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曙明：高官辩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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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时，广州闹市中心北京路是个“必争”之地
叶曙明


1967年6月，在广州闹市中心的北京路，举行过两次所谓“高官辩论会”，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这两次辩论会的主题，都是围绕广东1950年代的反地方主义问题。


由于群众组织对原广东省委领导的批斗，愈演愈烈，许多干部的身心受到严重摧残， 5月间，周恩来致电广州军区，指示“对广东省几个当权派实行监护”，实际上是为了把他们保护起来。省委书记尹林平早在4月份已被关在军区白灰场特务营房。5月12日，华工红旗的一批学生，想方设法，把尹林平从警司手中抢了出来，先是藏在中山医学院，后来转移到华南工学院。


华工红旗在抢走尹林平后，发表“严正声明”：“我们重申，在尹林平未解放之前，我司令部负责保护尹林平的生命安全及给予人身自由。”石牌一带出现了许多大标语：“尹林平我们保定了！”“尹林平是革命的领导干部！”


由于当时广东已经组织起“批陶联”，正掀起一股批判陶铸的狂潮，反地方主义问题，自然再次成为热门话题，当年在反地方主义运动中受到冲击的人，纷纷出来翻反地方主义老账。北京路的街头贴出了许多宣称“古大存（原广东省委书记，1950年代被打成地方主义反党集团头子）的骨头是红的”大字报，指反地方主义是对地方干部的政治迫害，但也有大字报说“古大存的骨头是黑的”，反地方主义是正确的。引来无数市民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纭。


自从华工红旗把尹林平藏起来以后，周恩来曾三番四次打电话要求华工红旗放人。华工红旗感到压力很大，但他们觉得，当初把尹林平抢了出来，现在要放人，这件事怎么收场？总得有个台阶才能下来。于是就决定开一次“高官辩论会”，开完会就放人，事情只能这样结束了。因此，华工红旗要求另一位省委书记林李明必须出席这次辩论会，他不来辩论会就开不成了。但林李明不肯来，华工红旗就派人把他绑架到会场。


两派群众组织的态度，大致上，东风派反对翻案，红旗派支持翻案。地总认为，反地方主义虽然伤害了一些广东地方老同志，但总的来说没有什么大错，因为反地方主义不是陶铸决定的，而是中央的决定，必然有中央的理由。两派又是张贴大字报，又是编印小报，又是散发传单，又是开宣传车上街，针锋相对，闹得不亦乐乎。


在三司和红旗工人的组织下，6月底，就地方主义问题，在广州举行了第一次公开的“高官辩论会”。地点就在市中心的北京路。“红方代表”为尹林平，“黑方代表”为林李明。尹林平虽然明白这种辩论不会有什么结果，但这是一个表达他们观点的机会，必须认真对待。“不辩由己，要辩则要胜利”。


尹林平和一些老同志商量，认为现在要辩的是广东最重要的问题：干部问题，各个时间土改、三反、两次反地方主义等问题，“不联系到反地方主义，是揭不开的”。必须通过辩论，甩掉以往戴在他们头上的五顶帽子：一、矛头指向解放军；二、反对军管；三、怀疑中央；四、资本主义复辟为地方主义翻案；五、三八会议（尹林平和一批老同志的一次聚会，后来被指是为地方主义翻案的黑会）是为地方主义翻案的纲领。


“高官辩论会”吸引了许多群众前来旁听。辩论双方各自陈述自己的意见。辩论主要围绕着以下三个题目展开：一、林李明是不是陶铸死党？二、尹林平是不是地方主义分子？三、“三八会议”是不是黑会？双方唇枪舌剑，激烈陈词。尹林平大声疾呼：“搞错了就要翻案！”他在会上还散发了《我的经历》、《严正声明——揭穿对我政治陷害》等材料。其他老同志也在会上发放了一些文章。6月28日，双方又举行了第二轮的辩论，连省革委会副主任陈郁及夫人都到场聆听。


然而，地方主义一案，不仅关系到陶铸，也关系到军队，尤其是土改时踢开本地干部，南下大军挂帅问题，牵涉到许多军队干部；更重要的是，当时中央文革正密锣紧鼓地准备“弄清广东地下党的情况，解决一批干部问题”，为大抓“南方叛徒网”罗织材料，这时尹林平想为地方主义翻案，不过是自树标靶，引火烧身而已。


华工红旗再也保不住尹林平了。“高官辩论会”之后不久，7月4日，尹林平被押回警司监护。临行前，尹林平和原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廖似光等人在二沙岛告别，大家互相鼓励。廖似光还勉励大家：“要继续奋斗！”


多年以后，文革已经结束，廖似光在回顾文革期间的“高官辩论会”时说：“实际上反‘地方主义’错误影响面很广，直至‘文革’期间还搞了第三次反‘地方主义’，把尹林平、云广英、林锵云、冯燊和我等人打成为‘为地方主义翻案集团’，林和冯都被折磨死了。”地方主义一案，直到1980年代初，才得以完全平反。


叶曙明


高官辩论会2014.01.18羊城晚报



高官辩论会
作 者 : 叶曙明
日 期 :  2014.01.18
来 源 :  羊城晚报
版 次 : 第B10版：博闻周刊·羊城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