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安：纪念杨曦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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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杨曦光

   湖南如今六十、七十岁的红卫兵，没有不知道杨曦光的名字与他的大作《中国向何处去》的，正如湖南如今四十、五十岁的自由派知识分子，没有不知道杨小凯的一样。小凯是曦光的小名，曦光出生时，其父母所在的东北共军正好打下国军一个县城，故以“小凯”以之记念。

   1967年2月初，不记得是除夕还是大年初一那天，上海外滩、南京路上，一幢洋高楼门前熙熙攘攘，门边赫然高挂着“上海市人民公社”的招牌。我伫立招牌之前，沉思“人民公社”之意义。


   1968年春夏，约晚上八、九点钟，在长沙五一广场，我看到了路边没有署组织或个人名的《中国向何处去》的一大版大字报。记忆中，文风颇有点模仿《共产党宣言》，开头是“一个幽灵在中国大地上徘徊”，这个幽灵，杨曦光指的是“中华人民公社”。

   下面的文字，摘录于博讯署名“杨小凯”的博客［尽管与记忆不尽符合］：

   《中国向何处去》的逻辑前提：
   ——毛主席以他氣吞山河的無產階級偉大胸懷向世界宣告，全國的第一張馬列主義的大字報“是廿世紀六十年代的北京人民公社的宣言”，正是這一句話宣告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在群眾中猛烈開展的正式開始，同時也是毛主席“英明地天才地預見到我們的國家機構，將出現嶄新的形勢”（紅旗1967年第三期社論）——即類似巴黎公社式的政治機構，一月革命中毛主席又提出了“中華人民公社” 的名稱，這就是第一次文化大革命的最後結果，中國將向“中華人民公社”的方向去！

    《中国向何处去》全文论证的问题：
   ——為什麼極力主張“公社”而毛澤東同志在一月份突然反對“上海人民公社”的建立？

    《中国向何处去》所证明这一问题的结论是：
   ——在這一系列情況下，在無產階級已經取得極大的發展，有很大的出路可以退卻而不至於退入墳墓時，同時又不可能立刻取得徹底勝利的情況下，為了鞏固已得的成就，穩定資產階級，不至於他們狗急跳牆，英明的統帥毛澤東同志又一次不顧性急的革命者要求勝利的幻想在九月以後作了大幅度的退卻，資產階級篡權的政治形勢——革委會或革籌小組建立了，向公社過渡時期——革委會統治時期按照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真正開始了。

    《中国向何处去》的结论：
   ——中國只能向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北京人民公社”所宣告的“中華人民公社”的徹底革命的社會主義方向去。
   ——在巴黎公社式的新社會中，這個階級將被推翻，這已被一月革命，八月風暴出乎庸人預料的巨大的變動以鐵的事實證實了，起而代之的是在推翻這個腐朽階級的鬥爭中革命人民自然形成的有真正無產階級權威的幹部，他們是公社的一員，沒有特權，在經濟上與一般群眾一樣的待遇，可以隨時根據群眾的要求撤換。這些新的有權威的幹部還沒有出現。

   杨曦光是理论家，长沙市第一中学还有一位行动家，谢若冰，这女学生居然剃了个光头以明志，宣称说“不打倒周恩来不蓄发”。杨、谢都是厅级高干子弟。

   陈伯达、康生等在北京大集会上批判了《中国向何处去》，断言这文章不是十九二十岁的高三学生能够写出来的，背后一定有“黑手”。杨曦光的母亲陈氏，省总工会副主席，被红卫兵以墨汁涂黑了双手［把“黑手”形象化了］，又剃了阴阳头游街示众，受这一屈辱，杨母自杀。杨曦光被判刑，到了地属华容县的建新劳改农场。

   这是个寓言。巴黎公社可以高高地悬挂在共产党的神坛之上，记念之，歌颂之，正如伟大的导师毛泽东反复提倡学习马克思的《法兰西内战》一样，但决不可以实践，认真地说一说也不行。

   杨曦光难道不是因为主张在中国建立巴黎公社式的“中华人民公社”而被判刑么？
   今天，谁把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作为礼物赠送给别人，或者到大街上宣传《共产党宣言》或者《法兰西内战》，难道不会被人们认为是疯子么？谁保证不会遣送到精神病院去呢？

   前年，我与一位大学同学互赴了六十寿宴，陈学长是杨曦光的表弟，我从他那儿借阅了杨曦光的美国版的《牛鬼蛇神录》，获得了杨曦光父亲杨第甫先生的纪念集。［1949年以后，在国内公开报刊上的湖南籍旧体诗词家，我只记得三人：毛泽东、杨第甫、周世钊。］谨以杨第甫先生一词结束本文：
   《声声慢．七千人大会》：
    时时刻刻，想想思思，年年月月日日。
    是是非非界线，最难分析。
    三番两次遇著，不识它、转移规律。
    事过也，再回头，却是明明白白。
    天下兴亡有责。
    应记取，刍荛之言堪则。
    众志成城，总要定谋决策。
    鞠躬尽瘁而已，哪管他、失失得得。
    为人民，最重是英雄本色。

（2012/03/25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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