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友友：回忆住中南海的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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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友友的父亲就是人民日报社前社长秦川，他曾任习仲勋的秘书。


回忆住中南海的那段日子
2010年12月12日

1953年1月，父亲从西北局调入中宣部工作，我随父母住进了中南海，直至1956年，我在中南海生活了三年多。

中南海印象
五十年代初的中南海给我的印象是肃静和朴素。那时我们家在中南海湖的西侧一处四合院里，我们住着坐南朝北的瓦房，院内其它房子都没有人住，空荡荡的，只有公务员住在临湖一面的厢房里。厢房外一条长廊沿湖边与其它房子连成一个整体，长廊向外的一面被白色木板封闭住了。我们住进这里时，该院落还没有整修，依然是破旧的，房檐下红色的木柱已经失去了光泽，上面的漆皮都有些脱落，房顶上长着青草。院门外，一片绿绿的草地紧临着一条沿湖的林荫道。
中南海里的人并不多，院内很难见到有人有车来往。父母经常告诫我不要随意串门，因此，我对院内的小孩儿都不熟悉。在家时我酷爱看小人书，印象最深的是《三国演义》。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只带我去过习仲勋伯伯家一次。习仲勋伯伯一见我就热情地叫我“黑蛋”“黑蛋”。习伯伯住在西大门靠北侧的一个院子里，他住着一间大瓦房，内部设施也很简陋，屋前的小院里是光禿禿的，只有两棵孤零零的小树。

和警卫战士在一起
那时我们家屋外经常有一队的警卫战士持长枪操练，他们穿着黄绿色的军装，不断的持枪、肩枪。那时我经常在叔叔们的喊声中蹲在草地里寻找蜗牛，有一次我发现了一个木制的井盖，打开后，里面是填满了锈迹斑斑的子弹壳。叔叔们的训练间隙，我就跑到了他们跟前和他们玩，那时我最感兴趣的是他们手中的枪。记得有一次，我和一个战士的枪比了比高低，枪管比我还高一头。我要抱枪，叔叔就拔下了剌刀。我几乎抱不动这把没有剌刀的枪。现在想一想，当时他们的步枪保险机是方形的，剌刀是插在枪管上的，估计是仿德的“汉阳造”，每个战士还配了一把盒子枪。当时他们立正时的姿势是把枪紧贴在身体的右侧。
住中南海的家属出入大门时，在收发室需用工作证替换出入的是一个带木插销的方木碑，进门时警卫战士就把木插销拔去；出门时，把木碑交给警卫战士，战士再拿出销子插在木碑上，只要是销子上的字和木碑上的字对上，就可以换回工作证出行。

公务员杨玉春叔叔
随我们家一起从西安来京，住进中南海的还有杨玉春叔叔。住在中南海的那些日子里，我每天起得都很早，常常坐在院子门口望着静静的湖面，有时湖面上还飘荡着一层层的薄雾，非常漂亮。忙了一早上的杨玉春叔叔总是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陪我一起看着每天都有不同变化的湖面。记得还在西安时，杨玉春叔叔就经常陪我，他会画画，曾经给我画过一只打鸣的大公鸡，站在一堆鸡蛋上面，上面是一轮光芒四射的大太阳。大公鸡画得雄纠纠的，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有一天早上，我照常坐在院子门口望着晨雾中的中南海湖，突然杨玉春叔叔十分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友友，快看！快看！毛主席！毛主席！！”我看到沿湖路上走过几个人来，杨玉春叔叔压低声音轻声说，“那个个子最高的人就是毛主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毛主席。
当年，中南海里公共设施非常简陋。一次杨玉春叔叔带我到中南海的澡堂去洗澡。当时的澡堂设在一座瓦房中，屋内没有其它设施，只有一个大大的水泥砌成的水池，不少人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洗澡的人都用自带的脸盆，从大水池里蒯出水来，在池边打肥皂冲洗，屋子里充满了雾蒙蒙的蒸气。
1956年，杨玉春叔叔通过文化课考试，被选送到人民大学工农干部速成班上学。这让我们全家人都非常高兴。四年后他毕业，被分配到西安某所专科学校任教师，后又当政工干部。2004年，我借到西安出差的机会看望杨玉春叔叔，他跟我说：“参加革命前我只是一个放羊娃，当年如果不是你爸爸一再鼓励我帮助我补习文化，我就上不了大学，也当不上教师，成不了国家干部。”

斯大林逝世
1953年3月5日，斯大林因患脑溢血在莫斯科去世。消息传来，向来不苟言笑、大男子味十足的父亲爬在床上呜呜大哭，母亲一脸愁容，表情凝重，一言不发。过了一两天，我看见父亲把一条黑红两色的布条套在左臂上。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父亲说他要到天安门前参加斯大林同志的追悼大会，黑红两色袖标是当时按照苏联人的习俗配带的。
这件事反映了当时中国人民对斯大林的感情，反映了中苏两党的友谊，也反映了中苏两国关系在当时的密切程度。
那年，我在大红锣厂胡同中直机关幼儿园时，在一块带着木框的石板上，用滑石笔画了一幅斯大林的侧面像，引起了老师的注意，她马上把这幅画拿走了。过了几天，老师给了我一盒写有俄文字母的彩色铅笔、一把铅笔刀和橡皮，说是我的那幅画参加了当时中苏友好协会举办的文化交流活动，我获得了优秀作品奖。这是我想都没有想到的事。

和光美阿姨一起划船
夏季在中南海湖的西北边卫生队的小楼旁边，有一个划船码头。一次王光美阿姨带着她的孩子们到湖边划船，见到我，热情地邀请我跟她们一起玩儿。我和她的孩子坐在船中和船尾，我和光美阿姨的女儿坐在一起，因为不好意思，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光美阿姨荡着双浆，有说有笑。让我十分畅快。我们划船到了东岸，上岸走进一片小树林。在小树林中，发现了一个水塘，水塘与中南海湖之间被一座木制水闸隔开。我们惊奇地发现水塘里有很多黑色的大鱼，不管随便往水里扔进什么，一群群的鱼就会浮上水面争抢，让我们看得很是开心。

和毛主席一起游泳
1955年的8月，诗人郭小川叔叔的爱人杜慧阿姨带着她的儿子郭小林和我，到位于中南海乙区的游泳池游泳，游泳池的水非常清澈。池北边有一个喇叭型的大水管，“哗哗哗……”地往池里注水。游泳池是白色的磁砖沏成的，显得非常干净明亮。
当我们在阳光下的浅水区玩儿了一阵后，就发现有工作人员在游泳池的东侧立起了一把遮阳伞，摆了一把躺椅。毛主席燃着一支烟和一位工作人员坐在桌旁交谈。他穿着一件蓝条的毛巾布睡衣。过了一会儿，毛主席站起来，走到游泳池边，脱去睡衣交给身边的人，显出他身上的深蓝色游泳裤。他慢步走到池东南深水处下了水。毛主席身体稍向右倾斜，腰部弓起，头露在水面上，他的浮力很大，全身几乎都飘在水中。他两手从两胯旁轻轻提起，从肩部向身体两侧划去，小腿和脚轻轻地交叉摆动，他游得轻松自如，毫不费劲儿，就像是侧卧在水上休息一样；有时，他平躺在水中随波荡漾；有时，他侧泳蛙泳交替变化缓慢前行。这些特有的潇洒随意的姿势让我们非常惊奇。
过了一阵，毛主席就上岸坐在地上。这时杜慧阿姨拉着我和小林的手，向毛主席跑去。我们给他敬了个礼。小杜阿姨也慢慢走到我们身边，毛主席微笑地看着我们，一一问我们和爸爸妈妈的名字。我们答话后，小杜阿姨说：“他们都上小学了，小林这学期得了二等奖。”小林立即补充说：“友友得了三等奖!”毛主席便笑着说：“这很好呀，比我都强呀，我就从来没得过一个奖!”说得大家都跟着主席笑了起来。毛主席亲切地和我们一一握手。毛主席的大手是软软的、暖暖的，毛主席的眼神是那么敏锐和慈祥，有一种幸福感从心中升起，时至今日，这个幸福的记忆还深深珍藏在我的心里，每每想起，都有一股暖意。
住在中南海的那段日子是我童年最深也是最美好的记忆，中南海里的那种朴实严谨的氛围影响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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