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曙明：交枪前后

yangharrylg

两派在北京谈判，主持谈判的是中央文革，但处理广东问题是周总理出面最多。周恩来在会上严厉地批评东风派的头头：“你不要以为你的山头很大，我两句话可以叫你一个人也没有！你能不能处理好广州的武斗问题？”这位头头说：“只要按着毛泽东思想办事，我相信大家是听我的。我可以处理得好。”周恩来说：“好，既然你能处理得好，你明天就回广州，把武斗的事情处理好。”他告诉大家，中央调查团马上要到广州了。


这位头头回到广州后，马不停蹄，把北京的情况传达到各分部，他说：“你们再继续这样打，等于送我上断头台。我们有理由就不用怕，要把真实情况向中央调查团反映。希望大家相信我。大家还要抓好革命，促好生产，如果搞得广州乱糟糟，整个生产都停顿了，我们就是历史的罪人。”


军区派两名解放军陪着这位头头，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他去哪里，车就送他去那里。先到几个火药味最浓的地方开活跃分子小会，然后在总部市一宫开大会，广船、广氮、西村水厂、铸管等广州市产业工人比较多的地方，都派人去了。在员村、广氮收缴武器；到海珠区渔轮厂、黄埔船厂封存海军的武器，当时广船、黄船都有大批武器，是南海舰队的，如果用来武斗不得了。陪同的解放军不出声，但他们都看在眼里，向中央作了汇报。


9月2日，中央调查团抵达广州，开展调查，其实主要任务是制止武斗，收缴武器。当时的小报，全是这类报导：“9月5日，广铁总司就把全部枪支弹药集中封存，8号黄昏，广铁总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毅然把它统统交给支左部队”。中大红旗“把8月23号各分部封存的枪集中，9月8日，他们和驻军一起，敲锣打鼓把枪送到军区”。华师红旗在8月6日晚开车进城，把驻外单位的枪支全部收回，“9日，他们又愉快地把全部枪支弹药归还军区”。“7日零时之前，工革联的枪封了，八一战斗兵团的枪封了，珠江红司的枪封了，广州红司的枪封了……”


对于两派组织来说，这是一场热闹的政治表演。双方都摆出一副坚决拥护中央命令的姿态。实际上，交出的武器只是小部分，不管是旗派，还是东风派，大部分枪支弹药，都没有交出。9月7日以后，双方仍不时用枪互相袭击。广州市区仍不时可以听到阵阵枪声。


9月11日，东风派组织在越秀山体育场召开大会，宣布“广州地区工人革命委员会”（简称工革会）成立。大会还未开会，吉祥路、财厅前、中山五路一带，已经纷纷乱乱，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省军管会值班记录：“据财厅‘东方红’反映，主义兵在财厅附近已向旗派开枪，打死一人，打伤二人，旗派已抓住一主义兵，现正在抓。估计，总派游行时，可能会发生武斗。现中山纪念堂附近成群的人正在进行辩论。”


会后东风派队伍向中山五路方向游行。据东风派称，他们在省人委、市人委、轻工局和吉祥路转弯处等地，分别遇上旗派用砖头、玻璃、铁棍袭击。在百花园、中山五路百货商店和健民药房附近，旗派向他们开枪和投掷手榴弹。但旗派指责是东风派的汽车乱冲乱撞，撞倒了行人，激起民愤，才发生群众围攻工革会的事情。


1时50分，中央调查组转达周恩来指示：“告诉旗派同志们，不要拦阻东风派游行队伍。” 但这时从北京路方向，却传来了手榴弹的爆炸声。省军管会有如下值班记录：“今天发生大型武斗一宗。武斗结果，东风派死八至十人，伤约三百人；旗派死一人，伤约四十人。东风派因被围越秀山，没有吃喝，晕倒二百人。武斗在上午11时发生，下午5时结束，郊贫联回不去，住了三个地方，省人委住四千人，市一宫住四千人，广州军区警卫营住二千人。”


这天，从化农民分乘80辆汽车来参加大会，有60辆开到省人委，其余的被围在中山五路，动弹不得。农民们很多是第一次到广州，情况不明，又怕走散，所以没有参加大会，他们向军管会求助，把被围的人和车接到省人委。


9月12日凌晨，两派群众在轻工模具厂又发生严重冲突。由于9月11日地总部分工人在珠江新桥受到工联的袭击，这天，地总进行报复，开炮轰击了位于新桥脚的工联第一总部，共计发炮数十响，一人死亡，多人受伤。


9月13日，地总和郊贫联一万多人，冲占军区大院，执意召开大会，并静坐请愿。早上5时，周恩来在北京接见广州地区两县一区郊贫联代表时指示：“一、你们的大会不要开了；二、马上从军区大院撤出，因为你们到军区大院是违反‘九·五’命令的；三、在农民、工人、学生从军区大院撤走时，旗派不要阻拦。”


经中央调查组和军区领导与东风派代表商定，东风派从9月14日中午开始撤出军区大院。军区领导一再指示：为了保证安全，军管会系统要做好具体布置，此事关系重大，务必十分重视，特别要做好造反派的工作。


但是，东风派从军区大院撤出后，又有一部分移师到省军管会继续请愿。周恩来对地总又跑到军管会，更为不满，9月15日，他接见广州地区代表，严厉批评地总不听劝阻，执意召开大会，到军区静坐；限他们在本日12时以前退出军区大院。他说：“要增强党性，不要搞派性，这是目前的大方向。广州秩序必须尽快恢复，以便抓革命，促生产。广州的交易会不能停开。”在军管会请愿的地总群众，终于陆续散去。9月17日，省军管会在广州大街小巷张贴第39号公告，开始执行恢复广州市秩序的任务。


叶曙明


交枪前后2013.11.09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