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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宜庄:让封尘的历史鲜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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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7 00: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定宜庄:让封尘的历史鲜活起来

2014-10-26 22:25:58

  在草原上,定宜庄被推荐上大学,牧民为她送行,但是决定命运的入学通知书却始终没有发到手中。

    正当她要回京任教时,却被一向崇敬的人扯进了一起议论王洪文的“政治事件”中……

  国家恢复高考。她教书,抚育孩子,突击复习功课,终于圆了大学梦,还攻读下历史博士学位。

    她走进北京的胡同,走进天南地北的院落,听老人口述往事,让封尘的历史鲜活起来……

  草原上的亲情

  1968年秋,北京10多个中学生打着一面红旗,徒步前往锡林郭勒盟。

  他们是四三派宣传队的学生,因为出身不好,插队被拒,他们徒步表决心,希望能插队落户。
阿巴嘎旗白音图嘎公社前不久接收一批知青,分到3个大队。乌格尔木大队是唯一没有分到知青的大队,牧民很生气,队长就跑到公社和旗里闹。

  在锡林浩特,徒步来的知青听说此事,赶到了阿巴嘎旗,坚决要求到乌格尔木大队插队。旗里批准,队长和知青皆大欢喜。

  这些知青大多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于是派4人返京,通知家长、迁移户口、背行李。
回来的女知青中,有一位是定宜庄在北京101中学最好的朋友。她动员定宜庄跟着一起去插队落户。
定宜庄高一,这一届学生还没有被安排去插队落户。“朋友比我大,我从来都听她的话,她让我走,我愿意跟她走!”定宜庄动心了。

  “母亲从来管不了我,我整天说跑就跑了。”母亲听说后,没有同意,也没反对,她知道这是大势所趋。而身为北京大学教授的父亲,已经在运动中被关起来。

  朋友的父母不愿女儿远行,劝说不成,就来劝说定宜庄:“你不要去,你不去她就不去了。”

  “那个时候,越不让干什么,我就越干什么,我就这性格!”定宜庄爽朗大笑。

  定宜庄对“文革”十分不满,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逃离北京。

  “我这个人的天性呢,幻想浪漫,愿意折腾,好奇,到现在也是这个性格。”学校中的人际关系因为运动“很伤人”,上大学无望,定宜庄向往起文学作品中描写的草原生活,虽然她知道这与现实生活有差距。
“说走就走。”10月6日,定宜庄跟着朋友去乌格尔木大队插队落户。

  多年后,《中国青年》杂志记者采访定宜庄:“你们举着理想主义大旗上山下乡,我特别羡慕你们当年的激情!”她微微一笑:“我从来没有理想主义,插队的时候,理想主义早已被打得粉碎了。我从插队到现在已经非常厌倦这个词,这个词在我身上已经不适用了!”

  4顶蒙古包,一群羊,10多位知青开始了放牧生活。

    插队时的一些细节让她至今难忘。
   “我们女生到了草原上第一个要求就是建厕所!”定宜庄说。
    在草原上,蒙古族妇女一撩蒙古袍就解决问题了,但是女知青们不愿习惯这种方式,队长很为难,最后还是同意了。

  蒙古人从骨子里有保护草原生态的意识,没有挖草原的习惯。慢慢地,游牧到其他地方,女知青再也没有提这个要求。

  定宜庄还记得,每次搬迁,拔下拴马桩后,牧民都要用牛粪把留下的洞糊上。

   “你知道吗,当年在草原上,大家见面第一句话不是说‘赛淖(你好)’而是‘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定宜庄说。


  定宜庄要求到牧民家去住,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了解牧民。

  没有人支持她的想法,而且开会批评:不要片面理解和贫下中牧相结合,为什么非要到贫下中牧蒙古包里去?定宜庄并不示弱:“你们怕苦不愿意去,就拿这个做借口,你们爱去不去,反正我要去!”
定宜庄搬进了贫下中牧郝鲁洼夫妇的蒙古包里。

  “插包不是我想像的贫下中牧有多少优秀品质能跟他们学,可是我确实感到了一种亲情……”定宜庄坦言。
每天早上,定宜庄去放牧,郝鲁洼亲一下她的额头和脸蛋,拥抱一下:“姑娘,天冷,出去小心呀。”额吉帮着轰出羊,搂过她来,抚摸一下头:“孩子,小心呀,早点儿回来喝茶!”

  “每天像举行仪式一样……”定宜庄难忘这份亲情。在她知识分子家庭里,是没有这样的表达方式的。如今,她也会用这种方式对儿子和学生表达亲情。

  “那个时候,我被他们惯得不像话,横行霸道,学会了不少蒙古语骂人话……”定宜庄幽默地说。


破碎大学梦

  春天,郝鲁洼夫妇游牧走了,定宜庄又搬到另一位贫下中牧的蒙古包里。

  不久,公社培训赤脚医生,定宜庄被派去学习,成为赤脚医生。

  做赤脚医生并非一帆风顺。队长的女婿是医生,当初培训赤脚医生他就比较抵制,觉着定宜庄抢他女婿的饭碗。

  队长把大队基本医疗款给了定宜庄一二百元,让买药:“你们各干各的!”

  “我买了药没人找我(看病)呀!”定宜庄很烦恼。

  “其实队长是一个好人,可再好也得为自己人着想呀,他当然知道一个知青的竞争力强过牧民。”定宜庄很理解队长的做法。

  定宜庄赋闲,每天只能去放牧。

  不久,草原上爆发流感,许多牧民的孩子病倒了。队长的女婿忙不过来,牧民“有病乱投医”,开始找定宜庄给孩子看病。

  “我运气特别好,就是在我手里没有死过孩子。”定宜庄慢慢趟开了路子,成为大队的主力赤脚医生。
定宜庄非常喜欢赤脚医生这个工作,虽然要半医半牧,“好像有寄托,有东西钻研,我可以向这个方向努力。要不我除了放羊干什么,我精力特过剩,是一天到晚想着折腾的人!”

  定宜庄很想把赤脚医生干好。她苦读中医书籍,还跟着当地的蒙医学习,人家看病开药方,她就在旁边仔细观察。“我喜欢跟着蒙医到山里采药,这是特快乐的事儿,认识了好多草药……”

  “所有的东西都是浅尝辄止,没有一样真学会了的,可是拿来什么都敢用,反正那时候人命不值钱,也没有人说你非法行医,给你广阔天地。”定宜庄说,“人家叫我看病我就去,随叫随到,但是态度不太好,这也比较有名,经常不耐烦了给人嚷嚷,蒙古语正经话说不利索,骂人的话特利索。”
但是,定宜庄的人缘却很好,与牧民关系融洽。

  “我当时一个特大的理想就是到医学院学习,毕业在医院里当医生!”机会很快来了,自治区招收工农兵学员,她被牧民推荐到内蒙古医学院学习,审查很顺利。
牧民为她送行,纷纷送来奶食品……

  但是,入学通知书迟迟没有发下来。

  “我急了,你想呀,当大学生和在当地插队当一辈子农妇,有天壤之别呀!”定宜庄跑到旗里询问,但是没有人回答她。定宜庄找到盟里,一位提干的知青是她父亲学生的孩子,他说了实话:“你别找了,也别问了,你的名额被粮食局长的姑娘顶替了!”

  “这是我一生遭受打击最大的一件事,父亲有历史问题就好了,把我算到‘可教育好的子女’里头,我也就好了,还有固定名额!”定宜庄懵了,“太欺负人了,我那时年轻,特别生气,可生气没用!”
定宜庄的学医梦想就这样被打碎了!

  卷入“政治事件”

  定宜庄感觉前途渺茫:“年龄一天比一天大,我怎么办?”

  定宜庄在蒙古包之间穿行,为父老乡亲们看病,一干就是5年。

  期间,定宜庄收获了爱情,男朋友就是当年和朋友回京通知家长的4名知青之一。
1974年初,回京探亲的定宜庄听到了一个消息,北京要在内蒙古插队的知青中招收中学教师。她看到了回京的希望,立即赶回。

  在阿巴嘎旗,她像往常一样去看望一位教中学的大学生。

  这位教师是内蒙古大学毕业后到阿巴嘎旗插队的,分在白音图嘎公社卫生院工作。定宜庄对大学生有一种崇敬心理,感觉他特棒。由于经常去买药、培训,定宜庄与他接触比较多。后来,这位大学生到了旗里结婚,在中学任教。定宜庄每次回京,总要到他家落脚,吃顿饭。

  定宜庄这一次去他家,还有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探亲期间,定宜庄接到他的一封信,说他们在聊天时议论了王洪文,事发后被追查消息来源,希望她能给承担下来,具体情况面谈。

  这位大学生不敢说出一起聊天的人,因为一说,罪加一等,就是反革命集团。即使不被一网打尽,他怕说了被一起聊天的人报复。没办法,他就想说是听定宜庄说的。

  “如果查到你,你帮我承担一下,你就说是你说的。”大学生说。

  “你凭什么说是我说的,我没有说呀,这不是小事呀!”定宜庄深知,一旦帮这忙,将面临牢狱之灾。

  “没关系,你就说在公共汽车上听说的。”大学生为了保护自己,为定宜庄出主意。

  “有这么简单吗?”定宜庄问。

  “帮我一个忙!”大学生早已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希望定宜庄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我从他家一出来就蹿火,这件事一涉及自己,肯定回不了京了。”定宜庄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即使自己能够说清楚这件事,但是等审查完,一切都耽误了。”

  在旅馆里,一起返回草原的知青们为定宜庄出主意:这件事应该打时间差,摁住,咱们别说这件事,旗里和北京办理招收教师的人肯定急着办完事情回家过年。

  定宜庄依计行事。

  北京这次只招收上过高二、高三的知青,但是定宜庄只是上了高一,并不符合招收条件。
“你也知道,咱们社会有不成文的规矩,他在这件事上对不起你了,会在另一件事上补偿一下。”定宜庄说,一是男朋友父亲平反,他的问题可以优先解决了,别人觉着可以照顾一下,二是来招收教师的人是北京101中学毕业的,对小师妹自然照顾。

  很快,定宜庄听说自己在被招收之列了。

  因为被牵扯进议论王洪文事件,定宜庄怕夜长梦多,她没敢回大队和牧民告别,只是让男朋友回去帮助收拾了一下行李。

  “我就像逃犯一样跑回家,第一件事情是跑到派出所把户口落上。”定宜庄说。


攻读博士学位

  回京后,定宜庄任教,结婚。因为腻歪改作文,她就教数学,“教数学多省事呀,永远是第一、第二节课,上完就没事了。”

  春节一过,当地着手调查议论王洪文的事件,发现与定宜庄“有关”,调查到她任教的中学。定宜庄无可奈何,拿出了大学生写给自己的那封信,最终才摆脱了干系。

  “四人帮”很快倒台了,大学生又回到学校教书,后来当了校长。

  “其实,一开始我们的关系特单纯。我拿着那封信把他‘告’了,我挺缺德的。可是他把我扯进这件事,也挺缺德的。他无奈,我也无奈。”回忆起往事,定宜庄心绪难平。

  定宜庄回到草原,同行的知青问是不是去看望那位大学生,“我觉着没脸见他,不好意思,老觉着自己挺不像话的,可是当初不那样做,我也挺无辜的。”


   “我也挺狠的。”定宜庄不由自主地笑了。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定宜庄领了报名表,但是为了抚育刚出生的孩子,她忍痛割爱放弃了。
好多同学考上了大学,定宜庄心里难受极了,“感觉自己一辈子毁了。”

  令定宜庄意料不到是,距第一次高考仅半年,国家举行第二次高考。

  孩子小,年龄大,教学任务重,所有的人反对她考大学,所有的人说她考不上。但是,她这次铁了心,“无论如何再也不能放弃了。”

  高考有辅导班,但是定宜庄没时间上。

  每天,定宜庄一边给孩子喂奶时一边看书,上班路上,回忆所看内容,到学校再看一遍书。上课最后10分钟,学生自己做题,她跑到教室后面,墙上有中国地图,她边看边记地名。做饭时,书就放在旁边,见缝插针地看几页……

  “这种学习方式,养成了我特好的习惯,特别能强记,效率极高……”定宜庄说。

  高考成绩下来,定宜庄在海淀区名列前茅,在学校引起不小的轰动。

  1978年,定宜庄终于圆了大学梦,进入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学习。

  1985年,她获得中央民族学院历史系硕士学位,并留校任教,1991年,她攻读下历史博士学位。

  1993年,定宜庄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她畅游在历史的海洋,追寻清朝和满族的往事,著作颇丰。

  作为有插队经历的历史研究员,定宜庄在1995年与人合著了《中国知青事典》, 1998年写作出版了《中国知青史--初澜》。

  有记者问定宜庄:“作家都写了那么多作品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写知青史?”她说:“因为10年才能成就一个史学家,文学家用不着10年,所以文学必然走在史学前头。文学家说他们能做史学,我不承认,他们在文学上达到的高峰,我也达不到。文学和史学完全是两回事!”

  定宜庄说,多数知青当年上山下乡是没有选择,是完全被动的,境遇很悲惨,首先是没有文化,有几个人有机会上大学呀,大部分奔波着找工作。“我们有知青的阅历,拿到了史学博士,受到系统训练,责无旁贷地去做知青史学研究,希望永远不再发生(上山下乡)这样的事!”

  胡同里的历史记忆

  定宜庄在历史研究中追寻细节,“以小见大”,反映历史。

   社会史是一个国际化的前卫学科,它关注的是老百姓的生活,关注的是人的历史,而不是皇族、政治和制度等。定宜庄探索着。

  “几千年来,人是怎样活过来的?生老病死有什么规律,与大自然有什么关系?人们有什么样的心态?男人之外有女人,女人的历史是怎样的?年轻人之外有老人,社会是怎样对待老人的?大人之外有儿童,人们如何抚育儿童的?这就是历史,你想像不到这是历史。”定宜庄把更多的目光投向了老百姓。

  她想记录旗人妇女的历史,以口述的方式。人海茫茫,去哪里找这些人呢?

  定宜庄找到了一位朋友,是北京满族活动时的召集人,他一下说出了一串出身皇族的老人,她打断了朋友:“我找普通老百姓!”

  一天,这位朋友来电话,很为难,因为他不认识普通的旗人妇女。定宜庄失望地放下电话,在场的另一位朋友突然说:“我岳母就是旗人,她没文化,你能找她吗?”

  “你岳母知道的事儿多吗?”定宜庄问。

  “我岳母每天讲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入侵,她们家都寻(短见)了。”朋友说。
定宜庄喜出望外,在车公庄见到了老人祁继红。

  定宜庄追寻着细节。老人健谈,从大清讲到新中国,以及“文革”前后,几代人的遭遇和生活,在口述中鲜活起来。

  此后,定宜庄“发动群众”寻人,在北京、内蒙古、黑龙江、河北等地,听到了更多老人生动的口述。

    1999年,定宜庄出版了《最后的记忆——16位旗人妇女的口述历史》。“作者通过采访、考察16位旗人妇女对自己出身的民族是否具有以及具有什么样的集体记忆、满族妇女的生活、婚姻、生育与族际通婚情况、辛亥革命后她们的家庭变迁和生活经历,在满族的民族意识、满族妇女的生活方面弥补了以往文献资料的不足,对于以汉人为中心和以男人为中心的传统史学提出了挑战。”有评论说。

  定宜庄走进了北京的胡同,走进了四合院,听老人们讲述往事。不久,一部《老北京人的口述史》,让老北京的民生故事和历史跃然纸上。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08317ac0100bnxo.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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