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少爷 林彪与冯异

Gowest

10月21日


中共建国后，“党内政治生态日趋复杂，高层政治斗争接连不断”（王海光《折戟沉沙认前朝》），林彪在1953年差点卷入高岗事件，受到了毛的警告，此后心生惧意。“他熟读《黄石公三略》，深知‘高鸟死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班师之日，存亡之阶’的道理，为避免重蹈古之韩信之覆辙，‘全功保身’，主动隐退。”（高华《“林彪事件”再考察》）远离政治漩涡，平时只是游山玩水，看书养病。他还特意在笔记中摘录了唐玄宗李隆基解除功臣集团权力时说的一段话，作为对自己的警戒：“西汉诸将，以权贵不全；南阳故人，以悠闲自保。”这段话出自《旧唐书》，由此可见，建国后的林彪对历史是感兴趣的。特别是历代开国后将帅们的命运，他尤感兴趣。


由此我猜想，林彪大概对东汉历史也是有研读过的。由于手头缺乏资料，这仅是一种猜测。但仍是有迹可循。——前不久，我读了黄留珠的《刘秀传》，读到冯异的部分内容时，顿时就想起了林彪。


黄写道：“冯异长期手握重兵在外，内心也常有‘不自安’之感。……后来有人上奏章，说冯异专制关中，斩长安令，威权至重，百姓归心，号为‘咸阳王’。刚巧这时使者宋嵩西上，刘秀就让他把这份奏章带给冯异。冯见了奏章，惶惧不已，急忙上书。”上书的主要内容是说，自己主要是靠了刘秀的特殊恩宠，方当上了大将军，有了通侯的爵位，而且担任了一个方面的最高长官，得以建立一点小小的功劳。但这一切都是刘秀谋划的结果，不然，凭自己的那点愚笨智慧，是根本做不到的。如今天下平定，上尊下卑秩序明确，自己绝没有叛逆的意图，只想好好完成皇上交付下来西进长安、治理关中的任务，希望皇上圣明，得以明察。


这份上书，引起我注意的，是这一段话：“臣伏自思惟：以诏敕战攻，每辄如意；时以私心断决，未尝不有悔。国家独见之明，久而益远，乃知‘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翻译成白话，就是：臣常常思考：按照皇帝的诏敕战略来进军攻略，每一次都能如意地获得胜利；如果偶尔想以我个人的判断来决定战略布局，那就没有一次不会后悔不堪的。这说明国家（即刘秀）的独特见解的高明，既长久又深远，由此才使我明白孔夫子所说的“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这段话不由让我想起1962年的七千人大会上，因为“大跃进”动摇了毛的威信后，作为国防部长的林彪，特意为毛所作的那番鲜明辩解。他说：“我个人几十年来体会到，毛主席最突出的优点是实际，他总比人家实际一些，总是八九不离十。他总是在实际的周围，围绕着实际，不脱离实际。……我深深感觉到，我们工作搞得好一些的时候，是毛主席的思想能够顺利贯彻的时候，毛主席的思想不受干扰的时候。如果毛主席的意见受不到尊重，或者受到很大的干扰的时候，事情就要出毛病。我们党几十年来的历史，就是这么一个历史。”


把林彪的谈话和冯异的上书比较一下，就会发现，两人表达的意思很类似。当然，两人的目的，并不相同。——冯异是为自己辩解没有二心，林彪则出于维护毛的威信。但无论口气，还是表达的方法，却是一样的——“圣上英明”，“臣下愚钝”！


根据史料得知，林彪的这个谈话，是他自己“拉条子”想出来的，几乎是灵机一动。故而，我怀疑他是不是受了冯异的上书的影响。当然，并没有确凿的依据。——不过，从大约5个月后的《人民日报》，发表了叶群的《古代的一位优秀战略家——陆逊》这点来做一点大胆的推测的话，林彪在1月份的时候，或许正在读《后汉书》，是有可能的。——毛在听完后对罗瑞卿说到：“林彪同志的讲话水平很高，这样的讲话你们说得出来吗？”除了是对林彪鲜明维护自己的威信的满意，也不无可能包含了对自己最好的学生对历史的善于运用的赞赏。


冯异是刘秀的爱将，能够独当一面。林彪也是毛的爱将。这是他们的相似之处。不幸的是，冯异早死。但因此，死后的他也屡获殊荣。但从他的上书，也不难看出“伴君如伴虎”这句至理名言。如果他能够活得久一点，又烜赫一时的话，下场也许是另一个马援，哪怕他一贯很小心很正确地对待主臣关系。


至于林彪，为什么会做这个维护毛的谈话？我觉得基于他的历史环境和历史地位，他必须做出这样的鲜明反应。毛是惯持“枪杆子出政权”的，他对枪杆子抓得最紧，也最不放心。彭德怀就是因为对“大跃进”有了异议，才被抛弃，而换成了林彪。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庐山会议的事情不过发生在两年前而已，可以说历历在目，凭林彪的政治敏感度和政治地位，他绝不能有任何悖于毛的意图的想法，不然，他也只能做彭德怀第二（文革后他的结局也已经注定了，因为那时他和毛有不同看法）。这是他别无他途只能大肆捧毛的原因。他曾经警告过自己，对于政治，“不要轻易骑上去”，但既然他“骑”上去了，他也就下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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