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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效琦 1976年特殊日子里的乡村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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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12 02:18: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976年特殊日子里的乡村记忆(一)
1976年9月9日开始的一段时间,正是“举国悲痛”的时候,许多人无论是真实或者假意,都在“表演”着哀伤,在处处弥漫的哀乐背后,许多真实的悲剧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不断上演。

家乡的九月秋高气爽,正是一年之中最爽快的时候,炎夏的酷热已经退隐,冬季的寒意尚未来临,虽说早上略有凉意,但那是一种恰如其份的凉快,凉得快意淋漓。

谚语说“高山不种白露麦”,我们村庄是山区,仲秋季节是忙着播种的时节。该是9月10日或者11日的早晨,村里的男人们都在忙着播种冬小麦。他们在天色还蒙蒙发亮时就被队长叫起来,提着粪斗,背上铧犁,赶上耕牛,到地里去撒种、散粪、犁地,到晌午时分,就要收工回家。因此,他们是起得最早的人们。

王佛保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除了吃饭、干农活和晚上在老婆身上肆意放纵,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视若无睹。他一生唯一的奢望就是能放开肚子吃一顿臊子面,唯一能够管理的使唤的就是他驾驭下的那两头牛和家里的老婆。他使唤的两头牛是和饲养员说好的,只有他使唤,反正是生产队里的牛,谁也不会去和他争的,所以,那两头牛已经认识了他们耕地时的主人,看到他来,会把头低下来,表示亲昵。家里的老婆该是他可以随意使唤的第三个会出气的了,她对他百依百顺,话说回来,她也不敢不顺着他,在他面前,老婆出一口粗气,都得看看他的眼色。家里的饭要首先保证他吃,但是常常有没有吃饱的时候,这个时候,他就暴跳如雷,把饥饿的怒气向老婆身上发泄,似乎是老婆不给他吃。他老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待遇,一动不动,任其殴打,然后在村里给妇女们看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在女人们一阵阵同情的劝慰中,抹两把泪水,之后便忘记了这一切,高高兴兴地干活,和其它女人们一起去说那些只有农村的成年妇女们口里才能听到的各种色得不能再色,土得不能再土的轶闻奇事。在我们老家,凡是名字叫什么保的人,一般或者是小时候“是非”(即多病),或者相数与父母相克,或者是独子,家长怕有什么闪失,便托付给神仙佛祖或者其它人家,借以护佑其生长,保障其平安。例如托付给佛祖或者和尚的,便叫“佛保”,托付给灶神爷的便叫"灶保",托付给家神爷的便叫“家神保”,托付给其它人家的便叫“三家保”“家保”“人保”“某家保”(如本姓王,找了个干大,姓赵,便叫“赵家保”)。在托付中还要有一个仪式,因其繁琐,也与本文无关,故不赘述。王佛保虽说出身贫农,但穷人家也可出娇子,大概从小是家里的独子的缘故,父母不仅把他托付给佛爷保佑,也对其娇惯,因此养成了任性暴躁的坏脾气。

几天来哀乐在大队部高音喇叭上不断播放,许多人都知道发生的“天塌了”的大事,但王佛保向来对广播不关心,因此对哀乐和广播中所讲的大事也就不知道,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关心。这天早上,他赶着两头牛到地里种麦子,一路上和村里几个男人们走着,这时候听到有人说“主席老人家去了”,老家的人们说老人去世,一般说是“去了”“走了”,不说“死了”,说“死了”,便是意味着咒骂或者不恭。 王佛保听到这些议论,便随口说了一句:“死了就死了,反正曹(咱们,我们的意思)是吃不饱,老松(骂人的话)死了和曹有什么关系。”同行的几个人一听他的话,有的吓得不敢吭声,有的说:“你胡说些什么啊?你就不怕人家给你戴坏分子帽子?”想毕王佛保听了这个话,心里也肯定有几分恐惧,因为坏分子在村里的待遇他是清楚的,动不动就批斗,捆绑,吊打,别人干完活就可以在家里休息,地富反坏右分子还要没有任何工分报酬的情况下经常打扫村里的卫生,干别人不愿意干的危险活或者脏活,就是平时到地里干活时记工分也是最少的,记工员少记了工分,别人可以核对,去争,他们就不敢说什么,记多记少,全凭记工员的良心。王佛保看看眼前就四五个和他一样每天像牛一样苦的庄稼汉,既没有干部也没有党员,便假装硬气地说:“说了就说了,能把我咋样?”

他们几个人到地里种麦子,一直到晌午时节,才回到家里。王佛保把牛赶到饲养院,交给饲养员,回到家里时已经筋疲力尽,吃了饭,便倒头大睡。这是只有耕了地的男人们才可以享受的午觉。如果不是去种麦子,庄稼人是没有时间睡午觉,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一觉睡到下午,也该到生产队上工干活的时候了,他的生物钟已经习惯到这个时候醒来,按时去听队长的吩咐调遣。

他刚刚走出家门,驻村干部、大队书记带着几个警察把他堵在门口,严厉地问:“你就是王佛保吗?”不等他回答是,一双亮锃锃的手铐就戴在他粗糙的手腕。驻村干部大声喊:“把反革命分子王佛保带走。”后来的话估计王佛保就不知道说的什么了,因为这个时候的他,脑子大概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的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晃晃,两个警察把他从两面肩膀架着,走到大队部。

大队部黑压压站满了召集来的社员们,人们用恐怖的眼光看这王佛保。有人在喊口号:“谁攻击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谁就没有好下场”“打倒反革命分子王佛保”“誓死捍卫伟大领袖毛主席”,人们机械地条件反射般地也就跟着喊。

大队书记宣布了公捕大会开始,驻村干部便宣布王佛保恶毒攻击伟大领袖的罪恶,一个警察宣布了逮捕证。接下来便是解开王佛保的手铐,当众把手反剪到脊背,用绳子捆绑起来。王佛保面如死灰,没有吭一声。这时候只有后面赶来的他老婆哭起来,那哭声撕肝裂肺,在村庄上空盘旋,陡然增加了恐怖气息。绑起来的王佛保随即被塞进停在村口的吉普车里,不知谁说了一声:“佛保这会还坐上小车了。”但没有人再说话,都在沉默着,有的人为王佛保骂毛主席而义愤填膺,也有许多人开始猜疑:是谁出卖了佛保?是谁告的密?

后来据说王佛保以恶毒攻击的罪名,判了五年刑期。但在1980年,王佛保提前一年回到家里。回到家里的他,脸色仍然如同白纸,没有血色,四十岁不到的人,走路说话气怯气短,身体和精神明显极差。但王佛保自己觉着似乎是衣锦还乡的样子,逢人便说劳改时的好日子:“那吃的好的,三天犒一会劳,有肉吃。还有星期日,和工人干部一样,每月还发工资。”有的人听他说话,附和着说:“那比曹当庄农人的强多了,你为什么来啊?”他便吹嘘:“我干的好,要留在里面当工人呢,我不是舍不得老婆娃娃么。”人们在背后当一个笑话议论:“再好是劳改,佛保劳改了一回,学会了吹牛皮。”

王佛保回到家里的第二年就实行了包产到户,虽然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劳动了,主要靠老婆一个人和几个小孩子劳动,但家里从此能吃饱饭了,也算过了几年好日子。几年后,他就死了,死的时候也就是四十多岁。

向“公家”告密的人是和他一起耕地的一位和他一样的贫农,村里的人们很快知道是他检举揭发的,有的人说他觉悟高,阶级立场坚定,热爱毛主席。但更多的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那怪怪的眼神使他心里难受,更使他难以忍受的是人们好像说话时都躲着他,明明在哪里说说笑笑,一见到他来,便都没有了声音。慢慢地他畏惧见人,开始见到人就躲,不愿和人说话,不愿到人多的地方去。本来个子小,这时个子越发显得小,像个驼背的小孩子。四十多岁的年纪,竟然也在几年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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