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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博:101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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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29 22:49: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12-09-15 20:10 作者:原六二届高三五班 孙立博 点击:15269 次

2012年六月三十日 初稿
2012年九月十日 定稿
于美国芝加哥


校门依旧,图取自互联网。
当年路边的小树,如今已经成材。



校歌
团结起来前进!
团结起来前进!
祖国需要我们,
祖国需要我们,
……
从12岁到18岁,即1956年九月一日初一入学,到1962年七月高三毕业,我在北京101中学度过了难以忘怀的六年中学生活。可以说,这段经历对我的一生都有非常深远的影响。

1951时南楼和南楼周围。
这张照片由一位老校友发表。易于辨认的特征是楼梯间的镂空墙壁,二楼走廊东侧的窗户,和那个墙上的小布告栏。我们56年入学时,这里已经变了许多,修了马路,立起了黑板报。
先回忆一下当时的校园吧。
101校园坐落在圆明园遗址的一角。就校园面积来说,不说当时全国第一,算得上北京第一,这不算太自夸。
自流井
这是当时日夜永远喷出清凉泉水的地方,自流井周围是水池,清澈,水量很大。住校生男生住散居平房,女生住北楼,当时大家洗脸洗衣全靠自流井。每天早上,拿着脸盆到井上接水,然后在附近找个地方刷牙洗脸,剩水就地一泼。
游泳池
大约在58年大跃进前后,学校动员全体学生自带脸盆,从水中到岸上,排成多队,手递手传,把泥水传到岸上,集体淘水,把一个用大石块整齐砌成但多年失修的水池,全部淘空,淤泥除净,再填入底砂,修成游泳池。再修筑一条从自流井到游泳池的暗渠,引清水入池。水满以后,同学们就有了一个夏天游泳,冬天冬泳的地方了。修完游泳池,几乎所有同学的洗脸盆,都被磕磕碰碰成了麻子,厉害的,不圆了。
南楼和北楼
当时校内的建筑,已经很有规模。上课教室几乎全都在南楼,南楼西南侧还有一列四间教室平房,我们初中三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北楼挨着大操场,是女生宿舍。遗憾,那个男生止步的地方,我从来没进去过,所以不知道里面的光景。男生宿舍是左右一排排平房,每排数间,每间上下床。住十多人,集体厕所在外面。老师办公室集中在南楼东南的独立平房,理化实验室在南楼北侧,也是一个独立的平房建筑。南楼西北角墙外,有一组集中的自来水管,多个龙头,水槽,是大家公共用水的地方。夏天午觉以后,进教室前,要在那里用凉水冲一下头,凉快凉快,这事记忆深刻。
喷水池
几乎是在学校活动区的中央,有一个圆形喷水池,池里有一个水泥制成的大鹤,鹤顶上日夜永远喷水,周围是一个水泥砌成的大圆圈储水池,里面保留有大约二尺深的水。从来不知道这个喷水,是有电泵在下面,还是出自一个天然泉眼。
大饭厅
喷水池的正东,是当时觉得雄伟的大饭厅,算多功能厅了,开全校大会也在这里。学生在长条桌上吃饭,每桌十人,没有凳子,吃饭永远站着。每天值日生先去食堂打饭,打回来分成十等份,一人一份。窝头好分,一人一个;大米饭盒是方形,铁皮制成,值日生要用竹片把饭切成十个小方块,也是每人一块。
小饭厅
老师吃饭的地方,是小饭厅,在大饭厅的东边,离老师宿舍不远的地方。我们没有进去吃过饭,但知道小饭厅有几个大圆桌,有凳子,老师坐着吃饭。
小工厂
在大饭厅和小饭厅之间,有两所独立的房屋,一个是金工车间,里面有车床,钻床,和钳工工作台;一个是木工车间,里面有一排排木工工案和各种工具。初中时有木工课,我们班每人制作过一个小板凳算是作业。
校内商店
小饭厅旁边,有一个小商店,或称小卖部。可以买到铅笔橡皮等文具,也有糖果,点心,江米条等。到了困难时期,糖和点心都要票。
老师宿舍区
商店再向东,走过一段小路,过小桥,就到了教师住宅区。是一排排灰色的平房。成家的老师可以分配到住房。一般是一户一间半,有自己的厨房,厕所公用。
王校长的家
王校长是老革命,一定有特别的待遇。她的住房是单独的,座北向南,在湖边,有好几间,风景优美。
湖泊和小山
坐落在圆明园遗址,学校小区内就多个小湖,也有多个小山包。后来勤工俭学,向旁边的“东北义园”学习,山包开出梯田来,种了桃树。校园内的小湖,有多个,有的每年都有荷花,十分漂亮,想是当年圆明园留下的种籽吧。
养猪场
学校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养猪场,有左右三五排猪圈,每排有几个由土墙隔开的圈,前面是门和食槽,后面是棚架,也是猪睡觉的地方。养着几十只大小不同的猪,还有一只身体特别强壮的公猪,单独在一个圈内。这个猪场由“大老郭”负责。他是大个子,体魄健壮,为人随和。勤工俭学劳动时,有一段时间我正好分配到猪场劳动,每周半天。那时已经是困难时期了,人都吃不饱,猪当然也没有什么“口粮”。猪食每天喂两次,一个大锅装水,烧火煮,放一碗玉米面或糠,剩下就是食堂的烂菜叶,和任何猪能吃的野菜。我们还到学校各处水塘去捞水草,水浮萍,切碎了放到锅里煮。喂猪时每人要挑两个水桶装满猪食。到了圈前,猪们早就等不及了,热热的猪食,倒入食槽,只听得一片连吃带喝的响声。我们的另一个责任,是清理猪圈。喂猪前,要跳进圈内,清理食槽,并把圈内的垃圾粪便清出来,拉走做肥料。
音乐教室
学校有非常正式的音乐教室,是一座漂亮的独立建筑。门前是漂亮的荷花池,称作“少年湖”。教室房后还有一个小湖,没有荷花,夏天长满芦苇。为了吸声,减少反射,音乐教室的四面墙都是坑洼不平的水泥疙瘩甩出来的。一座钢琴放在前方角上。章连启老师,从一九五几年大学毕业开始,一直在本校教音乐。我们的识谱(简谱)能力,就是从他的音乐课学来的。每年毕业典礼上都唱的校史大联唱,也是章老师,和王伯英老师,以及其他老师合作自己创作的。章老师同时还指导学校的“军乐队”,排练各种乐曲。
美术教室
学校有一座正式的美术教室,分成几间,每间都是屋顶自然采光。美术教室是我们在校期间新建成的。美术老师是陈葆琨,他是单身,和一个儿子一起住在学校宿舍。他的儿子从小就戴一副眼镜。美术教室里有很多供练习素描的石膏雕像。美术课先教削铅笔,陈老师当面表演如何把铅笔削成细长溜尖。最开始学习素描,画球,或石膏圆锥体,要求表现光感。陈老师把所有心血花在美术教学上,他也参与了这个美术教室的设计,特别是顶部的采光结构。美术教室里有几十个正规的画架,以不同的角度围绕石膏模型排开。记得我们初中二年级,三年级,都有美术课,到了高中,没有了。在美术教室里,老师办公室墙上挂有一幅陈老师的自画像,画着镜子里他和他的带眼镜的儿子,好像还上了彩色,很像,印象很深刻。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夫人。
理化实验室
理化实验室是南楼北边的一座独立的东西向平房建筑,里面有很多间教室。西边是物理实验室,和各种仪器教具。东边有两间化学实验室,一排排课桌上,有煤气管,自来水管,下水池。试管,烧瓶,各种化学试剂,在架子上排列整齐。伸手可得。
学校的化学老师,首先要属文校长,他原来是教化学的。化学老师的最大牌,是田凤歧老师。田老师业务精湛,我们在校期间,他正好出版了一本书,书名是“中等化学计算”,供广大中学老师和化学实验工人使用。田老师政治上也很突出,是为数不多的党员老师,当时党员是要处处起带头作用的,因此,田老师是又红又专的老师代表。我们另一名优秀的化学老师叫郁恩博。巧了,当时我回家偶尔一说化学老师“郁恩博”,我妈说她认识,抗战时的昆明他们曾是邻居。至今我还能背的金属活动性顺序表,“钾纳钙镁铝锰锌铬铁锡铅氢铜汞银铂金”还是当年郁老师教的。
物理老师当然要数王学斌,他的夫人章安智也教高三物理。记忆最深的,是高三总复习,王老师用大字报的形式,把复习要点写出,贴在物理实验室内,满墙都是。为了说明点电荷周围电场强度和电势的内在联系,又不涉及无穷小和积分的概念,王老师用三角形相似,以外力推动点电荷做功,走一微小距离,一段一段地叠加,最后从电场强度按距离平方递减,推出电势按 1/R 分布。到了大学,学到路径积分时,才明白了这里的道理,可当时只是中学生啊。
图书馆
学校的图书馆,是一个独立的建筑,管理图书馆的,是一位女老师。前厅是借、还书的地方,柜台后面封闭的是书库,学生不能进。用“借书条”写上要看的书名,交给管理员,后者在借书证上写下书名后,把书和借书证一起还给同学。由于课本是整齐划一发的,所以我们借书一般只借课外读物,以及小说,故事书。
生物园地
初中时有生物方面的课程。漂亮的动物,植物课本,都带有彩色插图。初三上了一门生理卫生,讲解人体的构造和各器官的功能。记忆深刻的,是上到生殖系统一课时,男女生分为两班,各自由同性的老师讲解。动物和植物课也都有实验课。老师曾当堂解剖青蛙。101有一个二十亩的生物实验园地,由生物老师指导,同学们也参加,种植各种植物,主要有小麦,玉米和各种蔬菜。园地入口附近,有几间房子,放置各种工具。还有养鸡鸭和养兔的圈。大家都爱上生物课。生物老师有好几位,记得名字的,是傅慧敏老师。八十年代返校时,还见到她。此外,还有一位姓胡的男生物老师,家住清华。
说到生物园地,就不能不说说大跃进。那时,亩产万斤,数万斤的报道,使人们头脑大大地发热,这个热也传到了我们学校。生物老师,根据当时的报道,也在课堂上告诉我们,小麦的根,可以长到5米深,因此,要高产,首先要深翻。我们学校也做了一块深翻的试验田。先挖一条深沟,一人多深,然后,一层表土,一层肥料,从相邻的地覆盖到这个沟里,一层一层直到填平。当这个沟填平时,旁边取土的地方变成了下一条深沟。这样重复下去,我们修出了一块几十平方米大小的深翻实验田,并种植了冬小麦。水,肥充足,小麦长势显然十分茂盛。至于收获了多少,换算到亩产多少,好像并不太乐观,不到亩产一千斤,更别说上万了,当然也就没有宣扬。
数学老师最难忘的,是教代数的关(介朴)老师,教几何的索(绍贵)老师,和教高三立体几何的王树茗老师。我们在校期间,王树茗老师和同是数学组的丁祖娴老师恋爱结婚,大约发生在我们高二时,是当时教师之间结婚的一段佳话。关老师上课颇有大家风范,举止潇洒,语言诙谐。走上讲台,回身用粉笔向黑板上一触,回身正色道:“第一章”。讲多项式化简时,面对满黑板的互相消去的各项,用红笔画一个小圈,圈住唯一剩余的一项,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道:“万绿从中一点红!”,逗的大家哈哈大笑。索老师初中时是二班的班主任,把二班整的有声有色,得到全校表扬。到了高中,他是我们5班的班主任,对我们,松弛中有严格,办事干脆。到了高三,我们班主任换成田凤岐老师。
我们是1962年高中毕业的。那时101的高考成绩在北京各中学中很突出,体育更不用说,高中组和初中组,都得过全国中学通讯比赛前三名,有时是第一名。相信直到文革以前,101的高考成绩,也一直在北京,也可能包括全国,是排在前面的。高三总复习,是最后的冲刺,涉及的六门课,课课都有安排极好的内容。大家都住校,每天有午睡,生活节奏性极强,保证了最高的学习效率。那段的日子,难忘啊。
毕业典礼
学校每年举行隆重的毕业典礼,送毕业生离校。即时,全校开大会,全体学生各自拿自己的凳子,在大饭厅里按班整齐排列坐下。时间到了,老师,校领导在主席台就坐后,音乐响起。三名“校旗手”,中间的手举校旗,两边一边一个护卫,正步走入饭厅,从中央的通道,一直走到主席台前。校旗手是全校学生的最高荣誉:一年一选,只有全校德智体最优秀的三名学生,能有这个殊荣。我们毕业时,中央校旗手是黄正风,他初中和我一班,高中是三班的。毕业典礼上,有各类代表上台讲话,致辞。最后的高潮是是毕业班同学的“校史大联唱”,形式不但隆重,而且在之前还进行数次练习和彩排。相信这个毕业典礼的传统,能保留到文革前。文革后是否还继续,就不知道了。
校庆聚餐
每年3月20号校庆日,学校举办校庆纪念会,邀请老校友返校。即日举办校庆大会,在校生和返校校友多人发言。会后,新老同学共同享受一次大餐。饭厅是装不下了,添加的桌子排列在饭厅外露天的院子里。食堂杀猪加餐,饭食丰盛,整个场面热热闹闹,老师们挨着桌子向返校的老校友问候。
这一天,自由活动时,相识的同学们在校园内互致问候,每位老师身边也都有一群历年毕业的学生围着互诉衷肠。这么多年的学生到了一起,老师又教过那么多班,能记得的学生总是有限。但是学生绝对记得老师。毕业后,我也曾返校几次。有一次,大约是1981年左右,十多个不同年级的同学们围着马(愚先)老师。我挤进去说我叫孙立博,马老师重复了我的名字,说“有印象”。难怪。她是我们初中连续三年的班主任,高中又连续教我们班三年的语文课。我当时在班上虽然平庸,但二十年后她仍然有印象。马老师给我们讲了文革初期很多老师受到的非人待遇,特别说到田凤岐老师被当做特务斗得很厉害,也多次挨打,但是他挺过来了。更让我们难过的,是教美术的陈葆琨老师。他是在严重挨打以后,被一群学生推进中央有鹤的喷水池内,后来体力不支,跌倒入当时并不深的水池内淹死的。
101与中苏关系
我们是1959年高中一年级开始学习俄语的。1960年以后,中苏关系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原来的兄弟,同盟,同志关系,开始出现裂痕。教我们班的俄语老师(王老师,名字不记得了)告诉我们:学校收到很多苏联中学生寄来的信,要求和中国中学生交通信朋友。如果谁有兴趣,可以到他办公室拿信。我和几个同学到了王老师办公室,他打开抽屉,真有一大包花花绿绿的外国信,都贴有邮票。明显是苏方经过动员,通过邮政系统寄来的。王老师说,拿可以,谁拿了,必须写回信。王老师还在俄语课上,给我们写了一份首次回信的“范文”(我们那时的俄语水平,写不了信)。我们很多同学都回了信,后来还收到照片。我也拿了一封,和一位住在哈尔科夫(如今算乌克兰)叫“茵娜”的女学生建立了通信关系。来往有大约十封信,主要是互相介绍学校和学习情况,还交换过照片。我限于俄语水平,写的信都很短,有时还要找老师临时教这句话该怎么说。回信则常常有好几页,内容丰富,是用沾水钢笔,纯蓝墨水写的漂亮的手写体。当然,中国公开反修以后,这种学生之间的通信联系就渐渐消失了。
大约是在1961年,学校承担了一系列“外事”活动,其中有苏联教育代表团来校访问,以及苏联驻华大使馆学生足球队和我们学校校队的足球比赛。这两次活动像是要对开始裂缝的“兄弟”关系做一些修补吧。
来访的代表团由苏联的教师们组成,由文校长和其他校领导陪同,走遍了学校的个个角落,包括生物园地。他们一边走,文校长一边介绍学校的情况。这一行人在教学楼东的黑板报前驻足观看时,正好我们课间十分钟下课,很多同学围上来看。我看到翻译在一行行地解释黑板报上的内容,他们很感兴趣的听。学生围多了,代表团团长开始对我们大家致辞讲话,也是翻译一句句翻过来,气氛十分友好,大家不停报以鼓掌。
足球赛那天,老师事先关照大家,要热情,守纪律。我们都拿着自己的椅子,到指定的地方排齐,坐好,不能乱动,当好观众。主席台上一排桌子,铺了白桌布,双方领导入座。双方队员入场后,先交换队旗,互相握手。这场球赛是完全不对等的:大使馆的子弟队,从小学到高中,岁数多大的都有,为了凑数,年纪参差不齐,凑出十一个男孩已经不容易。我们101的足球队则是人员整齐,都是是高二,高三的同学,训练有素,体力,球技明显高出一大块。比赛几乎一边倒,但后来也让对方有所发挥表演。对比特别大的,是双方的啦啦队。我们这边只有很死板地,整齐划一地跟着指挥齐声喊加油;他们则是男男女女又叫又跳,十分活泼。最后比赛好像以我方3:1获胜结束。
校园军事化
我们在校期间,早上大家从宿舍去饭厅吃早饭,是自己各自走去的。中饭和晚饭,大家都要从教室前往饭厅。这个“前往”,不再是散兵游勇,而是全班按身高排成两列,整整齐齐,喊着口号,高唱革命歌曲,排队齐步走去的。队伍到了饭厅前,踏步,班长一声“解散”,大家才能各自走进饭厅用饭。这个形式,不但认真,而且全校评比,看哪个班的队伍走得整齐,歌声口号嘹亮。吃饭的时间,也是校内广播站(跃进之声广播站)用大喇叭播送校内新闻的时间,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听。那时唱的歌曲,多数是部队歌曲,例如
“说打就打,说干就干,练一练手中枪,刺刀手榴弹.....”,或者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初三时(1959),我们都当过“民兵”,持枪操练,还曾经到北大靶场,进行过一次实弹打靶,每人发三粒子弹。记得我打得不好,每枪大约5,6环的样子。
同学入伍
101和解放军有渊源。好像每年高考还没到,军事院校秘密招生已经开始,国内几大军事院校都派招生代表到校,不必通过高考手续,在政治合格,成绩优秀的同学中招生,根据家庭情况,平时成绩,和老师的介绍,直接录取。到军校读书是很多同学向往的,所以报名踊跃,人心激动,更躲过了可恨的高考复习。几天之内,就发榜了。每个班都有几个人被录取,但都是男生。
我们在高二时,还赶上了一次军队来人在高中生里招普通兵。我们班被选上3人,记得是孙泰来,张俊秀和陶思平。送他们离校是全班的大事,他们身穿新发的军装,高兴地和大家合影留念。

勤工俭学
58年大跃进开始,学校贯彻教育方针。“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总有点虚,很难有硬性的指标;但是是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就很现实,天天摸得着,看得见。公平地说,“劳动”这一点,在101中学做得有声有色,学生也记忆深刻。
从初中开始,我们每周就有半天劳动课,或称勤工俭学。有些劳动是产生报酬的,但是那收入是属于学校。最简单的,是到颐和园劳动,做杂工,帮助看柜台,打扫卫生,清理果皮箱,甚至在殿堂前看门。想必学校和颐和园管理方有合同,学校可以得到一些微薄的收入。

1958年初中同学游颐和园
学生在金工车间为外单位制作大螺栓,大人拇指粗细的铁棒,用手工绞盘,加工成有螺纹的螺栓,也是可以为学校挣取收入的一项工作。这个工作只有力气大的高中同学可以干。
我们也都到学校的养猪场劳动过,每人每周半天;还有就是开发校园里的小山,修成梯田,挖坑种植水蜜桃树;以及参加学校附近农村的深翻,秋收劳动,......总之,对当时的学生而言,劳动不是一件生疏的事,那是学生生活里重要的一部分。由于经常参加农业劳动,大家都能熟练地使用铁锹,镐头,和用肩膀抬筐。学生在劳动中的表现,也是对学生操行评定的一项指标。
三年困难时期
1960年开始,困难时期到了。我们六二年毕业,这高中三年正好在学校度过。学生们原来每人有36斤的粮食定量。现在则全班开会,老师讲了国家粮食紧张的形势以后,让大家每人自报自己想要的定量。会场上气氛沉重。有的激进同学,就提出20斤,18斤的自报定量。当然最后不能这样做。老师后来传达上级对中学生粮食定量的统一规定,是每月男生33斤,女生好像是32斤。老师们的粮食定量,比学生还低。这33斤的定量,我们吃了很多年。
在这个阶段,文(方)校长,方(春英)副校长亲自下厨房,把学生吃饭当做大事来研究。为了分配公平,学校定制了制造窝头用的铁皮模具和蒸米饭用的方形铁皮盒,以保证每个窝头都一般大,每盒饭(每桌10人分一盒饭)都一样多。没有什么油水,怎样让同学们吃好?校长亲自解释“新方案”。新方案是每桌一小盘“好”菜,例如勾了芡的一小盘油炸土豆块,有滋有味的,每人只能分两三小块,就饭吃;另外是一大盆清水菜叶汤,每人分一碗。我们也喝过含有小球藻的绿色的玉米面粥,吃过黑色的红薯面的小窝头,和没有什么味道,发的泡泡的“增量米饭”。学生伙食每天一斤(早,中,晚按固定的3两,4两,3两分配)。
定量还有剩余的余粮,则是每人每月发一个纸卡,卡上有很多小格子,每格算一两,称为“机动粮”卡。发卡时,根据余粮的数量,把卡上多余的小格子全部涂黑,剩下的有效空格数,就是粮食的“两”数。哪天没吃饱,可以用卡再去领半个窝头,或一碗稀粥,算一两(卡上被划去一格)。当卡片上所有空格全都涂黑以后,这张卡也就没有用了。没有意志力的男生,常常月初贪吃,几天,就把卡划光了,剩下的日子,就只能吃那个基本量了。当然,如果家里有粮票,也可以随时办理新的机动粮卡。说句实话,那时粮票非常金贵。最困难的时候,如果到朋友家去吃饭,是要留下粮票的。
15吨钢放卫星
大跃进期间全民炼钢,我们当然不能例外。化学老师在课堂上讲解炼钢原理:铸铁含碳量高(3%-5%),脆而强度低。钢的含碳量较低(1%左右)。在高温下强风将铁中的碳烧掉,降低了含碳量的“铁”,就是“钢”。首先学校发动大家拣“废铁”,最好的是铸铁产品,铁锅等。有人就把家里不用的铁锅交上来了。当然,更多的,是要到处转,拣废铁。后来发现,河里也可以挖到不知什么时候扔进去的铁制品,铁砂。清华大学二校门前的河里,还挖出过生锈的枪管。
把废铁变成钢当然要有“炼钢炉”。我们学校小饭厅后的广场,这时变成了临时的炼钢场”,空场上修了好几个“小土炉”,俗称“炒锅”。这个“炉”,像一个有烟筒但没有锅的灶。最重要的,是必须配备一个吹风力很强的鼓风机。炼钢不能用煤,必须用焦炭,那时学校能从校外买到,估计也是大跃进分配的。炉门打开,装入木柴,焦炭和碎铁,然后点火,鼓风。焦炭的火力很强,在鼓风机的轰鸣声中,炉内的碎铁变红,变软,粘在一起。“炼钢工人”一般是力气较大的老师或高年级同学,手持长铁钩,翻动那一团团红红的铁疙瘩。烧过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停风出炉。用钩子把一团团像萨其马一样粘在一起的团团渣渣,拉出炉膛,在一边放凉。这就是“钢”了。
学校决定要在七月一日前,练出15吨钢,向党献礼,也算是“放卫星”。最后,汽车拉上一部分钢样品,包上红布,老师同学代表送到海淀区委办公室,算是献礼。顺便说一下汽车。学校开始有一辆十轮大卡车,显然是战争期间缴获的军用品。马力很大,但车厢不太大,大约是军队拉大炮的。六零年前后,学校把它换给别的单位,换来了一辆较新的轻便3吨嘎斯。老师说,那个十轮大卡车,牵引力我们用不上,又费油,机器也老了。还是这个嘎斯实用,学校也不拉什么重东西。
据说,这种自己“炼”的所谓的钢,送到炼钢厂当废铁回炉人家都不要,因为成分太复杂,里面还夹杂着碎耐火砖,堆在那里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虎头蛇尾吧。大跃进期间很多事都是虎头蛇尾,最后不了了之。
除四害
大跃进还有一个内容,是除四害,四害指苍蝇,蚊子,麻雀,老鼠。除苍蝇的办法是挖蛹,即把还没有孵出来的蛹挖出来,每人,每班要计数,上交。我们对做这种又赃又几乎不可能的事不感兴趣。最热闹的,则是消灭麻雀的群众运动。据说,麻雀虽然飞的很快,但是续航能力很小,飞一段就要休息一下。如果能让它一直无法停下,一定会累死最后掉在地上摔死。运动是全海淀区统一计划进行的,预定在某天从早上六点开始,所有人拿出一切能发出声响的东西在户外轰赶,见到麻雀更要连叫带跳让它立即惊飞起来。我们学校校园很大,同学们被分配开,树下,房子旁边都有岗位,脸盆,哨子,毛巾,总之,有能见度和发声的东西都要准备好。这天真够热闹,说真的,还真是看到几个麻雀被赶来赶去,但是没见到掉到地上的,然而,大家都很满足,因为,为除四害,多少尽了力,心到了。麻雀呢?学校不远,就是荒芜到几乎没有人烟的圆明园。我要是麻雀,也会到圆明园里找个没人的地方歇着去。
大跃进期间,人人心里象有一团火,这火还真能把人烧晕。记得初中班上曾经开会,要大家破除迷信,在体育上放卫星。每个人都要表态,找一个自己在行的项目,提出指标。我跑跳都不行,最后选了一个五公里竞走,争取过三级运动员标准(其实只能勉强达到少年级水平)。班上说是体育最棒的,要算班长刘长胜了。他个子不高,但是壮实有力,是校田径队的,在体育老师指导下练习铅球。最好成绩可能超过国家三级运动员的水平了,这对于初中学生,已经很不简单了。然而在会上,大家不饶他,非要他当场答应一定放卫星破世界记录,实在不行,也得保证破全国记录。在大家哄喊下,他说什么也没有答应破世界纪录,红着脸答应说努力破全国记录,才算过关。
在体育大跃进上,我们学校同学还做过两件厉害的事:马拉松赛跑和冬泳。先说马拉松。据体育老师说,马拉松赛跑相当于从校门跑到青龙桥七个来回。既然是破除迷信解放思想,打破世界纪录都不怕,跑个马拉松有什么了不起。于是学校组织了长跑队,有些同学专门致力于跑马拉松:先是跑五千米,一万米,跑顺了就要冲击记录,跑这个马拉松。冲击的那天,我们低年级的同学都安排去服务,就是在沿途找地方站好,送水,加油,有时还“陪跑”一段。参加的运动员背心都有号码,还真是有些同学跑下了全程,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
冬泳是游泳池修好以后,困难时期以前的事。夏天游泳的人很多。一些同学,主要是高中同学,到了秋天仍然坚持每天早上起床后游泳。不觉天冷了,大家约定,每天不见不散,要坚持游泳到冬天,这就是冬泳的由来。我那时是初中,班上一个要好的同学王嘉立参加了,我有时陪他,在岸上拿拿衣服,所以能看到这段生活。
为了能坚持,大家发了誓,说好一天也不能空,必须天天来,否则隔了日子,就不敢跳下去了。困难开始出现的时候,是开始下霜,水还没有冻冰。穿好游泳裤,外面穿大衣,一行人跑到游泳池边。做准备活动时,离开大衣,冷的打哆嗦。连蹦带跳做完了几节操,领头的咚的一声跳进水里,说“水里比上面暖和”,随着其他人也跳了进去。冬泳坚持到后来,每天早上入水口已经结了薄薄的冰,仍然有人打破冰跳下去,游几下就赶快上来,穿上大衣跑回宿舍。但是不少勇敢分子都已经认输不敢下了。最后是体育老师传达校长的意见,要求大家停止冬泳,算是大家都下了台阶,冬泳体面地结束了。后来困难时期到来,吃不太饱,再没人提冬泳的事。
******
我是一个所谓经受过完整教育过程的人。这是幸运(在学校里待了太长的时间,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也是不足(书生气一辈子也改不掉了)。人生的受教育的每个阶段,我都完整地经历了。然而回头看来,从人的素质教育来说,基础还是在中学教育,即所谓德智体的教育。
大学,包括研究生阶段受到教育的内容,如果不是从事专业工作,在以后的生涯中用到的都很少很少。除了从事专业或教学工作的人以外,谁在生活中用到量子力学,电动力学?谁用到复变函数,微积分?即使用到也是在非常罕见的情况下。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日日需要文字阅读,(写作),代数和几何运算,了解植物,动物,地理,历史,自然的知识,而这些,都是在中学阶段打下基础的。我的化学知识,至今仍停留在高中水平,但是已经足够应付日常的需要了。
中学期间有持续的体育课,每周3-4节,不但锻炼身体,而且学习体育知识,熟悉常见器械的使用,单双杠,简单的体操,跑步和球类技能。除此之外,每天下午下课以后,是规定的锻炼时间,不能继续留在教室。学生们都到大操场,进行各种锻炼活动。学校北边的圆明园福海,那时是一个废弃的大水塘。是我们进行长跑的地方,一圈下来是三千米。当时的一句口号:健康地为祖国工作50年。学校还特别请来清华大学的马约翰教授,开全校大会,给大家讲话,宣讲锻炼身体的意义。
中学期间的德育很重要。这里说“德”,并不是指所谓“共产主义”的理论,而是道德,对人生,对社会的态度。至今记得政治老师陈司寇说过的一段话。那是在困难时期,所谓共产主义思潮在学校大发扬的阶段。那时政治课大讲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人们处于一种盲目自豪的的精神状态。以为我们以高昂的“共产主义”精神,克服暂时的经济困难时期,是人间了不得的值得骄傲的事。陈老师一瓢凉水泼下来:你们都说有共产主义思想,为什么在饭厅拿到一个大一点的馒头会心里偷偷高兴?!记得学校曾请吴运铎来校做报告。他写的那本书,曾经是我们喜爱的读物。记得也是在困难时期,我们是初中,一个高中学生跳窗户到饭厅偷吃窝头被抓住了。全校为他开了全校大会,批判挽救。他也痛哭流泪认识错误决心改正。由于他的态度好,学校出于治病救人,没有给他很重的处分。他改正得很好,后来还考上了大学。
到美国以后,由于子女上学,开始关心美国的中学教育。就近入学免费的公立学校至今仍然是美国中小学教育的主体,与之对照的,是学费高昂的私立学校,也有从小学到高中的对等学制。地方税收的最大支出项,仍是对公立学校的支持。再穷的地区,都有豪华的校园,宽敞的校车,现代的校园内体育设施。学生享用由营养师指导配制的包括从早饭开始的伙食,是类似自助餐的吃法,想吃多少都行。对于家庭条件略差的学生,有十分大方的补助计划,只要填表说明家庭收入和人口情况,达到一个下限,就能够得到免费进餐。
学校是传授知识的地方,但是道德教育在美国中学里同样放到很重要的地位。学校尊重学生的自尊心,从不公布学生成绩排名,当然大家心里基本有数。学业以外受到鼓励的,则是帮助别人,义务劳动,关心社会,参加公益活动,诚实向上等品德。学校严重监管的方面,第一是接触毒品,那是要受到严格打击的;其次,是偷东西,主要指在超市顺手偷拿商品,以及在重大问题前说谎。犯有这类问题的学生,几乎就入了另册。高中学生申请大学,除学业成绩之外,要提交参加校内外公益活动的资料和证明,而且是录取机会的重要因素。美国学校有一个中国学校不常见的现象:自动退学。有些中学生,出于各种原因,经济原因或家庭原因,迟到,早退,最后干脆不上学了。统计表明,九年级入学的学生,只有平均75%的学生坚持完成高中学业,得到毕业证书。那其余的25%左右,都不完成中学教育而进入社会。因此,考勤是美国中学学生品德的重要指标,也是学校和家长沟通的重要内容。没有高中毕业证书的年轻人,找工作有困难。即使找到,也只能从事工资待遇非常低下的工作。
顺便说一下校车。在美国,校车不属于学校,而是属于有执照的校车公司。一个公司有很多辆校车,供附近各个学校按上下学时间租用,用完送还。各年级学生上下学时间略有岔开。学生按家庭地址就近入学。除非离学校很近可以步行,否则都可以得到免费校车接送,校车按学生地址,逐个接送,一直开到家门口。为了节约开支,司机常常是学校的老师。上下学高峰期,学生步行过马路时,路边常有义务人员,一般是退休人员,身穿橙色背心,引导学生过路。他们有权利指挥路口的汽车交通,并亲自陪伴学生横过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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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个阶段。人们愿意把自己上过的中学称作母校,可见感情上的亲切。中学也是一个人从少年到青年转变的阶段。少年是一个不需要负责任的阶段,青年是人开始对人生,对自己负责任的阶段的开始。我的幸运,是在一个负责任的中学,受到了完整的,扎实的,包括德,智,体,劳动的全面教育,终生受益。我对我的101中学,和各位辛勤的老师们,在心中充满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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