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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反革命”诞生记) ^3 F" Y+ Q9 S/ T& Z6 B
——文革记事之一! i: J# T+ _+ O; B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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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R+ k* I, i' j/ ~) Y“打倒刘少奇!; S* K$ s h* M# G. K
打倒邓小平!& i9 V: Q. p, M, ^7 ~ u h2 V
打倒陶铸!# Z0 h d( p, @- R& H
打倒江渭清!
/ [6 U3 ~, \7 v* a4 m打倒江渭清!……( Q" `0 A3 @& s1 O)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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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又到了第三课。第三课,照例是有我领呼革命口号。教室里一片口号喧天、人声鼎沸。
, p1 @" f2 {% l" [ @我是小班长,那年也才刚刚十虚岁,上三年级。因为一年级的春上害脑膜炎,就差一点去了阎王殿,所以留了一级,而和我同开蒙的差不多都上了四年级。尽管如此,我在班里还是属于年龄和个子都比较小的一个。那年秋天也是十年浩劫在农村、在学校开始肆虐的时候。
/ o- n5 h" G/ T& c于是,我们便没有语文课本,每天上午上课,就是一份每星期一张用再生纸试刷的《红扬州报》,另外就是老师从相关报纸上摘录的一号语录与口号。读语录,背语录,默语录,这基本上就是我们每天上课的全部内容,当然也必不可少的有一号随时发表的最新指示、报纸上刊载的最高指示,以及伟大领袖的诗词(摘句),还有就是呼口号,——报纸上刊发的,公社、大队造反派随时颁发的,就像前面的打倒刘邓陶,什么打倒地富反坏右,什么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什么老子革命儿好汉、老子反动儿背叛,等等等等,而且每晚的家庭作业也是呼口号——除了老师规定的,也可以根据每个大队、生产队(埭上)的实际情况临场发挥——那些人云亦云屁话连天的东西。而其实,除了自己埭上的那些平日里被称之为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的这些半老不老的隔壁邻居——立马又被称之为所谓地富反坏右以外,其余的谁也不认识——不要说我们小孩子们不认识,就是大人们也绝对不认识 ,既没有见到过他们,也没有听说过他们什么的不是,至于为什么要打倒他们,那更是我们这些还根本未谙世事的孩子——即使是年事已高的乡下人所知道的,只是知道上面要求这样,只是感觉到的突如其来的上下一片喧嚣罢了。2 ^) M2 W% G$ ?& G+ Y6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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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刘少奇!
3 M. i/ c/ i5 p打倒邓小平!
5 f* a1 _4 d# S6 S& w打倒陶铸!# |# _$ G5 T5 [$ B
打倒江青!……% K2 r) B; |& p2 N8 d
口号仍在教室里回荡,在小小的校园里各个教室中此起彼伏,似乎要震倒这用茅草盖成的祖国的花园。# |# J6 E) U/ q" b- I
* X. F F" q9 F' G! e# ~* J突然之间,我被人用我衣服的后摆掀过来蒙住头——“打!”“打这反革命!”“你们说他要打倒毛主席的马马(老婆),要不要打倒?”
$ B, k% N8 g- n2 s/ m6 J n: h" Z“要!”大家异口同声。3 w+ f; C0 v; H) X" a
我这才悔悟过来。但是,任何解说都是徒劳的。大大小小的拳头像雨点一样向着我的头顶上落下来。我拼命地挣扎着,将身体钻向了摇摇晃晃的桌底,又被人们拉了出来,直到老师走进教室,我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才平定了这一场正在进行中的暴乱的。
: v; s& g1 h8 r1 A我双手紧紧地捂住头,一声不发,委屈地泪水刷刷直流……我原来真的不明白,江渭清、江青是什么人物,这一字之差这跟我们有什么瓜葛,我更恨自己为什么就不知道那江青居然是毛主席的马马,而且嘴上不敢说,心里在想你江青为什么其他名字不好用,偏偏用这跟江渭清一样的倒霉鬼的名字,特别怨恨的是江渭清,你居然狗胆包天和毛主席的马马差不多同名,难道也要做毛主席的马马吗,害得我今天……任凭你心中再大的怨恨也是没有用的,虽然老师平息了这一场始料未及的暴乱,虽然老师也根本未把这一件口误当成一回事,虽然老师还是给予了我应有的信任,但是在同学们的心中和眼中,我则是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现行反革命了。——不仅仅是说反动话,而是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呼反动口号,这是不折不扣的现行反革命啊!因为我自己也知道当时一句很流行的口号,谁反对毛主席就砸烂谁的狗头。你说你反对毛主席的马马,不就是反对毛主席吗?这个道理我懂的。这也难怪同学们的造反和为公。——所以,每每老师不在教室里,每每老师要我代行他的监督权力,一些同学便有了反抗的理由:“现行反革命有什么权利还来管我们呢!”——因为我在他们的眼睛里这班长的官儿无异于上面的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其实是跟刘刘少奇邓小平一样的都在打倒之列的。) M9 B" H6 F; Y: U4 C
9 W- K* a9 w# i) _, E所以,每当老师要我给同学们背书(语录之类),要是谁背不熟了,你要是如实汇报了,那等来的便是拳脚相加的铺天盖地。那一天下午,老师照例到生产队接受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而看管同学的任务又照例地交给了我。老师前脚走,有同学便后脚跟过来磨蹭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读,就是跟你捣蛋。一遍不行,两边不行,我气极了:“你们这样断断续续,颠颠倒倒怎么像背语录呢?毛主席语录要背的滚瓜烂熟,透透烂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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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句,平时很通俗的说法,又被那个掀我衣服后背动手的家伙抓到了把柄:“他要把毛主席语录烧得透透烂熟呢!”于是又照例地引起一帮同学的响应,于是教室里同样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号声,我的头衔也有“现行反革命”晋升为“老反革命”了。而且后来这顶帽子如影相随地一直戴到了小学毕业,就是在初中时也被时时提起,更不幸的是到了高中,同桌的恰好是初中的同学,那一次现在已经不记得怎么一回事,他又颈项脖子粗地当着全班同学厉声叫骂“你这个老反革命!”整个班上一片哗然,弄得我真恨不能钻进九泉之下。——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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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时时生活在恐怖之中。平日,每当穿军装的进入我的视线,心里就胆颤不安就赶紧躲到人家背后,要是在挑猪草的话就立刻伏到庄稼地里埋伏起来;而要是听到呜呜的警笛或者呱呱的警车,浑身就更不免颤抖起来、心跳加快、脸色苍白;即使是生产队、大队的集会——就像在我们家门口晒场上召开的批斗四类分子大会,其实跟我完全无关,但我也是心神不定、魂飞魄销,总是躲得远远地在人缝中静观,绝不敢像其他孩子走近前台凑一会热闹……而且,我至今清晰地记得,有一次批判大会后的夜里梦中我居然被插上斩牌押上刑场,执行枪决,就在呯地一声之后我猛然醒来,浑身抖擞一直到天亮再也不敢入睡。这种恐惧,我想是任何一个和我年龄相同的孩子所不敢想象更是不能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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