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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素宏、张薇:画“文革”众生毛泽东、江青等,不偏不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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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00:46: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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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文革”众生毛泽东、江青等,不偏不倚

人物杂志微信号:renwumag1980


文|刘素宏 张薇 编辑|张薇


画家徐唯辛的工作室里,大色块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黑、白、灰,这让他身上那件原本不怎么跳脱的绿咖相间格子衬衫,成了最扎眼的颜色。

黑白灰是他画作的全部用色,且被大面积使用。当他站在那张靠墙戳着的高2.5米、宽2米的中国当代史上一位著名人物的画像前时,他1.76米的个头都变得不起眼了。

画像上是“四人帮”之一姚文元,嘴角低垂,眼神有点呆板。依据的是1981年姚文元受审时照片。它是徐唯辛的“历史中国众生相:1966—1976”(以下简称“众生相”)系列作品之一,创作方法是,收集“文革”期间的照片,油画绘出当事人的放大肖像。

徐唯辛对这幅姚文元画像不太满意,因为采用的照片并非摄于“文革”期间。 2009年,他的朋友找到了姚文元在1973年中共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照片,“年轻了许多,看起来儒雅憨厚”。于是,他画了第二遍。

江青甚至画了三遍。第一遍用的是1977年受审照片,第二遍用的是江青摘苹果时的照片。徐唯辛一直惦记着“最像江青”的那张,在潘家园他淘到一张“文革”时江青穿军装、戴军帽的照片,“这才是江青的样子,她还是漂亮的”。摊主开价一万,徐唯辛软磨硬泡,最后付了200块翻拍。

重画的还有毛泽东、林彪、张志新等,理由都是,要呈现人物在“文革”10年间的真实风貌,不偏不倚。林豆豆看过林彪的肖像后说“很像他的父亲”。不偏不倚是为了避免简单的控诉和褒贬。画像底端还用白色写着几行人物生平,“观众在这些熟悉和陌生的肖像之间走动,在读肖像的简历文本的时候,脑子可能会思考问题”,徐唯辛说。

这个系列他已画了10年,110张,“不赶展览也没出版计划,就淡定慢慢画,当修行了。”2013年,他画了邓拓、毛远新等4张。接受《人物》记者采访前一天晚上,他刚抄完“文革”时任清华大学书记的刘冰的简历。

某种程度上,他得感谢2000年42岁的自己的焦头烂额。那年徐唯辛从广州到了北京,不惑之年仍“不知道画什么”,只是认为“当代艺术要关心现实问题”。他画天安门、长安街的鸟瞰图,有作品获奖,但“在表达技巧和艺术形式上都不行”,他觉得自己没希望了,进“798”看同行作品时都臊眉耷眼的。

模模糊糊跑去画矿工。2004年采风时,“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灵感”降临了。当时徐唯辛正在山西高阳煤矿和矿工喝酒,喝得迷迷糊糊、漫天瞎聊,突然脑子里一个画面浮现,无数“文革”人物,大大的黑白的,特别清晰。跟他同去的朋友陈勉说当时徐唯辛“脸上有异样的表情”。第二天他回了北京,同时开画华国锋、王洪文、姚文元、江青。这平息了他那种势必要找到最符合自己价值取向的创作方式的焦虑。他想通过绘画,“把人物编排在一起,在现今一同出现,这种集体性的记忆是照片无法实现的”。

他喜欢早起作画,用的最大号画刷有一尺宽。别人买颜料论盒,他一次就买十几箱,一幅5平方米的画要耗去最大管的白色颜料10到15支,黑色的5到6支。画框因为太大,要找专门的师傅定制。他不仅画名人,还设博客征集普通人“文革”期间的照片,邀请“文革”亲历者或其后人到访工作室抄写简历。这个系列远远超出了绘画的范畴。

2007年,民营美术馆今日美术馆馆长到访徐唯辛的工作室,一进门,看到这些画,笃定说“可以展”。63幅肖像一起呈现,雇佣了十几位工人,用了两辆加长大型厢式货车。一切准备就绪,展览前一天,他收到了短信“可能撤展”,紧张得一夜没睡着。

开幕展上,邀请的嘉宾只稀稀落落来了几位。出乎意料的是,第一天观众至少有2000。来的人里有坐着轮椅的聂远梓(“文革”时北京大学造反派领袖),也有遇罗克、张志新的家属,看到“文革”中的施暴者和受害者的后人同时出现,徐唯辛放弃了传统的开幕讲话,干脆给人们介绍来者都是谁。

展览一共持续了大概20天。这是“众生相”唯一一次大型民间展出。退休教师徐小棣,陪着她的邻居、“众生相”原型之一王晶垚也去了。王晶垚的妻子叫卞仲耘,是“文革”中北京第一个被红卫兵打死的教育工作者。肖像按姓氏拼音排序,卞仲耘和王晶垚的合影摆在画展开篇最醒目位置。徐小棣觉得这样的摆放方式“平等”。她还看到,遇罗克和张志新肖像下摆着朴素的小花。

事后,徐唯辛才知道,肖像下的花是周家人献的。2006年,徐唯辛收到一封电子邮件,写信的人叫周晶晶,她的大伯周西蒙在“文革”中因议论领袖婚姻问题被抓。28岁的周西蒙选择了卧轨自杀,留下一岁半的女儿和“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的罪名,家人不敢去收尸。徐唯辛画好周西蒙后,周家兄弟带上画像到昌平铁路边上供奉,告慰哥哥的灵魂有了安顿之处。

画“文革”众生,对徐唯辛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疗愈。他的1966年是这样过的,“小学三年级,创作和在教室张贴侮辱班主任刘斌老师的漫画”。1976年,“在农场和乌鲁木齐市街头绘巨幅宣传画《你办事我放心》”。

种种亲历,让他看重对普通人的呈现,“虽然责任常被推卸到少数人身上,但普通人却是这个运动的主体”。这种意识让他的作品区别于中国当代艺术“文革”题材的其他表现形式。1980年代的纪实作品,模仿苏联风格直白无创新;1990年代的“政治波普”有美化“文革”的嫌疑;2000年后,有艺术家给裸体女人戴上红卫兵袖章,“文革”又被当作符号来消费。这些他都瞧不上。

开始画“众生相”时,徐唯辛的画卖得正好,“非典”后一幅《圣地拉萨》拍到了五十几万。而“众生相”这么大,又是黑白色调,公家不会收,更鲜有私人将它们摆在家里。

不过,最近一家私人博物馆向他表达了收藏意向,“好歹我的画有地方放了”。

▎本文首发于4月号《人物》杂志“职人”栏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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