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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自由(四十三)】四十二、全面奪權[阮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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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9 20:56: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align=justify]        陶鑄被打倒,標誌文革進入「打倒一切,全面奪權」的大動亂階段。

        文革動亂,第一階段是1966年夏季的紅色恐怖,造反的主力是標榜「血統論」的特權造反派。八屆十一中全會之前,他們在校內工作隊的支持下鬥「黑幫」,鬥「右派」,鬥老師,鬥同學。八屆十一中全會之後,工作隊撤離學校,他們殺向社會,破「四舊」,鬥「黑五類」,抄家抓人,「私設刑堂」,製造了文革初期的恐怖、死亡和災難。由於他們出身「高貴」,獲得從文革時代的江青、周恩來到後文革時代的陳雲、鄧小平一以貫之的呵護。他們已是今日中國政軍商界的權貴。
[align=justify]        第二階段是1966年秋季的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造反的主力是前一階段受工作隊和特權造反派打擊的反特權造反派。他們的造反目標是派出工作隊的領導機關和領導幹部,也有從思想理論上批判特權造反派的「血統論」。他們在文革後期和後文革時代均淪為被清查的對象,有的慘遭殺害,如遇羅克。其中一個重要因素是,特權造反派殺害的,大量是平民百姓,無權無勢的學校老師,出身「黑五類」的學校職工,這類冤案因難以申訴而被湮沒;而反特權造反派造了共產黨領導幹部的反,等到他們官復原職,造反者就在劫難逃了。

        中央文革在第一階段支持特權造反派,第二階段轉而支持反特權造反派,目的都是在兩派中培植自己的代理人,藉以擴大自身的權力和影響力。這兩個階段的文革動亂,尚處於可控制的範圍。夏季的紅色恐怖,毛澤東和周恩來發覺後就控制住了。秋季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雖然江青、康生、陳伯達、王力、關鋒、戚本禹到處插手,但當時掌控全國運動的權力,還在中南海的周恩來、陶鑄手中。中央文革要奪取全國運動的控制權,非向陶鑄下毒手不可。

        按照毛澤東的說法,八屆十一中全會的常委調整,是文革的組織保證。十一個常委中,七個老人,主要的變動,是林彪提到第二位取代劉少奇;劉少奇、朱德、陳雲三人「靠後」,鄧小平「靠邊」(鄧小平的名次,提至劉、朱、陳之前,從第七位提至第六位);四個新人,陶鑄、陳伯達、康生、李富春。

        陶鑄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個,在十一人常委中最年輕(五十八歲),又是從地方上調中央的唯一的一個;而且一提就提到第四位,毛、林、周、陶。毛澤東的用意,一是象徵地方造中央的反,也就是要陶鑄造劉、鄧路線的反;二是制衡文革派,毛澤東依靠文革派陳伯達、江青、康生發動文革,但並不打算把最高權力交給文革派,陶鑄就是制約、平衡的力量;三是未來接班,林彪若接毛的班,陶鑄可接周恩來的班,常委中六十歲以下的只有林(五十九歲)、陶二人。

        陶鑄一到北京,就身兼書記處常務書記、國務院副總理、中央文革顧問、中央宣傳部部長四要職;毛澤東一回中南海,就要陶鑄、王任重負責修改中央關於文革的決定(《十六條》),立即召開十一屆三中全會通過決定,調整中央常委,均可看出毛對陶鑄的用心。

        然而陶鑄呢?他不會不明白毛的用意,同時他也有自己的堅持。

        第一、陶鑄支持毛澤東的文革,支持「砲轟」,每個幹部都「燒一燒」;但不是轟倒、燒焦,而是把「泥菩薩」燒成「陶瓷菩薩」。這也是陶鑄對毛發動文革的「理解」。

        第二、陶鑄支持群眾造反,但必須擺事實、講道理,反對戴高帽子、掛黑牌子,反對人身侮辱;反對中央文革操縱群眾組織、封某某為左派、拉一派打一派,並因此與江青、康生、陳伯達衝突。

        第三、陶鑄與劉少奇、鄧小平,在對文革的理解和對造反派的看法均有分歧,陶鑄不同意劉、鄧把文革等同於反右、支持工作隊打擊學生的做法;但他認為劉、鄧屬於黨內路線錯誤,應當批評不應打倒。

        1966年10月中央工作會議之後,中央文革已把陶鑄視為他們全面奪權的主要障礙,於是策動吳傳啟等機關造反派,在全國串連造反組織,把鬥爭矛頭直接指向陶鑄。

        毛澤東對陶鑄與中央文革的衝突,似已有所察覺。毛一方面認為各地對文革的阻力仍大,需要中央文革全國點火;另一方面也認為不能「打倒一切」,需要陶鑄下去制衡。所以中央工作會議結束不久,毛就要陶鑄南下,對下面幹部「一燒二保」。毛囑咐陶:「燒是要燒的,千萬注意不要燒焦;凡能保的都要保,救人於水火喲!」

        陶鑄缺乏警覺,因幫周恩來處理全國各地問題,拖了一個多月沒有下去,已經面臨江青、陳伯達、康生們為他設置的陷阱。等到毛澤東催他「趕快下去才好」,林彪囑他「要被動、被動、再被動」時,陶鑄仍未聽懂,臨走還主動去接見那個中央文革為他設計的「專揪王任重造反團」,終於掉入陷阱。

        陶鑄的殞落,為中央文革策動他們控制下的造反派在全國全面奪權除掉了障礙。1967年1月4日,張春橋、姚文元以中央文革小組調查員名義回上海,當天指使上海《文匯報》造反派宣佈接管報社。第二天(1月5日),上海市委機關報《解放日報》造反派宣佈奪了報社的權。第三天(1月6日),「工總司」等造反組織在上海人民廣場召開「徹底打倒以陳丕顯、曹荻秋為首的上海市委大會」,宣佈由造反派的「抓革命、促生產指揮部」取代上海市黨政部門的職能,上海市全部權力轉移到張春橋、姚文元及其幫派手中。接著,中央文革小組控制的全國各地造反派都效法上海,群起奪權。

        在中宣部,陳伯達、江青接見「專揪王任重造反團」宣佈「打倒陶鑄」的當晚,吳傳啟即策動「批陶聯絡站」的各造反組織衝進中宣部大樓,搶佔各辦公室。他們的目標之一是搶劫檔案,特別是那份毛澤東批給陶鑄、張深春查清吳傳啟政治歷史問題的檔案。阮若瑛因長期做機要工作警覺到這一點,及時通知中央辦公廳立即派人來,提前一步查封中宣部全部檔案,使之免遭一劫。

        第二天一早,中宣部大院內已刷滿「打倒陶鑄必須批判阮銘」,「阮銘不投降,就讓他滅亡」等大字標語。但當時中宣部絕大多數工作人員和造反組織都拒絕參加批陶聯絡站。吳傳啟只找到幹部處的唐聯杰、周玉田,文藝處的孟偉哉,科學處的林京耀(林不久後退出)等幾個人,拼湊成一個造反組織加入批陶聯絡站。院子裡牆上的大字標語,都是吳傳啟動員外來的造反組織刷的。

        過了幾天,中央文革王力、關鋒親自出馬,來到中宣部召集全體工作人員,宣佈中宣部再度撤銷,中宣部辦公大樓及印刷廠等均由《紅旗》雜誌社接管。中宣部全體工作人員搬出大樓,集中到北京市委黨校,辦毛澤東思想學習班。

        王力、關鋒宣佈完,《紅旗》雜誌社的周英(關鋒之妻)已佈置好一群造反派把我關進教育樓中的一間小屋子禁閉起來,門外有人看守;同時指派廣州中山大學的造反組織到我家中抄家。

        中午,阮若瑛來給我送飯,告訴我家中已被查抄;通知她送飯時才知我被關在這裡。

        直到傍晚,也沒有人來「提審」。忽然來了一個我不認識的彪形大漢,說了句:「你可以回家了。」我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住在沙灘附近的許廣平(魯迅夫人)來中宣部看大字報,有人告訴她,我已被關在一間小屋子裡。許廣平立刻回到家中給陳伯達打了電話,表示關切。陳伯達聽完許廣平的電話,就給《紅旗》雜誌下了指示:「不要關阮銘小屋子,不要打他。」

        我回到家中,已是一片狼藉。我的筆記本、日曆本(上有每日記事),一部份書籍均被抄走,唱片被踏碎。一張英國詩人拜倫的肖像,是我妹妹在英國參加歌舞團演出時從倫敦買回來的,也被打上大「×」踩在地上。還有一些雜物被裝車運走。我家前後被抄六次,表面上是外來的紅衛兵動手,實際上都是周英在背後指揮。一個多月後,外地紅衛兵、造反派都走了,周英突然打電話給阮若瑛,說被查抄的東西都在《紅旗》雜誌社她的辦公室,要阮若瑛去取回。阮若瑛嚴詞拒絕。不一會,周英派《紅旗》雜誌社兩位年輕人,把一堆東西放到我家門口,但一些重要的筆記本和文件資料均已不見。

        1967年2月間,陶鑄被打倒後中央文革發動的全面奪權,已使全國陷於混亂,生產停頓、交通癱瘓、社會秩序失控。毛澤東似已有所懷疑,以前批判彭、羅、陸、楊,批判劉、鄧資產階級反動路線,雖不正常,總算還要經過5月政治局擴大會議、8月八屆十一中全會、10月中央工作會議這些程序。而陶鑄剛在八屆十一中全會當選中央政治局常委,卻不經程序被「打倒」,究竟是怎麼回事?毛澤東查了當初中央文革接見造反派提出「打倒陶鑄」的記錄,在1967年2月10日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上,第一次對中央文革小組提出嚴厲批評。毛澤東說:

[align=justify]「你這個陳伯達,你是一個常委打倒一個常委!過去你專門在我和少奇之間進行投機,我和你相處這麼多年,不牽涉到你個人,你從來不找我。
妳這個江青,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妳眼裡只有一個人。打倒陶鑄,別人都沒有事,就是你們兩個人幹的。我查了記錄,別人要不就是沒有到(指周恩來),要不就是沒說話(指康生)。陳伯達講了話,江青插了話。
我看現在還同過去一樣,不向我報告,對我實行封鎖。」
[align=justify] [align=justify]        2月12日,毛澤東又找中央文革小組的張春橋、王力、姚文元、戚本禹談話,批評中央文革是「獨立王國」。毛說:

[align=justify]「小組成立以來,沒有一次提出要我主持開會。去年6月以來,代替了書記處,也是獨立王國。罵別人獨立王國,自己獨斷專行,否認政治局常委存在。
現在有打倒一切的風氣,幹部統統打倒,怎麼行?把工人、學生提上來,掌了權,沒有經驗,幾個月就變了,很不穩定。上海宣佈成立上海人民公社,各地都叫人民公社了,那黨、政、軍還要不要?一切都管?」
[align=justify] [align=justify]        這是挽救陶鑄的最後時機,也是終止全面奪權的最後時機,然而沒有人這樣做。2月14日,中央文革小組開會批評陳伯達,江青拒絕出席。陳伯達說:「我沒有法子呀!江青逼我講,不講不行呀!那天我服了安眠藥,沒有醒,我是從被窩裡被叫去講話的,江青要我講,我亂講了一通。」為此陳伯達還鬧了一回自殺。

        2月16日,周恩來主持政治局常委碰頭會,參加會議的陳毅、譚震林、徐向前、李先念等都已知道毛澤東嚴厲批評陳伯達、江青「打倒陶鑄」和批評上海奪權宣佈成立上海人民公社的事。但他們卻避開「打倒陶鑄」和全面奪權這兩個主題不談,各人發了一通空泛的牢騷。

        譚震林說:「這一次(指文革),是黨的歷史上鬥爭最殘酷的一天,超過歷史上任何一次。」

        李先念說:「現在是全國範圍的大逼供信。這樣把老幹部統統打倒的做法是從《紅旗》雜誌1966年十三期社論開始的。」

        周恩來問康生:「這篇社論,你看了嗎?(康生推托說他沒有看過)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叫我們看看。」

        陳毅說:「在延安,劉少奇、彭真,還有薄一波、劉瀾濤這些人,還不是擁護毛澤東思想最起勁!他們沒有反對過毛主席,他們根本沒有見過毛主席!反毛主席,挨整的是我們這些人。總理不是挨整嗎?歷史不是證明了到底誰是反對毛主席的嗎?以後還要看,還會證明。史達林不是把班交給了赫魯雪夫搞修正主義嗎?」

        他們這些話雖然不錯,但在當時歷史條件下,周恩來們假如能夠就毛澤東批評中央文革的兩條,擅自打倒陶鑄和上海奪權宣佈成立上海人民公社,以及「否認政治局常委存在,搞獨立王國」的問題進行務實討論,把導致全國大動亂的嚴重情況向毛報告,也許對局勢與陶鑄的命運尚有挽回的可能。而他們這樣一鬧,正中江青、陳伯達們的下懷;中央文革立刻反守為攻,當晚搶先向毛彙報。毛認為這些言論不是針對文革小組的錯誤,而是全盤否定文革,直至算延安整風老帳。

        2月18日深夜,毛召開政治局常委擴大會大發脾氣,毛說:「我馬上走,林彪也走!文革小組改組,陳毅當組長,譚震林、徐向前當副組長。」

        文革派不但輕鬆過關,而且反敗為勝,趁勢掀起「反擊二月逆流」的更大風暴。

        然而「擅自打倒陶鑄,否認政治局常委存在」,始終是江青、陳伯達的一塊心病。後來他們密謀策劃,製造出誣陷陶鑄是叛徒的偽證,將陶鑄迫害至死。

        陶鑄是中國共產黨內的異數。他是共產黨領導人中,唯一的一個致力於把毛澤東發動的文化大革命引向民主方向,真正依靠人民力量洗刷掉共產黨特權官僚身上的專制腐敗,在人民力量的監督、制衡下「燒成陶瓷菩薩」的改革家。這顆煥發著真誠和理想光輝的新星的殞落,是中國的重大損失。假如他活到毛澤東之後(陶鑄死時才六十一歲,比鄧小平小四歲),同另一個異數胡耀邦合力抵抗黨內專制力量,今日中國可能是另一個局面。在同黨內高層專制腐敗勢力抗爭方面,陶鑄比胡耀邦更有智慧和膽略。(待續)

(作者為台灣綜合研究院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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