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马清波）：北京47中校庆9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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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963年9月进入北京47中上高中，生活了3年。文革开始后又在学校多呆了2年。一共在47中生活了5年。
小学毕业时就听说过47中，在很远很远的深山中，狼狐出没。63年进入47中时，当时的许启启昆副校长带着一帮同学亲自在学校门口的石头桥上欢迎我们新生。校园里有不少苍松翠柏，背依鹫峰和金山，遍山野果，环境优美。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学校里军队子弟很多。到处都能看见穿一身绿军装的孩子。因为这里地处西郊，附近有很多军事单位。还有，当时寄宿学校稀少，八一、十一、五一、曙光等部队子弟小学毕业后，北京没家的就纷纷给分到47中。铁道兵政委崔田民的孩子崔士林就是我的校友。
47中历史悠久，成立于1923年。由中法大学代理校长李石曾创立。原名叫“私立北京中法大学附属温泉中学”。1933年后，西山中学和温泉女中先后并入该校。所以曾在温泉女中上学的母亲也算47中的校友。解放后，由重工业部接管，学校改名为“中央重工业部职工子弟温泉中学”，全部住宿。1953年重工业部移交给北京市教育局，学校改名为“北京市第四十七中学”。学校面积388亩，为全北京市中学之冠。
我在47中的那一段时间，正是文化大革命前夜，极左的革命气氛一天天高涨。到学校不久就赶上学毛著，争当革命接班人的活动，后来又是学习王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开展自我革命，以后又是四清，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等等。
1964年，我由于和几个同学违反学校纪律，擅自去温泉附近的水库游泳，事后又用响应毛主席的到江河湖泊中游泳的指示来为自己辩解，态度不好，被学校给个警告处分。
以后又因为打了一个讽刺挖苦我的同学任道昂（先把他骗到操场，再突然袭击），又被学校给个记过处分，令我非常愤怒。后班主任洪老师竟想把我赶到温泉工读学校。说我性格不适合在47中学习。直到这时，母亲慌了，才改变了支持校领导严格管束我的态度，赶紧让父亲去学校求情……这样，我才没给送到那个专门收流氓小偷的学校。
当时全国学解放军。军人社会地位最高。军服也感觉最漂亮。可惜自己父母是地方干部，没军服穿。父亲曾下去四清，发了个军棉袄，最后也没给我，让我好生恼火。所以非常羡慕学校里那些能整天穿军装的小孩。受革命电影小说的影响，自己当时非常渴望当兵打仗，不喜欢读书，瞧不起母亲这样的文人。
虽然挨了两个处分，自己还非常渴望入团。觉得入团了脸上才有光彩，才能让女同学喜欢。所以没有自暴自弃，经常干些扫厕所之类的好事。结果在文革前夕，校领导突然又把我的两个处分撤销，令我激动不已。对班主任洪老师和47中校领导的意见全无，反倒非常感激他们。
文革开始后，我和高三年级同学全都坚决保卫校领导。据钟老汉说，我还曾在大字报里公开表示要当校领导的一条狗。结果工作组一来，我们保校领导的被批判，日子很不好过。7月底，工作组把我们学生分三种：左派押送黑帮到八一学校交代问题；大多数中间派到阳坊某部队军训，右派和有问题的留校学习。我就成了右派留校学习。不料工作组突然垮台，我们受压的右派欢欣鼓舞。
但随着工作组撤销，学校处于无政府状态，血统论开始盛行。大多数出身好的都拥护那副对联。少数反对。我是反对那副对联的。我们这派首领是杨志刚，其父杨立功曾当过农机部部长。在华北小学时，自己因为身体刚动完手术，经常受欺负，对弱者本能地同情，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所以文革中很同情那些出身非红五类的人，反对血统论。
在文化大革命中，疾风知劲草，我结识了很多其他年级的同学，其中就有杜厦——后来上了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的大企业家。



这次校庆回去，还见到了一些多年没见到的老同学。各个都满脸皱纹，饱经风霜。但也有虽66岁，却很年轻，如汪爱迪，她是高三三班的体育委员。当年她同意参加我们铁血团去越南打仗。我们一起在天安门广场照相留念。但临出发时，被家里发现扣住，没有走成。自那以后，因为她的现役军人父亲在国民党军队干过技术工作，她在校倍受歧视，再不见她踪影。这次是40多年来首次出现在校庆上。



右一为汪爱迪



左一为汪爱迪

在校庆上，终于见到了多次给我打电话交谈的校友，58届毕业生，原金顶山中学革委会副主任、副校长李泰峰。姐姐小胖就曾在他们学校教英语。1975年初小胖被那唱歌的谋害死后，是他代表单位处理的后事。我当时正好探亲在北京，与他见过面。他并热情介绍我与他的校友一一见面并合影。可惜我的相机内忘了装卡，没法照相。不能留下他的容貌。



文革中，学校卫生室谢护士的母亲被红卫兵毒打，就惨死在那个石头桥下

1996年2月，从美国回来后不久，我去了趟47中，胳膊上还为母亲带着黑纱。那是冬天寒假，学校空旷无人，煞是凄凉。站在这座谢护士母亲被打死的地方，无限感慨。



47中文革中有多次流血冲突，还曾打死过一外校学生。大都在校门口附近。文革初期，我曾让同学沈云彪在校门口骗任道昂上山，自己躲在山上，企图再打他一顿，以报记过之仇。不料被他识破，死活不上。
这次参加校庆，与当年对立派的骨干核心孟繁荣、李元相遇并交谈。几十年前的观点分歧变得模糊，谁对谁错已经无心计较。同学之情重新恢复，倒很有一种不打不相识的亲切。同时也很高兴认识了原冀中区党委副书记金城的女儿金月。她是老初三的，父母跟她父亲都认识。
学校同学中藏龙卧虎，有很多有成就的人。出了数个将军、副部长，大企业家。



自左至右：李元、孟繁荣、金月、吕冀濮、张燕杰

当年的教导主任，文革后的47中校长耿寒利已经88岁了，满头白发，也前来参加校庆。她比过去胖了，我与她亲切握手，感谢她当初对我的一次表扬，让我在全班最落后的困境中增加了信心。这些年来，虽与耿老师联系很少，但心里忘记不了她。在文革中她遭受了特别残酷的对待。被她批评过的初中小孩，极其狠毒的报复她。揪她头发，拧她胳膊，活活拧断，触目惊心。我对耿老师的感激和她在文革中的遭难都已写进《血与铁》中。



与耿寒利校长，右侧为上山看过我的教导主任小王老师

耿老师80岁时，曾经搞了一个生日聚会，特地请我参加。我为此还给她写一封信。也在校友田亚非的博客中发现，特地粘贴过来。



校友们相聚，有说不完的话。中午，学校请所有校友在宽敞明亮的食堂内领一份盒饭和一个大苹果。好像有3个菜，一条鸡腿。非常香。当年学校吃饭时，也经常是两个菜，一个多，一个少。少的那个都是鱼虾肉之类的荤菜。当年食堂里没凳子，里面黑乎乎的，全都站着吃饭。现在能坐着吃了。




学校的大食堂，与过去低矮昏暗的饭厅没法相比。


饭后，同学们陆陆续续走了。临离开学校前，见到了当初到延庆山村中看望我的47中现任副校长和现任校长，又一起合影。为感谢校领导登门拜访，兑现承诺，我去加拿大参加杜厦的生日宴会后，特地提前返回，参加校庆。



左四为校长刘迎宪，左一为去延庆看过我的副校长，左三为当年跟我练摔跤的小六的弟弟，现在负责保卫的胡老师

我到内蒙古后不久，那里就改成了兵团。沈指导员不理解我们会主动地自觉自愿地跑到大草原上受苦来，怀疑我们这几个是在北京犯了事，有问题，潜逃到那里的。在清理阶级队伍时，专门派人到学校外调我。结果洪正端老师给我写了一个很客观的，实事求是的鉴定。80年代给我彻底平反后，所有材料退回本人，我看见了洪老师写的这个鉴定,没说我受处分，没说我政治上有什么问题。母校老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替我说了话。




……
谢谢母校对我的教育与呵护！
母校47中万岁！
老师和同学们万岁！



（本博文图片都是同学们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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