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称谋：历史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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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文化大革命的爆发，时至今日已经过去近半个世纪了。曾经举国上下“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政治运动，使得神州大地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浩劫，中国历史的车轮进入了最黑暗的一段危途，直至毛泽东逝世和“四人帮”的突然垮台才彻底宣告了文化大革命的破产。中国社会从文革时期的积贫积弱到如今的经济崛起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半个世纪来真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把这段时间放在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来看的话，实在是太短暂了，犹如弹指一挥间。虽然是短暂的五十年，但这似乎重复验证了中国一古句话——“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记得曾经有一位党国官员说，历史上明朝那么腐败都持续了200多年的江山，现在搞关于文革史的活动有意义吗？我分析此话至少有两层意思，一是纵使中国现在非常腐败也不会轻易亡党亡国，二是海外华人爱国爱乡的举动对当今中国问题的解决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历史上短暂的王朝很多，远古的就不提了，比如太平天国的腐败就使其很快灭亡了，再说当年国民党的腐败不是把大陆给弄丢了吗？还有上世纪末的东欧巨变，苏联解体和苏共垮台，本世纪初中东、北非各国的第二波民主革命浪潮，让我还是记起那句“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古话。在瞬息万变的今天，我更加相信这句古话是真理。


如何看待中国社会如此反差巨大的变化是当今海内外华人持续关注、研究、探索的问题。同样，如何对待海外华人各种爱国爱乡的举动，是否海外有不同声音就成了“敌对组织”和“反华势力”，也是中国大陆当局需要转换思维、改变观念、抛弃成见、调整外交政策和统战策略的问题。《历史期待拐点——重审文革与探索未来》一书正是在此背景下在美国编辑出版发行的。之所以取此书名，我们是从中国大历史的宏观视角来考量，中国持续了两千多年的专制统治，不管是前现代的皇权还是当代的极权或者威权统治都必将在21世纪终结。因此，有着五千年的中国历史必将在伟大的21世纪拐个弯，如果海内外华人对文革及当代史进行反思与展望将会成为中国大历史的拐点。我们出版关于文革史的文集不是揭露中国人的丑，也不是在西方国家丢中国人的脸，更不是与大陆执政当局唱反调，而是通过回顾、反思文革史来探索未来中国的发展道路。


如今中国经济取得的巨大成就固然值得赞赏和肯定，但这种“一俊遮百丑”的现象一直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不断地重复上演着。比如秦朝有强大的军事而存在严酷的律法与苛政，唐朝有文化的恢宏气派却有吏治的腐败与潜在的边患，宋朝有经济的繁荣富有而弱于军事力量及疏于边疆防御，明朝有发达的航海技术而弊于皇权专制和宦官统治，清朝有辽阔的版图和天朝的荣耀而患于满汉不平等及吏治腐败、思想保守和闭关锁国等。那些曾经的优势都没能让王朝长盛不衰，而忌讳的劣势却成为了王朝灭亡的致命因素。因此，当今中国发现并重视劣势比发展优势更为重要和紧迫。然而，今天中国的劣势有哪些呢？中国社会的病根又在哪里呢？以中外历史为借鉴，以国际经验作教训，这不得不让有着辩证思维，具有全球视野，充满忧患意识的海内外华人对当今中国的浮华现象保持一分冷静，而更多地需要以客观、理性的态度去审视它，用历史发展的眼光去辩证地分析它。


鉴于此，天问联合学会选择以“从反思文革来探索未来中国的发展道路”为主题，在纽约举办了2013文革公共论坛暨有奖征文活动。《历史期待拐点——重审文革与探索未来》一书收录的文章大部分就是论坛演讲嘉宾提供的，还有一部分是从海内外征集到的稿件中筛选出来的。本书依据文革公共论坛的两大主题将收录的文章分为上下两大部分。上半部分“历史与当下”收录了十篇文章。下半部分“文革与文革学”收录了八篇文章。现在，从内容特色的角度，向读者简单介绍一下文集收录的文章概况。


建言劝谏方面，中国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退休研究员姚监复先生的《第二次文革有可能出现吗？》，文章认为中国“四个坚持”的“跛脚改革”必然导致文化大革命的再现，还具体论证了第二次文革很可能在中国经济、政治、社会的总危机爆发时出现，主力军将会是失地农民和寄居在城市里的农民工。他充满忧患意识地告诫中国要防止文革悲剧的重演就要认真地研究文革，当局要在经济形势好的时候开启政治体制改革，实现社会公平并做好社会保障，让言论自由成为缓解社会高压锅的减压阀。蔡南成先生对海内外如何建设文革博物馆有比较系统的研究，特别是对中国大陆的建馆有独特的考量，他对中国的社会转型也提出了自己的真知灼见。


针对毛发动文革的动机，高伐林先生在《毛泽东的“大同书”与“文革”》中讲到“毛泽东要干什么？他要对苏联的社会主义模式来一番改造——不，他要独创一个新的社会主义模式。他要解决以前的革命家都没有能解决的任务：铲除由管理阶层蜕化而成的新阶级，让社会的每个普通成员都能不通过代议中介，直接参予社会的管理。”，“对理想社会的憧憬，贯串着毛泽东的革命生涯。”，“他不仅是要当共产主义的教皇，他想成为整个人类的导师——他对埃德加•斯诺说过，他想当的只是‘teacher’”。高伐林先生的文章把毛泽东的乌托邦改造工程的轮廓描述了出来，同时也把毛泽东发动文革的复杂动机给道破了。文章对世人如何看待文革，如何评价毛都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教育体制领域，教育学博士王桂兰女士的文章从自己在文革中的亲身经历和见证，在品读一部文革小说的过程中进行了一番感悟与反思。王博士指出文革中红卫兵制造的全国性大灾难、大毁灭与当代中国教育存在的三个致命弊端有密切关系，即通识教育缺失、教育思想偏差、历史文化研究方面的大断层等。同时，王博士提出“把学生培养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永远是教育哲学最核心的问题，也是永恒的课题。”从中国传统文化及国际教育的层面提出未来中国教育的发展方向。她以一颗强烈的爱国心自然萌发出了对复兴中国文化教育的展望。


倡议重塑史观，本人撰写的文章则希望国人从文革的教训和反思中能树立起一种新的文化历史观，并且此种史观必须建立在宇宙天道及昊天上帝信仰的基础上。新文化史观的建立和新道学的形成将会伴随着中国大历史的拐点出现。文章提出在文化全球化的过程中，新的道文化是未来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向。新的道文化包括易学的太极之道，神学的上帝之道，道学的自然之道，禅学的心灵之道，儒学的人伦之道等。中国一旦成功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历史契机，不仅能复兴中华文化及文明，而且还有望引领世界。中国将成为全球新道文化的发源地，成为人类新的文明轴心，进入新的轴心时代。


回忆忏悔方面，任彦芳先生的《唐漠之死与我的忏悔》是反思及忏悔文革很有力度的一篇代表作，此文是作者长篇纪实《长影噩梦——对文革的反思和忏悔》中的一节。曾经第一个把“共产党比作妈妈”的任老先生回顾了自己在文革中的亲身经历，以及心灵上的折磨和精神上的麻木，到后来由于良知的呼唤和道义的感召，促使作者从迫害与反迫害的人肉酱缸中逐渐觉醒。文章如实地公开了唐漠之死的前因后果和具体细节，披露了文革这部绞肉机把人性置于党性的挤压下，是如何扭曲变形的，如何使丑陋彰显无遗的。时隔几十年后，年近八旬的作者对唐漠的真诚追思与忏悔跃然纸上。


关于历史比较，文集收录一篇八九年出生的青年学子李莹的文章，她不仅着眼于文革十年，还把文革史放在整个中国历史中来研究、比较，非常难能可贵。她认为明清以前的传统社会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独裁。毛泽东的独裁从深度、广度上都远远超越了传统社会的帝王专制，是现代独裁发展到巅峰的一种状态。文革虽然过去快半个世纪，主办方和与会嘉宾们看到青年才俊的接力研究和出色表现，感到非常欣慰和鼓舞。青年学子陈闯创的文章则从史学的角度厘清了关于文革初期的一些历史提法的基本史实。另外，还有陆文光先生从对文革初期与末期的群众基础的比较研究，得出了文革必然失败的历史宿命。


政体剖析研究，罗威廉先生的《从文革悲剧探讨权力交接的周期性危机》，从阐述文革的真正悲剧为出发点，论证当今中国最高权力交接的制度性、周期性危机的必然性。终身制、指定制、任期制，到滋生出来的垂帘听政制，以及当今中国出现权力核心的“双头”现象等，这些都是专制政治体制滋生出来的产物。从而得出制度和程序的保障是解决权力交接危机的正确出路。独立学者龚和先生的文章从文革大民主概念切入，梳理民主、共和、专政等概念的真正本义，总结得出权力分立、权力鼎立为真正的共和政制，权力混合的“伪共和制”是中国发生文革的根本原因。章胜利的文章分析了文革发生的各种原因，观点独特新颖，给人以耳目一新。章先生敢想敢言，有勇者的气派。
分析军队的作用，著名文革史专家丁凯文先生的《首都工作组始末及辨析》，文章分析了文革初期毛泽东在军队方面是如何部署的，军队如何参与了文革十年的整个过程，以及最后如何在粉碎“四人帮”的时候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另一位文革研究专家邢达崐先生此次虽然没有提供文章，但他在论坛上的精彩发言尤为深刻，他从林彪的九一三事件追溯到中共九大并且得出九大是毛泽东的失败的结论，进而剖析了军队信仰破灭的原因。他精辟独到地分析了毛泽东原来计划三年结束的文革，为什么持续了十年直到毛泽东死后才结束。


人性心灵的剖析，独立学者冯胜平先生的《文化革命中的政治迫害》则从政治哲学的角度分析了“忏悔与反思”对我们这个民族、对每一位国人的重要性。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文革来自于人们的心灵深处，文革的罪恶之源在人们的心中。过去被摧毁，未来又丢失，文革在中国留下了精神的真空。作者有点悲观地认为，结束中国长期政治迫害的历史使命只有期待新一代人去完成。另外，楚珏辉的文章讲到文革时期，自己在北京大学亲历的几件小事。北大作为中国的最高学府之一，工作和生活在里面的人们是知识层次相对较高的一个群体。但非常可悲的是，很多人的人格素养与道德境界竟是如此的鄙陋、低下。因此，可以看出，人性的优劣与学问或知识的多寡没有必然联系。中国人反思文革，应该从人性和灵魂的深处来着手。中国若要真正复兴，首先要再造民魂！


诉说缅怀方面，徐小青女士和孙英平先生提供的文章都是以文革的受害者和见证者的角色回忆、叙述、记录了自己家庭在文革中遭受的种种不幸。文章中的主人翁曾经都是真诚信仰共产主义的人，同时也是这个国家的积极建设者。正是因为他们的真诚信仰和尚存的人性光辉，让他们成为了那个癫狂时代的牺牲品。文革造成的民族灾难是由千万个家庭的灾难和不幸汇聚成的，他们的文章既有代表性也有普遍性，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


全球宣讲情况，李振盛先生的文章《让全人类都了解中国文革的灾难》，讲述他近十几年来在海外用他保存下来的独特珍贵的图片宣讲文革史的心路历程。他把自己复杂恐惧的心态及矛盾纠结的心理变化毫不掩饰地披露了出来。他的举动很有自我反省、自我批判的精神，有一种榜样的力量。文章对他在世界各国特别是美国的经历有详细的描述，很值得每一位关心文革的人去品读。


本文集还有很多征文没有收录，也有嘉宾的精彩发言没有整理录入。比如有来自台湾的世界日报副主编魏碧洲先生在论坛致辞中认为，虽然近年中国经济崛起了，但目前中国并不知道为整个民族和人类文明能做些什么。文革如果不研究，那么未来中国的路一定会不平稳。罗慰年先生讲到陈毅的儿子陈小鲁对文革中的罪过真诚公开地忏悔道歉，说明大陆有良知的官二代们在对当代社会乱象和危机的冷眼观察中，带头呼吁全社会对文革中的罪孽与迫害进行反思忏悔是非常有必要的。这种互动的局面有望在海内外逐渐形成，这不仅是历史的需要也是时代的呼唤。王桂兰博士强调，现在一个重要教育理念就是如何培养合格的世界公民。她还形象地比喻地球在整个宇宙里面就象一条小小的船，虽然中国的疆域仅是地球的一小部分，但未来中国的如何发展必然影响整个世界。


纵观《历史期待拐点——重审文革与探索未来》这部文集内容，不仅仅局限于文革十年史，还牵涉到中国近现代史，以及中国社会、政治、文化、教育等诸多领域，由此再一次论证文革不是一件简单孤立的政治事件。本文集收录的文章正是反映和体现了这种观点。我们期望读者在细细研读文集的每一篇文章时不仅能有所收获，同时能深切感受到每一位作者浓浓的爱国情怀，甚至还能体会到天问联合学会出版此书的美好愿望。是否诚能如此，让世人去验证，让历史去评判吧。可以毫不讳言地说，当今海内外真正关心祖国命运的华人并不多，这是民族的悲哀，历史的沉沦、时代的不幸。正如李振盛先生在文章中提到：“我真没想到远在南美洲的巴西是那么关注中国的文革。我边讲边观察会场上有没有中国人，果不其然还真有两个中国人面孔，但会后询问得知一个香港的，一个台湾的，却没有一个大陆同胞到场来关心自己祖国的历史命运，这真是令人痛心啊，也让我甚感悲凉。”
在地球村里，无论我们身处世界的任何角落，祖国的发展状况与我们的命运都是息息相关的。作为华夏子孙，只有理性客观地了解祖国的过去与现在才能充满智慧地去热爱祖国，只有内心充满了道义和浩然正气才会有勇气有能力去关心祖国的命运。正因为《历史期待拐点——重审文革与探索未来》这部文集的作者们觉察出了祖国存在的某些缺点和劣势，才义无反顾而又满怀善意地指正出来。如果这部文集能唤起海内外读者对祖国的更加热爱，更加关切中国未来的发展道路，则功德无量，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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