒骂秦始皇是为了复辟旧制度，开历史倒车。从而激发了广大妇女的阶级仇恨，提高大家对林彪修正主义路线的极右实质的认识。在唱时，我们先组织妇女群众回忆对比，用事实批判林彪效法孔老二“克已复礼”的罪恶阴谋。

    《法家代表人物秦始皇》是根据毛主席1973年9月 23日会见埃及副总统沙菲时关于儒家和法家的评论而编的。毛主席说：“秦始皇是中国封建社会第一个有名的皇帝，我也是秦始皇，林彪骂我是秦始皇。中国历来分两派，一派讲秦始皇好，一派讲秦始皇坏。我赞成秦 始皇，不赞成孔夫子。”她们结合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活动，在编唱《批判“孟母教子”》之前，先组织妇女学习毛主席有关的“知识青年下乡”和“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教导，唱后又联系孟母教子的反动本质，揭穿林彪“教子读经”、建立林家父子而施王朝的罪恶目的，批判林彪污蔑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等于“变相劳改”的反动谬论。一学一唱一批，使广大妇女认识到用什么方法，通过什么途径教育培养后一代，是关系到培养什么阶级的接班人的重大问题，为支持子女上山下乡，走毛主席指引的革命道路打下了思想基础。不管上山下乡和林彪篡位是否存在这种联系，不管林彪篡位是否就代表复辟，是否就是修正主义，但这种在学习中批判的方法和精神确实能让当时人感到它们之间的联系很紧密，气氛很容易上升到高程度，特别是当有人刻意去营造的时候，群众的思考方向会受到极大的左右，火焰也会为之所煽动。我们先不论这个歌册编得好不好，但这样三位一体，学习、批判形式确实收到了好的效果。当时连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亚雅姆在听《法家代表人物秦始皇》之后都深有所感，回忆对比，联系批判林彪的“克已复礼”后，她说：“林彪要复辟资本主义，使我们重新过着旧社会的悲惨生活，我们一万个不答应，我们一定要坚持继续革命，反对复辟倒退。”

    虽然这是文革期间的采用的方法，但方法是没有太大价值倾向的，关键在于指导的理论思想是否符合社会历史的发展规律。今天，我们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下正确引导下，采用这种联系实际，批判学习的方法来推进社会主义实践相信同样能取得很好的成绩。

    四、破除迷信

    从这份文件中还可以看到新歌册对当时破除迷信起了积极作用。

潮汕妇女受孔孟之道影响较深，迷信鬼神，信奉“天命论”。里面举了一个例子：六十多岁的罗荣姆，于今年三月因九岁的孙儿丢失后，不积极寻找，却找“算命佬”算命。罗荣姆听信算命佬的谎言，坐在家中等待。次日一早发现孙儿溺死在河中。根据种情况，她们把这些事实和西门豹连在一起进行编唱，使群众看到历史上的统治者为了维护其统治，总是利用“天命论”愚弄人民，阻碍社会前进，而两千多年前就有人敢于破除迷信，宣传“人定胜天”的唯物主义思想。她们通过编唱这个歌册，本身受到很大的教育，表示说：“我们是毛泽东时代的工农兵群众，更要坚持无神论，自学起来同迷信鬼神的思想作斗争。”虽说事事时时都把毛主席挂在嘴边，政治色彩很浓，但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破除封建迷信，较有效地扫清“天命论”的流毒。第八小组居民妇女李良吟，听了潮汕革命歌册和参加了大批判之后，提高了觉悟，取消了原来准备为儿子“出花园”（封建习俗）的打算。在她的带动下，组里七个准备为儿子办理“出花园”的妇女也都改变了原来想法。



    <①>潮汕歌册：远去的说唱文学流行500多年深深扎根民间［EB/OL］http://www.gd.gov.cn/gdgk/whds/200804/t20080423_51942.htm，2008-04-23

作者
蓝洁妍
来源
潮汕民俗网http://www.chaofeng.org/article/detail.asp?id=13436

http://app.lib.stu.edu.cn/gece/node/9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