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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5 15:5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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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下放
《我的回忆》下放(一)
本校教育,结合全国各个时期政治、经济运转,抓紧培养人才。1958年刚过春节,部里决定机关和学校部分人员下放劳动锻炼,地址是河北老区遵化县。学校组织师生、干部近二百人,下放到西下营、郝各庄两个大队,部党委办公室主任倪冰(女)同志也随机关干部一起去,由她代管学校下放的师生。一九五九年初,她下放一年届满回部里工作,我要求去接替,得到领导同意。于是下放带队和前一年一样,同师生同吃同住同劳动。
公社化、大跃进的全过程学校师生都亲身经历过了。1959年6月下放劳动结束,我们都回到学校。7月7日,派我去豫、鄂、湘、赣四省选调干部,(前文有述)在出发前我写了一份《社会调查》,讲述了我们在公社化过程经历的情况和当时存在的严重影响生产和社员生活等方面的问题,特别是当地县委把党中央规定的“公社三级所有队为基础”改为“二三级所有,大队为基础”的错误;他们还过分限制社员的家庭副业和自留地数量,并不准开小片荒,严重损害了生产小队和社员的生产积极性和生产力的发展;加上当地无煤、铁矿,还要坚持用土高炉炼钢。男劳动力绝大多数参加炼钢和被逼兴修水利。本来庄稼长得很好,包括花生和旱稻,但只能主要靠女劳动力收割,造成丰产不丰收。国家少征公粮,社员吃不饱肚子,生活明显下降。公共食堂也维持不住,猪、鸡死亡,肉、蛋几乎全无。
我出差前把《调查报告》交学校转部党委办公室转部里。内容摘抄如下:
一、前言:西下营是遵化县老区,合作化时,资金奇缺,党支部组织四十名复原军人在天寒地冻的困难条件下,上山打柴,许多人拿复原费、残废金,解决了投资困难,生产有所发展,农民生活都有提高,被誉为河北省旗帜社,又美称“四十勇士社”。队长王佐民(公社化时任人民公社社长)被评为省劳模。我校师生在此一年半的下放劳动锻炼,因这里农民为改变贫困面貌所做的艰苦奋斗,无私无畏,深受教育和感动,但从公社化开始到我们离开时,使原来一向兴旺发展的先进生产队变得令人担忧。公社化的全过程,我们与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中的密切关系,当地干部听不到的意见,我们可以听到。今春以来,中央可能根据公社初创还是幼苗,需要有一个完善过程。对公社所有制,自留地及家庭副业等方面有一系列方针政策的具体规定;但我们发现同时也听到社员们的反映,特别是西下营就是不执行中央的指示,对要求执行的小队干部和群众“打棍子,扣帽子”等压服手段。因此,反映主要问题,希望领导正确执行中央政策,适当调整个别政策,以利生产和农民生活,巩固人民公社。
二、坚决保护生产小队的部分所有制
中央规定公社实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这里从社到乡都按他们的决定实行公社、大队两级所有制,不顾小队的部分所有制和一定的管理权限。农村即使进入单一的公社所有制,也应有包产到户和包产单位形式的存在。
西下营是半山区,大多数村子如桃源、东沟等村,有果木和栗子、柿子等树,高级社时就归大队所有,由减产到停产,一年来不少树被毁,而粮食产量远远抵偿不了果木等减产的损失,严重影响了社员的收入,集体的积累,无力扩大再生产。建议把林木果木归还生产队,并允许和保护社员房前屋后自栽自种自有权。
在保证上缴粮食的前提下,应允许小队因地制宜的种植各种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近年来上面把粮食作物种植面积卡死在白薯、玉米等作物上,而对当地群众习惯食用的谷子禁止种植。塔寺小队有不少沙土地,历来种植花生,现在把大部分沙土地改种粮食作物,产粮少,花生大减,又严重损伤集体个体收入。这些,都是侵犯生产小队一定的管理权限造成的不良后果。
三、包产必须留有余地,有产可包,有实惠可得
实行包产,社员是欢迎的,但领导上定的产量过高,去年亩产三百三十斤,今年要定四百五十斤。
今年的干劲不如去年,而且今年生产计划动手迟,春耕准备不及时,肥料比去年更少,经过努力,产量能达到去年,就是继续跃进了。
四、养猪方针应已私养为主公养为辅
公社化时,个体户养的猪归集体了。集体养猪,首先得有饲料来源,公共食堂,各家各户打饭回家吃,泔水积累不下来。小队、大队没有豆腐、粉条加工作坊,故无剩渣、粉浆作饲料,人吃喂马,都得节省着细水长流,恐怕轮不到喂猪。
中央对养猪的方针是,公养私养并举,根据当时的实际条件,拟应暂以私养为主,公养作出示范,并以有计划的给社员提供崽猪,并以崽猪帮助贫困户,加上鼓励养猪的政策,社员增加收入,则可解决市场猪肉求过于供的紧张状况。
五、公共食堂困难很多,应尽早解决
下放师生一直坚持在公共食堂吃饭。公共食堂办了好几个月了,开始对解放妇女劳动力作用显著,当时男劳动力外出参加大炼钢铁,支援修水库、建公路等活计,劳动主要靠女劳力,办起公共食堂,大批女人代替男人参加耕种,现在男劳动力绝大部分回来了,农活由他们包下来,还有剩余的时间。
现在,公共食堂有它暂时难以解决的困难,首先,物质短缺,做不到上级所求并为群众生活所必须的吃饱吃好,饭菜多样化。第二,浪费大;第三,柴火集中用于食堂,社员特别是贫困户,烧炕、取暖、烧开水发生了困难,还不许社员出去打柴;第四,猪饲料少了一个来源,妇女劳动力的解放,仅有公共食堂没有托儿所、养老院,仅缝纫组不少中青年妇女,还是得不到解放。
六、必须坚持按劳分配,多劳多得的原则
生产决定分配,分配的好坏,直接影响生产的积极性和公社的发展巩固。吃饭不要钱,应该说能鼓励社员的关心集体生产,实现的结果,苦干实干的越来越少了,出工不积极,出工不出力的现象多了,干部只埋怨甚至辱骂群众是懒蛋子,生产上不去,公分不值钱。一九五八年的收入分配还没有公布,有的社员把已发工资的数量一算:“一个劳动日买不到一根香烟,四个劳动日买不到一颗白果(鸡蛋)”。由于分配不合理,已经影响生产,应教育基层干部,必须坚决贯彻中央关于人民公社分配制度,真正做到多劳多得,大小队干部和社员同工同酬,广大群众一定会积极参加生产的。
七、工作方法和干部作风
“四十勇士”艰苦创业时期,党支部和大多数干部参加劳动,关心群众疾苦,生活不搞特殊,因此,干群关系很好。公社化开始以来,大队主要干部工作方法简单,训、骂人。大炼钢铁时,王佐民带着民兵去拔锅。一位大娘赶快坐在铁锅上不让拔走砸烂炼钢。他大声质问:“你要锅,还是要社会主义?”大娘回答:“要社会主义,也要锅!”大队长向民兵一摆手,锅还是被拔走了。脱离群众更为普遍的是,有一段时期,社员不愿出工,出了工又不认真干活,干部领着民兵强迫社员下地。大队长,总支书记和会计等大队干部单独成立一个小食堂,由生产队出厨师,送来米、面、油盐和柴火,就餐时猜拳行令,社员们直摇头。有的大队干部说假话不脸红,一九五八年亩产三百三十斤,大队长问小队干部:“你们去汇报了多少斤?”答:“三百三十斤。”大队长讲:“不,四百四十斤。”更使人惊奇的是,大队长公开讲:“我们这里不传达《党内通讯》!”按:这是毛主席今春发的一期《党内通讯》,发给农村党支部,并需向群众传达。内容主要是要实事求是地规定今年的亩产指标,明确指出亩产留有余地,有产可超,有实惠可得。中央规定恢复小量自留地,省里也明确叫分下去,大队改为集体耕种,应付上级规定和指示。
干部的工作方法如此简单,对群众的态度粗暴,而且敢于不执行中央和上级指示。领导应从爱护干部出发,加强教育,使其恢复党的优良传统,把农村建设好。
中共八届八中全会在庐山批判彭德怀同志后,从当年十月开始,在全国开始了反右倾运动。我从江西等省选调干部回京后不久,也就是十一月间,因为我的调查报告,部里把我列为唯一的重点批判对象开会进行批判,称为:“部务扩大会议帮助冯文耀同志”。会议上发言的人较少,唯一发时间长的是一室主任,对我批判得十分凶。但我心里很坦然,他讲的完全是捏造的。如他说我在西下营“完全以老爷式的态度对待革命群众运动,”并还指责我对基层干部指手划脚。
1961年中央七千人大会后,口头给我平反,说“调查报告符合中央规定。”我当场表示感谢党,并声明:“这是全体下放师生一年半劳动锻炼的收获,它的正确应属于大家。错了的应该批判我,因为我是下放干部的主要负责人。”
平反后,部扩大会议上征求我对批判过我的领导同志的意见。我表示:“运动中批判时扣扣帽子在所难免,我完全理解,从内心讲真没有意见。”接着我说:“但是非观点与是否事实是不同的概念。教职员党支部代表批判时说:三个女班主任反对某领导时,冯文耀差一点陷进去,请澄清一下,到底怎么一回事?”他一直一字不答。我提醒他说:“这事在学校原只我俩知道,部领导个别人知道,怎么会在批判会上颠倒事实?”主持会议的副部长邹大鹏同志见此情况,说:“文耀同志,这件事我清楚,你处理的很对。”事实是,三个女性班主任“三反”时曾在背后议论过某同志,但不是反对他。我当时作为学校党的分总支书记(部里是总支)分别批评过她们。对此,也向某同志和部党的总支书记杜长天、副部长毛诚二同志汇报过。接下来我请当时发言多的那位领导同志澄清:你发言时说我“到西下营后指手划脚,非难人民公社”根据何在?我继续说:我在西下营下放劳动近半年,不但没有如你所编造的以上情况,向县、社、队所有组织和个人连建议都没有提过。他听完我问的话后,他把编造话的责任推给王佐民了。
1959年6月底,我们下放劳动结束时宣化县委召开公社社长、书记、副书记会议,我做为下放干部的带头人,县委定我为民生公社党委副书记出席了这次会议。内容是要各公社把白薯亩产量提高到万斤以上。县委书记首先让西坡公社社长、全国劳模王国藩讲他们公社亩产多少万斤,他首先是闭口不说。县委书记以命令的口气:“非得你带头说你门公社的白薯今年亩产多少万斤不行!”连连责问三次后,看来王国藩在无可奈何的形势下:低声说“三万斤!”王佐民立刻站起来说:“亩产三十万斤!”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县委书记高兴地宣布散会。王国藩第一个走出会场,第二个是王佐民,我随他也出去了。王国藩轻轻地碰了一下王佐民的腰部说:“我当时算了一下,白薯长得像咱们这样的个头,一个人二百斤,大家挤着站满一亩地,也不够十万斤”。说完弯腰扣掉烟袋里的烟灰,说了一句“他娘的”快步走了。这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一个真实又可笑的故事。
本站来源:冯文耀著《我的回忆》本站编辑:姚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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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下放(二)
由于1958年开始的大跃进违背客观规律,造成严重后果,在农业方面,粮、棉、油料、猪、鸡及大欠牲畜等比1957年大幅度下降,各类产量差不多是1951年的水平,使城市和工矿区域粮、副食供应紧张,农村缺粮户也不少。1960年夏,我去安徽省招生时,去探望部里和学校下放劳动的干部和师生,除二、三人因在农业中学代课能吃饱外,其余人都浮肿。我出差前因浮肿一次住院,两次去外地疗养。这都是领导安排的。去后,公社请我吃饭,也邀请下放同志共餐,散席时许多同志说,这一顿饭可吃饱了。
中央决定对工农全面调整,发出《农村六十条》,纠正忽视农业(大炼钢铁也挤了农业)计划经济。1961年6月,中央决定从中央党政机关抽调周三百名司司局以上干部到大跃进前三百个棉粮高产县帮助恢复和发展生产。当时副部长冯铉约我谈话,征求意见说,部里想安排我下放农村四年,帮助恢复农业生产。我马上表示服从并坚决同意。他还解释说,部里原先没有考虑你去。你曾下放劳动过。但因部里过去做过农村工作的的同志,只有你和伍宇,他现在国外工作。我再次表示坚决服从组织决定,自己还真想再做一次农村工作,特别是下放遵化时间太短,但深有体会。
这批人出发前,在人民大会堂开会。到会的只有一百三十多人,其中高级干部只有胡耀邦一人,另一位是铁道部部长助理。首先听刘少奇的报告《巩固人民公社集体经济,发展农业生产》,报告中分析了当前情况,指出了存在的问题,讲了总体方面的政策等。接着时为中央农村工作部部长邓子恢讲农村经济的具体政策等十分引人重视的办法和措施。他说,应当适当的给农民一些自由,如养猪、鸡、鸭等,允许搞些家庭副业,开垦荒地,种好自留地,并提出可以搞责任田,并说包产到户并不是单干,对居住分散户应允许单干。我听了心里有了底,这与下放遵化时感觉到的一些问题很相似,这次可以去经过实践,完成党给予的使命。
我被分配去东北,首先到沈阳向东北局报到,去后,东北局让我们先参观鞍山钢铁厂等企业,然后分到吉林省,见到省委第二书记赵林(土改时为临县土改工作团团长),他向我介绍了农村情况并做了指示。同时我也看望了时为省民政厅长的高闻天,他是解放西北后从部队转地方工作(在本文土改一章中,我讲述过高的遭遇和赵林如何依据事实和政策正确处理的情形)。两人久别重逢,都很高兴。高还邀请我去他家吃家乡饭,他的爱人宋桂莲亲手做的饭菜。吉林省委决定我去四平地区所属的梨树县工作,但要我自选参观处。我选择吉林市,因为我老上级毛诚大姐是吉林市委第二书记。有人说省委原任命她为书记,她自己坚持这一职务。我想顺便去看望她。见面时她劝我既要坚持原则,又应讲究方法。大概她听说我在反右倾运动中受过批判。她还告诉我一件事,大跃进时,流经吉林市的松花江水变得混浊,周总理发现后了解到是上游突击建立四座化肥厂所致。总理立即下令将化肥厂关停,此后,松花江的水又变清了。我参观时住在该市宾馆,服务员介绍说,我住的房子周总理曾经住过,比这高级的房子他不住,饭菜他自己定,担心接待处把伙食质量提高,亲自到厨房去查看,还与炊事员交谈。大家为总理如此平易近人而深受感动。
我到梨树县前,先去四平地委。地委召开各县县委书记会议,当时主持会议的地委负责人要我传达刘少奇、邓子恢二同志的报告。这中间他去接电话,当他回到会议室,我将刘少奇的报告已经传达到尾声了,他在我身旁耳语:“中央正在北戴河开会,邓子恢的报告有问题,是修正主义,富农路线,不允许传达。”以后,邓子恢同志再没有担任重要职务。
我被分配任梨树县委第二书记。这个县地处松辽平原,中长铁路贯穿其间。大跃进前,该县每年征收公粮一亿斤;但困难时期不但不能给国家粮食,而且还要吃返销粮三千万斤,人吃喂马困难多了,饿死了些活大牲畜。农民吧活着的用绳子吊起来。他们对我说,这样可以等到使它们维持生命的时候,要不饿的卧下去就永远起不来了。当时东北地区生产力中主要靠大牲畜。因此,农民十分重视大牲畜的存活问题。
我到梨树县不久,县委书记马鉴要去省委学习毛泽东在七千人大会上的讲话《民主集中制》。走时他给我三份干部材料,叫我主持常委会讨论并作出决定。常委讨论通过后,我对组织部长常委贾天才说:“等老马回来看看再发文件。”他回来后我汇报了讨论结果,并把文件给他审阅。他马上板起面孔说:“那不行!”我重复一句:“这是受你委托常委通过的。”他提高声音说:“那也不行!”好一个第一书记,刚学完毛主席的《民主集中制》,竟然推翻他授权常委会议作出的决定。对这种专制作风我也领受了不少,见怪不怪。过去在家乡和进京工作,不也遇到过这样的表演吗?许许多多本可以办好的事,却往往被此类专横者给办坏了。
当时的梨树县委县政府办公楼挺宽敞,县委常委、正副县长,都住在有暖气的平房。1963年初,中央搞社会主义教育,后来就是“四清”运动,县委书记要我同他到一个公社搞试点,当时还天寒地冻,叫我带队先去,说他有事一时去不了。我去后发现冬季积肥太少,太干、都认为应该补救一下,于是我就同大家一起组织社员突击积肥等备耕工作。十多的大力积肥,便了解到干、群的一些思想问题。积肥成绩显著,社员队干部高兴。后来,县委书记来了,他说:“怎么‘四清’的准备工作没有做多少呀?”这话也符合事实,但我坚持说:“如不大力抓备耕,难以丰收。”两人意见相持不下,我把争论向地委第二书记汇报了,但他没有表态。1964年要调我回北京时,这位同志对我说:“当时你是对的。”我说:“是与非,是否对党的事业有利,对当起什么作用,不是个人说了算。”他说:“问题就在这里。”
总的说来,当时党的风气是好的,特别是党对农村的政策宽松了点,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当年虽然遭受了当地历史上少见的大旱,县机关领导和干部大部分时间在乡下,组织领导并直接参加抗旱,使旱情逐渐得到缓解。当时东北局书记宋任穷去,看到干群一起抗旱的场面,赞不绝口。他还握住我的手说:“在沈阳,你也不多住几天,多参观参观,急着走了,为的是把生产搞好。”当年梨树县农业总算丰收了,不仅在返销粮上没有向国家伸手,而且还提供了商品粮五千万斤。
二年间,我接触面不广,也不太深人,但也感受到当地一些干部特殊化的风气。如我第一次下乡,李憬和我都背着行李已走到火车站(县所在地郭家店是中长铁路的火车站),突然一辆吉普车停在我们面前,司机下车对我说:“冯书记,下乡时常委同志都得车接车送,上车吧!”我说:“我们去郭家店,那里也是火车站。”司机又说:“我们的任务就是接送你们。”我和李憬还是坐火车走了。上火车时,看见司机仍然站在吉普车前来动。后来还遇到一件事,一次,通知我们去看戏,没有发入场券。县领导和我俩到剧场门口,检查员不但不收戏票,还点头让进。一般干部和群众把这叫做“点头票”进入剧场,看见前五、六排正当中空着位置边还站着看空位的人。一看便知这是专给领导占的座位。这一风气,下放遵化县时也遇到过。这一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后通知看戏看电影,我和秘书提前走出办公室,想看的话就自己买票,不想看则去逛大街。后来觉得这种消极对待也不对,于是就在一定场合提了意见,得到了大家的同意,此风当时也就改正过来了。但用吉普车接送的做法没有完全改过来。梨树是个产粮多的地方,县粮食科有运粮汽车二、三十辆。下乡前我俩先打听何时有车去何地,我们搭乘运粮大汽车,对这一办法我也曾提过建议,并指出县委县政府才各有吉普车一辆,如果大家都用吉普车,就会影响应急下乡时的需要。有的同志后来也照我的意见去做了。
梨树县有极少数大队在山上,这些村子一般是土质差又缺水,生产收成难度大。其中有一大队名叫团沙子,我第一次下乡到这里,正与大队干部下地干活,大队会计来通知:“马书记在做报告,要你到大队部电话上去听。”我赶快放下农具去听了。这种情况,遇到过三几次,我原来没有想到当时有这样先进的电话可以听报告。
1962年冬天征收公粮时,我正在一公社吃晚饭,县委书记来电话说姚家大队征公粮有问题,叫我去处理。到该大队虽只有五里路,我和公社书记到达村里时,天已大黑,问一社员支书住处,他说往前瓦房院就是。月亮出来了,进去一看,院子挺大,足够一亩地的院子,有瓦房五问,我们当晚就住在支书家。当地农民许多是两户甚至三户住一间大屋,质量差的叫“马架子”,大屋子有两盘炕,有的一盘炕住二户人家,有条件的户与户之间用衣箱隔起来,下乡干部晚宿也挤在炕上。话得说回来,第二天睁早饭时,一盘炕上摆了两桌,一桌四人,每人一只烧小鸡,每桌还有一大碗鸡蛋羹,一大碗东北人冬春爱吃的酸白菜和其他炒菜。困难时期这样的名菜早餐,支书的用意,我和公社书记都意识到了,我俩耳语商量决定,由我宣布:“今天早饭,我和公社书记老常每人出菜钱两元,交粮票半斤,谁也不请谁的客。”回到县委,我马上告诉给纪委书记,他派人调查后汇报说,大队账上记:“招待县委冯书记八十二元”还查出过去招待上级领导人就捞了三百多元。
征粮出的问题,也在支书身上,他家的产量报的很低,评议小组不敢评,我们只从群众口中秘密知道,叫积极分子评产,才使问题得到解决。
1963年,毛泽东批示要求干部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并规定劳动比例。县委较重视,县社干部大都带头参加义务劳,对大队干部特别抓得紧,使干部参加集体生产劳动有了成效。我和李憬还分头专门调查干部参加集体生产劳动情况。社员说,干部过去是“少劳多得,不劳也得,现在好了。”此后干部参加劳动的逐渐多起来了。因此,却曾鼓励了社员三产积极性和丰产丰收的信心。
1964年5、6月间,吉林省委组织部派人征求我的意见,要把我留下工作。我表示服从组织决定。六月通知我提前一年回北京。离开前,县委给我做鉴定。在会议上大家预测当年可能向国家提供商品粮六、七千万斤。看来只要不再瞎折,再经二三年的努力,恢复到“大跃进”前的一亿斤是可能的。当年七月底回来后,邹大鹏同志对我说,“吉林省委经中央组织部向我们征求意见,要留你在吉林工作,任四平地委副书记。但正好学校要扩大招生,以后本科要年年不断招生,学校任务加重了。经中央组织部同意,就决定提前把你调回来了。”之后,我请邹部长审阅了梨树县委给我做的鉴定。
梨树县委给我做鉴定时,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讲,生产小队一般四、五十户,不少社员反映,小队规模过大,管理困难多,干起活来“大呼啦”,你看我,我等你,劳动效率低。因此,我虽经几次建议,人家不理。因此走时,做为最后一次建议:“小队二、三十户为宜”。一把手仍又一摆手,表示不同意。
最后补充一点,下放时根据中央规定,可以在单位内自选秘书一二人,一同下放东北。我决意带一人,不自选。组织上坚持要我提名,但我提了两位,都说工作离不开。在无奈之下,我只好提出:“那就只有李憬了”。我并非不愿意选择李憬同志,而是1958年下放河北遵化西下营劳动锻炼结束时,我起草的《调查报告》是李憬代抄的。反右倾运动时,也批判过他。因此我不愿在这次下放工作时再选他当秘书,唯恐发生什么事情牵连他。
没想到还没出发就遇到点儿麻烦。临走前,召开部务扩大会议,部党委委员(我也是党委委员)也参加。发言的部、局领导同志大多讲了些建议,希望等临别赠言。一位女同志,曾经在干训练班学习过,她以质问的口气问我:“你在遵化反对人民公社时,几乎跟李憬结成反党联盟,这次下放,又带着他当你的秘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主持这次会议的冯铉副部长高声说:“你想干什么?”一句话制止了她的盛气。前几天(2004年7月3日),在院子散步时,一位同志告诉我:“要不是当年你把李憬同志带走,他会被开除的(大意)。”据说,又是那位女同志为此在机关有过活动。到底是要开除党籍还是开除公职,我没有多问。
李憬和我又一次下放,我俩共同配合工作,有时为了多了解情况,我不是总把他作为秘书带在身边,我们有意识的分别去不同的地方,尽可能多做些调查研究。我们先后向中央写过十次调查材料,回京时把材料交给梨树县委了。我们回来后知道,与李憬同志同等情况的干部,在我们下放期间,都提升了一级工资,唯独他的级别未动。他是1949年秋初我去张家口军委工程学校调来的青年干部之一,是位好干部,对党一贯忠诚,工作认真负责,踏实肯干,能力强,文笔好。团结同志,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下放时,东北天寒地冻,得自己买皮衣等御寒服装,没有向组织提任何要求。他于八十年代任国际关系学院党委副书记,现已患帕金森病几年了,生活不能自理。老伴不幸于多年前意外身亡,子女忙于工作,现在靠保姆照顾。
本站来源:冯文耀著《我的回忆》 本站编辑:姚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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