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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牯牛 北京三十一中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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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12 18: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们家兄妹三人小学都是上的同一所,叫做北京市西城区宏庙小学。这个小学好像曾经叫做西单区中心小学。其历史非常悠久,我上学的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就曾庆祝过百年校庆,可见一斑。每年校庆都是一件大事,常有区教育局的主要领导来参加的。现在这个学校怎样了,不得而知。

我哥哥初中上的是北京三十一中,后来高中去了八中。我从宏庙小学毕业后也进了三十一中。不怕笑话,那个时候小学升中学有三个志愿,如果三个志愿分数都不够,就得听分配了,起码在北京,初中都是有得上的。我的第一志愿是北京四中,第二志愿是八中,第三志愿才是三十一中,可见我当时够“牛”,因为功课一直很好。可惜,大考时临场发挥不好,记得数学考试,第一道题,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题,但我把小数点看错了,结果那道题估计是零分。于是我就上了三十一中。记得进校后与同学们谈起来,很多都是第一志愿进来的。不过,我在学校里几年下来,结识了许多同学,交了很多朋友,至今还都有联系。这是很值得庆幸的事。

过去在学校的时候,对学校的历史所知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学校过去是教会学校,因为校园里有一建筑物,大家称为“小礼堂”,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原来是个西洋教会的礼拜堂。那个时候也不知教会是个什么东西,对于礼拜堂,没有人愿意多谈,也就没有什么人知道底细。至于说“小礼堂”,也並非学校有什么“大礼堂”,其实只此一间而已。当然礼拜堂上的十字架是早已没有了。

最近在网上搜了一下,关于三十一中的历史有不少材料出现。不过,不知为何,有几件事这些材料都没有提到。至于搜寻老照片,对于我们上学那个时代的材料也不多,收获不大。

老同学合影 – 全是毛头小子

这几件没有怎么被“正史”提到的事,第一件,我们三十一中是男校。男女分校这个事,起码现在的年轻人似乎都不知道了,因为几乎所有的学校都是所谓“男女混校”。而在我们那个时候,北京够得上“档次”的“好”学校,几乎清一色都是男女分校的。而且大部分好学校都在西城区。譬如,赫赫有名的北京四中、八中,那时都叫男四中,男八中;到了我们这个档次,男三中、男六中、男三十一中、男三十五中,等等。女校,就是女三中、女一中,还有师大女附中等等。当时男女混校而排得上名次的唯一一所中学好像就是师大附中,在和平门外。至于后来因为有很多高干子弟而出名的海淀的一0一中,以及几所附于大学之上的中学,什么清华附中,北大附中,等等,也不怎么有名气,在我们那个时候是名不见经传的。他们到了“文革”时才突然冒出来了。我觉得中学男女分校有很多好处。孩子们处在一个很特殊的成长期,分校有助于他们比较专心於学业,少了很多分心的事。而且,分校培养了各个学校独特的校风。在年青学子间也培养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这是一辈子受用不尽的。

第二件事,我们三十一中在当时全北京,是唯一一间有游泳池的学校。说来也许现在的人不信,那个时候,甚至没有几个人听说过人的家里或学校或单位可能有游泳池的(我多年后到北京第一机车厂实习,他们有一个游泳池,我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水总是浑黄)。游泳,在北京只有去什刹海,或者陶然亭游泳场。或者就是去什刹海湖、昆明湖或运河里游,那是野泳。夏天去游泳场游泳叫“下饺子”。后来北京有了工人体育馆,有室内的游泳馆,冬天也可以去。不过很少人去就是了。我们在校时就听说因为我们曾是教会学校,所以有这个设施。其实现在回想,这个游泳池本身並不大。不过在那个时候,这是绝无仅有的呀!

第三,说到我们三十一中,如果不提足球,就是对我们不了解。我们三十一中是北京有名的足球重点校。除了本校原有的体育老师之外,市里专门派了一位退休的足球老将到我们学校执教。我一时忘了他的名字,也许我的同学可以补充。那个时候,每天下午四点一过,全天课程都结束了,那就是全校的体育活动时间,当然以足球为主。我们学校地处绒线胡同,七路公共汽车路过。那个时段,你如在七路汽车里面,路过我们学校的墙外,你只能看到一片黄沙,好似雾气翻腾,那就是同学们都在球场上玩命呢。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中学生,哪里有什么足球鞋,连一双像样的普通球鞋都没有,脚上穿什么,就拿什么踢,所以男孩子经常穿露脚趾的鞋是见怪不怪的。后来学校得到政府特殊照顾,把操场铺上黄土,所以经常大家就是光脚。我记得,当时我们学校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十三中(当然也是男校)。他们好像也是市里重点的足球校。所以,其实足球这个东西,并不是没有从孩子抓起,早就抓了,而且我觉得那个时候,我们的水平似乎也没有差到哪里去。记得很清楚,为了培养大家对足球的热爱,学校请了中国青年足球队来学校表演赛。那些小伙子一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很不错的。不知为什么后来中国的足球除了输似乎不知道有任何别的结果似的。

现在有谁记得当年可以在天安门广场踢球?

现在三十一中是否还踢,就不知道了。所以我说,男校是有好处的,那时我们这些男校就有比较彪悍的校风;男女一混,男孩子变得软绵绵,再加上港台的软绵绵歌子一唱,足球就再也没法子踢了。

第四,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印尼大规模排华,许多印尼华侨被迫离乡背井,回到国内。我们三十一中就被挑选,接受了一些归国的华侨学生。他们有的本身无家可归,就住在学校里。归国华侨,当然在穿着打扮上与我们本地人有些不同,加上他们中很多人中文也不是很好,和我们这些同学似乎来往不很密切。不过,我去内蒙时,同行的就有一位我们三十一中高三的印尼归侨同学。我们后来在内蒙古是在同一个分场,关系很好,那是另外一篇文章的题目了。我之提到此事,是为了说明,我们那个时代,所有的人都经历了许多,这些经历就铸成我们那个时代的人的烙印。不论年代多么久远,也很难完全抹去。这些感触,现在只有我们自己聚在一起时,尚可“互相取暖”,对外人,哪怕是自己的子女,都无从说起了。

在许多纪念母校的“官样”文章里面,连篇累牍的都是几个著名的“老校友”的名字,特别是不断提到杨振宁。我内心对此十分厌恶。老话说“攀龙附凤”,人总是想跟有钱、有名、有地位、有权势的人沾边,就像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我们家原来比你们阔。”这是人类自从堕落之后的常态,透着那么庸俗和卑下。其中只有一个人,就是邓稼先先生的夫人许鹿希,最近看到一则故事,说是我们这个学校想要改个名字叫“稼先中学”,她不同意,她说了一句话,掷地有声:“作为中学,应该纪念所有它培养过的人。”幸亏她这样坚持,否则我们的母校也就落入这个俗套了。除了这几位“名人”,难道从这所中学的大门没有走出许许多多普通的学子吗?我们那一代,被剥夺了继续求学的机会,去了草原, 去了天寒地冻的东北边疆,去了贫瘠的山西;还有一些我的同学当了兵,那就算是很好的出路了。至于留在北京进了工厂当工人,在那个时候简直就是最幸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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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北兵团

当我们这些人最后又回到北京相聚时,两手空空,瞻望前途,一片茫然。请问,有谁“纪念”过这些“校友”?我无缘看到所谓“校史长廊”,不知上面有些什么,不知有没有我们在东北的同学、在山西的同学,身穿破棉袄的照片?或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一身油污的工作服?

回忆这些往事,对外人,也许不足道;没有兴趣的人可能嘴一撇,“没意思”。但是,对我们这些经历过的人,这些回忆不就是我们的曾经经历的生命吗?我最喜爱的《圣经》里的一篇诗篇,即《诗篇》第九十篇,有这么一句话: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是啊,我们的年岁如飞而去。我们在回首往事时,别人如何看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怎么数算自己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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