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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强:一位十三岁小学生的“文革”经历(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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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9 21:42: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位十三岁小学生的“文革”经历

  一个13岁的小学生在文化大革命中都能干些什么?小学校里的红卫兵“文革”中都在做些什么?他们参加过“革命大串联”吗?本文将根据个人46年前的亲身经历尽量详细叙述出来。

小学校里有了红卫兵

  1966年“文革”初起时,笔者是济南市青龙街小学(下简称“青小”)六年级应届毕业生,文化大革命运动一来,一切正常的生产、生活、工作秩序都被打乱。据说要“砸烂修正主义教育路线那一套”,怎么个改革法尚不明确,我们这一届即将毕业的学生只得滞留小学里参加“文革”。全国所有大中专学校都在搞“文革”,毕业生等待国家出台政策分配,但小学一年级新生不能耽误,仍在招进,故人家称我们这些应当毕业的老六年级学生为“七年级”。

  为了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我们同班大约几十名同学在杨润田带领下,建立了一个叫做“毛泽东思想红卫兵”的组织,并仿效其他中学红卫兵组织的模样,煞有介事地组建了“作战部”、“政宣部”、“后勤部”三大部门,然后缝制袖章,刻制公章,制作旗帜,购买文具纸张等办公用品,上述部门的设立及花费都是经学校相关负责人批准、并在校总务处报销的。好在我们是当时学校里唯一的红卫兵组织,学校里的“当权派”、造反组织头头们见到我们言必称“革命小将”,有时召开批斗教职员工中的“反革命分子”、“黑帮”大会,还特意邀请我们这些与之“并肩战斗的革命战友”参加。

   “青小”与当时威震省城的济南五中的“毛泽东主义红卫兵”仅一墙之隔,据说其大头头陈焕果、当时名叫“洪(谐音红)军”担任着全省最大的红卫兵造反组织——红卫兵山东革命造反总指挥部(以下简称“红山指”)作战部部长,自然他手下那帮半读半体的初、高中生们更是一支“敢打敢冲”的队伍了,(陈焕果曾因“文革中”打砸抢,后来被判了几年刑)。我们“青小”“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很快被纳入到设在解放桥附近原山东机械工业学校内的“红山指红卫(当时历下区改名红卫区)分部小学部”管辖,但“毛泽东主义红卫兵”及“红山指”的打、砸、抢,围攻“黑老保”等活动我们未参加过。依稀忆起的有几次大会或游街颇可一述。某次在山东省人民体育场参加批斗会上,到会者约有四五万人吧,随着男女红卫兵激昂的口号声,主席台上依次押出了时任中共山东省委第一书记的谭启龙、省长白如冰,省级领导及苏毅然、刘秉琳、秦和珍、王众音,文化系统的鲁萍、鲁特等十几人,最后一位印象极深刻,即时任山东大学校长的成仿吾,但见成头发全白、五短身材、体格健壮。上述人物皆被俩人押一个,躬腰台前站成一大排,下边与会者不断跟着主席台上的指挥高喊“打倒xxx”等口号。另一次我们被叫去参加在济南十四中的集会,早就听说十四中的“黑字兵”在全市数量最多、影响最大,但属于所谓“保皇派”。但见操场上“红山指”的队伍占绝大多数,人家十四中“黑字兵”队伍佩戴黑字红袖章也整整齐齐地站在最南边。主席台上双方均有人发言,但自始至终未发生一点肢体或语言冲突。事后我想:或许这次集会仅仅是造反派们试图打击一下“黑老保”的气焰罢了。另外两次是我自己亲眼目睹于今历山路与解放路十字路口,一排排汽车游行队伍,最前方押着的人一次是副省长余修,一次是谭启龙夫人、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严永洁,俩人均被头戴纸糊的大高帽子,上书“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xxx”。

  但以下三件事对我来说印象更为深刻。

  一是小学生押来了大处长。“青小”原来的大队辅导员宋振英老师属于“保皇派”,是与造反派相对抗的。当时有种说法,说她是“校长王秀英的接班人”,属于“黑班底”人员,因而在校时她曾遭到过恐吓,一年青女教师哪见过这阵势,不久听说其流产了,情急之下便离校不知去向。头头吩咐我与一名叫张吉顺的同学去她父亲工作单位山东省水利厅,把她父亲喊来问话,印象中连介绍信也没开,径奔水利厅向有关人员说明情况后,竟押着其父亲宋处长(当时约五十多岁)到校。我们几个人关上门后连连呵斥宋处长:“你女儿跑到哪儿去了?”宋处长一直不讲,僵持一阵后,便有人欲动武,声称“给他点颜色看看!”宋处长顿感事情不妙,高喊:“你们想干什么!”正在这时当时学校教体育的邵老师敲开门,喝斥并制止了我们这种鲁莽行为。邵老师二十多岁,身体强健,平素与我们处得也不错,况且真不给他个面子,动起手来我们三个五个十几岁的小学生哪里是他的对手。

  二是师生之间存真情。单体芬老师是个“保皇派”,其夫大概是山东省军区的一团级干部,说起来我们与保守派是对立的,故而或许在学校里也曾对其有过不尊重的言行(但我未曾记得亲手打过她)。省军区那时每周六或周日都会在大礼堂内放映电影,“青小”与大礼堂虽一墙之隔。某日我与其他的孩子拥挤在礼堂大门口,因军人把门无法进去,自是十分悻悻然,忽见单老师走过来认出了我并拉住我,对把门的军人说:“这是我的学生,让他进去吧!”当时我就有些懵,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老保”教师竟对我这个“造反派小将”存有这般宽大的胸襟。人民教师火热的情怀、师生间的真情挚爱——虽然在她来说仅仅是“举手之劳”,但至今仍无法忘怀。

  三是刻钢板、印传单、蹬三轮车。印发传单是那个年代红卫兵的一项经常性工作,为此我尝试着学会了用铁笔、钢版在蜡纸上刻字,然后动手调匀油墨后、用油印机一张张地印传单,印出后上街散发。反正时间有的是,字写得歪七扭八也无人笑话,纸墨笔砚都由公家报销。还别说,经过一段时间历练,刻钢版字和书写毛笔字还真的有点模样了。多少年后我进入藏书领域,倘说对石印本、铅印本真伪辨别因无亲身体验,而不能精确把握的话,至少对于油印版本我是有十分的把握,因为曾经历过其中的每一个具体的环节。闲来无事时我还在学校操场上,用公家唯一那辆三轮车慢慢学会了骑行,以至于后来带上几个人、大字报纸、浆糊桶等亦能穿大街过小巷,骑行如飞了——此后几年我才学会了骑自行车呢!再后来在工厂去仓库领材料时,我都自告奋勇,娴熟地蹬着三轮车,令车间工友们啧啧称赞。待年过半百、阅尽人生沧桑后更深切地体味到:从小学会并掌握一两门技(艺)术,哪怕是很不起眼的实用本领,定当会受益终生。
小学红卫兵的“串联”路
  曲线踏上“串联”路。说起当年的“革命大串联”,参与者基本上都是大中专学校的师生,小学生能参与其中的微乎其微。眼看同一宿舍大院的初、高中生们进京赴沪,有的去了韶山、井冈山,令我们这小学毕业生十分眼热,而那些接受伟大领袖检阅的场面更令我们羡慕不已。无奈小学生是被明令禁止外出串联的,何况我们又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学生证,谁接待你呀!苦思冥想之后,几个同院的“七”年级毕业生恳求同住一个大院里山师附中初一的赵胜利,从学校开出了一张“革命串联介绍信”,在他率领下我们4人每人怀揣十几斤全国粮票、十几元钱匆匆上路了,时间当在1966年12月份。此时中央已发出了停止大串联的通知,而济南火车站也只运送外地来济的红卫兵,当地红卫兵已被告知不能再出去——当然这只是原则性的宣传,并未一个个地认真检查,我们便佯装外地来济串联的红卫兵要返回原籍,混迹在一大串红卫兵队伍中。当天没有红卫兵专列,被人领至天桥附近的天成路小学教室里在地铺上等待,躺至半夜时分,忽被叫醒:红卫兵专列来了,便匆匆跟着大队人员上车。但见红卫兵专列上“水泄不通”,地上、过道里、行李架上到处都是人,我个头小、穿的衣服本来就不很干净,好歹在座位下找了个地方躺下便睡了。待睁开惺忪睡眼时,方知火车停在了北京。到北京后我们漫无边际地走,记得还在劳动人民文化宫帐篷内住过宿。后听人讲,我们已错过了毛主席最后一次接见红卫兵的时机,也曾专程看望过仰慕许久的天安门,遗憾的是未曾在那里照像:如果存照,我想现在看上去一定会很傻、很天真。返回路上,在天津下的车,记得住在天津市某中学教室里临时搭的地铺上,被褥看起来也都是从居民家中借来的,有专门负责接待我们的红卫兵小将,吃饭不要钱。虽说睡的是地铺,但记得当时有句“豪言壮语”是“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在天津曾去某大学看大字报,因年龄尚小,根本看不明白,记忆深刻的有天津大直沽饭店里的油炸糕十分香甜可口,煞是好吃,在济南我从小未见过吃过,至今想来犹口舌生津。还有天津的解放桥,是座可以移动的铁桥,每当驶来大轮船时便可移向一侧,轮船驶过后它又重新合拢,铁桥两岸重又车水马龙。某日黄昏时分,我闲来无事独自外出,仅溜达了一会儿,天色忽然变黑,路灯齐放、刹那间一切变得陌生起来,情急之下我竟找不到回住处的路,年幼胆小、身处异乡、举目无亲,直吓得我失声大哭了起来,好歹找到一位当地热心人指点,问明白后才得以返回。

  初次乘坐大轮船。滞津数日已感无甚意思,我们商议回济,又不想直接返回,反正红卫兵乘车船一律免费,故又凭借那一纸薄薄的“介绍信”、排在了天津新港红卫兵候船队伍的最前面。大轮船好像是“红旗二号”吧?共5个等级舱位,买票的女客们先上,然后红卫兵们依次登舱,客轮共装进数千人。我们4人分到三等舱的两个硬卧铺位。第一次乘坐大轮船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新鲜有趣:白天但见海河中小船上的捕鱼人轰赶着十几只鱼鹰入水,不多时鱼鹰便叼上来一条鱼,或许它的脖子早已被捕鱼人绑扎过,吞不下去,被迫丢在船舱里;稍待片刻它又被捕鱼人轰起入水中,如此往返重复。“如此精明的捕鱼人、如此辛勤劳作的鱼鹰”,我暗自思忖道。晚上船至公海上,透过圆圆的船窗使劲向外眺望,外边漆黑黑的,偶尔才能见到一点点闪烁的灯光。船舱里红卫兵们来自全国各地,不知是谁提议,搞起了“大联欢”,有新疆的红卫兵跳起有名的“新疆舞”。轮船至烟台,我们下船后又在火车站候车室连椅上睡了半宿,再转乘火车回到了济南。粗略想来,此次“串联”共10天左右。

  最后本文想要表达的是:凡是“文革”中我曾对你有过冒犯、不尊行为的师长、同学,在此表示深深的歉意,不管你们看得到、看不到我的这些心声,迟来的歉意总比没有要好些吧!

作者:李强

《济南文史》
http://ws.jnzx.gov.cn/html/2013/csjishi_0722/8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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